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上方子的时候,领头的大夫显得有些小心翼翼和胆怯:“这方子还不知道药效如何,王爷可否再宽限两日?”
李邺忍住怒气,深吸了一口气徐徐开口:“确定能治疗瘟疫?”
大夫点点头:“治疗瘟疫是能治疗。只是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毕竟这方子也没多少人服用过。暂时看着效果是不错的,可后头很难说。”
李邺冷笑一声:“等你拿出万无一失的方子,只怕人都死绝了!方子你继续研究,这份我且先用着。若真有后遗症,想来你们也能治好,对罢?”
大夫被李邺浑身的冷冽的气势吓得不敢多说一句话。
李邺拿了药方便是直接往外走。若是可以,他倒是想将这不完善的方子直接摔在那人脸上,可是现在陶君兰等不起了。哪怕是不知道到底药效如何,只要能治疗瘟疫,他也只能试一试冒险一回。
就算真有后遗症,可至少命先保住再说,不是吗?
李邺回了城中之后,立刻将方子抄写了一遍,一份送入府中,一份送入了太医院。说起来,太医院这次倒不如外头的大夫有能耐。
李邺微微眯了眯眼睛,嘲讽的笑了笑:一群饭桶。就这样的医术,哪里指望得上?看来以后再有什么病,却是不必再寻太医院的大夫了。
殊不知,太医院其实也模糊的开出了一个方子来——只是和外头一样,不知道药效如何,便是没敢上报。想着过两日确定了再说。如今收到了那方子,太医院除了意外之外,还觉得有些羞愧和着急:这么一来,只怕人人都要觉得太医院之人无用了。
对比了一下两个方子,太医院院判便是有了主意,抓来一个小厮道:“你快去告诉端亲王,先别忙着用药,方子有问题,要改改。”
等到太医院的方子送来时,李邺扫了一眼,发现果然改动了两味药。一旁的太医忙解释:“之前的方子药性刚猛霸道,只怕用了之后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如今改动了两味药,药性温和了许多,既有治疗瘟疫的效果,也不至于留下什么后遗症。”
李邺点点头,似笑非笑的夸赞一句:“太医院果然有本事。”另一方面,却是叫人快马加鞭将方子送去府里——而他自己,则是带着方子进宫去了。
之前他怕太医院研究方子得要许多功夫,所以并未再等,仍是叫继续用药。如今他倒是有些着急,不知道陶君兰用了药没有。
不过现在他也只能吩咐人去问,自己却是必须得先进宫一趟。;
第一卷 第467章 结束
陶君兰事实上刚醒来准备服药,就被告知了得重新换一碗药。所以那霸道药性的药却是没入口。
比起陶君兰的幸运,姜玉莲却是已经喝下了药了。喝了药不足半个时辰,药性便是发作起来,姜玉莲顿时就折腾起来:不仅上吐下泻,更是不住的流鼻血。吓得服侍的丫头忙来禀告红螺知道——这么折腾下去,本就虚弱的姜玉莲,不知道熬得住熬不住?万一熬不住,那就得办丧事了。所以还得提前准备。
知道了姜玉莲的情形,红螺等人倒是松了一口气:还好陶君兰没喝。
陶君兰最终喝的是太医院改良之后的方子。虽说也有些轻微呕吐和拉肚子,却是不严重。而且,人的精神却是好了许多——至少不再昏睡了。
这么一来,顿时就叫人看见了治好的希望。
陶君兰的情况被快马禀告给了李邺和太医院,登时所有人都振奋了起来——瘟疫就像是阴霾一样笼罩在京城上空一个多月,如今总算是有要散去的迹象,哪里能让人不振奋?
