潞河市单就市区來说,算得上是一座中型的工业化城市,在市区以及城区的周围,有许多五六十年代建起來的大大小小的厂子,这些厂子有央企、省企等大厂,但更多的还是潞河市自己建起來的一些中小型厂子。
在六十年代到八十年代初期,这些厂子也的的确确为了潞河市的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但是,到了现在,这些厂子里面的绝大多数,却因为产品陈旧、技术落后、设备厂房陈旧,不再具有市场竞争力而陷入了亏损的状态,还有一些厂子基本上就是在靠银行的贷款吃饭,早就已经资不抵债。
年前,有几家厂子的工人因为发布出來工资围堵市委市政斧,郑耀民也就是抓住了那一次机会,捣鼓着督查室下來的调查组上报省委,差一点儿把老曹踢下台來,而就在杨小年下來之前的头一天,保温瓶厂二十多个下岗职工居然跑到铁路上去上演了一出集体卧轨自杀,要不是巡道员发现得早,差一点儿就弄出了车毁人亡的重大事故。
保温瓶厂已经停产三年了,一共只有三百多个工人现在也全都下岗在家待业呢,但厂子既然洠в衅撇切┕と艘膊坏酵诵莸哪炅洌诩掖担墒橇诵萁鹨材貌坏降模械囊患伊娇谧佣际潜N缕砍У闹肮ぃ鲇械囊坏憷媳境酝炅酥螅衷谝彩翟谑且丫蘼房勺撸蝗灰膊换岵扇≌饷垂さ男卸
事情发生后,曹福元从财政上挤出來五十万先发了下去,这才勉强稳住了气势汹汹的那些工人,可这一人千把块钱够干什么的啊,有的人家连还这几年借亲戚朋友家的饭钱都不够,有的人老人生病,孩子上学,这笔钱转手就又洠Я耍疚暑}解决不了,杯水车薪能坚持多久,再加上,有了保温瓶厂职工的这种“成功经验”,链条厂、镰刀厂、开关厂那些其他厂子的工人也已经在谋划采取这种方式逼迫政斧讨要所欠的工资了。
曹福元这个时候生病,还真的是恰逢其时……
“杨书。记,这就是您的休息室……”正想着,前面的小姑娘已经停下了脚步,一边掏钥匙打开房门,一边对杨小年说道。
这栋楼的房门钥匙招待所的服务员也是有一把的,要不然人家怎么给领导清理房间打扫卫生。
“哦,好,麻烦你了。”杨小年冲着服务员笑了笑,跨进去关上了房门。
被外间的套间,却是会客室、休息室、卫生间一应俱全,坐在松软的床上,杨小年不由就笑了笑,自己反正在潞河也是一个人,其实住在这里也不错,最起码省的自己打扫房间了。
张岚现在是分管计生、科教文卫的副市长,她和自己是党校的同学,这个关系说近不近说远不算远,今天她请自己吃饭的目的也很明了,她比自己早來了半年的时间,却一直洠в腥诮汉邮姓锩嫒ィ止艿墓ぷ饔质遣幌滩坏募父銮逑胁棵牛绞庇妹趴陕奕竵硇稳荻疾晃
张岚是当过一任县委书。记的人,昔时那种大权在握的感觉和现在相比,心里存在着巨大的落差肯定是难免的,现在自己來潞河当常务副市长,她借着在党校上学的这个关系和自己攀攀交情也很正常。
从原來张岚给自己留下的第一印象,到今晚上这顿饭吃下來观察的结果來看,张岚这个女人很精明,而一般精明的女人能力都强,如果张岚真能为自己所用,有她在政斧里面帮衬着,倒是比自己一个人孤军奋战要强,只不过,现在自己也是刚來,还不知道今后的情况怎么样呢,即说不上能支付给她需要的利益,也不敢保证自己就一定能够在潞河站得住脚,再说了,张兰这个女人到底怎么样自己还算不上了解,这个事情还要再观察观察再说。
第二天一上班,杨小年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却洠в蟹⑾掷钛舻纳碛埃还钚∧耆捶⑾址考淅锩娲蛏ǖ母筛删痪唬看盎У募概杌ê苊飨砸灿腥鞴暮奂#旃郎厦婧苊飨砸丫潦霉耍朐谧雷由系奈募肫耄雷咏巧希璞锩娴牟杷涣共蝗日煽冢钚∧甓似饋砗攘艘豢谒睦锒岳钛粽飧雒厥橛秩峡闪肆椒帧
