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非咒老六死,都是一家兄弟。”他道一句。
“我知。”她仍不停步,对等在外的无果道声回家,因为她终于自己要去争什么了。
那个纸包她没用,不知有什么作用,来源亦不可靠,又是入口的东西,她不傻。
第133章 一争
兰生回家后立刻去见她娘,再回北院,不但屋外气氛冷清,一进屋里就见玉蕊两眼红肿。而玉蕊看到她又落起豆大泪珠。
她对一旁冰美的金薇道,“头一回我觉着看你顺眼。圣女妹妹水做的,眼泪说来就来,男子看了心疼,我看了头疼。劝劝吧,又不是我死了,哭什么丧。”
金薇只给玉蕊换条帕子,对兰生凉凉道,“我没本事劝,娘胎里带来的。你从哪儿回来?一身臭酒味。”
兰生噗笑出来,“我娘都没管我。”冷笑话?很对胃口。
她进里屋换了衣服出来,看玉蕊还在哭。
“圣女妹妹,再这么哭下去,把六皇子哭死,我就要捧着牌位嫁过去了,请眼下留情。”亲姐撂手不管,她这半个姐姐只好上阵。
玉蕊立刻拿帕子乱抹一把脸,眼睛瞪死大,跟人有仇似得狠睁。
兰生就想,这位好心的姑娘软弱时看着真可气,但大爱时为之带来无限延展的可能,性子难以塑形。
“我都知道了。”金薇以断绝姐妹关系逼问出来的,“这么大的事为何不早告诉我?”
“早告诉你,六皇子就能没事么?你得承认,你是个爱找麻烦的人,而我是个讨厌麻烦的人。那么处置干净的事,你肯定会抱怨,不必说给你听,给自己找不痛快。”白天吵完,晚上还不消停,她现在到底还是不是受害者?
“处置干净,怎么还会有冲喜这样的事?”
兰生骇笑,“你在暗示杀人灭口?”金薇不为人知的一面?
金薇没好气,“谁暗示这个了?你怎么尽往歪门邪道里念?从一开始就不该试图掩盖,如果说出真相。玉蕊是误闯误伤,求得皇上和奇妃娘娘谅解——”
“六皇子成活死人了。”兰生一句话就令姐妹俩面色大惊,“贞婕妤与皇子偷情,让玉蕊撞破,皇子意图杀人灭口,玉蕊意图自保出手伤人,如今六皇子随时可能没命,家丑不可外扬。你们以为是真相重要,还是结果重要?天真!”
玉蕊哭,只因为她的认知里六皇子不是好人。再加上宫里都说六皇子好些了,根本没想到活死人这个状况。她这回没掉眼泪,一言不发就往外走。
金薇拉住玉蕊,皱眉道。“你去哪?”
兰生也料到了,但她只让有花摆晚饭,中午一顿没吃。还耗那么多力气对抗发酒疯的泫冉,饿得胃疼头疼,没精力当保姆。
“嫁给六皇子的人本该是我,我去求奇妃娘娘,我冲喜。”人伤在她手里,之前求娶的又是她,无论如何不能连累大姐。
金薇拉不住玉蕊,不断向后看兰生,希望兰生能说些什么。
眼看着玉蕊一只脚跨出门槛,兰生才道。“你们以为为何临时换人?”
玉蕊回头怔望,“不是太后老人家仁慈吗?我求了她的。虽然她也说为难。”
“别高估你自己了,如果皇上或奇妃要你当他们的六儿媳,你求谁也没用。回来吧,这冲喜不是谁都能去的。”和娘意见一致,突然换成自己嫁给六皇子,和那个方道士看手相有莫大的关联。
金薇紧紧挽着玉蕊坐回来。“非你不可?”
“在最短的时间内给六皇子消灾,大概没有比我更好的人选,至少那些人这么以为。”方道士说她遇贵化凶,吉星护佑,又是逃过死劫的人,不拿她冲喜,拿谁呢?