要知道,这一个多月的日子,可谓是完全就是在小心翼翼和担惊受怕中度过的。
因药效直接关系到了这方子的作用到底如何,所以禀告李邺这个消息的周意是直接就进了殿上,当着皇帝的面儿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李邺。
李邺当时便是觉得整个人都是松快了几分——过后又有点儿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的感觉。至于心里,更是说不出的欢喜。
只是不知怎么的,他却是笑不出来。明明十分高兴,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反而越发的觉得有一股怒气涌上来,催促着他去报仇。
皇帝此时也是从欢喜中回过神来,当下便是高声笑道:“好!传朕的旨意,这些大夫和太医都赏!”待到高兴劲儿平复了,他又想起了李邺来,便是又笑着对李邺道;“端亲王这次立下大功!该赏!朕要好好想想到底该给你什么赏赐才好!”
太子此时就在旁边,闻言顿时看了一眼李邺。那眼神里包含的东西,却是十分复杂。
太子想了想,最终还是忍不住上前了一步,低声提醒皇帝:“父皇,二弟是该赏,不过他囚禁大夫,威胁太医这件事儿——”
按照太子的意思,这样就算不能让皇帝取消了李邺的赏赐,至少可以让李邺的赏赐不那么好。也可以让李邺不那么出风头——一个亲王出那么大风头做什么?盖过他这个太子算什么意思?
不过,皇帝此时正在兴头上,哪里听得进去太子说的这些话?当下倒是只觉得太子不识趣,在这个痛快的时候叫人扫兴。于是便是看了太子一眼,淡淡道:“若不这般,只怕这个时候方子的影子还看不见呢。太子也该学学这等魄力才是;。”
顿了顿,到底觉得这样有些寒了人心,又看向李邺:“不过你也做得不对,你抽空便是挨个儿上门去赔礼道歉罢。”
太子咬咬牙,只觉得屈辱。不过他却也不敢反抗皇帝,只能应了一声,做出乖顺儿子的样子来。
至于李邺,对于这个惩罚倒是十分愉快的认了下来:“儿臣一定诚心道歉。是儿臣不对。”反正只要目的达到了就行,至于赔礼道歉什么的,那都是小事儿。
一时皇帝又感叹一声:“这些日子一想到城外百姓,朕便是不能安寝。如今朕总算是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顿时便是有那拍马屁的开始说起好话来:“皇上心有万民,实在是天下臣民之福也!”
李邺心不在焉的听着,心里却是开始盘算——这次的赏赐,他到底该问皇帝要些什么才好?可不能白白浪费了这次的机会才是。还有衡国公府那头,也不能姑息了。
太子倒是还记着衡国公府,“这药方,却是还要给衡国公府抄录一份才好——”
听太子这口气,倒像是怕谁要故意捏着方子不给似的。
李邺闻言便是冲着太子一笑:“太子放心,父皇又怎么会不给衡国公府方子?衡国公劳苦功高,父皇虽说因为衡国公瞒着瘟疫的事儿不上报训斥了他一番,可是实际上心里却必然还是顾惜老臣子的。”
皇帝看了一眼李邺,面上的阴沉之色化开了一些——太子这般说,根本就是有些拆台的意思。就算他再不喜衡国公府,也不至于扣着药方不给。这样急吼吼的要,是什么居心?是在告诉这些臣子,他这个皇帝小心眼儿?
太子也看出皇帝不痛快,当下忙辩解道:“二弟,我怎么会担心父皇不给衡国公府方子?我只是白提醒一句罢了。”顿了顿,太子又看向皇帝:“父皇,说起来儿臣还有一件事情想要提醒父皇。”
皇帝心中不耐,却是丝毫不肯表现出来,只摆摆手:“说罢。”
“宜妃已经产下孩子好些日子了。九弟已经是满月了,儿臣琢磨着是否该接他们母子回宫来了?九弟总不能在宫外长大。”太子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诚恳,完全是一派慈和兄长的样子。
皇帝倒是真忘了这个事儿——事实上,这些日子只顾着操心瘟疫和赈灾的事情,皇帝是真不记得宜妃了。对于这个曾经巴巴盼望着的老来子,更也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此时太子突然提起,皇帝才猛然想起这件事情来,当下颇有些尴尬,咳嗽了一声蹙眉道:“宜妃和太后犯冲——”
太子急急忙忙的开口道:“儿臣已经请钦天监的人算过,如今却是已经不犯冲了。”
皇帝闻言便是住了口,点点头道:“再过几日就接回来罢。”
太子顿时松了一口气,复又笑起来。那副样子,叫李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莫非太子这是开始走温情路线了不成!
