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
婀姬双臂环抱,“是与我没关系,就怕安大人心软,想着童年的情谊,这边受着重用,那边弃主投敌。”
“童年的情谊?若有那种东西,南月兰生怎会嫁给六皇子?”安鹄一勾嘴角,目光但寒,“她无情我无义,我要出人头地,让她知道她选错了,这辈子到死都后悔不及,又怎会去帮她丈夫?”
安鹄语气一转,“婀美人还有事么?”
“方才安相把殿下找去了,是东城郊不少百姓突染急病的事,太子虽没吩咐,可我觉得还是告诉你一声。我从前最瞧不起报复女人的男人,不过对方恰恰是我讨厌的女子,而安大人前途无可限量,我便把宝押你身上了。安大人,你我很像,没有家人没有朋友,要什么都得靠自己。然而这座冰冷的朝堂殿宇。一个人走得再小心也难以幸存。你可以防我,如同我也不全心全意信你一般,彼此顺手帮一把,可能有朝一日走出你我想不到的成功局面来。”婀姬婀娜。身姿柔美,如水纹淡然退开。
安鹄沉思片刻,合上公文,往阁部赶去。
第二日,兰生如常去鸦场办公,却发现西城门本来人数可怜的守卫竟只剩两人了。她走了两年的西城,和守卫们十分熟捻,就直接问。
“其他人呢?放假?还是哪位兵大哥家里办喜事,都帮忙去了?”
守卫道,“还放假呢?兰大姑娘以为哪儿都跟你们居安造似的。干活发饷,不干活也发饷。这不,东城要围禁封坊,人手不够,上头就把咱们一整队差不多全抽走了。”
“围禁封坊?”兰生好奇多问一句。“出了什么事?”
“前些日子东城郊的渣玉山病了一片人,而且只要家里有一个人染上,全家多会得一样的病。当时以为就是普通的风寒症,结果御医局派医官查了,没查出病因。”守卫越说越小声。
“怕是传染……疫病么?”兰生皱眉。
守卫竖起食指,凑在车窗边直嘘声,“兰大姑娘小声点儿。要让人听到可不得了。既然没查出病因,就还不一定,只是朝廷十分重视,以防万一,要将东城渣玉山周围的五个坊全部封禁。不过,兰大姑娘今日早些回城。怕上头再要求提前关城门。”
兰生想起来,“渣玉山住得都是两年多前逃难来的百姓吧?”
守卫点头,“岂止是渣玉山,渣五坊是帝都最糟糕的贱乱区了。咱西城好歹只是穷,大多户人家还懂本份老实干活。渣五坊里穷成什么样的都有。干着帝都最脏最臭的活儿。同乡人抱成团,不同乡人互相欺,对朝廷一直存不良意。那座渣玉山原本叫查玉山,改了名,因为那里住得都是渣滓臭屎。我听说,从渣五坊外圈走过,衣服上都会染上臭味,鞋底必定沾上粪渍。”
脏乱不洁确实容易引起瘟疫,尤其是春天,过冬的细菌迅速苏醒繁殖,最可能爆发的时节。兰生思忖着,不禁有些担忧,毕竟瘟疫是很大的灾祸,一旦扩散开来,全城人都会倒霉。她因此改了主意,让红豆去鸦场报信,同时让无果赶车回娘家。和病有关的消息,问玉蕊应该最准确。
谁知,她问医馆的人,他们说玉蕊在内院,她去问彩睛,彩睛却说玉蕊在医馆。兰生心中就有不祥的预感,干脆找了一遍北院,结果玉蕊不在,流光也不在。
金薇不知东城的事,“难得看你这般紧张,可你又不是不知道,自从搬到北院里住,玉蕊要么就待在医馆,要么就跑平医所。八成又去给人瞧病了,所以流光才不在。玉蕊只要出门,流光总跟着她的。”
流光得知擎天寨留守兄弟们全军覆没后,整整两个月,人疯了一般要找太子报仇。如果不是玉蕊不厌其烦劝说,还有泊三褐四带着幸免于难的兄弟们轮流盯着,她大概已被同样疯找刺客的太子碎尸万段了。而兰生扔一句等着柳夏,她的迷神状态才渐渐恢复过来。
