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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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宅-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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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月凌感觉兰生目光突狠,心中不禁怕怕,“大姐,我们别造宅子了,银子我帮你赔。”准备贡献出自己全部的私房钱。
  兰生立刻恶狠狠瞪向他,“到这时候就是天塌地陷,世上所有的宅子都垮了,我也要让庆云坊的宅子成为得天独厚独一座。”
  “难道造宅比你嫁人还重要?”哪有这样的姑娘家啊?
  “你这么问我,就像是在问活比死还重要一样。”婚姻是坟墓,她那个时空至少多数人经历过快乐到麻痹的恋爱期,而清醒地,直接地跳进去,不是跟寻死差不多?
  南月凌闭嘴了。他怎么能期望说得服她呢?从来就没说服过,只有被说服的份。到了庆云坊鲁老爷那块地上,除却行人之外,不远处站定着七八个汉子,一面对着他这边指指点点,一面说话大笑。他面皮薄,刚有点懊恼跟出来,但看兰生若无其事,不由也挺直腰杆。难道他还输给女子不成?
  叮叮当当,乒乒乓乓,声音忙碌,身影穿梭,这日一群懒散骨头终于打起了精神,硬冷多日的土地蒸腾着解冻的热力。
  同泊老三褐老四耗了十日,与那些随时开了工人的老板相比,兰生的做法显得十分无能,然而理由并非因她承担不起损失仅有劳动力的后果,而是她明白为何大家提不起劲来。如果不解决这一点,找谁来开工都一样。他们不服她,哪怕吃的喝的住的是花她的银子,但并不意味她就是老大了。他们一没求着她,二没赖着她,要不是大当家的命令,大可一走了之。他们是习惯有了上顿没下顿,甚至饿几天的苦哈汉,也习惯了暴财暴花的一朝富变穷,只求活得自在。
  兰生必须要让他们心服,所以她耐心与他们周旋了十日。不过,十日硬功十日软磨,她的打算只完成一半。
  泊老三一见,眼珠子滴溜转,对兄弟们大喝一声好好看,笑得跟狐狸一样上前来,“大小姐今日真早,您瞧,都卖命干着呢,绝对不会再偷懒。”
  单独扛根木头的褐老四黑着面,对泊老三吐口唾沫,“见钱眼开的耗子精,欺压自己兄弟,我呸。”
  泊老三平时跟褐老四吵惯了,一点不变脸色,“有种骂大当家去,又不是我让你们来干活的。”
  “要不是你撺掇,大当家能同意?别以为你搞小动作我就不知——”肩上突然轻了些份量,回头一看愕然。那位大小姐帮他搬木头!
  “……喂,谁用你帮?细胳膊细腿的,压折了再找我算帐?滚开!”褐老四面子上顿觉下不来。他抱怨归抱怨,大当家要他干活,他还是会照办的。
  南月凌一看,喝,兰生不知何时顶了个奇形怪状的大头帽,双手还戴厚手套。帽子似乎是木质的,龟壳形状,还有两根绳系着下巴。至于手套,显十指,用粗麻布制的,但胖大,仿佛里面塞了棉花。
  他赶忙过去拉她,“你干吗跟这些人一起干活?你是付工钱的!”
  兰生却不管三七二十一,推着木头前进,连带褐老四也不得不动起来,直到把木头搬到地基桩洞前,才喘口气道,“我还是工头,我自己不干活,指望谁能服我?是不是,褐老四?”
  褐老四哼了哼,“知道就好。咱大当家是姑娘家,那也是打小跟咱们一起拼到大的。二当家是一手剑打得个个服帖。你算老几?几个臭钱就能对咱们指手画脚?世上最容易来的就是银子了。”
  兰生道,“这么容易来银子,我却也不好意思白捡,力气肯定比不过你们,帮帮凑凑吧。”
  无果扛着个麻袋过来,一人发一个木壳帽加一副手套。
  褐老四翻过木壳,看到里面垫了软布,奇道,“戴着做啥用?”
  兰生指着木桩砖堆,“这叫安全帽,防脑袋被砸用。这是工用手套,免伤手。”虽然是小工程,这群人多门外汉,干活时出了事,她不够赔。

  第130章 探班

  褐老四戴上安全帽又拿下,没感动,还一脸嫌弃,手拍得帽子啪啪响,“不戴,沉得脖子都缩下去半寸,还像他娘的乌龟壳!”
