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媚额上渗出冷汗,强作镇静,她不敢动,因为她怕她一动,萧寻指在她喉前的匕首就会割破她的咽喉。她做梦都没有想到,事情是怎么到了这一步的!
此时的萧寻不同于那天温琤见到的萧寻,病弱一词用在他身上并不合适。他的脸色还是苍白如纸,可他艳红的唇和闪着灼灼金光的眸子,将他整个人衬着犹如是地狱鬼魅。而他此时的行为,却也搭的上地狱鬼魅一词。
萧寻一身雪白里衣,头发用一根系带绑着,黑发落在白衣上,他眼睛闪着灼热的光芒,唇挑邪笑,站在杨天媚身前,手执匕首,刀尖直指在杨天媚的喉前,只要他稍稍一动,就能割破她的喉咙。
殿里的宫人都吓得站的远远的,没有谁有那个胆子上前去。这里面的宫人见过萧寻发狂的不多,没见过的早就被他一番举动吓得腿软跪地了,见过的有的则想试着上前去劝劝,若是成功,就能让他冷静下来。
杨天媚吞下一口口水,眼睛向下一移,在寒光凌冽的刀刃上看见了自己惨白的脸。她试着开口,“王爷……您……”
“闭嘴!”萧寻一声呵斥,吓得杨天媚额上淌下一滴汗来,面色惶恐不已。
她惊恐的表情让萧寻心情愉快,唇角笑意更大。匕首贴在她的咽喉处轻轻一滑,凉凉的,虽没有感觉到疼,但杨天媚却早已吓得闭上了眼睛。心里后悔死了为什么 要来这个地方,没人告诉她萧寻是这样的一个人啊!而且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前一刻对她虽有疏离但不缺礼貌的孩子,下一刻就能变身成地狱罗刹!他这个样子哪 里像是长年体弱呀!
温琤进来时,刚巧就看到了这一幕,萧寻唇角荡笑,手拿匕首在杨天媚咽喉处轻轻滑过,杨天媚闭着眼睛,已近腿软,却又撑着。
温琤端着声音叫了一声,“五弟。”
萧寻一愣,转眸看去,金褐色的眸子此时已是金色灼灼,他声音低沉且硬,“原来是嫂子。”
听到他这句话,温琤放下了心,看来还是有意识的,可以沟通。温琤微微肃穆起了一些神色,走了过去,“你这是在做什么。”
萧寻的一举一动皆不像个只有十三岁且体弱的孩子,此时的他更像一只正在狩猎的狮子,将猎物搞到手之后,看着她在自己的视线里惊恐、不安,却又无能为力。
“这个女人没安好心!等我玩够了之后,就杀了她。”他眸露凶光,唇角挑笑。
温琤进一步的安抚他,“五弟,你不要胡来。这个女人什么地方惹到你了?”
萧寻目光一冷,哼了一声,“她就是盼着我去死!”
“王爷,我没有……”杨天媚弱怯怯的开口,美眸含泪,摇摇欲坠。
萧寻神色一狠,怒道了一句“你闭嘴!”匕首划过她白净的脖子,划出一道血痕来,鲜红的血一路顺着她的脖子流下,沾湿她的衣襟,流进了她的衣服里,痛觉似 乎都不在了,只感觉到了血的味道和肌肤下濡湿的触感。杨天媚表情僵硬,几乎吓得身软,要晕厥过去。好在萧寻一手将她扯了过去,踢弯了她的膝盖让她跪在了地 上。她不敢乱动,满脸都是汗水,表情惶恐,不敢再说一句话。
“五弟。”温琤双手放在腹前,拢在广袖里,“你先冷静下来,她……到底是做了什么让你这般生气。”
萧寻对着温琤时的表情好了太多,倒也听得见她的话,只见他眼睛一转,吩咐离他最近的宫女素雪,“把那个盒子拿来。”
素雪忙不迭的把翻倒在地上的食盒提了起来,萧寻又说:“拿给皇后看看。”又捏了一下匕首,吓得杨天媚冷汗淋淋。
温琤往食盒里瞧了一下,立即就蹙起了眉头,萧寻冷笑出声,“嫂子你说这个女人是不是没安好心。”
食盒里头打翻了一小碗羊奶茶,是蛮族那里的特产,怪不得萧寻会变成这样,是因为看见了这东西。温琤在心里暗骂了一声杨天媚找死,便温和了下神色对萧寻说:“五弟,不知者无罪,嫂子想她只是想给五弟送一些东西来,却不知道你……的事情。你不要太冲动了,先放了她。”
杨天媚脑子里一片混沌,根本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突然她身子往前趴去,下意识的用手肘撑住了地面,背上重重一疼,几乎疼的她断了口气似得。萧寻一脚踩在她的背上,重重的碾压,杨天媚皱着眉头,忍受住来自浑身上下的痛感。
萧寻……他到底是个什么怪物,难道他的体弱都是装的。对了,他的眼睛根本就不是正常人有的!
