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君兰看了杨振宁一眼,但笑不语。
杨振宁却是怒目一瞪,连声冷笑:“好一个不能预料。我问你,府中拉车的马,都是训练有素的老马是也不是?”
赖大一怔,“是。”
“我再问你,马因何所惊?”杨振宁大声问道。
赖大声音低了下去,“是被一小儿扔的炮仗和石头惊了。”
杨振宁越发笑得厉害了:“府中老马纵然受惊,可也绝不会狂奔出一条街还安抚不下来罢?更不至于那般狂躁的撞上端王府的马车罢!只被炮仗和石头所惊,你但凡安抚一二,绝不可能失控!”
杨振宁的确是来表明态度的,否则也不会这样犀利的将真相不管不顾的点了出来。要知道这样一点出来,那可是再无遮掩的可能了。
赖大是侯府的家生子,若真是查明了这其中有问题,那后果自是不言而喻。若是不彻查清楚,沛阳侯府岂不是脱不开身了?
所以,杨振宁这般,一则是在向李邺投诚,二则却是要洗刷沛阳侯府的嫌疑了。毕竟,这事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绝对是有问题的。若真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了,旁人少不得要怀疑沛阳侯府不是?
李邺微微一笑,冲着杨振宁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杨振宁登时觉得心头一松——事实上,他出门之前,沛阳侯只嘱咐另一件事情:务必让李邺相信他们,更不能让沛阳侯府背了这个黑锅;陶君兰也是一笑,不过却是冷冷的看住了赖大:“你可还有话要辩解?”
赖大却是辩无可辩,只一口咬定:“奴才绝不是有心的,只是事情的确是控制不住!奴才冤枉!”
赖大这般一口咬定了不松口,倒是叫人将他无可奈何了。毕竟,人家不承认,总不好非要扣了这个罪名上去。到底显得有些武断了。
杨振宁只是不说话,冷冷的看着赖大。仿佛是想看看赖大到底死鸭子嘴硬到什么时候。
赖大却像是真被冤枉了,一个劲儿的只喊冤。
半晌,陶君兰看不下去了,便是缓缓开了口:“受惊的马匹端王府也是看管了起来。下人告诉我,马屁股不仅被鞭子抽得皮开肉绽,还有一处被什么利器刺伤的痕迹。赖大,你倒是仔细解释解释。”
赖大的脸刷的一下有些发白。
杨振宁不知还有这一茬,当即看了陶君兰一眼,面上渐渐浮出恼怒之色来。纵然之前他说得振振有词,可到底还是希望赖大只是刁横些,并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否则的话,赖大毕竟是沛阳侯府的人,再怎么沛阳侯府也要落个教管不力的罪过。而且面子上也是过不去。
陶君兰心头叹了一口气——她本也不想如此,只是赖大却是个刁横的。
赖大沉默半晌,忽然又高喊起来:“谁知道是不是端王府动的手脚!”
陶君兰登时就被气笑了。
杨振宁再也按捺不住,恼羞成怒登时一脚就踹了过去,踹在赖大的胸口上,恨恨道:“事到如今,你还狡辩?!端王府至于诬陷你一个奴才!”
赖大咳嗽两声,几乎见了血,却还是巴巴的看着杨振宁辩解:“可奴才是沛阳侯府的奴才!端王府要陷害的,却不是奴才!”
陶君兰索性不言了。
李邺也是低头喝茶——这个时候,他不管说什么都是不合适了。
杨振宁想也不想,一脚就踹了过去,“我倒是没听说过女婿陷害丈人的。”虽说陶君兰是侧妃,不过这么说也是可以的。只是因是义女,自也是比不上正经女儿就是了。
不过这个时候,显然都不会主动提起这一茬。而杨振宁这样说,也有是要和李邺拉近关系的意思,表明他并未被赖大这番话给动摇了的意思。
陶君兰摆摆手:“罢了,直接让人将赖大拉下去杖毙罢。这样的刁奴,是什么也问不出了。”
杨振宁看了一眼陶君兰,心中一动,立刻便是恶狠狠道:“赖大如此,可见他一家俱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并打死算了!纵然不打死,也发配去煤窑做苦力!”
