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让小厮先将丧仪送上,她这才跟九公主随着婆子往里头走——她们主要是来吊唁老夫人的,至于那个三爷,却是不适合她们女眷去了。
老夫人自然已经是装殓好了,穿了品级大服,头戴金冠,口含宝珠,两手各握了珍宝,和目躺在棺材里,倒是真有那么几分慈祥的味道了。
陶君兰一进去就看见了沛阳侯夫人。她正跪在那儿呢,毕竟老夫人是她的嫡母不是?
上了一炷香,又磕了头,陶君兰便是和九公主站在一旁。不多时沛阳侯夫人身子一晃,陶君兰便是上前适时道:“母亲这是怎么了?怕是跪得久了身子受不住了。不若歇一会罢。不然回头还得让人分神照顾你,岂不是添乱?”
作为女儿,陶君兰说这番话自然是没有半点违和的。当下其他人也是只能开口劝了沛阳侯夫人几句。
沛阳侯夫人也就顺势起了身,然后让陶君兰扶着她去耳房休息片刻。
“母亲来了多久了?”陶君兰压低声音问道。
沛阳侯夫人摇头道:“也没多大一会儿。比你们早大约半个时辰。”
陶君兰闻言便是有些失望:“那看来母亲也不知道里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沛阳侯夫人摇摇头:“谁说我不知道了?昨日我就知道了。是汾阳侯逼婚闹出来的事儿。”
“逼婚?”陶君兰讶然的重复一遍。只觉得不可思议:这本就没有定下亲事,何来逼婚一说?
沛阳侯夫人嘲讽一笑:“也不知是谁给汾阳侯出的赖皮主意,汾阳侯四处说自己和三小姐定了亲,不日就要过门。又去原本已经和三小姐议亲的人家闹了几回,坏了三小姐的亲事不说,更是让那家人嘲讽了三小姐一回,说什么好一个一女嫁二夫;。这不,三小姐也不知怎么的就听见了这话,一时想不开就上吊了。三少爷知晓后,闹着要去找汾阳侯讨个公道,结果刚一下床就一头倒下去,不出半个时辰就没了。三爷没了之后,老夫人听了丧音,顿时也是气急攻心,也是一口气没上来——”
沛阳侯夫人说得仔细,陶君兰听得大为讶然:“这都快赶上戏文里的事儿了。”
“可不是,”沛阳侯夫人越发的嘲讽起来:“比戏文里可精彩多了。日后不知道汾阳侯府和衡国侯府要怎么闹呢。”
一口气死了两个人,都是因为汾阳侯。衡国公若是轻易咽下了这口气,只怕以后可是连出门都没那个脸面了。可汾阳侯府虽然落魄了。却捏着皇后的把柄——真真是扯不清楚。
陶君兰心里盘算着,却是又忍不住想:这里头不知有没有李邺的手笔?
而且她心里觉得,只怕给汾阳侯出那个主意的人,根本就是汾阳侯的庶出弟弟左显御。除了他,怕是没几个能这样左右汾阳侯的人了。
只是这么一来,那三小姐却是无辜得很。经过这么一件事儿,寻常人家肯定是不敢再来和她议亲了。而且,背负了自家哥哥和祖母的性命,她心里必然也不好过。
看了一眼沛阳侯夫人明显的疲乏之色,陶君兰微微一笑:“不过,日后母亲却是少了一个钳制了,真是可喜可贺。”老夫人占着嫡母的位置,素来对沛阳候府之手画脚。如今老夫人没了,只怕沛阳侯夫人心里是没有多少悲伤的。说不得还会觉得松了一口气。
沛阳侯夫人却是没反驳,竟是默认了陶君兰的话。最后沛阳侯夫人说了一句话,叫陶君兰顿时明白了沛阳侯夫人是个什么心情。
“昨日之前,老夫人又逼着我用庶女去和汾阳侯结亲。”这是沛阳侯夫人的原话,说这话的时候,沛阳侯夫人明显带着疲惫。
陶君兰心想,若她是沛阳侯夫人,此时没大笑出声已经是情绪收敛得极好了。老夫人这样的做派,着实叫人敬重不起来。
呆了一阵子后,陶君兰便是打道回府了,不过回去之后她却是吩咐红蕖:“你亲自走一趟,去将秦夫人请过来陪我说说话。”
秦氏是左显御的发妻,若这事儿真有左显御的关系在里头,那秦氏必然是知道的。
她是着实想知道这事儿的内幕。再说了,只有知道了内幕,她才好动手做些对自己有利的事情。八公主的仇还没报呢。
陶君兰正琢磨着这事儿,冷不丁的却是来了丫头禀告:“桃枝姨娘和静灵姨娘吵起来了。静灵姨娘动手打了桃枝姨娘!”
