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路回了沉香院,谁也没再提起这件事情。因为想着李邺刚才也没用多少饭菜,陶君兰又让人准备了一份宵夜。
等宵夜的时候,李邺便是和陶君兰道;“明儿一起进宫去给太后请安罢?”他也没提起拴儿,怕陶君兰听着伤心。
陶君兰同样也没提起拴儿。同样的,她也是怕提起拴儿二人都会不自在。;
第一卷 第259章 尾巴
太后见了李邺,顿时一颗心都落在了李邺身上,除了李邺之外颇有点儿再看不见别人的意思。一样是请安,李邺还没起身就被太后招手叫到了身边坐着,拉着他便是上下一顿打量。而陶君兰则是彻底被遗忘了。
好在张嬷嬷却是知道太后脾性的,作为寿康宫太后身边最有话语权的老人,张嬷嬷做主也让陶君兰坐下了。然后让周奶娘将拴儿也带了上来。
太后问的问题,李邺只需要点头或是摇头就能回答了。所以拴儿进屋的时候,他虽然还在听着太后说话,可眼睛却是黏在了拴儿身上。
拴儿比起之前又长大了不少,脸颊鼓鼓的像是个水灵灵的大包子。手脚也似乎更有力气了。李邺贪婪的看着,有点儿舍不得挪开目光。
太后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又有些心疼李邺,可要说将拴儿抱回端王府她也一样舍不得,最后犹豫一下便是折中道:“以后多进宫走走。”
李邺笑着点头应下,然后收回了一点儿目光。
太后照着惯例依旧留了二人用饭,不过却是又道:“皇后那儿你去过了不曾?也该去请个安。还有你父皇那儿——”
于是李邺又和陶君兰去了皇后那儿请安。皇后并未多留李邺便是让李邺去给皇帝请安,倒是留下了陶君兰。
陶君兰觉得皇后或许是有什么话要跟她说,心里捉摸着嘴上却是没有贸然开口问什么。见她这样沉得住气,皇后倒是笑着开了口:“总觉得自从拴儿养在太后身边之后,你就同我疏远了许多。怎么,心里还没想明白?”
陶君兰一听这话也不敢再坐着了,忙诚惶诚恐的跪下了,低头不安道:“娘娘这话,妾却是不明白。”
“那件事情,你到底如何想的?可是觉得我是偏心了刘氏,故意为难你了?”皇后笑吟吟的说着,看着陶君兰面上的颜色一点点的变成了苍白。便是心头暗笑一声:小姑娘就是小姑娘,城府到底不够深。先前还想着太后突然提起这事儿是不是她的主意,看来是自己太过多疑了。
陶君兰白着脸,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一般嗫嚅着辩解道:“妾不敢这样想——”
“毕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你心里有所埋怨也是情理之中,我又如何不理解你?”皇后叹了一口气,通情达理的说了这么一番话;。末了又言道:“我会提出这事儿,也是刘氏说若是不肯帮她的话,她就将事情闹大。说端王宠妾灭妻,还要宗人府责问你。我也是怕刘氏真一时糊涂做出这样的事情,对你不妥当。”
陶君兰愕然的抬头看向皇后。和皇后看见这一反应后心中满意不同,她倒不是为了这个“真相”吃惊,而是她为了皇后说瞎话的本事儿吃惊。堂堂一国之母,皇后居然能说出这样的假话来,着实让人有点儿醒不过神来。
是的,她并不相信这话是真的,一点儿也不。
而皇后又继续道:“我心里自是偏爱你的。这点你毋庸置疑。”
陶君兰压下满腹的嘲讽,低头柔和的应了一声:“是。”
“拴儿不过是暂时给出去罢了。我本想着过几年再帮你要回来就是。谁知道太后却是半路杀出来……倒是打乱了我的计划了。”皇后语气遗憾的言道,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微懊恼。
若是不知情的人,必定是会被皇后骗过的。
只可惜,陶君兰却显然不是那个被骗的傻子。她这会子心里在琢磨:皇后今儿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她猜不出来,所以一就凝神的听下去,反正皇后肯定会展露出来的,所以她也不必着急。
“你放心,只要你听我的,和我一条心,我自然是一直向着你的。别说是拴儿,就是你想当王妃,我也是能办到的。”皇后神色坦然的言道,语气虽然没什么,可是听在陶君兰的耳朵里,却是莫名听出了三分蛊惑的意思。
陶君兰应了一声,竭力让自己表现得乖顺听话。
接着,皇后便是仿若不在意的问了一句话,而正是这句话一下子就让陶君兰恍然大悟了。皇后问的是:“端王去了外地几个月,也不知都做了些什么事儿?似乎是和生意人有些来往?这是怎么回事儿?”
