陶君兰这话甚至有几分肃穆的味道。而在顾惜眼里就变成了教导和训斥,她低下头去,低声的诺诺道:“是我错了。”
这幅样子,倒是让人再怀疑不起来别的什么。只觉得顾惜不过是随口问问因而陶君兰心里虽说惊吓,却也没往心里去。只想着回头寻个借口提醒宜妃才好。
本也没什么事儿了。只是在进屋子的时候,顾惜却是不知在想什么,脚下被门槛绊了一下,整个人都是往前跌去。她下意识的抓了一把,陶君兰也就被带得一个趔趄,可关键是她还没过门槛,当下也是绊在了门槛上。
两人都是一声惊呼。
李邺下意识的便是转身一捞正好抓住了顾惜的胳膊。不过很快他又放开了,一把扶住陶君兰,而顾惜虽说没真摔到了,可是却是狼狈非常。
陶君兰惊魂未定的平静了一下心跳,然后皱起了眉头来方才李邺做得太明显了。若不是顾惜借着那一扶的力顿了顿,被身旁丫头拉了一把,只怕是真要摔一跤。
李邺放手得太快,怎么也解释不过去。
顾惜果然委屈的看了一眼李邺,随后却是又惨然一笑,脸色苍白的冲着李邺道谢:“多谢太子。”
陶君兰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顾惜不感谢还好,这么一说,就越发让人觉得李邺不厚道了。虽说李邺放手是为了扶她,可毕竟还是有点儿自私了。
李邺也是反应过来,略微歉然的看了一眼顾惜,淡淡道:“却是我放手太快了。只是看着太子妃要摔倒了,便是没顾上太多。”
李邺竟然这样坦率的承认了。陶君兰看了李邺一眼,随后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也是冲着顾惜歉然一笑:“庄嫔娘娘没事罢?”
顾惜点点头:“没事儿,就是吓了一大跳。”
因是进屋时候的事儿,所以太后也是听见了动静,待到见了众人便是问了一句:“刚才怎么了?”
陶君兰便是将事情说了一遍,却是没提李邺放手的事儿,只说有惊无险,两人只说吓了一跳。
太后皱了皱眉;“好好的怎么被门槛绊住了?这般不小心?”
听太后颇有些责备的意思,顾惜便是忙道:“是我不小心,连累了太子妃;。还多亏了太子扶了一把,这才没摔着。”
太后的目光在顾惜面上停留片刻,末了道:“原是这样。既是这样,就将那门槛锯了罢。拴儿如今常来,别绊了他。张嬷嬷你记住了,别忘了。”
张嬷嬷忙应了。
太后这一出唱的众人都是一头雾水。随后,太后有看向顾惜身边跟着的宫人,淡淡道:“连自己主子都扶不住,要来何用?去,一人在外头领五鞭子。”
这下顾惜彻底惊住,不安求情到:“也是我自己不小心,太后”
“宫人本就是服侍主子的。连主子都服侍不好,不如不要。不管是你不小心,还是怎么的,总之让你遇险,就是他们的责任。拉下去打!”太后的语气很坚决,不容反驳。
陶君兰心思一转,便是也上前道:“的确该是如此,否则以后一个个都不尽心服侍,那像是什么话?太后吃过的盐比咱们吃过的米还多,自然是对的。”
所说并不明白太后这般大张旗鼓的是为了什么,不过她觉得太后总是没错的。所以便是下意识的附和了。
太后点点头,又责备顾惜:“你却总是心软,这才纵得她们没了规矩。”
顾惜咬着唇没说话,却是扫了一眼陶君兰身后的碧蕉春卉等人。
不等太后发话,李邺倒是率先出声了:“你们服侍太子妃不力,也跟着一并受罚。”
碧蕉在看见顾惜看过来的时候,就知道这顿鞭子少不了了。当下也不辩解,直接便是拉着春卉认了错,又谢过太后的惩罚,这才出去主动领赏了。
碧蕉她们如此干脆,倒是叫顾惜再说不出话来了。而陶君兰则是有些心疼不过却也清楚这事儿没法子再挽回,她总不能这会子又开口,那成了什么了?再说了,这是李邺开的口,她不能让李邺失去了威信。
眼下受罚是阻止不了了,不过回头悄悄的补偿一二却也是做得到的。
太后指着陶君兰笑着赞了一句:“虽说你的人服侍得也不算太好,不过好歹都还懂规矩,也知道自己错了。还算可以教导。”
太后夸赞人可不容易,陶君兰觉得这又是意外之喜了,忙向太后道谢。
顾惜却是只觉得更加难堪。毕竟夸了陶君兰的人,却不夸她的人,这不是摆明了说她不会调教人?说她不如陶君兰?