“我刚才听说东城郊渣玉山的五个坊兵封围禁,似乎怀疑是疫病,想这方面的消息玉蕊知道得多些,过来跟她打听一下。”兰生告诉金薇。
金薇如今只是四象馆的女先生,天女的影响已大不如前,但对朝廷的大事并非一无所知,“已经到围坊这么严重了么?前几日玉蕊去东城平医所,优先收容渣玉山的病人,虽然还没找到病因和诊治的方法,但圣医谷的草药暂时能控制病情,除了最早几个未获诊治而去世的重患,平医所里还无人病亡……”
兰生转身就走。
“你这又是去哪儿?”金薇快步跟上,发现兰生走路,她却得跑,“玉蕊不会有事,你忘了我最擅长的。玉蕊面清额润,是长寿相。”
“爹的天能可以消失,你和玉蕊说不定也一样,今后别动不动开六爻用通感。”兰生拿了大巫的书卷,虽没再看到异象,却将大巫传给东海族人的手记全理解了。
大巫认为,天能是神留给自然之母的礼物,再由自然赋予了某些具有超凡体质的人,但赋予的同时并非任取。自然母亲最公允的规则,有付出才有收获。因此能力不能滥用,不能无止尽得用,尤其是预测力,避凶力,求福力,以及违背天道命运良心的破坏力。
天能虽是这个时空的独有现象,兰生也早就接受了,而大巫手记中不少主观臆断的地方,或者说是受到客观条件的限制,不过就付出收获这个道理而言,她是相信的。玉蕊看病气还好,一旦用能治病,自己必定病一场,这就是代价。
“我看过大巫手记。”金薇并非天性清高,而是因为她的能力不似玉蕊,容易反噬己身,又因为皇帝老头的贪盯,更是待人冷漠。一般开卦就是自娱自乐,星象是和爹一起看的,面相说个长短寿。不过要是有推不掉的重金礼请,她起爻之前必献生祭,写完签后至少斋素十日。
“知道就好。我猜玉蕊去了东城平医所,平医所离渣玉山太近,太子突然封坊围禁,必然人心惶惶。玉蕊容易心软,家里又正值多事之秋,怕她只顾做好事,我还是去看着她。”兰生说不出为什么,就是觉得不安。
“我也去。”金薇让兰生弄得有些紧张。
“老夫人病着,爹病着,你帮我娘照顾家里。而且,太子这时可不想看到南月家的女儿。”兰生问金薇,“我娘昨日回来说南月萍的事怎么办了吗?”
“孺子。”金薇道。
大荣太子妻妾排位基本沿用汉朝,从高到低,太子妃,太子侧妃,良娣,孺子,美人。此美人与皇帝的美人差得远了,不上礼司宫册,如婀姬。太子妃生前掌得严,太子有美人五名,孺子三人,再往上却空了。孺子是太子妾中能上册的最低位,李氏费尽心机,只给女儿谋得孺子,比婀姬高一级而已。
兰生作个惊脸,“孺子?那李氏岂非要气死?”
“李氏立刻跑祖母那里大吵大闹,还好梅姨一回来就先跟祖母通了声,祖母气归气,没晕过去。不过,家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李氏非要祖母和爹亲自去宫里求太后,昨夜起就坐在祖母院子里不肯走。”金薇叹口气,眉心居然出现疲累。
“知道嫁人的好处了吧?”兰生眨眼。
“难道就为这个嫁人吗?”金薇反问,“梅姨说得对,已不是我们能管的事了。”
兰生同意,“是啊,管不了就随她们吧。李氏其实有够天真,她只能在家里撒泼打滚,却能在太后和贤妃跟前撒泼打滚么?人家根本不给南月府明月流面子。”尊贵的南月女儿,只值太子的一个末等妾。
“快去吧,把玉蕊平安带回来。”金薇不再跟着兰生,送到门口止步。
然而,当兰生赶到东城平医所时,医官却说玉蕊已经回去了。她正要让无果循另一条路回南月府,突然回头看着脏乱的院子。
应该住满病人的地方,未免太安静。几乎立刻,兰生往里面走。
医官急拦,“娘娘!”
