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雾跪地,犹豫片刻后干脆利落地道:“回娘娘,下官乃是奉陛下之命……”
“可以了!”清妃突然打断她,倾身向前,缓和了口气:“今日你没有见过本宫,本宫也没问过你话,明白了吗?”
苏清是个非常聪明的女人,从不干涉朝政,更不会干预老皇帝的任何事情,听出阿雾是奉旨前来,立刻变了脸,可见老皇帝独宠她也不是没有道理。
“快起来吧。”清妃换上来时那温和笑脸,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语气轻松地对阿雾道:“你先回去吧!~”
目送阿雾离开,夜雪满脑子的疑虑。
走神儿的空当,清妃已经跟她聊了不少话题,她偶尔答上一句,心不在焉的样子清妃知而不言。
“跟本宫说说,你刚才发那么大火,是不是殿下惹你不高兴了呀?”
娘娘您这都听见了不太好吧!
夜雪泪流满面,她要是向萧风吟告个状什么的她今晚还不被他整死……
“你跟殿下都还年轻,偶尔起个冲突什么的也在情理之中,可千万别往心里去~”陛下既然会派阿雾来监视她,八成是担心这姑娘做错事说错话,让阿雾多加提点。
看样子老姑姑说得没错,陛下确实很看好这姑娘。
夜雪是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怪怪的,这位娘娘把她跟萧风吟凑一对了吧?
“下官……只不过是个小侍卫,娘娘这话说得未免有些欠佳,嘿嘿,下官怕殿下听见会不高兴。”
“怕什么?”清妃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本宫可是看着殿下长大的,殿下打小就这脾气,嘴上严厉,心肠好着呢~对你呀,本宫也是看在眼里,都到了这份上也不瞒你了,殿下他是看上你啦!~你这傻孩子!~”
捂着被清妃那芊芊玉指戳得有点儿疼的额头,夜雪哭笑不得。
自编自导的“咱两很熟”大戏被清妃演绎得淋漓尽致,不亦乐乎。
她基本插不上嘴。
时间慢慢的过去,夜雪如坐针毡。
宫里头的人都尼玛是疯子啊!!
清妃终于说累了,站起来看了看外头:“哟~天儿不早了,你该去吟宵殿值班了吧?呵呵~本宫改日再来找你拉家常!~”
“哎!”夜雪赶紧站起来,大声道:“娘娘慢走!恭送娘娘!”
清妃回头:“我听着你这话,怎么像巴不得本宫快点儿走呀?”说完妩媚地笑了一下,“呵呵~”没等夜雪回话,抬手让老宫人搀着走了。
走出园子,苏清收敛笑容,“我怎么瞅着这姑娘和拓跋家的姑娘有些相似?”
“娘娘也发觉了?老奴上回来时她不能说话还不觉得,这回一听声色……倒是想起犒赏宴那晚,拓跋夜雪的声音来了!”
苏清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往园子里看了一会儿,脸色拨开云雾见彩虹:“本宫这回算是明白了!”
她还纳闷儿陛下为何突然对个女侍卫如此上心,再说殿下也不是那种喜新厌旧之人,心水拓跋家那姑娘多年,婚事都定下了怎么可能看上别的姑娘。
原来如此!
苏清笑起来媚态毕露,她喜上眉梢:“走,上陛下那儿说她好话去~”
*
夜雪戴上护甲,别上短剑,欲哭无泪。
这宫里的日子没法过了!!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来到吟宵殿,一夜的战斗即将开始。
萧风吟这头也是奇了,居然不吵不闹,一言不发,安静的基本可以无视他的存在。
“殿下,您的茶凉了。”这是她的分内事,虽然正闹着她也理不清的别扭,为了不把他惹急,这些事情也是必要为之。
他充耳未闻一般,揭开茶碗盖子,吹了吹浮叶,“茶凉了尚能入口,不比人心,凉了便可以弃了。”
“属下愚钝,不明殿下话中典故。”说着冲他做了个鬼脸。
当她真的只会打仗骑马么?她才思敏捷心思细腻着呢!
酸她几句就想惹得她恼羞成怒,以下犯上?她偏不上当!
敌方被识破,果然沉默了。她开始观察寝殿的结构,打算就在今晚行动。
磨拳搽掌:这位高贵冷艳的皇子殿下,不晓得秘籍会不会藏您身上呢?
“别看了,秘籍不在我身上。”
“……”
被发现了。
她歪头露出无辜的表情,干笑道:“殿下误会了,属下只是在担心,阿离大人被您派出宫办事去了,您今晚该如何沐浴更衣?”
哈哈哈哈!光想想他没办法自己洗澡就好好笑!
“你不说,我都忘了。”他突然站起来,露出招牌式动人的笑容:“此事正好无人接手,就你了。”
夜雪呆呆地望着笑得一脸优雅的少年,脑中冒出几个镶金大字:自作孽,不可活!
☆、第27章 问世间淡定为何物
“我不干!”拓跋夜雪干脆地拒绝,将佩剑放在桌上,双手环胸,用特别憋屈的眼神儿盯着他。
横竖他也看不见她的表情,殿中二人直接就沉默了。
小太监探头进来,瞄了眼里头的局势,待到空气中的冷暴力飘散了些,这才推门而入。
轻手轻脚的走到两人跟前,一面儿观察着夜雪的表情:“殿下,齐国公主……求见~”说完转头,小心的翼翼打量着萧风吟的脸色。
这两人他可都惹不起呀!小太监生怕说错什么被治个连坐罪。
“请她进来。”
“是。”小太监明显松了口气。
眼看着小太监才刚退出去,衣角带进来的风还没吹完,那头骄傲得像只公鸡的高雅就踩着快步进来了。
瞥了眼委曲求全的拓跋夜雪,尖细的下巴扬得更高。
萧风吟微微侧目,“公主有什么事么?”