发配煤窑,和打死也没什么区别了,甚至比当场打死更惨。一般若不是罪大恶极,还真不会做出这样的处罚。;
第一卷 第382章 恶名
杨振宁这话一出,赖大腿一软,面上露出震怒凶戾之色来:“四爷,我赖家从进了你们杨家的大门,替你们做了多少事?你竟如此不顾念旧情?”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杨振宁反而更加暴怒起来:“你还好意思提起这个?你们一家子虽陪嫁进了府里,可真正忠于的是谁?你可敢大声说出来?”
赖大躲闪着不肯说话了;
。半晌才又恳求道:“四爷,奴才死不足惜,可是奴才的家人罪不至死啊。四爷慈悲,四爷慈悲!”
杨振宁看了一眼赖大,又看了一眼周围林立的端王府下人。
李邺做了个手势,示意人都退下去。
陶君兰也是这个意思。于是一时之间就连宫里那个小太监也是被押了出去,屋里就剩下了四个人。
“你若肯说出是谁指使你的,我便是饶了你家人一命。”杨振宁缓缓道,神色认真:“若你不肯说,我便是让你们一家子都是在地下团聚。”
赖大自然深知杨振宁从来就不是什么心地善良的主。曾经也是去战场上混过的,杀起人来,可不见心慈手软。
赖大看了一眼李邺,同样深深忌惮——这位王爷虽然一直含笑喝茶,并不多问一句,可是却总让人觉得他才是最可怕的。
当然,陶君兰方才冷酷无情的表现同样是让赖大心存寒意。
很显然,留在这儿的三个人,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
赖大最终还是松了口,“我若说了,四爷果真能守信?”
这次出言保证的却是李邺:“你放心。”
赖大犹豫片刻,却只说了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出来:“沛阳侯府,不过是一条豢养多年的狗罢了。”
杨振宁立时暴怒,忍不住攥紧了拳头就要给赖大来一拳。
然而赖大却是抢先一步,也不知做了什么事儿,唇角倏地流下了一行黑血来,腿脚用力抽搐几下,兀自瞪着眼睛死在了当场。
杨振宁又惊又怒,陶君兰冷笑一声:“好大的手笔。”没想到赖大居然还是个死士。
“这等刁奴,合该碎尸万段!就让他们一并去地下团聚罢。”杨振宁悻悻的说着狠话李邺却是摇头:“你既答应了他,便是饶过他家人一命罢。他也告诉你了不是么?”
杨振宁眉头一皱:“他什么时候告诉我了?”
陶君兰柔声解释:“自是告诉我们了。他说沛阳侯府不过是一条豢养多年的狗,意思便是。狗又怎会效忠于狗呢?所以,赖大的主子的确是另有其人的。”至于这个主子是谁,那也不必说明白,大家心中各自有数就是了。
“赖大敢做这样的事儿,也不见得就是为了效忠自己主子。只怕是受了威胁。只是他为了自己家人告诉我们这番话,自觉就算我们放过给他也无法交差。又怕我们逼着他作证对质,所以才会自裁。”陶君兰道出心中的分析,随后苦笑:“对方给了赖大毒药,怕也是这个意思。”
杨振宁沉默半晌,忽看向李邺:“此事是我们沛阳侯府对不住王爷,振宁在这里给王爷陪不是了;。”
李邺微微一笑摆手道:“这话怎么说的,你们本也是被牵连。更何况,本就是姻亲,又如何这般见外?”