陶君兰唬了一跳:“不可能吧?”这静灵虽说脾气不好,可是却也从来不动手打人的。这是怎么回事儿?
关键是,这么好几年了,可也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过!两个体面的主子,吵起来就不说了,居然还动手打人了!
这成何体统?陶君兰揉了揉眉心,起身道:“扶我去看看。”同时她也头疼,若这事儿是真的,她作为管家之人夹在中间其实最是为难。;
第一卷 第476章 愚蠢
陶君兰这头刚出现,那头桃枝就捂着脸奔了过来,“呜呜”的哭着道:“求侧妃与我做主。”
陶君兰一眼就看见了桃枝脸上的手指印。显然这已经是打了有一阵了,都肿起来了。当然,也更是说明这一巴掌着实不轻省,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
看完了桃枝,陶君兰又转头去看一旁冷着脸的静灵。说真的,静灵这幅样子,倒是有那么一点儿昔日的影子,倒是看得陶君兰忍不住一愣。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虽说有心想要偏袒几分静灵,可是当着这么多的人,她自然也不好表现得太过了。所以也没多看静灵,只是冷声问道。
桃枝哭得越发凄惨,几乎哽得说不出话来,抽抽搭搭却又抢先道:“侧妃还看不出来么?静灵姨娘忽然动手打了我!求侧妃做主!替我讨个公道才是!”
陶君兰深吸一口气,却是不去理会桃枝,只随手点了一个丫头:“到底怎么回事儿,你说!好好的静灵姨娘为什么会动起手来!”
陶君兰此时已经是隐隐的有些发怒的架势了。满身的威严让那丫头登时就有些战战兢兢的,一面想着自己怎的这般倒霉,另一面却是不敢有片刻的耽误,忙不迭的回话道:“原静灵姨娘带着大小姐在园子里玩耍,桃枝姨娘见了就过去逗弄大小姐。结果不知道怎么的两个姨娘就起了口角。最后还动起手来。”
丫头却是并未说清楚到底为什么起了口角。陶君兰微微挑眉,目光凌厉的扫过去。也不需开口就让对方知道了自己的意思。
丫头忙替自己辩解:“并不是奴婢们不去拉着劝解,是着实没劝住。静灵姨娘动手十分突然,谁也没料到——”
陶君兰便是又看向静灵,“静灵,你来说说,到底为什么非要动手不可。都是一个府里的,就算有几句口角不痛快,也不至于就要动手罢?传出去,旁人还只当咱们端亲王府的女人都是泼妇呢。”
这话听着像是在训斥静灵,可是实际上却是在帮静灵。毕竟不管如何,动手总是显得更理亏些。先训斥几句,让旁人听着也觉得公平些。这样之后再罚得轻了,也就不会有人说闲话了。
而且,这理由叫静灵说,自然比叫桃枝说更好。至少,静灵总不能添油加醋的冤枉她自己。
陶君兰的眼角余光注意到桃枝在听了自己这话之后撇了撇嘴。显然,桃枝是已经猜到了她的用意了,心里不服气呢。
不过,不服气又如何?静灵是她的人,效忠于她;。她自是该偏袒的。不然,连这点好处都没有,还怎么让静灵继续跟着她?