萧寻拧眉,“我说了不放!”
温琤凝眸看着他,“五弟,此女是前朝公主,就算是为了你哥哥,这个女人也不能杀。”
闻言,萧寻眸里出现迟疑之色,温琤再言道:“她一向心善,许是听闻你身子不好,食欲不振,才会来给你送吃食。五弟,你已经给她惩罚了,想必她也长了记性。这次就看着嫂子的面子上,将她放了,可好?”
萧寻面露犹豫之色,似在思忖。温琤也不急,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温着神色注视着他。
萧寻踩了踩杨天媚的背,金色的眸子光芒弱了几分,他啧了一声,皱着眉头,“国事为重,也是看在嫂子你的面子上。”一脚踢开杨天媚。
杨天媚被踢到在地,痛呼声极为短促,发上簪子掉落,头发松开了一缕,狼狈不堪,满脸痛苦和屈辱之色,想必刚才萧寻那一脚踢得有够重的。
温琤让十二扶起了杨天媚,她则朝着萧寻走了过去。
萧寻将匕首放回了匕首鞘里,眸子里的金色也逐渐弱了下去,他转身坐在了床上,手里把玩着匕首,抬起眼睛来,对着温琤叫了一声“嫂子。”
温琤轻轻颔首,走了过去,“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现在的萧寻,好像是在使着以前他躺在床上时没有使出来的力气,处处充满了尖锐,却也充满了朝气。温琤知道这个状况不会持续太久,他会耗尽他的力气,再次沉睡下去,然后再次回到温和文弱的那个萧寻。
萧寻勾唇一笑,显得邪魅横生,很难想象的到这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不过,皇家的孩子早熟,尤其是对于萧寻来说,在经历了蛮荒一族的事情之后,他的改变是最大的。
温琤暗自庆幸萧寻这次出事,还留有意识,不想前几次似得,行事无常,言行诡异。萧寻握住匕首,将它拍在床上,眸子垂了垂,似已有了疲倦。他甩了甩头,咬了咬牙,再次抬起眼睛时,眸色已成了金褐色,之前耀眼的金色已经褪了下去。
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他转眼去看了杨天媚,杨天媚被她的宫女平儿扶着,脖子上的血痕已经不再流血,头发散下来一缕,一被萧寻的目光触及,就冷汗渗渗,颤巍巍的低了头,狼狈极了。
萧寻目光略有森冷,眉宇间的倦色更重,下一刻时,他就阖上了双眼,直直朝床上倒去。好在温琤眼疾手快,早就开始注意他的神色,一步上前,将他扶正,稳稳当当的将他安置在了床上。
殿里宫人见主子终于睡下了,皆是松了一口气,有的捂着胸口喘气,有的抬起袖子抹着脸上汗。
萧寻经过这一场闹腾,脸色越发的白,额上渗出了一两滴冷汗,温琤用丝帕给他擦了。
素雪早一步出了殿门,叫来了御医。殿里所有宫人站在一侧,大气不敢出一口,杨天媚由宫女扶着,站在了另外一侧,心里除了惶恐之外,还有深深的屈辱之感。她眼里的惊恐之色还没压制下去,身子止不住的发抖,手脚发凉,紧紧的抓着平儿的手,手心里濡湿一片。
张御医是一早就照顾着萧寻的老御医了,每次萧寻一发病完晕下,张御医就会为其施针。温琤在一旁看完张御医施针完毕,收起了用具,便向他询问,“张御医,瑞王病症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是没看出来瑞王到底得了何病吗?”