杨振宁笑了笑,只是多少有些勉强。末了又恨恨的看了一眼赖大的尸体。最后叹了一口气:“这事儿沛阳侯府一定会查明的。”
话虽是这么说,可是实际上谁都清楚明白,这事儿是查不清楚了。赖大都死了,死无对症。虽说还剩下一个小太监,可是那小太监就算受人指使,可也不是关键人物,说白了,这事儿追根究底关键还在赖大。
所以,这事儿是查不清楚了。其实就算查清楚了,没有人证,谁信?说不得反倒是要被倒打一耙。
李邺看了一眼急切表态的杨振宁,倒是什么也没说。
一时陶君兰叫人将赖大抬了下去。而此时宫里的消息也回来了——一个小太监,李邺既想处置,那就不必再送回宫里去了。说白了就是,生死随意。
李邺扫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小太监,和煦一笑。
陶君兰也跟着一笑:“既然这般,那就照着之前的意思来罢。这等没用的奴才,留着也是无用。”既是要狠心算计端王府,想让李邺没命,那也休怪她心狠!
小太监没想到陶君兰一个侧妃果真有大的脾性,登时吓得浑身都软了。只忙高喊:“我说,我说!”
陶君兰看了一眼李邺,抿唇一笑。李邺同样也是一笑。
不过最后小太监招认出来的却也并不见得有用。小太监说,他倒不是受人指使。只是有人暗地里提醒了他今日会出事,说不得他就要跟着没命。
也就是说,这件事儿根本就查不出来什么。毕竟,这样的事儿,怎么查?一层一层查下去?那是皇宫,不是端王府。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那小太监。最终还是道:“为了一己之私,舍弃主子,这样的奴才终归还是不能留。”
心善是一回事,软弱又是一回事。善心不等于就要软弱被人欺。那样的情况下,作为车夫只顾自己弃车逃生,便是等于在变相的谋害主子。作为车夫,他不可能不知道他独自逃生的结果是什么。可即便是知道结果,他依旧还是只顾自己,着实让她不能容忍。
赖大好歹心里还有家人,可是这个太监,却是自私自利。
不过,在杖毙之前,陶君兰还是问过了李邺,问他可否要将这些话禀告给皇帝。李邺却是摇头回绝了:“如今还不是时候。况且,这样的事情本就是无头公案。咱们自己心中有数就行了。”
陶君兰明白李邺的意思——拿不出切实的证据,那便是诬陷。皇帝如今纵然因为亏欠而偏爱端王府一些,可是却也不至于昏聩到偏听偏信的地步。
而且,其中的势力平衡,也并不是现在能随意扯动的。就是皇帝,也要顾虑这个。
衡国公府掌握太多势力,暂时不能动。要么就连根拔起,要么就是继续隐忍等待时机,唯独不能打草惊蛇;陶君兰吩咐红螺:“传出消息,就说刁奴办事不力,又口出狂言悔不知错,被我当场打死。不必提任何招认的话。府里也不许人乱说。”
红螺微微有些迟疑:“可这般一来,却是叫人觉得侧妃您……”
“凶悍无情?”陶君兰嗤笑一声,毫不在意:“也是时候叫人知道端王府不是什么好惹的。再说了,凶悍无情又如何?他若不犯在我手里,我也碍不着他。若是他犯在我手里,那就只能说他自作孽。”
为了李邺,为了栓儿明珠,她就是再凶悍一百倍也是无怨无尤。李邺不能做坏人,那就由她来做。
横竖,做个心狠手辣的也没什么不好。
再说了,作为一个侧妃她自是可以软弱,可是作为一个母亲,她是绝不能软弱的。更何况,她也不仅仅就只想做一个侧妃。为了之后,她也该再强一些。
不过李邺马车受惊险些再度受伤的事情,到底还是在京里掀起了不小的风浪。一时之间,做什么猜测的都有。
当天夜里皇帝和太后都派了人过来看李邺,更是赏赐了不少好东西。就是皇后,也让人送了不少补药和珍宝。
第二日,康王庄王武王也是约着一起过来探望李邺。就是七皇子,也是悄悄的出宫了一趟。
再加上几位公主,和一些交好的人家,一时之间端王府里的客人可谓是络绎不绝。
沛阳侯夫人也是过来了一趟,少不得又道歉了一回。毕竟不管怎么说,都是他们府中管教不力。尤其是如今事情不能公开,更是叫人议论纷纷。
沛阳侯夫人显然也是为这个有些烦躁。悄悄的跟陶君兰道:“外头都道是以后我们两家是要生分了。”
陶君兰微微一笑,安抚沛阳侯夫人:“王爷可说过了,咱们是姻亲,什么时候都不会为了这点小事闹得生分了。”
沛阳候夫人顿时一笑:“端王爷是个宽厚明白的。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顿了顿又道:“对了,芯兰眼看着就要出门子了,你又不得空,我便是叫了信得过的人帮衬了九公主一把。另外,你既是我的义女,芯兰也是差不离。纵然明面上没有认我做义母,我还是给她准备了一份嫁妆。”
说着,沛阳侯夫人便是将一张嫁妆单子递给了陶君兰。
陶君兰也不推辞,只是道谢。沛阳侯夫人笑容顿时更深,握了她的手道:“既都是一家子的人,咱们又何必见外?”
