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瞳离开了,拐跑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是严欢的未婚夫,在除夕夜之前,他悔了婚。
那是一个笑着很温柔的男生,普通,看着却实诚,只是这样的人,也许从来都经不起妖女的诱惑,云瞳得手的很容易,对方悔婚的很决绝,她记得那个男孩儿是严家为严欢选的,她每次看见他都会笑,那个弧度会比和她们在一起的时候扬的高,她是真的,喜欢他…
那一年,仿佛一夜长大,她终于知道了有时候人心可以狠毒到怎样的程度,她也终于了解了,有的时候,情亲,在权势和地位的压迫面前,根本,一文不值。
严家压下了严铭的事,却没有肃清严欢的丑闻,在云家的逼迫下,严家决定搬离C市,那一日她去送行,远远的躲在街角,找了很久才找到那个她想来看看的人。那一日,小雨霏霏,她静静凝望,看着绵密的雨滴打在远处少年细碎的短发上,他低着头,黑衣黑发,黑框眼镜,仿佛全然没入了雨,只期望掩去所有的生气…她终于忍不住找了一个机会冲过去,在少年手心里塞了一张写了她号码的纸条。她并不是想要救赎什么,也没有自信能帮上忙,她只是觉得这个世界,所有人都亏欠了这个少年太多,如今严欢不在了,她想,也许她能成为那个纽带,至少不要让严欢最珍惜的弟弟觉得,没有了严欢的世界,他已经无需,再留下去…
这,便是昔日的往事,丑陋的,秘闻…之后的十几年,她断断续续的同严铭保持着联系,知道了关于严欢和严景的事,她嫁到了云家,隐约得知了那个从云瞳和云末的母家带来的只传女不传男的精神病,昔日的一切仿佛都有了解释,也都有了结局,关于这个难以启齿的身世之谜,为了严铭也为了云末,她原本是打算一直隐瞒下去的,但是如今…
再次抬眼,淡淡望上对面那张同记忆中的脸像了七分的容颜,小景,他救了她,也救了她的宝宝,严铭,是云家,亏欠了他太多…这个世上,真的有感情绝对不能被认可么?没有破坏他人,没有强取豪夺,真心相待只求朝夕的两人,又是谁给他们的权利,让他们去阻挠,去反对呢?眼底,浅浅泛起了泪痕,白舒乔有些激动,也有些突然放下了心中枷锁的释然,她开口,声音很轻,却是清晰,而坚定,她说小景,当年云瞳和严铭的事,是假的,严铭从来没有喜欢过云瞳,他们也从来,没有交往过。
云末和严景同时愣住了。
“小景,你的妈妈,不是一个好女孩儿,或者说她是,只是她后来生了病,脑子有些不正常,做了一些很不好的事,伤害了你的小舅严铭,也伤害了你的养母严欢,一切,都是你妈妈的错。”白舒乔偏过头,眼神扫过云末震惊的神情,忽略了过去,淡淡望上了严景,她太虚弱说不了太多话,只能言简意赅,“小景,当年云瞳和严铭的事,根本不是两情相悦,是…迷女干。”
一句话,犹如惊雷,严景一瞬瞪圆了眼,完全反应不过来,云末也是同样震惊到了无以复加,张了张嘴,却是发不出任何声音,这样一句话,她本是不必如此直白的说出来的,揭露了当年这段最黑暗的秘辛,只为了让严景明白一件事…“小景,你知道吗,你的这张脸,和你妈妈非常像,但是你的妈妈,在严铭心里,也许比恶魔,还要恐怖…”
所以,没有什么替代一说,也根本不可能是移情,收养了自己深恶痛绝的女人的孩子,对着这样一张时刻提醒着自己昔日噩梦的脸,他还能产生感情,心生爱恋,这样的感情到底是强烈到什么地步,才能让他放下所有,全心接受?!
这最后一句话,白舒乔已是没有力气再说出口,但是字里行间所有的意思,通过那般的眼神,已是完完全全,传递到了严景心里!那一刻,所有的感情一瞬涌入心头,一阵带着凉意的麻痹,从头皮,一瞬蔓延到指尖,下一刻严景一瞬握紧了掌心,扭头,冲出了病房!