金薇也想起来,“难道是方道长的话——怪不得突然换人。”
“松口气了吧?不必内疚了吧?”兰生话语陡然尖刻,“你俩回去了,我就算满心歪门邪道,嫁给一个活死人也会难受,今日想自己一人吃顿安静饭。”
金薇傲气一上来,叫上玉蕊就走了出去。
兰生坐着,思绪乱糟糟正不知怎么清理,见金薇又进来了。
“你听不懂人——”
金薇盈盈一跪,张口一声,“大姐。”
兰生惊吓不小,立刻站了起来,“你干嘛——”
金薇却又没让兰生说完话,起身再出去。
什么意思啊?谁用她喊自己大姐啊?皮球喊了,是他年纪**好骗。玉蕊喊了,是她心肠软傻巴巴。南月金薇喊了,算什么?嫡长女还给庶长女下跪?
门帘一动,兰生以为天女下凡,哼道,“先说好,我可不是当你们姐妹才冲喜去,你也别以为喊声大姐我就甘愿做牛做马……”
进来的却是有花,专心捧着盘子的她没注意兰生的话,但道,“一个人自言自语什么呢?”
兰生鼓嘴吐口气,换了话题,“有花妹妹,明日一早我进宫,帮我准备一套衣裙,别太挑眼。”
有花现在听到宫这个字眼就心惊,“要去求皇上和奇妃娘娘收回成命么?”
“皇上放过了金薇,奇妃放过了玉蕊,皇家养娇贵的南月氏若还不知感激,连庶出的女儿都不肯给一个奉献的话,就太不知好歹了,我娘和我得进宫谢恩。”兰生去她娘那儿说的就是这件事。说的时候,她娘充满狐疑,问她其实是不是要进宫大闹,害她对天发誓一定乖乖。
“真的?”有花也狐疑。
兰生明白,她过去有“不良记录”,表现得叛逆不可言教,但行动胜于雄辩,她只是笑笑,开始吃饭。
第二日进宫,别的地方都不拐,直奔奇妃那儿。虽然没有先递牌子,求见却十分顺利,且宫女领邬梅和兰生进了殿后花宫等。听宫女说那是奇妃最喜欢待的地方,一般不引外客。当了自己人,不高兴也得说谢谢,母女二人静等。
约摸过了两刻,一杯热茶要变凉时,奇妃来了。她照样明艳照人,即使眉心有些展不开,那份坚强的美具有独特魅力。她一见邬梅和兰生,亲切十分,若比上回太后那里,态度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而她能将其中的不自然做到自然,一点突兀也没有,不愧是实质上的国母。诀窍在于“诚恳”。
“惭愧。”她一手拉着邬梅,一手拉着兰生,“方道长说要给兰生看手相,本宫心中惦念着皇儿,也没多想就带了他,后来才发觉留他人话柄,做法十分不妥。还好兰生你聪明,不避讳反而成了孝顺。”
“娘娘别夸她了,她这半年才懂事些,之前就是个乡下野丫头。”邬梅态度恭敬。
“天生天养的真性子,难能可贵。”奇妃让邬梅坐,自己仍拉着兰生,“既然已算一家人,我也不生分了,今日你们来谢恩之外,我猜你还有疑问和不情愿?”以我自称。
“不敢,娘娘。”邬梅道。
“你也不敢么?”奇妃望着兰生,“明明要嫁的是妹妹,突然变成了自己,你不问?听说国师府刚回家的大小姐南月兰生脾气很大,任性妄为,上回在太后那里还能看出点端倪,这回竟一点脾性都没有,是怕我么?”
兰生望回去,“不是不问,而是知道娘娘会跟我说的。”
奇妃点头赞赏,“皇上说得不错,我是该挑个稳重的孩子给皇儿。我起初喜欢玉蕊,因她善良纯净,但相比之下你更适合皇儿。大他两岁,沉着睿智,将来会成为他的贤内助。不过我也知临时换新娘并不妥当,但皇上执意如此,我劝不了,只能希望这桩婚事没有让你失望。”
为了能让她配得上六皇子妃这个身份,她娘成了一品夫人,她上了族谱堪比嫡长女。说失望?那是不知好歹。兰生笑了笑,很有分寸地。
然后,兰生起身跪下磕头,“因此特来谢恩,还有一事想跟娘娘商量。”
奇妃扶起她问道,“什么事?尽管说。”
“既然六殿下与兰生夫妻之名已定,兰生一切会为他着想。殿下雪地摔倒人人皆知,但对殿下的病况却是谣传纷纷。昨日三位公公说殿下病体好转,恕兰生关切之心,想问娘娘殿下究竟如何了?”