陶君兰的脑子里打了几个转转。最后出口的便是:“王爷是出去做生意了。王爷拿了私房,在那边开了几个铺面,做点儿小生意——娘娘也知道王爷这样子是不能够从政了,他也不愿意天天闲在家里无所事事。所以干脆就干脆做点儿小生意。毕竟府里开销也不小,若是这么座山吃空下去,迟早端王府也只是个没落的下场。”
说到这事儿陶君兰又叹了一口气,压低声音和皇后道;“娘娘不知道,王妃当家的时候,王府的账面上少了不少银子和财物,这个窟窿至今没填补上。倒是刘家那边隔三差五的还要过一趟。王妃要的东西,我也不能不给。所以府里的银子着实有些吃紧。”
刘氏亏空王府银子的事情,皇后其实是知道的。不过这会子,她自然是配合的露出了几分惊讶:“还有这样的事情?只是那也不必端王做这样的事情,银子不够,大可向宫里开口,宫里怎么也不能看着你们过苦日子不是?”
陶君兰苦笑一声,“王爷是拉不下那个脸来。娘娘应该也了解王爷,最是温和的一个人,处处以君子礼仪作为标准。他如何能开得了这个口?就是刘家那边的人,他也拒绝不了……这件事情,王爷也是想自食其力;。”
“端王就是太爱将事情藏在心里了。”皇后叹了一口气,感叹了这么一句后,便是饶有兴趣的问道:“那他的成效如何?”
陶君兰腼腆一笑,带了几分雀跃和兴奋,声音却压得更低了:“毕竟有王爷的身份,在朝中也有职务。那些商人总要卖几分面子的。”虽然没直接说好,可是婉转的表达下来,也是这么个意思。
皇后眉头一挑,似笑非笑的看住了陶君兰:“端王胆子这样大?”
陶君兰有些惶恐的低下头去:“还请娘娘帮着隐瞒一二,王爷并不敢违了规矩的。只是利用一下身份罢了。毕竟,若是没有点儿背景,那些商人们又如何肯买账呢?玩个也是无奈——赚的银子虽然不算多,可是王爷着实高兴,对做生意越发感兴趣了。妾想着,约莫以前王爷觉得自己是个废人了,一直心里在意。如今有个地方能一展宏图,他是十分欢喜的。”
听完了这番话,皇后心里倒是很赞同的。而且,不管怎么说,李邺对做生意有兴趣,总比对别的东西有兴趣好多了。而且,这也是个把柄,捏在手里也没什么不好。将来说不定还有用处呢?
心里这般想着,嘴上皇后却是轻声斥了一句:“你们这些孩子,就知道胡闹。告诉端王,莫要让他父皇知道这事儿了。不然只怕他父皇该生气了。”
陶君兰做出欢喜的样子来,连连对皇后道谢。又道:“王爷这次回来,得了一串听说是前朝有名的无垢大师所用过的念珠。是沉香木的,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打磨得光滑油亮,看着都似乎通了灵似的。王爷跟前的周意说,这样的东西都是有佛法加持的,是难得的好东西。不可估量其中的价值。若是用这个念祈福经文,效果只怕都要更好些。王爷本想献给太后,妾记得娘娘也是信佛的,便是拦住了。”
“难为你有心了。”皇后微微一笑,眼底有几分欣慰。事实上,她不过是偶尔念念经文罢了。要说有多信,却是不见得。
陶君兰又道:“还有一对缠丝白玛瑙瓶儿,放在佛前供奉新鲜花朵是最好不过了。回头我让人一并给娘娘送进来。”
皇后笑容就更和煦了——东西不是要紧的,要紧的是这份服帖的态度。而且,这样心虚的送了这些好东西来,不正好证明了陶君兰的忌惮和害怕?
