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君兰闻言也是有些雀跃:“我爹以前也带我来看过,还猜了灯谜。”
李邺看着陶君兰那副又是期盼又是欢喜的样子,也是不由得一笑:“一会儿我们也去猜灯谜。”
其实热闹的不仅有猜灯谜,还有庙会和舞龙杂耍等等。另外就是在河边放河灯了——不过想着今儿河边上人肯定多着实不安全,于是李邺也就没安排这个。
李邺先带着陶君兰去看了杂耍和舞龙。陶君兰以前养在深闺里,后头又进了宫,出宫后又深居简出的,所以还真没见过这样的热闹场面。那会子陶致勿虽然带着她来看过灯会,却也没敢带着她逛太多地方。所以今儿倒算是她头一遭见到这样热闹的场景。
等那杂耍的汉子一张口喷出一条火龙,陶君兰也是不禁跟着周围如雷般的叫好声跟着叫了一声,不知是被挤着热了还是觉得兴奋,脸颊都有点儿发红。
李邺却是没将目光放在那些杂耍身上,而是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陶君兰。一面是因为他从未见过陶君兰兴奋得双眸闪闪发亮的样子,一面是他怕别人挤撞到了她。
杂耍想什么时候看都可以,可是陶君兰这样高兴的时候却是还真不多。
李邺悄悄的将陶君兰往怀里带了几分,怜惜的看着陶君兰目不转睛盯着杂耍台子看的样子,连离开两个字都觉得说不出口了。
既然难得看一回,她又喜欢,那便是多看一会儿罢。
那杂耍的又表扬了几个之后,便是有人端着木盘往人圈里要赏钱。
陶君兰自是没带的——她荷包里倒是有几个金锞子,不过那是为了喜庆寓意,而且显然那个打赏也不合适。毕竟这样多的人,陡然拿出一个金锞子来赏人也太显眼了一些。财不可露白她还是明白的。
不过不打赏她又觉得不好意思,便是巴巴的看向了李邺。不知为何,她觉得他应是准备了。
李邺瞧着她那眼巴巴的样子,却是不知怎的起了逗弄的心思,笑道:“来叫一声夫君,我便是替你给了赏钱如何?”
陶君兰瞠目结舌。她这是第一次见到李邺这样轻薄的架势,有点儿不知所措。她本是想蒙混过去的,可是瞧着那要赏钱的人已经越靠越近了,她怕到时候李邺真不给赏钱,便是声若蚊讷的唤了一声:“夫君。”
话音没落,脸上却已是羞红一片。;
第一卷 第275章 真心
最后李邺朝着盛赏钱的盘子里扔了一个指头大小的银锞子。盘子里这样的银锞子也有三四个,所以李邺这个自然也不算显眼。
丢完赏钱,李邺便是护着陶君兰往猜灯谜的地方去。趁着四下里没人注意,他低头在陶君兰耳边浅笑言道:“日后若是独处时,不若都唤夫君罢?”
陶君兰方才都已经为那两个字脸颊滚烫了许久,此时见李邺得寸进尺,她又好气又好笑,却又为了李邺口中那真诚语气心中微动。
最后心思流转,她只嗔怪的瞅了一眼李邺:“名不正言不顺,我才不叫。”按照规矩来说,能这样唤的,也只有李邺的正妃一人罢了。虽说是私底下两人才叫,可是到底被人听去了不好。再说了,那多不好意思啊?
陶君兰说得冠冕堂皇,可那一脸羞意却是将她的心思表露了个无遗。李邺含笑道:“总有一日会名正言顺的。你若不肯叫也罢,反正我以后唤你做夫人就是了。”
这话说罢,他便是立刻唤了一声:“夫人。”
陶君兰被他这般温柔甜腻的语气弄得再度红了脸。怕他再作怪,她忙顺手指着路边人潮涌动的小摊子道:“有些累了,不如去歇歇脚罢。那是卖什么的?”