更别说,静灵肯定也是有原因的。就算没原因,她也一样是要偏袒几分的。
静灵即便是到了此时怒气也没完全的平复下来,开口之前倒是先恶狠狠的瞪了桃枝一眼,冷冷道:“她话里话外的说我将果姐儿养的不好,果姐儿和她亲娘一样是个福运不好的,又动手掐果姐儿,我打她都算是轻的了!”
静灵那架势,分明就想要再去打桃枝一巴掌似的。
陶君兰听了这话自然是讶然无比,随即侧头冷冷看向桃枝:“桃枝,你又怎么说?”若桃枝真说了这些话。那就的确是该打了。
桃枝的眼神有明显的一个闪烁。随后桃枝摇头辩驳:“我怎么可能这样说?至于掐了果姐儿,我不过是想摸摸果姐儿的脸罢了,哪里是要掐她?是她自己挣扎,这才不小心被指甲划了。”
还不待陶君兰反应,就听见静灵厉声道:“你敢不敢发誓你没说那话?敢不敢发誓你真是不小心的?你又敢不敢发誓,你从未有过将果姐儿据为己有的心思!”
最后一句话静灵说得突兀,倒是叫好多人都是明显的愣神了一下。待到回过神来,却是都又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注在了桃枝的身上。
桃枝的不自在更加明显,她瞪了静灵一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当初我是这么想过,可不也因为是想着我与红蕖交好一场,若是帮她养着果姐儿,也好叫她走得安心些。可后头果姐儿跟了你,我又何曾说过什么?”
桃枝承认得大方坦荡,倒是叫人不好再说什么。
陶君兰看静灵还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便是忙出声道:“好了,都别说了!”再这么吵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静灵纵然气恼,可好在也算是给她面子,所以并未再说下去。
陶君兰看了一眼桃枝,又看了一眼静灵道:“桃枝你纵然想逗弄果姐儿,也该考虑会不会误伤。至于静灵,你的反应也都过激了一些。从今日起,你们二人各关一月禁闭罢!然后好好抄十份清心咒!”
清心咒正好可让她们二人都好好到底静心清心,去了这些烦躁。
顿了顿,陶君兰又道:“以后若是再有这样的事儿,就不只是关禁闭和抄清心咒这么简单了!你们谁心里有小心思的,最好都给我收敛起来!否则,等将来新王妃进府,你们还这般没规矩。那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这话一出,顿时就让在场的人都是一副惊诧的样子。不过陶君兰也没再多说一句,因想着秦氏就快到了,所以她直接道:“散了罢。”
静灵和陶君兰要同路一段,所以少不得是跟在陶君兰后头走了。
走出一段路,陶君兰淡淡的看了一眼静灵,道:“你以前的手段呢?怎么的如今都是半点不剩了?桃枝这般就将你激怒,你还做出这样的事儿来。旁人怎么看你?果姐儿只是让你养着,可还没归在你名下。你若是再这般下去,迟早有一日是保不住果姐儿的。”
静灵激动的张了张口,却是半点声音也没发出,颓然的又低下头去;。只是袖子里的手却是扣紧了。
“果姐儿纵是庶出,却也是王爷的长女。你若不适合养她,王爷就算念在以往的情分,也不会再让你继续养着她了。你要牢牢记住这点。”陶君兰看了静灵这幅摸样,叹了一口气,语气也轻柔了两分:“另外,我回头叫人送一瓶祛疤膏来。果姐儿用,你也用。你手上被挠得都出血了。”
静灵悄悄的将受伤那只手又往里头藏了几分。这个怕是她丫头都没注意到,没想到陶君兰却是注意到了。这么一瞬间,静灵忽然觉得有些委屈。
“好了,我知道你的为人。我也知道你对果姐儿的在意。可你着实不能再这样冲动了。”陶君兰看静灵越发的静默下去,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便是又柔声劝了两句。这才作罢了。
待到和静灵分别之后,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对碧蕉言道:“你看,静灵以前是什么样?可为了果姐儿,她也会发怒。可怜天下慈母心。”若静灵的身份再高些,或是有个好些的出身,她都可以让李邺将果姐儿正式的养在静灵名下。只可惜……