  众人起哄,“谁他娘戴龟帽就是龟孙子!”
  兰生也不强迫,“帽子手套都发到你们手上了,你们不戴就是自己的事,今后要是在工地干活时磕绊撞伤,可别找我麻烦。”
  以褐老四为首的众人不以为然,唯有泊老三戴了。
  今日下木桩,褐老四一手拿了大木锤,激兰生,“大小姐不是要让咱们心服,敢不敢抱桩?”桩尖打入土前,需要有人抱住桩子。
  也算兰生运气好,这些匪类虽然没造过大屋,山寨里修修补补全靠他们动手,并非一窍不通。尤其是褐老四,据说寨里马棚由他带头搭建,迄今还没漏过雨,马住得比人舒服。而兰生同褐老四说怎么打地基的时候,他也是一点就通,动手精准。相比之下,她反而有点光说不练。
  但现在她打算从基础重新打起,挽袖抱桩,全然不顾及千金形象,“谁怕谁?来!”
  南月凌立刻感觉背上烘热惊出汗,“无果,别让她乱来啊!不说她是女子,褐脸那家伙锤子歪一歪,她的胳膊肯定折断。”
  无果没去阻止,将手伸到背后,随时准备出剑。
  褐老四惊讶兰生真敢,却也不含糊,高高举起大锤,“你自找的,可别怪我——”
  砰!砰!一锤!两锤!三四锤!
  南月凌看来,每一锤都似乎要砸到兰生身上去。
  桩子下去,褐老四额头见汗,兰生松开手退后。她戴着手套还觉手指发麻,但褐老四打桩的功夫真是一流。力道笔直下去。
  褐老四瞥她,目光中少些轻蔑,却不甘示好。“大小姐下回抓稳点,早上没吃饭还咋地?”
  兰生敲敲胳膊。对褐老四的话一笑而过,“再来一根?”
  褐老四哼,“来就来,大小姐喜欢干苦力活,咱们也只能奉陪。”看她装样子到几时!
  兰生“装”到第五根桩,她没喊累,却是褐老四要歇口气。她一气喝碗水下去。见褐老四还需一会儿,便转头帮忙其他人挖土。身上脏兮兮,衣裙沾木屑土尘,安全帽下发丝与汗水粘连。手套擦过脸灰黑了也丝毫不在意。
  众人一看兰生真是能跟他们同甘共苦的架势,当然不好冷嘲热讽,干起活来还多卖力几分。
  褐老四冷眼瞧,不能说兰生,就说南月凌。“你大姐这么能干,小公子却一旁干看着?”
  南月凌一怔,不知怎么回答。
  “大姐?”颇诧异的语气,有人插言,“我还以为兰姑娘是帮小东家做事的人。想不到还是姐弟俩。”
  南月凌回头去看,但见一灰袍男子坐在竹椅轿上,身旁一个系豌豆发带的小丫头和一个三十多岁黑衣白袖的掌事。灰袍男子面容枯槁,脸色青灰,十指如爪,眼帘垂颤,正是锦绣山庄少东家景荻。
  南月凌讪笑,“大姐说女子行商难上加难,在外才以小东家称我,景少东别怪我们隐瞒。”
  景荻其实早知兰生身份,自然道不怪。
  南月凌喊声大姐。
  兰生闻声而望,见到景荻先是一怔,随即露出笑颜,放下手中的活,一边拍着裙上尘土一边说道,“平掌事说木料未到货,要迟几日才能送来,我说无妨,横竖工事也有些耽搁,却想不到景少东亲自跑这一趟,叫我心里过意不去。”
  景荻想开口,却咳了两声。豌豆立刻从腰间玉瓶里倒一小杯绿液递上去,他抿了一口,皱眉还回去。
  兰生微笑着等,不催不问。
  “昨日十五灯节,锦绣山庄每年那时邀请常客们一聚,景某想到兰姑娘,写帖子的时候才发现不知姑娘家住何处。正好平旺说今日来送木料,景某就随他一道过来拜个晚年。祝兰姑娘和小东家新年大吉,心想事成。”语气虽虚弱,至少不咳了。
  原来是拜年,兰生也回吉利话,“多谢景少东,我也愿少东家这年病魔散尽,身强体健,将锦绣山庄长长久久经营下去,财源滚滚来,添你康寿。”
  豌豆高兴得说,“兰姑娘的话越听越让人欢喜,公子得封个大红包。”
  景荻嘴角一弯,“给红包不如给实惠些的,兰姑娘,今日这工场上的午饭我包了。”
  抬椅轿的大汉就把他放下来,到工地外的马车上拎了二三十个饭龛菜屉,还有两小坛酒。
  他又道,“这是醉仙居的酒菜,挺值些银子的。”
  别人听不出来,平时有些大而化之的兰生却突然听出来了,“景少东一般给常客多少红包过年?”