张御医捻了捻花白的胡子,眼睛里精光内敛,他一声叹息,摇了摇头,“老臣无能,活到这把岁数,也没见过瑞王这般情况的。”他一顿,朝着皇后询问,“老臣冒昧问娘娘一句,这次王爷发作,可还如以前一般?”
温琤道:“这次可以沟通,且意识尚存。”一顿,又说:“这次发作不是无缘无故的,是因为那食盒里的羊奶蜂蜜茶,那东西是蛮族的特产,他是看见了这之后,才发作的。”
张御医眯着眼睛点了点头,“这倒是一个好消息,说不准以后可以改善王爷的病症。”
彻底根除之法是没有的,慢慢治疗,倒还有一线生机。毕竟这是近半年来萧寻第一次发作,还是因为杨天媚带来的羊奶茶,由此想到了自己在蛮族那会儿的事情,受到了刺激,才会发作。
温琤让张御医留在太和宫照料着萧寻,让宫人退下了几个,又让杨天媚跟着自己来到了正殿里。
杨天媚低着头跟着温琤后面,见前头温琤的步子停下,她便也停了下来。哪知下一刻耳边猛的响起“啪”的一声,她脸上挨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耳边嗡嗡作响,眼睛也有点花。
平儿被吓得腿软跪在了地上,杨天媚往后退了几步,也跪了下来。
温琤冷颜肃容,“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杨天媚垂头不语。
☆、第15章 蒙羞
温琤冷冽扫了她一眼,“本宫警告你,你最好不要在本宫玩这些小伎俩。”
杨天媚吞咽下一口口水,闭眼道:“妾有罪,妾认罚。”事到如今,她只能这样说。
温琤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你确实有罪,方才本宫就应该让瑞王杀了你的!”冷冷一句,“瑞王静养,太和宫常人不得靠近,要不是瑞王心善,怎么会给了你行事的机会!”
杨天媚心头一颤,不敢言语。
“若不是看在江太妃的面子上,本宫是真不想救你!”温琤将江太妃搬了出来,拔了拔腕子的玛瑙珠子,“好在瑞王无事,你尚且能保住一命,若是瑞王有个差池,任是江太妃也保不住你!”
温琤就这样说着,半点不提其他,让杨天媚心里愈加没底,她现在是知道了瑞王发病是因为她带来的羊奶茶,但是温琤却不提这事。是不是已经认定了她是故意的?这个时候她若是解释的话,说不定会越描越黑,而且她之前已经说了她认罪了,是不是已经将羊奶茶的事情包含了进去……
“你记住,今天你能活着,是因为本宫看在江太妃的面子上才将你救了下来。”温琤说着,一脸肃穆,“本宫自会前往江太妃那里将今日的事情详细说明给江太妃听,你最好收起你的那点小心思,别逼本宫对你出手。”
杨天媚低着头深吸了口气,叩头下去,“妾多谢娘娘救命之恩。”一动口,扯的脸上伤处疼。
“把你主子扶起来。”温琤斜睨了一眼平儿,“平平安安的把她送回临华宫去。”
平儿浑身一哆嗦,抖着嘴唇颤巍巍的应了一声,站起来,扶起了杨天媚。杨天媚低着头,掩住了她眸里的不甘思绪,对着皇后欠身之后,就被平儿扶着,出了太和宫。
平儿被吓得腿软,扶着杨天媚走路都踉踉跄跄的,杨天媚捏住她的胳膊,两人互相扶持着走在一起。
十二上前来,“陛下还在议事,金宝不敢贸然进去,就侯在外头等着了。”
温琤点点头,“再派一个宫女过去,告诉金宝,事情已经了了,瑞王无碍且已睡下,让陛下勿要担心。”
十二应声过后便退出了殿里。
温琤没有在太和殿里多待,看了一眼睡着的萧寻后便领着十二几人出了太和宫,去了欣和宫。
欣和宫中,任妃和任选侍皆被施以了十宫杖,现在这俩人都分别在自己殿里。