放下杯子,杨小年就翻起了桌上厚厚的一摞文件,现在自己对于潞河市所知太少了,如果不加紧学习了解,一旦有什么事情的话,却是洠О旆⒖掏度牍ぷ鳌
正在他阅读文件的时候,李阳却轻手轻脚的进來了,一进來就把手里拿着的一份文件放在了杨小年的桌子上,笑着说道:“恭喜杨书。记,您担任常务副市长的任命,人大通过了。”
通过是必然的,但杨小年却洠в邢氲饺舜蟮男收饷锤撸雌饋恚角逶痘拐娴氖亲蛱煜挛缟⒒峄厝ブ缶驼倏巳舜蠡嵋椤
笑了笑,杨小年把这份文件推到了一边,接着翻阅原來正在看着的那份文件,李阳眼看他洠в惺裁词虑榘才牛簿妥叱鋈サ搅送饧渌陌旃辣咦拢钠ü梢簿褪歉瞻ど弦巫樱热春孟褡傲说伤频谜玖似饋怼
推门进來的这个人是市委常委、副市长薛世义。
“薛市长好。”李阳赶紧笑着打招呼,薛世义就冲着李阳点了点头,笑了笑问道:“你是杨书。记的秘书,叫什么名字啊。”
李阳报上了自己的姓名,洠氲窖κ酪寰尤恢鞫斐鍪謥砗屠钛粑樟宋眨骸靶±畎。钍椤<窃诓弧!
两个人在外面说话的声音不算小,隔着一扇门,杨小年在里间也听得清清楚楚,看这意思,薛世义这是打算让李阳给自己通报呢。
自己是常务副市长,人家是常委副市长,大家肩膀头差不多的高,但人家薛市长都五十多岁了,又是刚來,大刺刺的坐在办公室里面等着李阳通传再让他进來,那可就真的洠裁匆馑剂恕
于是,杨小年在里面大声道:“李阳,是薛市长來了吗,赶紧请薛市长进來。”他一边说着,一边合上了文件站起身來,薛世义进來的时候,正好看到杨小年从桌子后面转出來,看那架势好像是要出门迎接的样子,薛世义就赶紧笑着给杨小年打招呼:“杨书。记好……”
“薛市长好……”杨小年一边笑着回应,一边伸出了手去。
把薛世义让到了沙发上,等到李阳倒好水出去,薛世义这才笑着说道:“杨书。记……哦不,现在我可是可以喊您杨市长了,人大会议已经通过,我是专门來请杨市长过去市府那边上班的……”
自己现在是副市长了不假,可我还兼着副书。记呢,其实在哪边上班不是都一样,曹福元住院,这个市府三把手倒是殷殷相邀,看上去态度很诚恳,自己插板站队,挡住的就是他上升的空间,难道他一点儿都不嫉恨自己。
觑着眼神观察了一下,从薛世义的脸上还真的看不出來什么,杨小年就笑了笑说道:“薛市长來得好快啊,我这也是刚刚才接到人大的文件,其实这么点事情你打个电话來就可以了,怎么敢劳动薛市长亲自來接呢。”
既然人大已经正式任命,自己也就找不到不到市府去的理由,再加上杨小年也想尽快过去了解一下市政斧的情况,两个人闲聊了两句,杨小年也就顺势跟着薛世义下楼,坐上了他的车子往市政斧而去。
车子也就是往前开了两条街的样子,前面已经能够看到市政斧的大门了,但门前黑压压的那一片人群,却引起了杨小年的注意。
转头看看薛世义,却发现薛世义的脸色也早就阴沉了下來。
第0490章 插进去一只手
前方的人群大约有二三百人的样子,男男女女全都穿着清一色浅灰色的工作服,围堵在市政斧的门口正吵吵这什么,拦着市政斧的大门,拉出两条用白布红漆书写的横幅标语,一条上面书写的是:请政斧严惩把工厂掏空的蛀虫,还钢窗厂一片蓝天,另一条上面写着:我们要吃饭,我们要穿衣,请政斧给工人一条活路。
看到这种情况,薛世义的司机放慢了车速,回头问道:“市长,咱们……”司机的意思是想问薛世义,咱们是不是躲躲啊,这种情况,被群众围上了可是个麻烦事儿。
薛世义洠У人低辏痛蚨狭怂幕八档溃骸霸偻耙坏隳惆殉低5铰繁撸蚁氯タ纯础蹦棠痰模鹾懔终馐歉闶裁锤惆。思冶N缕砍Ш土刺醭У娜硕紱'來上访呢,你钢窗长今天发什么疯啊,你那不是还洠2孛矗聛淼某N窀笔谐ぞ驮诔瞪献拍兀艺馐焙蚨愕迷对叮遣皇侨盟苄γ础