李邺张望了一眼,见支着几个竹棚,又有几口大锅,便是笑道:“看来是卖小食的,也好去尝尝罢。”说罢也不再提起方才的事情,只专心护着陶君兰往那边挤。
他心里明白:陶君兰再逗弄下去,只怕就要炸毛了,还是留着以后慢慢来才是。不过,这样红着脸一脸羞怯的陶君兰,却是让他有点儿爱不释手……
想起那亮晶晶的双眸,红得如染上云霞的脸颊,再加上那轻轻颤着欲遮住眸光的眼睫,这些无一不让李邺唇角微翘,心中满足喜欢。
再低头看着他掌心中紧紧被握着的柔荑,李邺忽就想起一句诗来:“执子之手。”
是了,若是能这么一直牵着手向前走,直到发白齿摇都不放开,他是觉得欢喜和期盼的。但愿,能如他所愿罢。
外头卖的吃食自是不可能比得上王府里精心制作出来吃食。陶君兰点了一碗什锦元宵,又点了一份碗糕,李邺也随口点了两样。待到上来之后,陶君兰尝了一口便是忍不住笑道:“府里的元宵的确是比这个好吃。”随后又看了四周一眼,笑道:“可气氛不同,我倒是觉得这个比府里的更吸引人些。”
李邺笑着颔首表示赞同,又将自己的碗朝着陶君兰那边不动声色的推了一推:“你尝尝我这两种吃食。”
陶君兰一一尝了,倒是也有几分惊奇:“这些东西在府里却是没尝过。没想到也挺好吃。”
李邺便是笑:“那回头让厨房给你做。厨房应该也是会做的。”不过是觉得这些低贱的街边小吃做出来也不符他们的身份罢了;陶君兰看了一眼自己的碗糕和李邺的糯米卷,忽来了兴致;“这两样我回去给你做?应该是挺简单的。”
李邺想起那会子宫中时候每天都有的甜品糕点,也是觉得口中生津起来;“好。许久不曾尝过你的手艺了。”
陶君兰微微一怔,也是不由得想起了宫中那段时日,当下心中生出感慨来:说起来,还是那个时候最闲了。如今有那个时间也没那个心思去折腾那些了。
压下心中的感慨,她冲着李邺笑道:“你若喜欢,我以后常给你做。”
李邺自然没有不愿意的。
又坐了一阵子,瞧着是时辰也不早了,李邺便是提议:“咱们去猜几个灯谜罢?也赚两个灯笼回去。”
陶君兰没见过外头猜灯谜是什么样子,自然是好奇,当下便是笑着应了。
猜灯谜毕竟是文人的活动,虽然也热闹,可是到底不如庙会和放河灯了。要知道,如今识字的人,却是真的也不算多就是了。除开看热闹的,真正猜灯谜的也并不算有太多。不过还是络绎不绝就是了。
陶君兰被李邺带着去猜灯谜。这个也就是意思意思,大多数人赢了一盏灯笼后也就满足的提着灯笼走了,只有极少的人会每个灯笼摊子都去猜一猜。
外头的灯谜其实比起府里的灯谜都要来得简单得多。李邺和陶君兰没费什么功夫就猜到了一个,赢到了一盏巴掌大的莲花灯。
莲花灯做得粗糙,不过点上了蜡烛也挺好看。
陶君兰提着那盏莲花灯,倒是也心满意足。
看过了杂耍,吃过了元宵,又猜了灯谜之后,时辰自然也就不早了。李邺便是和陶君兰准备回府了——上了车离开了喧嚣的地方后,世界便是渐渐的安静冷清起来。
陶君兰把玩了一会儿莲花灯,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李邺今儿在外人跟前开口说话了。
之前没想起是因为那会子玩得的确是太高兴了,也就没想起来。这会子冷静下来,自然也就想起来了这事儿的严重性,当下脸色都有点儿发白了,忙将自己的担忧与李邺说了。
李邺笑了笑摇头道;“不妨事儿,谁也不会注意咱们的。再说了,谁会知道我是端王爷呢?”
陶君兰想了想倒是也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儿,当下也就放下了大半的心,不过却还是嘱咐道:“以后还是多多注意些,这样的事情别再有了。万一被有心人注意到了呢?”