  豌豆张嘴,让景荻咳闭了。
  “红包就是应个节,看客人买我多少货。以兰姑娘这笔,小庄也就赚个给平旺年奖的份。”不知是否因为过节,病入膏肓的人脸上有些健康润泽,似喜气。
  “景少东不用左顾而言它,多少?”兰生契而不舍。
  “一两到三两不等。”景荻终于干脆。
  靠!兰生笑出白牙,“少东家小气。”
  “兰姑娘夸奖。”景荻表示感谢。
  “能问一下这醉仙居的饭菜值多少?”她这边共有十五人,除非他漂亮的饭龛里装得其实是大白馒头和烙饼,不然一两到三两可买不到。
  “昨日我家公子在醉仙居请得客,点多了——”豌豆歪头动脑,“叫什么来着?”
  南月凌跟抢答似得,“打包!”
  “嗯嗯,打包!”豌豆直点头,“所以不用钱——啊——公子为什么又拍我?”刚才想说红包多少,被拍了一记。
  “因为你笨。怎么不用钱?公子我不付钱,醉仙居能上这些酒菜,又能让你把它们拿走?”打包一词,是景荻听南月凌说起的。
  “吃剩的本来就要扔。”豌豆嘟着嘴,委屈。
  “今天一早厨娘重新做过,花了不少工夫,怎么还能说是吃剩的?”
  单从这段对话,很难想象其中一位是病得要挂掉的人,兰生笑得心事都没了,“本想说无功不受禄,既然是顺水人情,只要这帮干活的人不介意,我就收了。”喊声泊老三。
  泊老三同褐老四交换了眼神,小跑过来,“大姑娘,你不介意我们喝酒,我们也不介意收了这份顺水人情。”
  “昨晚也没给你们加菜,喝吧。下午早些收工逛灯会去,听说连着三晚有夜市。只是泊老三,你可别忘了——”兰生没什么好介意。
  “大姑娘不用说我也晓得,绝不乱花一文钱。”泊老三说罢呼哨一声,众人立刻上来将饭盒酒坛拎走,先拍开封泥闻酒味,啧啧称好酒。
  “看来我还得另请兰姑娘姐弟和无果剑卫。”小眼睛未必比大眼睛看得少,眯缝眼未必比睁大眼少仔细,反而打着掩护,更容易瞧见微末。
  “这些人还没把我当自己人,不过,会的。”兰生其实想去抢饭吃,再一想什么事做过头就不好了,“景少东请我这些工人,你,豌豆姑娘和平掌事的午饭就包我身上吧。贵得请不起,粗茶淡饭路边饭铺如何?”
  豌豆委屈归委屈,一颗红心为公子,“粗茶淡饭公子怎么咽得下?还是我们请兰姑娘吧。”
  兰生想了想,正要点头同意,忽听嘶鸣。
  众人看去,只见一匹乌亮骏马踏上坑洼地面,速度还不慢,眼看就要踢翻景荻的竹椅,刹那定住。骑士一手控马的好本事,不过如此嚣张,不太让人愉快就是。
  豌豆叉腰,“你这人怎么回事?气势汹汹像强盗!”
  兰生挥手扇开扬起的尘土,看清骑士之后挑起眉,“胜殿下,有些日子没见,新年好啊。”
  泫胜看看四周,眉头紧皱,“兄长说刚刚巡庆云坊时看到你,我还不信,想不到你真在这儿。”
  这口气大有兴师问罪之敌意,令兰生笑容浅淡了去,“我在这儿又如何?”