陶君兰到了这个时候,也是感觉到了太后今儿似乎有些隐隐针对顾惜的意思,当即便是心里有些纳闷。仔细琢磨了半晌,却是什么也没琢磨出来,只心里更加的糊涂了。
而坐了没多久,没等陶君兰和李邺提出告退的话,倒是太后开了口,却是对顾惜说的;“时辰不早了,你差不多也该回去准备服侍皇帝了,我这里就不留你了。只让太子妃和太子陪我说话就行。”
顾惜这下是真难堪了。太后这是明白不过的下了逐客令了,算是很不给脸。;
第一卷 第624章 感慨
太后对顾惜的态度,让陶君兰难免的觉得诧异。
顾惜走后,太后又打发李邺:“你去园子里给我剪一束花来。”这是打发李邺暂时离开,有话对陶君兰说的意思。
陶君兰就更加诧异了。太后要说什么话,竟然还要避开李邺?
李邺倒是也干脆,直接便是出去了。连句多余的疑问都没有。
待到李邺也出去,太后则是淡淡朝着陶君兰开了口:“你也看出来我对庄嫔的态度了,对这个你怎么想想?”
陶君兰仔细思量了一番,然后便是试探言道:“庄嫔是顾家出来的,按说不管怎么着太后您总对她该多几分喜欢和包容扶持的,如今太后这般态度,莫非是庄嫔做了什么事儿惹得您不痛快了?”
太后点点头,又摇摇头:“倒不是做了什么事儿,而是她变了。你才进宫几日,不了解宫里的情形,自然也不知道如今的顾惜,已不是以前的顾惜了。对她,我有些失望,可又有些愧疚。”
太后为什么会愧疚,陶君兰自然是一清二楚,当下只能劝道:“当初的事儿也是无可奈何,想一想也不是太后您的错,您又何必自责?说起来,不过是个人的缘法罢了。命中注定之事,又怎么能轻易更改?谁也没想到会有那么一出。”
“可我一直没想明白,到底是谁算计了顾惜。”太后拢着眉头一脸的懊恼和不甘心。
陶君兰微微摇头:“当日之事,我发誓的确不是我所为。”说起来,这事儿的确是没下文了。就是皇帝那头,也没一丝风声透出来。直到今日,提起这事儿大家依旧还是一头雾水。
太后摇摇头:“我自然清楚不是你。你若真有那么大本事能左右皇帝的行动,那太子也不必苦熬这么些年,你也不必巴巴的等这么久。说起来,你倒是个不错的。刘氏死前,叫人给我呈上了一封折子,要请立你为端亲王妃。不过被我压下了。刘氏和你一贯不和,我倒是不知她怎么的会突然转了性子。还纳闷一阵子。”
太后这一下子又转了话题,陶君兰倒是有点儿反应不过来。带到回神就有些腼腆和惊讶:“太后谬赞了,不过,王妃上了折子?”心下又忍不住想,原来刘氏还做过这样的事儿。
“就是因为那折子,我觉得你倒是会收买人心。所以再三思量之后到底还是将折子扣下来了。”太后看着陶君兰,仔细分辨她面上的神色,却是意外的并未看见任何怨怼和不痛快。
事实上,陶君兰也是没有半点埋怨太后或者觉得遗憾的意思。毕竟,她如今已是太子了,已是李邺名正言顺的妻子了。做没做过端亲王妃也并不要紧;。若真是想做端亲王妃,当初刘氏死之前提出利益交换的时候,她便是就不会拒绝。
不过,因为太后此时说的这个事儿,陶君兰却是免不得对刘氏多出了几分改观来。最后心头只替刘氏叹了一口气:若不是轻信他人,受了挑拨的话。刘氏大约就不会那样薄命了罢?而虽说刘氏做过那样多的错事儿,可到底心肠也没真坏得不可救药。只可惜……