杨小年也洠в邢氲剑约航裉斓谝惶斓绞姓习啵尤换崾钦饷匆桓比饶值幕队∶妫底釉谑姓徘靶倍怨穆砺繁咄O拢κ酪逋瓶得抛泳妥吡讼氯ィ钚∧隂'有下车,只是打开了车窗在里面看着。
虽然现在自己已经是常务副市长了,曹福元生病住院,现在市政斧他是最大的官,但这毕竟是以前就积存下來的老问睿约汗ゴ恚皇悄磺宄榭觯侨醚κ酪宓热嗣孀由厦娌缓每矗怯辛苏庵窒敕ǎ匝钚∧瓴'有下车,只是坐在车子里面看着。
但是,现在离得人群近了,那些人堵着门口吵吵的声音倒是能够听得到,薛世义走过去刚喊了一嗓子,就被几个穿着工作服的人围上了。
“回去,你凭什么让我们回去,你吃的饱饱的坐在带空调暖气的办公室里喝大茶,知道我们这个冬天是怎么过的么。”
“让他滚蛋,和这种只知道喝民血的家伙说什么,我们要见新來的杨市长……”
“对,我们要见杨市长,昨天我们都看电视了,人家杨市长是从枣园市开发区调來的,你看看人家几年时间把开发区搞的多好啊,你们这些人这些年都干什么了啊。”
“是啊,是啊,我们今天來就是來找杨市长的……”
杨小年在车子里面听着,心里不由的一动,心说自己这才刚上任,大家伙还真的很给自己面子啊,看这情况,这是把自己当成杨青天了,只是不知道,这是想把自己加到火上烤,还是想给自己來个下马威呢。
这种情况,要说这些人身后洠в腥酥傅隳嵌际亲云燮廴耍烧馐露侵R窀傻模故遣芨T蛘呤歉詹乓笄谌ソ幼约旱哪俏谎κ谐じ傻哪亍
虽然昨天晚上张岚给自己介绍了一下当前潞河市的情况,但她本身就是被人家排挤在权利圈子之外的人,所知道的事情本就不多,再转述给自己,有价值的信息那就更少了。
自己对潞河市的情况掌握的还是太少,现在眼前根本就是一团迷雾,一些事情不深入下去,就这么坐在车里想那是怎么想也都想不清楚的,有句老话儿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想摸清楚事情的來龙去脉,最好的法子就是自己插进去一只手。
纸上得來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自己是不是趁着这个机会,伸一只手进去,搅动一下潞河市这团迷雾呢。
想到这里,杨小年的眼神慢慢地发亮,一边推开车门子下车,一边对薛世义的司机说道:“打电话,通知公安局的局长、政委五分钟之内赶过來,政斧门口发生这种事情,他们是干什么吃的,五分钟不到,我撤了他们的职……你看什么,我说的话还不够明白吗,就这么对他们说。”
杨小年说完了之后,摇晃着身子慢慢的向那堆拥挤嘈杂的人群走去,既然來了潞河,那就要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在潞河市,敢说撤了公安局局长和政委职务的,也就只有郑耀民一个人吧,别看自己是常务副市长,可还真的洠в谐妨巳思抑拔竦娜ɡザ嘁簿褪侨盟峭V凹觳椋党妨巳思业闹拔瘢飧龌昂孟裼械闼档拇罅恕
但自己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要小看领导身边的司机,政斧里面一些小道消息其实就是从他们这些人嘴里面说出來的,自己的这个强势表现,只怕他第一个就会给薛世义汇报,然后肯定还会像个小喇叭一般在“亲朋好友”之间传播,不管薛世义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但他那些“亲朋好友”却肯定又会传播给他们的“亲朋好友”,只怕用不到天黑,新來的副市长“愣头青”的大名可能就已经传遍了潞河。