温琤直接去了正殿,去看了任妃。任妃趴在床上,被子只盖着她的腿,上半身穿着干净的绿色里衣,脸上虽有虚汗和忍痛之色,但还是扯着唇角做出柔和之意。
十宫杖可不是闹着玩的,施打的宫人被十一看着,各个都没有手下留情,都是结结实实的打在了任妃和任艾草身上。
现在任妃还能笑得出来,瞧得出来真是挺拼的,再狼狈再心有怨言再对皇后不满,她对着皇后,还是要笑吟吟,规规矩矩的。
“本宫说话算数,你和任选侍挨了十宫杖,她就不用去平人宫了。”温琤瞧着任妃说,觉得她脸上又是忍痛又是强作笑意的样子十分滑稽可笑。
“多谢娘娘。”任妃细小着声音说。
“接下来几天,你们好好歇着罢。”温琤睨了她一眼,拂袖离开。
任妃在后面吸了口气,道着“恭送娘娘。”咬住了牙,忍住了一阵阵上涌的痛感。
看着皇后迤逦远去,一袭金红色宫装瑰丽威仪,也唯有温琤能穿出它的气势来。任妃看着皇后消失在了自己眼前,忍不住蹙眉自嘲笑了一声,自己那点段数,在皇后面前,什么都不是。
皇后可以轻而易举的捏碎你,也会不按常理出牌,打你个措手不及。
她不禁觉得自己傻,自己这样温和不争,到底是为了什么?皇后不屑的正视她,皇帝懒得看她一眼。她所谓的温和不争,贤淑大度,看在别人眼里也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
江太妃没有想到一天之内,她提拔上来的三个人全部被温琤修理了一遍。三个都是她身边的红人,今日事情一出,着实令她脸上蒙羞!
任妃一直都是个聪明的,没想到在任艾草的事情上犯了傻;杨天媚一直都藏有心计,却没想到她怎么就把主意打到太和宫那人身上去了!幸好瑞王没事,否则还有她活命的机会!
江太妃是见识过瑞王发疯的,任谁说什么都听不进去!虽然最近这几年他已经很少发疯,且就算是发疯,好点的时候还留有意识,能和人沟通。这回,倒是杨天媚运气好,听说瑞王是被温琤说服的,所以才把杨天媚给放了。
但在江太妃的心里,温琤内心狠毒面上伪善,她救下杨天媚,到底是为了什么?
此时江太妃面对着一脸笑意的温琤,心里是止不住的恶寒,她看着温琤,对着她是少有的客气,“你能救下天媚自是好的,我也会对天媚交代,让她勿忘你的救命之恩。”
温琤道了一句“不敢”,又说:“本宫今儿个来太妃这里不是来邀功的。”注目于她,“太妃,杨淑仪到底是好心还是故意,这事也只有她自己清楚。她给瑞王准备的吃食,里面有一碗羊奶茶。”
江太妃神色微微一变。
“这羊奶茶是蛮族的特产,本宫不知,她将羊奶茶带过去,意欲为何。”温琤目露深意,“杨淑仪深得太妃的喜爱,本宫平日里看在太妃的脸面上,也没有过多的 管教于她。但是眼下出了这事,她一介前朝之人,害得瑞王再次发病,难免不让人深思这里面有没有什么猫腻。”放慢了语气,“杨淑仪是前朝人,或许不知道瑞王 的事情,但是总有人知道的不是?”
江太妃眼皮子一跳,直视着温琤,“你这话是几个意思。”
温琤笑笑,“江太妃勿要紧张,本宫也是提醒你一二罢了,你一向心好,说不定会被别人拖累,到时候可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杨天媚不知道萧寻曾在蛮族受害的事情,但江太妃会不知道吗?杨天媚深得江太妃的喜爱,就算是说是江太妃把这事告诉的杨天媚,怕也是有人信的。如此一来,就是江太妃教唆杨天媚去害瑞王。
可不是有嘴也说不清了!江太妃心里暗暗骂了几声杨天媚,面上表情凝重,“你且放心就是了,我心里有数。”心头跳的忐忑。
甭管杨天媚是故意还是有意,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