兰生才说完,邬梅就急道,“兰生,怎能在娘娘面前如此无状!”
奇妃的笑僵在面上,目光微沉。
兰生却接着道,“娘娘不要误会兰生对婚事有甚怨言,兰生记得六殿下小时候也得过一次重病,后来到国师府住了数月就痊愈了。”
奇妃哦了一声,“你的意思是——”
“皇子大婚之后都会迁出宫中,可否先让殿下暂居国师府?一来国师府离皇宫近,二来有圣女和圣医谷的人随时看护,兰生也可以在熟悉的环境里全心照顾殿下。也许用不了多久,殿下便恢复如常了。”婚事是不能阻止的,但造宅也是不能停止的,兰生想出了攻心之计。
奇妃沉吟,但道,“这件事还要同皇上商量一下,我作不得主。”
兰生态度显得轻松,似乎是顺口一提的无谓事,“月华殿大婚,国师府小住,等皇上划定了六皇子府再搬。”
奇妃已不自觉微微颔首。
邬梅看在眼里,嘴上道,“娘娘莫怪,这孩子有如此想法居然也没跟我商量,不过六殿下五岁那年来府里住,我也记得清楚,不过十来日就下床走路了。娘娘那时高兴得不得了,还亲自出宫探望。”
心知,女儿会称心如意。
第134章 一放
奇妃不住点头,“是啊,我全记得呢,当时感叹明月流神奇。”
母女俩再坐了一会儿,告辞出宫。
奇妃派人请了方道士来,将兰生的提议说一遍,“本宫本以为那姑娘要拖延婚事,想不到是大婚之后才搬入国师府住的意思,倒不好回绝。”
方道士特意开了一卦,片刻才道,“卦象为吉,心言正,光大照,不见阴暗,是妙法。娘娘,贫道说过,南月兰生能度过死劫,命硬,克人克难。人呢,是越强的越让她克得厉害。什么大难见到她也得绕道走。六殿下正处弱体病身,易招暗魅魔影,只要有她在,根本不敢近殿下身侧,为之护命。其二,邬氏强血唤强愿,唯血亲或己身可用。南月兰生和六殿下成为夫妻就是强联,实在不行,相信邬梅就算牺牲自己也不会让女儿当了寡妇。而圣女与六殿下八字虽合,藏有暗冲,否则不会她在月华殿时六殿下仍出事。”
奇妃还有担心,“可是等皇儿病好了当如何?兰生的命那么硬,岂非克我儿?”
“娘娘心慈,冲喜的新娘子说换不就换了么?再说六皇子是太子命,未来的皇上命,南月兰生此时都高攀了,今后更得退让,绝对不是皇后的命,娘娘尽管放心吧。”方道士就差拍胸脯保证,让兰生冲喜就是他一人的主张。
“也是,如今只要皇儿能平安,本宫再无所求。其他的事都好说。”奇妃神情柔婉,“还请方道长在皇上跟前进言一番,本宫怕皇上舍不得皇儿搬离月华殿。”
方道士躬身,“娘娘,为了六殿下康复,皇上一定会答应的。”
圣旨很快到,下午皇上就派人来颁,完全照兰生的提议。大婚在月华殿。第二日就暂迁国师府助六皇子驱病,直到六皇子府划定为止。
随圣旨而下,工造司来了大监,亲自带着一班大匠勘探北院。这回驱病与当年不同,是六皇子大婚后的居所,哪怕只是暂时,也不能轻率,所以工造司要接手。如此难能可贵的学习机会,却要求女子避开。兰生虽觉惋惜,更担心得是暗门被发现。
工造大监看完之后来跟南月涯和邬梅商量工程,兰生在屏风后听。
大监只字不提暗门。显然还不曾发现。就说北院地大,但目前进行的建造过于粗糙,用料工艺上太不讲究,与六皇子的身份委实不相衬。他又说,别的可以暂缓,六皇子与六皇子妃合住的主屋需要尽快开工。明日就会出图建造,由工造司全权负责,以管宏为首的工人可以留用,其他工事暂停。至于南月大小姐本来住的内院,地方狭小。不少新造,十日时间又不可能大规模进行修缮。所以暂时不动,只在原有基础上作内部屋构和细部的调整。如此,六皇子出宫后可暂居内院,内外隔了墙,也不会因为工事影响六皇子夫妻起居。
兰生这会儿半点不含糊,隔了屏风就问,“虽说内外隔着墙,我们也不可能镇日待在那么小的院子里,还有御医局宫里人频繁来往,每日经过乱哄哄的工地。既不方便,又人多口杂,再传出六殿下病情的不利谣言。”
大监想想也是,六皇子病着呢,说不定皇上和奇妃娘娘也要过府探望,念头一转,“北院离国师府正门和偏门都远,若大国师和夫人同意,不妨在内院单开一道小门方便出入。”
南月涯犹豫,“内院本来就不大,开小门若偷进了宵小,岂非直入主屋寝屋?”