只要别人把自己当成愣头青看待,那就会轻视自己,把自己当成一个洠в谐歉'有涵养、一点就爆的矛头小伙子,只有让那些人轻视自己,看不起自己,才能方便自己做事情。
再说了,自己既然敢说这个话,那就是有一定把握的,潞河市公安局局长來不來自己不清楚,但政委罗向阳是肯定会來的,这人是王成泰的同班同学,自己还洠в械铰汉由先沃埃鸵丫ü醭商┣胱约撼怨沽耍淙坏笔蓖醭商┧档暮锰徊还谴涨闪舜蠹乙黄鹑鲜度鲜叮勺约阂皇且獊砺汉由先危饧一锶鲜蹲约菏抢霞赴
薛世义一走进人群,那矮胖的身材就被淹洠г诹巳顺庇坑康暮Q罄铮钚∧甑拐娴P乃岜磺樾骷ぐ旱母霰鹑藖砹较氯松砉セ髂兀叩搅烁安趴吹剿涣礁鏊氖畞硭甑闹心昴腥说苍谥屑洌切┐┳殴ぷ鞣娜酥缸潘窃诔吵常苍谘κ酪迳砬吧砗蟮哪橇礁鋈艘菜档靡蛔於际前啄馇榫埃趺纯炊枷袷莵淼搅瞬耸谐】孀爬鹤拥睦洗舐柚屑渌频谩
“你说什么说啊,我们不想听你说,你们信访办就会耍太极,一推六二五,我们找你反映了多少次了,你给解决什么事儿了。”
“他刘恒林不就是你小舅子么,你是他姐夫,你不向着他向着谁啊,我们不找你说话,我们就找新來的杨市长……”
听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工人指着薛世义的鼻子说了这么一句话,杨小年的心里不由的一动,心说这怎么还牵扯出姐夫小舅子來了呢,这个刘恒林又是干嘛的。
不过,不管刘恒林是干什么的,这个事情既然和薛世义扯上了亲戚关系,那就不可能是他捣鼓出來的事儿,坐在常委副市长的位置上,就算他对自己空降下來有意见,也不会愚蠢到这个程度。
人群的最里面,市政斧的伸缩大门紧闭着,里面高矮胖瘦男男女女也站了足足有一二十个人,看他们那一脸假紧张中带着暗笑的神情,杨小年倒弄不明白他们都是干啥的了,可等到他看清楚张岚居然站在这帮子人的最后面一排的时候,心里马上也就了然,这些人肯定就是市政斧那一堆副市长、秘书长、副秘书长们了。
今天市府大班长住院了,副班长还洠砩先危钣谢坝锶ǖ娜司褪窍衷诒淮蠹椅г谥屑涞难κ酪澹芄豢吹剿龀螅赡芎苁谴罂烊诵牡囊患露
远处,一阵警笛声轰鸣,紧跟着,两辆桑塔纳警车在前,后面跟着三辆金杯面包车在后,五辆警车闪电一般的停在了人群后面。
随着一片凌乱的脚步声,杨小年根本不用看就知道來的人不少,抬起手腕子看看表,真的还不到五分钟,慢慢的转回身去,杨小年就笑了。
从车上跳下來的这些警察,居然头上戴着钢盔,手里拿着橡胶辊,扛着盾牌,杀气腾腾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那些工人一见这阵势,很明显也吃了一惊,但很快,这些人的情绪就更加激动起來。
“让警察來你们就有理了。”
“谁來我们都不怕,政斧就是管这个事情的地方,我们來反映问睿植晃シǎ靵砟茉趺囱!
“我们要吃饭,我们要穿衣,全被抓进去才好呢,我们总算是找到管饭的地方了……”一堆人拥挤着朝警察靠了过去,他们大声的叫喊着,好像这些警察就是他们的敌人。
那些全副武装的警察扛着盾牌站成了四排,弓着身子一步一步的往人群压迫过去,就在这个时候,一辆桑塔纳警察上的小喇叭响了起來,从里面传出來一个气势很足的声音:“工人师傅们,我是潞河市公安局局长于海水,不管你们到市政斧來是想反映什么情况的,可你们的这种方式都是不对的,现在,请大家都站到右边空地上,把市政斧大门让出來,不要影响交通秩序……”
“我都吃不上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