皇后觉得自己已经将陶君兰拿捏在了手心里。当下含笑道:“你这样孝顺,你且放心,将来定不会亏了你的。”
“听闻康王府上姬妾就要临盆,我那儿还有一副当初怀着拴儿时候挂过的百子图,想着要送过去呢。”陶君兰的笑容带了几分羞涩和讨好。
皇后本也不稀罕什么东西,不过听了这话却是心中一动——百子图,还是陶君兰用过的,说不得真是有效的。当下也就笑了:“也好,回头我让康王妃也给你淘换两样好东西。可不能亏了你。”
陶君兰的笑容更胜:“一幅图罢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若不是曾经披挂在送子观音像上享受了香火,我连提都不好提的。”
皇后顿时就更觉得陶君兰能生出拴儿,必然是有那百子图的功效。其实皇后若是冷静一些,对孙子的渴望能低一些,她自己也就反应过来她这是求孙子已经有些魔障了,竟是连这样的话都相信了。;
第一卷 第260章 坦诚
傍晚的时候,陶君兰和李邺两人并肩撑着伞出了宫。上了马车后,待到马车都到了闹市中,听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声音。陶君兰侧头看了李邺一眼,想着今儿自己与皇后说的那番话,犹豫一下还是开口说了自己的打算:“今儿我与皇后说,王爷得了一串无垢大师用的念珠。打算进献上去。”
李邺一怔,看着陶君兰微微露出几分疑惑。他当然没有这个东西。
“念珠我有,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让无垢大师用过就是了。”陶君兰唇角噙了笑意,神色却是微微有些发冷,偏语气还十分认真:“我弄了一个毒方。香味十分好闻,可是闻久了会让人渐渐萎靡,精神不济。若是日日接触,最多一年,也许人就会疯了。我让人将那方子配出来了,密封在坛子里,又将那念珠泡在里头足有一个月。”
李邺顿时明白了陶君兰的意思——话说到这个份上,若他还不明白,那就是故意装傻了。
他被陶君兰的大胆吓了一跳,惊愕得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你是不是觉得我太狠毒了?”陶君兰垂下头去,勉强一笑,声音带着几分不有自主的轻颤。事实上,她心里也是惶恐得很,唯恐摊开了这些念头后李邺从此以后都不会再对她亲近,可是她想来想去,却总觉得没有必要瞒着李邺。既是做了夫妻,那就该坦诚一些。有些事情她有她自己的骄傲,有些话不能启齿,可是这样的事情,却是不能隐瞒的。
就像是当初李邺的坦诚一样——他从未隐瞒过他的那些阴暗面不是么?就是他的抱负,虽然没有挑明了说,可也从没有遮掩过。是让她明白明白白的体会到了。
“我恨皇后。”陶君兰镇定了一下心绪,抢在李邺开口之前出声继续说下去:“若不是她,拴儿也不会离开我。刘氏固然可恨,可是只是养在笼子里的老虎罢了。真正有威胁的,是皇后。我不是什么圣人,我只信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旁人对我好,我就对人好。若旁人对我不好,我也不是好捏的面团。若想夺回拴儿,不仅你要强大起来,更是要铲除皇后这个障碍。”
李邺说不出话来,只觉得陶君兰这一句句淡然自若的话,仿若是一柄柄钝刀子,一点点的切割拉锯着他的心,让他疼得整个人都承受不住了;。原本,这些事情是该他做的。他是男人,该挡住所有风雨,让陶君兰只享受安逸和宁静温暖。可是……
一句话艰难而又嘶哑的冲口而出:“这是我的错,若我——”
“不,不是你的错。”陶君兰摇摇头,看住李邺的眼睛,甚至伸手捧住了他的面颊。看着他清瘦的样子,心里也有些歉疚和心疼,“那会子拴儿刚离开我的时候,我是怨恨你,想着你若是在我身边就绝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怨恨你在那样痛苦的时候都不在,怨恨你因为旁人与我生气,甚至我怨恨我自己,若不是我管不住自己的心,执意跟着你进了王府,拴儿就不会离开我,我就不用承受这些——”
李邺只觉得自己的心都缩紧了。事实上,他整个人都有些颓然起来了。他有些黯然的想,陶君兰会这样想,也是应该的。当初的确是他死皮赖脸的非要拉着陶君兰不放手……
不过,陶君兰下一句话却是像一束光,陡然照进了他的心底,让他的心情陡然好转飞扬起来。因为陶君兰说:“可是那只是一时的想法罢了。待到我冷静下来,我就明白,那些想法不过是迁怒罢了。李邺,当时我很惶恐,很生气。所以气得整个人都失去了理智。我那样想,你会不会生气?”