帘子后,屋子里,空无一人。
第231章 渣人
“人呢?”兰生敛眸。
医官暗道麻烦,但他的八品阶和六皇子妃的从一品天地之差,头都不敢抬,“回娘娘话,奉相阁令,为防病势扩散,已将所有病人送入封坊之内。”
“听说这里的病人暂无性命之忧,且病因也尚未查清,那么朝廷可往渣玉山派了大夫?”兰生问。
医官有些吞吞吐吐,“……这个……下官不太清楚,大概……是派了的……吧。”
那就是没派,估计太子那帮人个个当成瘟疫,避之不及。兰生心里有数,只关心玉蕊,“圣女同意送走病人?”
医官背后冒凉汗,最后牙关一咬,打算糊弄过去,“是……”
“无果。”兰生剑指一挥。
医官眼见一道橙光劈出弯弧,离自己虽有丈余,但觉剑气森森擦过官袍,吓得扑通跪了,“娘娘饶命,圣女大人没同意,可是下官位卑职小,不敢不听相阁之令啊。”
“到底是不是疫病?”她没时间了解别人的苦衷,一旦确认是瘟疫,会马上收拾行李离开,尤其她后腿上带着的份量那么重,实在刻不容缓。
“不是疫病又是什么?一人病全家病,一家病邻家病,以渣玉山为重病区,已波及邻边三坊,所以才要封禁八坊。虽然圣女大人觉得能治,但药方定不下,时间又紧迫……”
兰生打断医官,“封了八坊?”不是五坊?
“是,坊门全关了,重兵把守,任何人不得出入……”
学了某人听不全话的坏毛病,兰生再打断,“相阁除了封禁的对策之外,打算如何治疗患者?御医局的对策是什么?”
医官额头都见了汗,感觉比应付上上官还难。“下……下官不知,只得到送走病人的命令。”然后想到怎么卸去责任,“都军司在东市设立了临时调度署,下官告诉圣女大人之后。她就没再坚持留下病人,而是带着圣医谷的弟子走了。如果她没有回府,也许……”
兰生转身就走,不想一瘦高的孩子从门外冲进来,差点撞上。
孩子大概十一二岁,头顶心留一根乌亮的辫子,一身小厮短衫,快撞上兰生时灵活往旁边一跳,急呵呵对医官说,“大人不肯救人。圣女姐姐不怪你,不过平医所里的药都给我们吧。实在不行,圣女姐姐说,就当南月府买了。”
医官当着兰生的面哪能说不,连忙到药房装药去。
小子这才看了看兰生。神情马上惊愕,“是你!”却见兰生好似不认识他,“我是三宝,当年你在我家粥铺吃饼,付不出钱来,硬跟一位公子攀桌友。
无果对兰生道,“冯娘的儿子。”他知兰生认人的反应常慢。
兰生恍然大悟。“是你啊。你不是在玲珑水榭当差,怎么帮圣女跑腿?”心中唏嘘,原来,已是当年。
冯娘跟兰生搬进了六皇子府,专司尔月庭的厨房。因为自己官婢的身份,她从不愿意三宝进府探望。向兰生要了每月两日的假,出去看儿子。
“我想学医,柏老板允了,平时还在玲珑水榭当差,活儿干完后就可以到平医所帮忙。”小小年纪。大理想。
“我妹妹呢?”省得她无头苍蝇乱撞。
虽然三宝和兰生也只有一面之缘,但没少听他娘提起她,所以知道兰生是南月大小姐,理得清这家子的关系,“圣女姐姐要同那些病人一起去渣玉山。”
兰生不自禁叹气,她就知道玉蕊会这么做,“你们知不知围禁了?”