不过,九皇子如今不过是个奶娃娃,宜妃娘家也不是什么地位高的,倒是根本不必担心会有什么威胁;是以,李邺并未曾将这事儿放在心上。
从大殿出来的时候,太子本是走在前头的——不过太子却是故意落后一步,然后看着李邺笑着恭喜:“听说二弟的心头好陶侧妃染上了瘟疫?如今倒是好了。我先恭喜二弟你了。不过你王妃没了,却是又该节哀才好。二弟放心,我一定让母后替你好好挑一个王妃。”
李邺微微含笑,整个人仿佛沐浴在春风之中:“那就多谢太子了。”
“二弟怎的不叫我做大哥了?可是瞧不上我?”太子皮笑肉不笑。
李邺不想和太子在这儿浪费时间,从善如流道:“大哥。”
太子一哽,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看着李邺状似亲和实则疏离的样子,他哪里还说得下去?总部能拿着热脸去贴冷屁股罢?
李邺见太子不再言语,便是笑道:“臣弟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出了宫门,李邺便是吩咐:“回王府。”他是想迫切的去看看陶君兰如今到底如何了。
周意闻言顿时一怔,随后低声提醒:“如今禁卫军还没撤走呢。就算回去了也是看见不找陶侧妃的。倒是如今可以将王妃的棺椁下葬了,王爷您看——”
李邺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那就还回陶家罢。”他也是欢喜得糊涂了,竟是忘记了这一茬。只怕要撤走那些禁卫军,还得几日功夫。
“刘氏既说了想和她儿子葬在一处,那便是依她所言罢。”反正他也是不想与刘氏合葬的——如今好不容易不用再见刘氏那副嘴脸了,他死后更是不想再见了。而且,只怕刘氏也未必想再见他了。
“另外,传信给那边,叫静灵一个月后带着三个孩子回京城罢。”这么些日子没见拴儿和明珠,只怕陶君兰心里想得很了。当然,他也是想的。一个月后,瘟疫应该也都好得差不多了,到时候回来也没什么危险。
顿了顿,李邺的声音又压低几分,对着周意吩咐:“衡国公府的三爷,我要他死。至于衡国公老夫人和衡国公夫人,也该叫她们吃些苦头。”
刘氏虽说是死不足惜,可到底是他端亲王府的人。而且刘氏这么一死,却是坏了他的计划。
周意低声应了。这弄死衡国公办不到,可要弄死衡国公的三儿子,那可是太容易了。衡国公查了这么些日子,不也没将他们的暗线查出来?
“衡国公被削爵,害怕如今那位三小姐更不好说亲了。此事儿叫人在皇后跟前提一提。”李邺冷笑一番:“你说,皇后会不会动心?太子妃不能生养,只怕皇后心中也早有不满了吧?这次太子妃又故意瞒下了衡国公府出现瘟疫的事儿——”以皇后的性格,想必更是不痛快。
可若那三小姐进宫了,不痛快就该是太子妃和太子了。太子妃是因为地位被威胁,而太子则是不甘心再一次被掌控摆布。想必到时候不知会生出许多精彩的戏码来。
而他,就可以好好看戏了。;
第一卷 第468章 胡闹
陶君兰连着喝了几次药,第二日夜里便是整个人都清爽起来——一直持续的低烧也是退了下去,也不觉得倦怠迷糊了。
只是这样一来,她顿时就觉得身上说不出的难过:连着躺了这么长一段时间,身上的骨头都僵了。又怎么会不难过?几乎是只感觉再多躺一刻钟都是受不住了。
不过她的身子却也远没有真能达到自己起来走动的程度,事实上根本就还虚着呢。躺是不想躺着了,于是她叫碧蕉和春卉将她扶着坐起来。
一连着睡了这么几日,现在她自然是半点也不困的。加上两个丫头陪着说话,又是喂药又是张罗吃食,倒是更加精神了。
事实上,她能好转过来,满院子的人也并不嫌弃这是深夜,反倒是一个个都是因此精神抖擞了起来。毕竟谁不盼着自己主子能好?陶君兰平日里又是个慈和的,自然是更加的叫人觉得敬重。
不过夜深了大家也都要睡觉,兴奋折腾了一阵子之后也就作罢了。留下几个守夜的人之后,都各自睡去了。毕竟明儿还要继续当值呢,总部能一个个都打着哈欠顶着黑眼圈去当值罢?