“小景!”太过震惊之下,云末直到严景重重拉开了房门跑出去的瞬间才惊醒过来,一瞬吼出声来,“云末,你让他去!”下一刻白舒乔却是焦急开口,全力阻拦。
“小景他不能回去,不管当年的事情如何,都改变不了他们不能在一起的事实!”云末回头,死死瞪上白舒乔的眼,语气从未有过的激烈,“就算是云家对不起严铭,难道就要用小景去赔?!”
“这是赔么,你扪心自问,这真的,是赔?!”白舒乔讲话从来咄咄逼人,此刻便是无法厉声开口,严肃的语气还是带着震慑:“云末,当初你求着家里,让云晟不要和我订婚,说你想娶我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你可以为了感情牺牲一切,当年两家成全了我们,那如今严铭也可以,为什么,你就不能成全他?!”
一句话,咬牙,冷冷说来,云末一顿,沉默的间隙,严景已经跑出医院大楼,冲到了夜色之中。
☆、054 亡者归来 险象环生
严景跑到户外,外头凉风习习,已经入夜,街头朦胧的灯光映入他的眼,看着并不太真切。他有些耳鸣,能很明显的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和心跳,他跑出来了,却并没有想好自己是要干嘛,到了外头被凉风吹了吹头脑清醒不少,他突然想到了,他要回家。
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等的了,不是么,他已经没有了留在C市的理由。方才白舒乔的那一番话实在太过震撼,他说实话还没有完全从那样的情绪中脱离出来,他不知道自己想怎么样,他只是,突然很想见小舅了,非常,非常想,便仿佛是这段时日以来一直刻意压抑和忽略的情绪在这一刻全然爆发了出来,再也难以控制,吸了吸发堵的鼻子,严景凝神,几步冲入了身前的黑暗中。
这一晚注定了不太平,另一头,从昨夜就一直在沉睡的阿零还没有醒来,拖着还有些虚弱的身子,佘青到了套房的单间陪伴,坐在床头,佘青微微偏头望向窗外,那里夜空之中悬着一轮弯月,普通人看上去再正常不过的新月,映入那透着幽幽冷光的竖瞳,却是血一样鲜红,血月冲日,这不是一个好的兆头,入夜之后殿下已经带着夜福去了悬海之滨,离开的时候连一句话都没跟主子说上,平日里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今晚,不知是不是动物天生的直觉,她却是那样的不安,微微垂眸佘青压下心中的情绪,伸手给自家小主子压了压被角,只期望等到明早主子醒来的时候,殿下和夜福已经平安归来,能否报仇,能否一举除掉暗中的敌人,其实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
入秋的C市,夜晚已经很凉,特别是夜间的海水,没有了阳光的温度,在幽幽清冷的月光中摇曳,每一道粼粼的波光都透着森冷,潜入下去,十米之后,四周一下安静了下来,黑暗袭来,广袤的黑暗空间能勾起人心底处最深层的恐惧,夜福站在结界里,看着一道倏然火光在眼前闪亮,光亮之前一大片气泡群铺面而来,气泡中央突然蹿出一条雪白的大鱼一下撞上结界外壁慌忙逃开,夜福有些恐水,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画面,心里惊了一跳。
只是他再不适应,这一次还是选择了和殿下一同潜入深海,掌心的灵火照亮了周围十米的区域,随着两人不断潜入,渐渐就到达了海底,近海的地方多礁石和海洋动植物,圆形结界如同一个巨大的气泡在崎岖的海底迷宫内游走,然后下方忽然出现了一个深渊,幽冷的光线照下去,那鸿沟一样的深渊底部,盘根交错着,堆满了沉船的遗骸。
这一片海底坟墓,就是他们今晚的目的地,那据说封印着阿零第三灵格的海底地宫,就在这片坟墓的中心。这是一个夸张的陷阱,做足了准备,甚至连目的都有些不加掩饰,结界之中夜福皱眉,抬眼望天,看着海面之上那片幽幽透下的血红,血月当空,就在那地宫入口的正上方,墨瞳再是望下,凝视上那一片看着凌乱却似遵循着某一规律环绕在地宫入口周围的沉船——那是,那是缚灵阵图?!