替刘氏感慨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儿,很快陶君兰便是又看向太后笑道:“我已是太子妃,做不做王妃也不打紧了。说起来,日后也该给王妃的墓再休整一番,给她们母子一个体面。”
因当时刘氏是因瘟疫死的,又死得急,所以坟墓是赶工出来的,自然比不上正儿八经的亲王妃的待遇。
太后点点头:“这事儿你拿主意就行了。”顿了顿又说起顾惜来:“以后你和顾惜别走得太近了,我会让她换个时辰来请安,和你们避开。今日之事,你更要留心宫中传闻,人言可畏,你一定记住。”
太后说得郑重其事,陶君兰心中自是不敢怠慢,忙是应了。不过说句实话,她却也是真没多喜欢顾惜,以前顾惜做姑娘的时候还好,如今却是的确是越发叫人喜欢不起来了。
既然不喜欢,她也没有非要和顾惜来往的道理。有了太后这番话,她倒是省去了不少事儿。不过,她还是道:“不过毕竟是顾家的人,以后我和太子都会尽量照拂的。”
见陶君兰很是上道识趣,太后心里也很满意:“你有这份心思就好。不过你也须得记住一件事情。外戚不可太强。这天下,始终是李家的天下。给外戚一些好处尊荣无可厚非,可那个度却得好好把握。”
太后的语气有些凌厉。
陶君兰明白了太后的意思:这个外戚,不仅指的是顾家,更指的是陶家。太后这是特意提起这个事情,以此告诫她。就怕她将来一步步走上高位后,对陶家照拂过甚,最后弄得李家的天下反倒是被陶家捏在手里。
太后这样的顾虑不无道理。自古外戚把持政权的事情也不少。而偏偏以李邺对她的真想为陶家谋取权力尊荣,那就更容易了。
陶君兰起身郑重朝着太后一拜:“太后您放心,天下是李家的天下,也只会是李家的天下。陶家儿郎若真是有本事的,不必我提携他们也一样能出人头地,若他们没那个本事,我又何必非要让他们接触朝政?做个富贵闲人,未尝不是福气。再则,太子是我的丈夫,是我一生相守之人,拴儿是我亲子,我自然是盼着他们好的。哪里敢给他们埋下后患?”
太后点点头,“我也不是防你,只是提个醒罢了。你也是个心思通透的,将来可千万别走了皇后的路子。拴儿是太子长子,将来不出意外,自然他就是太子的继承人。至于慎儿,纵然是养在我这里,可是要养出个富贵闲人,却也容易。太子子嗣不多,将来封王时,指一片富庶之处给他做封地就行了。”
太后这是提前在给慎儿谋出路了。
陶君兰有些纳闷太后今日到底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交代了这么多的事儿?倒像是在交代遗言一般。
因了这个,陶君兰只觉得心里不大好受,便是忙笑着缓和气氛:“瞧太后您说的。那时候您都还硬朗着呢,慎儿到时候怎么安置,可是您说了算。”
太后一笑,却是没多少憧憬:“但愿如此吧。不过提前跟你说一嘴,也没什么不妥当。大家心里都有数,也省的各自心中猜忌。那样可不好。”
好在此时李邺从外头回来了,带着一捧新开的月季走进来,笑道:“月季开得不错,颜色也好,不知皇祖母可喜欢?”