李邺点头笑着应了,心里却是无比受用。末了才低声和陶君兰道出自己的计划:“等再过段时间,我便是找人开个药方,你每日让人盯着熬了,喝上一年半载的,我便是开始在人前慢慢开口说话罢。”
他有雄心壮志,自是不能一直是个哑巴。如今他羽翼渐丰,朝中也有不少支持的力量,自然是不必再像小时候那样隐忍了。
陶君兰闻言却是欢喜无比,她一直将此事儿挂在心上,此时听闻终于可以展露给众人看了,她的心情自是无法言说的;。除了高兴之外,她还替李邺觉得有些心酸。
隐忍多年,终于要一朝雪耻,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高兴的?就像是走夜路的时候,四下里漆黑一片鬼影重重,可你却又偏偏是一人独行。在你恐惧难捱的时候,忽然看见了外头的光亮,那心情自是无比的喜悦的。
陶君兰想,既是有这样的信心要将他并不是哑巴的事情告诉世人,那么估摸着自也是有对付皇后的法子了罢?
不过随后她又有些担忧,蹙眉低声道:“拴儿还在宫中。”
“在那之前,我会想法子将拴儿要回来。”李邺轻叹一声,将陶君兰搂入怀中笃定言道。这件事情,他自也是想到了的。若没有十足的把握,他自是不会有这样的提议。
其实,栓儿在太后身边也并不需要太过担心——就是太后没有那个能力,难道皇上还没有?李邺心知肚明如今伺候拴儿的人,其实都是谁安排的。
当年他中毒的事情,虽然随着时间过去,可是很显然皇帝却是一直没有忘记的,不然,也不会这样防备了。
既然是这样防备,那么自然也就对他有利了。李邺微微眯起眼睛,眸子里光华流转最终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幽潭。将所有情绪都深藏在其中。
陶君兰见他笃定,自然也是相信他的。当下一笑:“府里的事情你便是放心罢。一切有我呢。”
“姜氏那人对我有恩,既收在府中,便是多给她一两分体面罢。”李邺沉吟片刻后如此说了一句。
陶君兰看了李邺一眼,见他一脸坦然便是笑了:“怎么,我连那点气度也没有?就算不为了这个,姜氏也毕竟是侧妃,我如何会亏待她?”
“我自是知道你不会亏待她。”李邺听出几分醋酸味,偷偷翘了几分唇角,最后道:“我只想说,若是姜氏识趣能认清自己的地位,你也不必顾念这个忍让她。”
陶君兰虽然有些酸味,可是这酸味来得快去得也快,且她心里明白这是太过无理取闹了一些。所以很快也就平和下来,道:“便是你不说这话,我也会拿捏好分寸的。若是她与我井水不犯河水,我自然不会动她。可若是……我也不是任人揉捏的面团。”
这话陶君兰说得一本正经,丝毫没有玩笑的意思。当然,她这些话都是她的真心话。不管日后如何,她觉得这些话是有必要对李邺表明的。否则,日后真的出了什么事儿,岂不是让李邺为难?
李邺轻叹一声,伸手捧住陶君兰的脸,四目相对之下,只映出他一脸诚恳:“不管如何,这辈子我心中,只你一人。其他人再好,又如何比得上你?”