陶君兰看了一眼春卉和碧蕉,也是心知肚明这会子她们该睡了,便道:“你们且先去睡罢,不然明日谁又来当值?”
春卉和碧蕉对视一眼,都是默契摇头:“侧妃睡着的时候,我已经睡过了。”
“那也不行,你们留一个在这儿守夜,另一个还是先去睡罢。”陶君兰笑道:“我自己静静看会书就成。反正也用不上你们。”
这么一说,碧蕉倒是率先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春卉先去睡罢。”
春卉却是摇头:“这几日碧蕉姐姐都没好好睡过一觉,还是你去罢。你看你眼下的青黑,可是比我严重多了。再说了,你比我服侍侧妃更久些,明日白日服侍最好。就像是侧妃说的,晚上也没什么重要事情,倒是白日事儿多些。”
碧蕉听了这话,也是犹豫了一番之后,便是点头答应了。
于是就留下春卉守夜。
陶君兰自然也不在乎到底是谁守夜。事实上,她将春卉也撵去了外间先眯一会儿。
当然,看书不过是借口罢了。事实上,她这么支开人,纯粹是想找个没人的时候悄悄的哭一场罢了。这些日子她纵然迷糊的时候更多,可是心里的害怕却是一样不少。正因为清楚自己的身子在一日日的虚弱下去,这种恐惧更是张到了极点。
就算真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真要说不怕,那却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是这些情绪一直压在心里罢了,如今在她绝望之时乍然得救,她心里的滋味除了惊喜和庆幸之外,更是想哭得厉害。
更甚至,她心里是有一股子莫名其妙的委屈的。这股委屈叫她忍不住想要嚎啕大哭一场。
她心知肚明这样的情绪根本压不住,唯有发泄出来才是最好的。而且,她也的的确确是想哭一场。或许换成是以前,她还未真会这样哭一次。可是现在她却是不同了——在生死之间经历折腾了这么些时日,不少东西她都看破了许多,豁达了许多。
若不是顾忌着面子,更不愿意叫两个丫头都陪着自己哭一场,她才不会这样费力的支开人去。
只是这头她刚哭起来,那头门便是被推开了。她吓了一跳,忙侧头看向床里面,不想叫春卉瞧见她狼狈的样子。口里更是道:“春卉,你怎么又进来了?”
然而春卉却是没有回答,她只听见门又被关上,然后有脚步声走到了床榻之前停住了。
春卉怎么了?陶君兰拿了帕子擦脸,心里疑惑的想,又偷偷的用眼角余光去看春卉。结果这一看,却是整个人都吓了一大跳。
哪里是春卉?分明就是李邺。虽然只看见了衣裳没瞧见人脸,可哪里还需要看脸?只一眼她也就断定那的确是李邺没有半点错了。
“你怎么来了?”她惊吓得厉害,说话都有些干巴起来。加上刚才哭了,声音更是听起来十分奇怪。
“我来看看你。”李邺轻叹了一声,带着怜惜:“怎么瘦了这么多?还躲在这里一个人悄悄的哭?是她们服侍得不好,还是怎么了?”
陶君兰本是想问李邺怎么进来的,还想叫他出去。可是却被他这么一番话弄得心里一酸,刚忍下的眼泪便是又不住的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