“知道,但圣女姐姐要去给人看病,当然会放行吧。现在里面没有大夫,圣女和圣医谷弟子就是确诊和治愈病人的唯一希望。”三宝看到医官拖了两只鼓囊囊的麻袋出来,不知是六皇子妃的面子,咕哝一声难得大方,然后赶紧帮他把袋子装上门外等着的驴车,“你找圣女姐姐的话,跟着我就行了,圣女说好等我拿到药再一起进去。”
“你说渣玉山没大夫?”兰生思忖之后,问道。
三宝努努嘴,“别说渣玉山了,平医所也只放一个医官而已。要不是圣女姐姐几乎天天来,那些病人根本撑不下去。这时候,人人怕染病,谁肯帮他们诊治。圣女都说不是瘟疫了,但一群庸医自以为是,居然不信。如今封坊围禁,不派大夫不送药,分明就不管里面的人死活。”
兰生但道等一下,从车里拿出一张自制地图来,找到渣玉山的位置,炭笔画出封坊的范围,“你们要从哪个门进去?”
三宝看着那张精细的地图,哇叹了一声,但觉清晰好找,指着离东市最近的明丘坊,“这里。”
兰生就在明丘坊打上大叉,“三宝,你先去,让圣女在坊门前等我,我很快就到。”
三宝应了走了。
兰生又对无果道,“你去找簿马,让他能带多少人就带多少人,也到明丘坊等我。”
无果有些不放心兰生一人,“小姐去哪儿?”
“我去东市找找看西平世子。”她大概阻止不了玉蕊,但觉不能盲目进去,想先跟泫赛探探风声,弄清楚太子究竟有何打算。
兰生跳上车夫座,拿过缰绳,催无果,“你快去。东市离这儿不远,人人又惊得不敢出门,就算只有我自己,也不会有事。”
无果看了看街道两旁,忽然吹个响哨,稍等一会儿,就对兰生点点头,飞奔而出。
兰生知道无果找爱扫地的家伙,不过她的耳力听不出那小子在不在,只管自己驾了马车往东市赶去。不一会儿,但见前方兵列跑动,骑士踏尘,整条东市主街禁了普通百姓,还在街口设卡,出入要有都护军的木牌。她没有,当然被人呼喝。
“女人别瞎凑热闹,赶紧回家待着去。”大兵冷着脸,表情黑。怕自己倒霉染上疫病。
兰生不在意,安稳问道,“这里谁在调度?可是西平世子赛殿下?”
大兵一听,重视起来。“你什么人?问这些做什么?”
“请你传报,六皇子妃想见调度的将军。”只希望玉蕊乖乖等到她去,兰生虽觉得不安,仍沉住了气。
旁边一个新兵蛋子,看兰生穿得素衣素裙,眼睛就往她身后看,嘻笑道,“六皇子妃在哪儿?”
“在这儿。”兰生指指自己,“劳驾通传。”
新兵蛋子下巴落耷拉了,想说怎么可能。但却说不出这样的话。这是帝都,整条街都是都护军。他们小兵不认识六皇子妃,但将军可能认识。将军不认识,调度署总有人认识。这女子无论如何也装不了假。既然不是冒充,那就是真的。
一双俏凤飞挑的眸子。令那张精致的面容刁又刻,却不容否认它的天生丽质。
新兵耷拉下巴的时候,大兵跑得飞快,很快就带了一个人来。新兵不认得兰生,却认得来人,那是户司新上任的簿记安大人。
安鹄对兰生直揖,“下官参见娘娘。”
守着关卡的兵士跪了一排。“参见娘娘。”
兰生道声免礼,对上安鹄抬望的眼睛,“安大人负责此次围坊的话,本妃就可以放心了。”
安鹄一笑,“恐怕让娘娘失望,下官只负责统计连同渣玉山在内九坊的人口总数。帮太子殿下打打下手,对于围禁的事,半句插不上嘴。”
“太子殿下也在么?”春天了,蛇虫鼠蚁都出洞了?
“关系到九坊一千一百三十二户,将近三千百姓的生死大事。太子殿下当然要亲自坐镇。”安鹄在前头引路,“倒是娘娘来得突然,让人不明来意。”
“本妃来找人情求面子。安大人说这是三千百姓的生死大事,难道已经确认是流疫死疾?”兰生的不祥预感并非空穴来风,当朝太子贪婪荣庸,官场充斥舞弊营私,如果瘟疫真发生在帝都郊区,这些惜命的人一定会用极端手段保住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