李邺被陶君兰这么一问,几乎是立刻就摇摇头。
“李邺,嫁给你,我很满足。也很高兴。”陶君兰捧着李邺的脸,认真而又诚恳的道出自己的心声:“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为了我,你冷落旁人,我心里也明白。我知道,拴儿这件事情你也不好受,可在那个时候,我还迁怒你,是我不好。”
李邺只觉得心都化了。唇角不可抑制的翘了起来,目光也柔软多情。
陶君兰被李邺看得微微有些脸颊发热,不自在的缩回了手。剩下的话,到底是没再好意思说出口了。她本想说,她其实很喜欢他的。因为她忽然想起,似乎她只是一直接受李邺的付出,却从没有这样回应过。
李邺的声音又轻又软,带着一点特有的沙哑和低沉:“以后这样的事情,不会再有了。而且,夫妻之间,何须如此?”
陶君兰被他这句话弄得眼睛一热,险些没哭出来——其实,她是记得那时候她有多无理取闹的。正因为如此,她再次面对李邺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心虚和不自在。只好拼命用淡然来遮掩。
“对不起。”陶君兰再一次说出这三个字,心中满是歉然。最后她虔诚的在李邺额上印下一吻,“你不要放在心上。”
李邺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几乎快要漂浮在云端了。
“皇后这件事情,我是深思熟虑过的。”陶君兰想起之前的话题,忙收敛了情绪,竭力让自己看上去沉静:“那香味十分淡,再加上佛堂的本来就有的檀香味儿,根本就不会被发现——那念珠本来也是有木头香气的。”
她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李邺到底会怎么看待这件事情。
李邺被她这句话从儿女之情上拉了回来,他微微蹙眉:“太冒险了。”他倒是不觉得这算什么狠毒——事实上,他做过的狠毒事情比这个不知道狠毒了多少倍;。若不是不能直接要了皇后的命,他或许早就那么做了。
陶君兰一直看着李邺,此时心中微微一动,顿时欢喜起来。甚至连心跳都快了几分:李邺没有如同她猜想的那样,反而这样轻描淡写的就接受了——她心里那一颗沉甸甸的石头,也终于是悄悄的落了下去。
“皇后不会发现的。”陶君兰微微一笑:“皇后又怎么会想到,一个被她捏在鼓掌之间玩弄的女人,会对她下毒手呢?她防备的,可不是我这样的小角色。”
“你送的东西她未必会用。”李邺还是不放心,想着劝说陶君兰放弃这个念头才好。
可是陶君兰却是铁了心了,“我是栓儿的母亲,我不能再让皇后威胁到拴儿。而且,我也不想被皇后玩弄于鼓掌之间。若她真不用也就罢了,以后再想其他法子,多铺几条路,总有一条会有用的。”
顿了顿,见李邺仍是要继续劝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