  “看南月大小姐心情不错,却不知有人为你白日里喝醉,我看不过眼,来接你安慰人去。”泫胜一勒缰绳,马蹄踏泥,最矮的人吃最多的灰。
  这人就是景荻。他坐在竹椅上,比豌豆还矮了一点,泥星子打到他腰带那么高,眨眼间落了半身土。两汉子连忙把椅轿抬开,但似乎迟了点,景荻吸进灰尘,引起一阵猛咳,好像心肝肺都要咳出来的感觉。
  兰生沉了脸。泫胜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她今天真不想忍。当她解闷逗趣的,高兴就哄两句,不高兴就踩扁了。还好这里离街有一定距离,不然他这声南月大小姐传出去,长风造不用祭白羊就能直接断了她这条路。她这么小心翼翼瞒着家里是为什么?还不是怕过早传到老夫人和她爹那里,从此不能出门。
  “胜殿下这话让我听不明白,可听起来似乎你为他人的事而来,与殿下既然无关,如此大呼小叫有失风度。”皇族最重面子,私底下的作派另当别论。
  “南月兰生,别人说了我还不信,你真当自己是国师府大小姐,摆天女圣女那么大的架子?”泫胜猿臂一伸,强硬道,“上马!”

  第131章 鹤舞

  兰生不肯,冷眼抱臂。
  泊老三要过来,却被褐老四拉住凑耳说了什么,就重新坐下了。
  “兰姑娘还是跟去得好,西平王府的二殿下怎么也不会为难一个姑娘。”弱音鸣耳鼓,景荻开口,“府上可有人需要景某知会?”
  兰生眼梢飞起,目光与那位坐着的,明明虚弱的,却两面圆滑的男子对视,片刻后神色轻缓说道,“不必了,如景少东所言,这位胜殿下为人还是不错的,一时有些气盛罢了。”
  左一个不为难,右一个还不错,泫胜气也出不来,干咳一声,“姑奶奶,大小姐,大姑娘,烦请你跟我走一趟,行不行?”
  “行,不过你骑马而行,我坐车而行,怎么也不能跟你共乘一骑。”兰生叫上无果,把蹦过来的南月凌拍停,多半不是带皮球的场合,吩咐泊老三送回家去。
  又与景荻颔首,“少东家这顿饭看来得下回请我了,如今你知道我家在哪儿,我等着收请帖,粗茶淡饭我是不去的。”
  景荻淡笑,“好。”
  到了街上,无果去驾车,泫胜才问,“那个景少东是什么人?居然知道我身份。”
  兰生本不想理会,却因见过景荻的圆融而收了刺,“他是锦绣山庄少东家,锦绣山庄——”
  她还没说完,泫胜就抢道,“景胖子还有儿子?”
  兰生当然知道景胖子所指何人,“是侄子。胜殿下竟知道锦绣山庄,出乎我意料。”以为再富也不过是商。
  “帝都之中有两位富贵人。官非官。当官的,不当官的,都知道他俩。贵非贵。出身贵的,出身平的,他俩都能结交。一位是玲珑水榭柏老板,还有一位就是锦绣山庄景老板。”泫胜道。
  兰生已知柏湖舟和太后是一家亲,就问。“景老板是何来历?”
  “没什么来历,只是这人一张嘴能说会道,一双手能翻锦绣也能掀陋丑,听人说,与他为敌不如为友。看似不显山露水。传闻富可敌国。不过。也听说他没家里人,怎么冒出来个侄子?”泫胜虽听说过景氏,并没打过交道。
  “个个都是听说。就算家里有七姑八婆的亲戚可能就传没了。”也许是景老板保护侄子?
  泫胜不置可否,在兰生上车前追问一句,“你跟他又是什么关系?”
  “买家卖家的关系,同桌吃饭的关系,欠债收债的关系,暂时就这些。”帘子合密,她暂时不想再说话。
  泫胜嘟哝一句厉害丫头,将马车引向玲珑水榭。
  兰生下车,见到别具一格的水桥水亭。心想昨天才来今天又来,不知道柏叔叔有没有类似贵宾卡会员制的优惠待遇,让她办一个可以免费吃喝。
  “兰大姑娘,真不巧,老板出门会客,和车非小先生一块儿去的。今晚大概能回来。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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