碧蕉也是跟着叹了一口气:“她们斗法,倒是连累侧妃你。”
陶君兰微微一怔,随后也是苦笑:“没办法,谁叫我杵在这个位置呢。换成是别人,也是一样。”
待到回了沉香院将气息喘匀了,那头门房就来报信说是秦氏到了。
红螺陪着秦氏进来的时候,陶君兰便是笑着迎上去:“这会儿还麻烦你过来跑一趟,着实是不好意思。”
秦氏温柔一笑:“能给陶侧妃解闷,却是我的福气。”
陶君兰请秦氏坐下,又叫人上了茶,这才笑着开了口:“今儿本来想着早上就请你过来的,可是没想到衡国侯府却是突然老夫人没了,我作为沛阳侯府的姑娘,纵然是干女儿,少不得也要亲自过去祭拜的。这才耽误到了现在。”
顿了顿,她又叹了一口气道:“说来也真是叫人唏嘘,老夫人突然没了,三爷也突然没了。衡国侯府真不知是怎么了。”
秦氏目光微微一闪,笑容更加温柔:“许是犯了太岁呢。”
陶君兰忍不住笑起来:“许真是如此也不一定。”到底是不是犯了太岁她不知道,可是得罪了李邺却是实打实的。
“听说和汾阳侯有关?不知道秦夫人知道不知道这个传闻?”明人不说暗话,所以陶君兰直接就开门见山的试探了起来。
秦夫人却也是爽快人,当下脸个迟疑也没有就点了点头:“的确是这么一回事儿。是汾阳侯起的事儿。若不是汾阳侯,也许就不会如此了。如今汾阳侯正犯愁呢,还将我夫君叫过去狠狠训斥了一顿,还动了鞭子。如今我夫君正在家里躺着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好。”
说这话的时候,秦夫人的眉宇之间陇上了一层清愁来。显然是真的担心。
陶君兰倒是真有点讶然:“动了鞭子?”这……汾阳侯果真是个不长脑子的?;
第一卷 第477章 心狠
这做兄长的虽说是能教训弟弟妹妹,可真要动棍子动鞭子的例子却是特别少。尤其是分家之后的。汾阳侯为了这事儿就抽了左显御一顿鞭子,还将左显御抽得要躺着养伤。若不是脑子不正常,只怕都做不出这样的事儿来。
要知道左显御为了汾阳侯做了多少事儿?哪怕是顾念着这些事儿,也不该对左显御动手。这样一来,以后谁还敢帮着汾阳侯做事儿?说白了汾阳侯当左显御也不过是条狗一般,做好了是应该的,做得不好就是你不对,该打。
汾阳侯这样做,分明是逼着左显御生出了反骨。
陶君兰只觉得汾阳侯这种行为着实叫人惊叹,更是完全不能理解。
秦夫人却是一阵苦笑:“这样的事儿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哪怕是我们成亲了,这样的情况也至少有五六回了。”
陶君兰顿时诧异得根本说不出话来。
末了,看着秦夫人那副愁苦的样子,陶君兰只得轻声安慰:“以后总会好的。我这儿有上次王爷用剩下的伤药,对这种伤的确是十分有效果。是皇上赐下来的,你一会儿回去就带回去罢。不过,趁机休养休养也好。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帮着汾阳侯累死累活的,却又没什么好处,不如趁机偷懒。或许左显御也未必没有这个心思。
“不过,汾阳侯去求亲的主意,莫非的确是你夫君帮着出的?”陶君兰觉得,若真是左显御出的主意,那左显御是不是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了?那他的用意……
秦夫人淡淡道:“的确是我夫君帮着出的主意。可却是汾阳侯逼着我夫君帮着出的。如今出了事儿,却是只一味的怪起了我夫君来。”
陶君兰挑了挑眉:“那可是汾阳侯不应该了。”不过,要说汾阳侯怎么突然想起来让左显御帮着出主意,只怕也是有什么猫腻在里头吧?
不过接下来陶君兰却是没再说起这事儿,找了另外的话题岔开了。闲聊了一阵,从园子说道穿衣,又说到养孩子。时间倒是过得飞快。转眼间天色已是不早了。
秦夫人便是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