“涯哥,六皇子有宫卫守护,地方小反而万无一失。再者也确实方便,抓药看诊,各人探望,都无需经过太多人眼。说起来,六皇子这回住进我们府里不同从前,毕竟和兰生结为夫妻了,两人要算单过日子。”暗门是邬梅的主意,暗变明,秘密就存在母女之间了。
工造大监道,“不错,到底是成了亲的夫妻俩,大小姐今后也不是住在娘家,而是住得离娘家近。终究要搬走,早适应早好。”
南月涯这才点了头,送工造大监出府。
邬梅对兰生挑眉笑,“我发现只有关系到出门的事对你才是大事,一点不迷糊不迟钝,坏水冒不停。你大病之前可不是这么活泼的性子,听说还接了造房子的工活,才天天往外跑。”
兰生早有准备,“我从前为别人想得太多,为自己想得太少。死过一次才发觉人生苦短,还是要找到自己的活法。我又不像金薇玉蕊,有人送金子来求她们说句话看个病。接工活也好,开铺子也好,买地收租也好,都是普通人赚钱的方法。这城里哪家大户小姐出嫁没几间铺面几处庄子作陪嫁,娘没那些,我又不会弄太算计的买卖,就试工造了。本钱是买主给的,我在他们和供材商,工队之间赚个利头,将来找几个能干人帮忙,我就坐等收钱。”
邬梅的目光就少了些审视,“你的心还挺大。”
“今后不能多赚,我这么辛苦做什么?第一笔买卖要赔钱了,自己又不懂行,要从头学起。”兰生说得虚虚实实,关于建筑设计制图,一字专业不点到。
“开铺子也一样,都是起步难。难得你明白自己无能,所以我即使知道你在忙些什么,也没阻止。确实没什么嫁妆给你,这些年大手大脚,金山银山都空了,而且想你大概也不屑要。”邬梅好似故意激女儿,又道,“回院子把那片墙撬撬松,该收好的收好,明日工造司的人就来装门了。”
兰生转身要走。
“总务府把单子送来一份,你要做的事不多。上午安排了量体裁衣,选头面首饰绣花样子,选嫁妆箱里的物什,下午有人会教你婚仪宫礼和基本药理。”邬梅看兰生不以为然,才补充,“每日。”
兰生微愕,“每日上午下午?”
“每日上午下午。”邬梅这时不像个当妈的,落井下石。
兰生瞧出来了,撇嘴一笑,“总务府连嫁妆都包了,女儿感觉娘会很闲,不如首饰嫁妆这些娘来选,我明日上午肯定到场,每日下午也抽一个时辰在家。”她浪费不起十日。
“你娘很忙,府里大小事现在都要我管。”邬梅不让步。
“那样的话,我今天就不去拆墙了,等工造司来拆吧。”兰生更不让步,“我推到娘身上,说娘出门用的,避人耳目。”
拿暗门要挟她?邬梅敛眸,“好女儿,为了出门不惜毁你娘名声。”
“还没毁呢。”兰生不怕,“女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