李邺话音刚落,外头忽然响起了放炮仗的声音和焰火上天时的尖啸声。
陶君兰说不出话来,最终只唇角一勾,然后将自己的唇印在了李邺的唇上。心道:愿将我心比君心,白首不相离。
唇舌交缠,随着漫天烟花炸裂之声,二人却是都置若罔闻。此时此刻,他们能感应到的,只有彼此。只有那一颗真心。;
第一卷 第276章 清明
姜玉莲又做了几次努力没有得到效果不说,反而被李邺冷落。最后她到底是明白过来:李邺怕是不吃这一套。
既然明白了症结所在,姜玉莲便是改变了策略。温柔小意起来不说,也不再主动要让李邺去她那儿了。甚至对陶君兰的态度都显得恭顺许多——至于原本想要的管家权力,此时更是提都不敢提了。
二月中旬,李邺便是和姜玉莲圆了房。从那之后他没个月便是有十日分别去几个姬妾那儿,另外的时间却是仍旧在沉香院。自然,姜玉莲又要比别人更强一些。这也算是李邺给她脸面。不过显也是越不过去陶君兰的。
端王府里也算是平静下来。至少表面上都是和睦安乐的。
及至四月清明,陶君兰自是要去祭拜父母的。当年虽说陶致勿是罪犯,可是到底也有不少交好的人家。虽说明面上不敢帮陶家人,可是还是有人施舍了一口棺材钱的,又有人帮着找了一块地。就在京郊。为了满足母亲遗愿,当年她是将父母葬在了一处的。
陶君兰还记得那天下葬的情形——只有两个昔日记着陶家恩情的家丁和几个婆子丫头跟着她和陶芯兰一起将棺材送了过来。对,那天还飘着雨,路又泥泞难走,她撑着伞,心里又木然又茫然。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甚至也是想过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不过当时陶芯兰却是靠了过来,哭得凄然惶恐。于是那个念头便是烟消云散得无影无踪。
那时候,她虽然还盼望着弟弟将来回来能重振门楣,可是却也算是认了命。至少,她从没再奢望自己还能过上从前的生活。尤其是在被退亲了以后。
可谁曾想,她竟是遇到了李邺。过上了比以前更加金尊玉贵的生活。甚至于,还生了拴儿,而拴儿还备受皇帝和太后的疼爱。
李邺感觉到越是靠近了目的地后,陶君兰的情绪就越不对。整个人都似乎陷入了回忆里,呆呆怔神。
李邺自然也是对当年陶家的事情是仔细了解过的,此时看着陶君兰这般,只觉得心疼,便是叹了一口气,也不开口只是将陶君兰往怀里一带。
陶君兰微微回过神来,却是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话:“我想给陶家平反。”
李邺一怔,随后点头:“好。”
“然后给芯兰说门好亲事,再给静平娶个好媳妇。我也就能放心了。”陶君兰又道,眼泪却是怎么也忍不住:“可惜父亲却是看不见了。娘也不在了……”
李邺默不作声,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陶君兰的背脊。这个时候,或许不说话更好些。
陶君兰接着又说了一些陶家的过往,好的不好的,酸的甜苦的,能想起来都说了。
李邺也没觉得不耐烦,认真的听着,心里却是一直疼的。可是又觉得有些庆幸:若陶家不出事儿,只怕说不得这辈子他都遇不到陶君兰了。更别说能和她携手一同经历酸甜苦辣了;行至墓地,李邺将陶君兰小心翼翼的扶了下来。而后头的马车里陶静平也将陶芯兰扶了下来。
陶芯兰上来挽住了陶君兰,然后低声道:“姐姐,别难过。咱们都好好的。”
陶君兰微微一笑,握住陶芯兰的手指:“嗯,没什么可难过的。都过去了。”
点了香,又供上了瓜果祭品,以陶君兰为首,三人缓缓跪下祭拜。
待到三人起身,李邺却是又主动上去祭拜——按照身份来说,即便是陶致勿还在,见了李邺这个女婿也只有行礼的份儿,断没有受礼的份儿。
所以李邺此举,已经是表达了最大的敬重和诚意。
陶君兰愣了愣,却是没阻拦,反而笑着开口冲着已经场面地下的父母介绍道:“这是李邺,是二老的大女婿。他待我极好。我有一子,小名换做拴儿,日后再带来给爹娘看。还望爹娘在九泉之下,多多庇佑他才是。”
最后祭拜完毕后,陶静平则是单独留下来又在坟前坐了一阵子。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只是再出现在陶君兰跟前的时候,双眼却是通红的。
陶君兰微微叹了一口气,并不多问,只是拍了拍陶静平的肩膀。当年没能顶盆摔灵,没能给父母出殡显然已经是留在陶静平心上的一道伤疤。
陶静平若无其事的抹了一把眼睛,笑得勉强;“眼睛进了尘。”
谁也没拆穿陶静平这个蹩脚的谎言,反而陶芯兰自己背过去按了按眼角。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