心中滑过这道念头的同时,身侧的灵气微光倏然放大,一下将方圆千米之内所有的区域照亮,夜福终于看清了,这一道海底鸿沟的底部,竟是至少沉寂着上千只船只,幽灵一般白色的鱼群在船只的残骸之中游走,那鱼长得奇怪,通体雪白,鱼眼乌黑,看着竟是透出浓浓的怨毒!那是死在海底的亡灵无法升天怨气集结化作的妖物,被这巨大的缚灵阵图困在了这鸿沟底部,成千上万的鱼眼死死凝上结界之内的火光,留存于世间的怨灵心中唯一剩下的念头,就是复仇,就是拉入更多的人一起陷入这片坟墓,这,就是千百年来这一处被称为悬海鬼域的地方一直有船只失事的原因!水鬼作祟,一年又一年增加着受害者,所有亡灵的阴气最后借由阵图集聚到了地宫深处,成为了地宫主人修行灵气的食粮!
“这样阴毒的灵气,绝对不可能是阿零的第三灵格!”夜福偏头望向自家殿下,咬牙开口,得到的回应,是一声透着冰冷的轻笑。
其实昨夜夜探悬海,看到这一番景象的时候,昼焰行就已经确认了这只是一个单纯的陷阱,阿零的灵格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操纵着结界,落到地宫入口之处,那巨大的犹如海底巨怪一般的入口透出森然的阴气,冰冷刺骨,伸手触上地宫外壁,感受到的,是一股极其阴鸷却纯净的灵气,这样的灵气和他的非常相像,金瞳微敛,幽幽带起一抹冰凉笑意,里头的那个人,修行的,是和他同路的魔功。
收服了他昔日的属下,占据了同他昔日身份类似的地位,便是连修炼的功法,都要模仿他么?呵,看来这下面的人,还真是,“喜欢”他喜欢得紧!~薄唇牵牵起的一抹笑意魅惑又可怖,昼焰行微勾着嘴角,举步朝着地宫深处走去。身后夜福慌忙跟上,却是刚走了一步,四周一瞬压迫而来的暴虐灵气竟是刺得他周身一阵疼痛,猛地停住了脚步!
只有实力悬殊过大的时候,才会仅仅是感觉到了对方灵气的波动就能产生对身体的物理性影响,那地宫深处,正等待着他们的敌人,实力,竟是和殿下不相上下?!不,缚灵阵图带来的阴气,能极大的催生那人灵气的增长,再加上血月冲日限制了殿下的施展,殿下他,殿下他也许根本不是那人的对手!
恐惧一瞬涌上心头,夜福急急往前冲了两步,焦急开口:“殿下!今日一行实在太过凶险,属下死谏,恳求殿下同属下即刻回去!不管是怎样的敌人,我们来日方长,今日形势实在太不利,殿下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四个字还没来得及出来,就被前方幽幽扇来的一阵阴风打断,夜福呆愣在原地,张着嘴看着前方他家殿下缓缓转过身来,微扬了一双清冷的眉眼,淡淡望着他勾起了嘴角。
地宫里四处流窜的阴风,这一刻轻轻扬起了那墨色的发丝玄色的衣摆,风过,将那身形放大,衣袂翻飞之间带起的戾气隐隐环绕,轻散开了。便是这样静静站着,他静静看他,傲睨的神色,清贵的姿态,这样一张容颜,这样一抹气韵,竟是让夜福的记忆一瞬抽回,忆起了万年之前神魔大战之时的光景。当年,站在那长滩一侧,神魔两军隔着天河对战,那一年,是魔族挑起的第一场战争,神军骁勇,战无不胜,魔族以寡敌众,从未经历过一场战役。那一天,他站在阵营的最前端,看着天河对面黑压压的敌军,心底难以抑制的紧张,那一天,他想他身后的同伴们,绝对所有人都怀着和他一样的担忧甚至是后悔!然后,他偏头,偷偷望上身边的主帅,他家殿下,当年一意发动了对抗神族战役的他们的君主,那一日,他一身黑衣,金瞳清冷,静静立于坐骑巨骨蜥蜴的背脊之上,微微眯着那双如同骄阳一般的眼睛,淡淡望上对面的千军,然后,他笑了,一贯的清浅,带着傲气,笑着,他轻声开口,说夜福,这一战,本座,会赢。
淡漠的声线,带着幽幽的清冷,似从记忆深处飘来,同眼前的景象重合。那一句,陈述的语气,那不是一句鼓舞军心的口号,而是一句轻描淡写的笃定。同样的表情,同样的语气,这一夜,说出了同样的话,话音落下,人已是一瞬转身,消逝在了前方幽深的甬道之中。
——
另一头,出租车疾驰在高速公路之上,目的地是C市国际机场。后座之上,严景微微握紧着双拳时不时透过后视镜观察身后的车辆,有一辆黑色的轿车一路跟着他,肯定是跟踪他的保镖,再往前开一段,不出十分钟的距离便是机场高速,身后的车辆目前没有阻挠的迹象,只是这样紧密的跟随,一旦到了机场,他绝对没有办法把人甩掉!