陶君兰笑着称是。待到得闲的时候看了一眼那嫁妆单子,倒是止不住笑了:“沛阳侯府可是又破费了。”这份嫁妆虽比不上她当初那一份,可也算是不薄了。也由此可见沛阳侯夫人的诚意。
陶君兰私下里和李邺分析:“经过这一次,怕是衡国公府和沛阳侯府是要彻底的生分了。”赖大是衡国公府的家生子,到了沛阳侯府不过才几十年的功夫,只从赖大领的职务来看,便是知道是个不受重视的。显然,沛阳侯府也是一直防备着衡国公府罢?只是这一回,衡国公府,却是的确做得太过了一些。;
第一卷 第383章 最毒
晚上李邺却是执意要帮陶君兰上药;
陶君兰不肯,板着脸道:“你自己本都是伤患了,还不消停些。”
李邺只是笑:“一个手也能揉散去淤膏。让丫头不也是一样?让我来罢。你也替我上药不是?咱们这算是互相帮忙了。”
陶君兰只捂着衣裳扭捏不肯:“我可不好意思。”
李邺笑容更明显:“都老夫老妻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说了好半晌,陶君兰到底敌不过李邺,只得松开了衣襟。因背对着李邺,所以也并未瞧见李邺在看见她肩膀上乌黑淤青时的神色。
李邺几乎是沉着脸抿着唇替陶君兰揉完去淤膏的。只是纵黑着脸,可他手底下的动作却是异常的轻柔,唯恐弄疼了陶君兰。
只是这样严重的瘀伤,再怎么轻柔也是不可能不疼的。只不过是陶君兰咬牙不敢叫疼罢了——她心知肚明伤口是什么样儿,也心知肚明李邺看了肯定不舒服,不愿他再担心,便是干脆忍耐下来。
待到揉好了药,重新拢上衣裳,陶君兰转头看李邺,见他面色不好,便是笑道:“那般情况,若不是你护着我,岂止是才这点伤?再说了,那车夫已经是杖毙,也算是替我报仇了。”
倒是他的伤势更严重些,更叫人担心才是。只是这会儿显然说这个是不合时宜的,她便是没有提起。
李邺叹了一口气:“都伤成这样了,哪里还算好?只可恨此时却是无法揪出罪魁祸首。”
“总有一日会的。”将药膏收起来放在床的暗格里,她主动钻进他怀里,轻声安抚:“不过是暂时隐忍罢了。再说了,咱们知道罪魁祸首是谁,还怕不能报复回去?”
李邺闻言忽然一笑,道:“你说得极是。”只是笑容却是微有些冷,眸子里也带了几许狠戾:“我听闻衡国公养了个外室,只是一直不知是真是假。前些日子却是叫我的人瞧见了。衡国公夫人是个醋坛子。纵不能报仇,也可以叫他们乱上一阵子了。”
关键是,衡国公夫人只有一个独子,偏还是个药罐子。而那外室,刚生了一对白胖的双胞胎儿子。衡国公老来得子,倒是十分得意欢喜。
可若是衡国公夫人发现自己的儿子药里被人加了料,会怎么想?
还有就是,衡国公推荐的京城府尹,不仅办事能力不好,还有贪墨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