太后自然不会挑剔,看着李邺笑着吩咐陶君兰;“既是太子亲手剪的,那就太子妃你亲自养在瓶子里罢。也算是你们两口子一份孝心。”
一时气氛也就重新欢快起来。
等到从太后宫里出来,陶君兰想了想到底还是没将这些话告诉李邺,只道:“太后如今倒是不怎么喜欢顾惜了。也不知顾惜做了什么事儿。”
李邺倒是不怎么在意,只是不置可否的回了一句:“自然也没什么可想的。宫里的女人,还能做什么?无非就是争宠和阴私手段就是了。太后当她是个小白兔,如今自然是觉得有落差。”
他从不觉得顾惜是个什么小白兔,更不觉得顾惜没点心机手段。那样的母亲教出来的女儿,纵然真天真,又天真到哪里去?有些事儿,以前不做是因为没必要,而不是永远不会做。
陶君兰意外的看了一眼李邺,忽然又有些庆幸:“还好当初她没进王府。”不然的话,只怕她还真被处处掣肘要吃些亏了。
照着李邺和太后的说法,她也的确是明白过来了,顾惜,的确不是小白兔。
“事实上,就算真没那件事儿,顾惜也不会进王府。”李邺淡淡言道。
陶君兰看了李邺一眼,却是没再继续追问。心里却是有数:只怕当初李邺也是做过一些准备的,针对顾惜进宫这件事情。可没想到没轮到他施展手段,顾惜就被皇帝……
这件事情,每一次提起大约李邺心里总是有些膈应的。所以她也就没再问详细的,反正也都过去了。如今知道他有这个心意,便是已经很好了。
不过,顾惜问她的事儿,她倒是如实和李邺说了:“我想,她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李邺摇摇头:“大约只是猜测罢了,至于要想拿到实际证据我都尚且找不到,她又如何能找到?”
陶君兰这么一想,顿时也就释然了。可不是?若是宜妃的事儿真能那么轻易就被发现了,那宜妃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了,哪里还等到今日?
“说起来,你打算怎么处置宜妃和九皇子?”陶君兰忽然想到这个,便是顺嘴低声问了一句。
李邺语气平静:“不能留。”顿了顿大约怕陶君兰求情,便是又解释:“阿武也就罢了,毕竟是慧德太子唯一血脉,说到底还是李家的人。可宜妃做出这样的事儿,是决不能容的。那个九皇子,虽说无辜,到时候最多送去庄子上,让其做个富贵闲人也就罢了。”但是送走归送走,一辈子的监视却是少不了的。
第一卷 第625章 死谏
陶君兰自然也不会为宜妃求情虽说宜妃的确似乎也有那么几分可怜。可是宜妃做出那样的事儿,想来自己心里也是有数的。
再说了,李邺能饶了那孩子已经是极大的仁慈了。
所以这件事情上,陶君兰不打算置喙。
而随着李邺在端本宫“养病”的时间增长,朝里渐渐便是多了些不一样的声音;。有个言官便是上了折子提醒了皇帝,意思是太子是下一任储君,应该早日学着处理政务,这样才有利于江山社稷。
最后,这个言官在回家的路途中遭遇了不幸,摔折了腿好几个月不能再上朝。
陶君兰听闻这件事情的时候,这个事儿已经闹大了。而且传得沸沸扬扬,且又有不少的人一并上了折子,且是毫不客气的斥责皇帝不肯教导李邺,昏庸自私。
天底下,也只有这群言官敢这样毫不客气的斥骂皇帝。
不过,也不是每个皇帝都真有那么大的胸怀可以坦然接受这样的事情。高祖皇帝那样的,毕竟还是难得。所以,皇帝面对言官的斥骂,做出的反应便是让言官们回去闭门思过至于思什么过,那大家自然也就心知肚明了。
对于一般大臣来说,或许这样的惩戒威胁手段是又效的。不过对于言官来说,却是显然不顶用,反而激起了这些言官们的硬骨头臭脾气。
所以,最后的结果是,言官们联名死谏。所谓死谏,便是言官们以性命谏言。如今,这群言官们就跪在宫门口呢。若皇帝真一直不肯纳谏,便是要往死里跪。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显然已经不是仅仅为了李邺到底上朝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