不知道云末舅舅如今作何打算,严景皱着眉头无法安心,下一刻前方的司机却是淡淡开口道:“诶小伙子,马上就要到高速收费站啊,如果从前面这个口下去,绕下路多开十分钟,就可以省掉过路费了,如果开过去,那么过路费要多出40块啊,我就跟你说一声,如果你飞机不急,要不要绕下路?”
下高速么?严景突然被提醒,眼睛亮了亮:“好的师傅,麻烦你绕路了,我们下高速!”
一下进入城区,没入到街道上的车流之中,跟踪就没有那么容易了,黑色的轿车上,一身黑衣的男子握着方向盘视线紧紧盯着前方的出租车,请求指令,他的身后,还有两辆车跟着,一路是同伴,一路不是,这样的局面复杂,黑衣男人的脸色有些沉重,忽然看见前方的出租车一下闪入了一条小巷子,连忙急打方向盘。
严景让司机开入偏僻的巷子,下车开始在街道上狂奔,他要去机场的事情绝对已经被云末舅舅知道了,今天不再是一个去机场的好时机,好在他身上还有钱,先找一个地方落脚,再想办法联系上小舅,然后利用小舅的派来的保镖甩掉云家的保镖是他目前的计划,严景在不熟悉的巷子里穿行,自觉已经跑出了很远,却是在下一刻路口,一眼看见前方闪现的黑影,猛地顿住了脚步。
清一色的黑衣人,生怕别人看不出他保镖的身份似的,严景沉颜死死盯上前方为首的男子,看着他手里拿着的类似通讯器一样的工具,突然反应过来,他的身上肯定是装了信号发送器!尼玛看来他那云末舅舅也不像表面看着那么人畜无害啊!严景心中愤愤想着,斜眼偷偷打量身后,正当他判断着是否要和这群专业人士再斗智斗勇一番的时候,身后的黑暗中传来一阵脚步身,另一队人马,也赶到了!
严铭给保安公司下的指令很周密,如果严景没有离开C市的打算,他要求保镖留在暗处保护即可,但是一旦严景有逃走的意图,他们的职责便是全力协助他离开!其实早先云末的安保公司就已经察觉了这一队人马,却是云末一时心软没有即刻将对手拦截,如今双方对阵,严景敏锐的观察到形式的变化,后退两步到了墙角,心里暗暗盘算,一会儿趁乱逃脱,他的机会多了不少!
两方人马一触即发,下一刻,却是突然从云家的保镖之中走出一个看着类似领头的男人来,扬手做了一个禁止的手势,转身面向了严景:“雇主的电话,请您接听一下。”
雇主,说的便是云末,严景盯着男人递过来的手机看了一眼,拿过来:“喂,小舅舅。”
手机那头传来的男声,清淡中,隐隐透着一丝疲惫:“小景,你不要乱跑,先回来。”
“小舅舅,我想回A市去了,这件事…我的事,我知道您是关心我,我长这么大,除了小舅之外,您是第二个真心真意关心我的人,其实我很感激,但是我的事情我已经下了决定了,希望您不要再插手。”严景开口,语气诚恳,却坚决,话落,电话那头静静沉默几秒,传来了一声叹息。
“小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