高雅笑得恰到好处,“刚听大哥说,殿下明日要去狩猎,我这便过来问问。”
“然后呢?”这话是夜雪说的。
高雅瞪她一眼,不予理会,继续对忙着练字的萧风吟道:“正巧我大哥也有这打算,说是让我一道过去,见识见识殿下的本领!~”
萧风吟点点头,随口回到:“公主想去,随高公子一道去便是了。”
高雅所说的狩猎大会,是大梁三年一次的狩猎比赛。所有皇室成员、大梁五品以上官员必须参加,草根贫民则择优选拔参赛。阵容强大,奖励丰厚。
官家的嫡子嫡女也可有机会结实更多有权势的人。
穷困小子偶遇官家小姐,官家小姐指路皇室权贵,诸多花前月下美好的艳遇都将在这天发生。
对有头有脸的大家族来说,明日的狩猎大会,就是场直奔嫁娶为目的的联姻活动,其真实意义早已不再是单纯的给年轻才俊表现的机会这么简单。
况且连续五年,当今圣上都会亲临现象观看,嘉奖出色的年轻人。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也是一样。
各大家族为了这场赛事已经做好充分的准备。
高雅得意的视线从夜雪脸上飘过,引来她鄙视一瞥。
高雅看着毫不避讳将她瞪着的女子,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隐瞒身份在殿下跟前委曲求全,不过这对她而言未尝不是件好事。
“殿下的字儿真是妙哉!还有旁边这画的是什么呀?”
夜雪斜眼看着拍马屁不怕苦的女人,又瞥了眼将一副不知名画像收好,生怕被她们看了去的萧风吟,强势插入两人之中。
强忍着内心的屈辱与愤怒,面上和颜悦色到:“既然殿下有客,属下就先退下了!”反正过了明天她就会得手,然后离开,他爱咋咋。
“慢着!”高雅叫住准备离开的女子,笑道:“听说你是个哑巴?”抬脚上前两步,接近她那只受过伤的脚,“不晓得,你这样的人疼急了会不会喊出声儿来?要不”狠狠踩上夜雪脚背的同时,“……啊疼!”高雅面容扭曲地呼痛。
这小贱人居然揪她的肉!
这臭不要脸的女人居然敢踩她痛脚!
夜雪忍痛面露凶光,咬牙切齿,语气嘲讽:“公主误会了,属下托了殿下洪福,就在前两天,已经会说话了,加上您刚才踩的那一脚,属下更是觉得全身舒畅,口齿都变清晰了呢!”
“你……”高雅指着面前这大胆女人,“区区一个侍卫头子,敢跟本公主顶嘴!?”
“住口。”萧风吟扶住疯狂的准备用眼神儿杀死敌人的夜雪,一脸担心的问:“脚还疼么?”
愤怒中的女子并没有注意到他语气的温柔,正嘴角抽动不肯移开战斗中的目光。
她最看不惯的就是这女人在萧风吟面前装腔作势!
想让她被萧风吟看扁,门儿都没有!!
“不疼!”她好强地回到。
刚刚还担忧她脚趾头的男人见她这生龙活虎的状态,也松开了她,转身唤来小太监送客。
“等等!”夜雪抬手打断小太监的举动,偏头对萧风吟道:“殿下莫急,属下还没回答完公主的话呢。”
萧风吟只觉得头疼,早已忘了这两个女人刚才的对话内容,挥挥手遣退左右为难的小太监。
拓跋夜雪身体里好战的细胞无一不被这位刁蛮任性的齐国公主挑起。
只见她一撩裙摆,一脚踏在板凳上,叉腰不顾形象地吼到:“对不起!本侍卫头子还真不是专业的!”隐忍了这么久,差点就要适应宫廷生活的时候,她也没想到怎么又回到了最原始的痞子气息。
“小女子不才!”她居高临下地看着齐国公主,“早前出征打了个小胜仗,陛下一高兴就把殿下送我了!”她以准皇子妃的身份和公主说话,就算是起了口角摩擦,也不算是以下犯上。
“噗……”
她侧目看了眼身旁的少年,啧啧,举止优雅的皇子殿下居然当众喷茶……
真是太不顾形象了!
“你不是……怎么……为何……”高雅急了,面色一阵青紫红白,已经完全跟不上她的节奏了。
就在夜雪认为她吵架的功底更上一层楼,恨不得仰天长啸:“老子已经天下无敌了!”的时候,萧风吟突然发话了。
他站起来面向她的位置,一张妖娆俊彦看不出真实情绪,似笑非笑,“将军莫不是忘了,你此番前来,身份与过去不一般,父皇并不知晓,倘若被他发现将军冒名顶替,不知将军名声还能否保得住?”
夜雪闻言先是倒抽口气,咬指头认真盯着他:“是呀!”而后又为他的无耻感到愤怒。
不容多做思考,她已经被他的话弄分心,忍不住碎碎念:“要是被陛下发现我假冒宫女潜伏在他身边,这事儿被个别不要脸的人那么一捅,我还不得被收拾!?”
萧风吟一头黑线,这女人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拓跋夜雪止住分析,收回无法彰显她素质的右脚,抖了抖裙摆,弯腰吹了吹被踩过的凳子,拿起被遗弃的佩剑,咧嘴扯出个健康清新的笑容。
“方才我只是跟你们开个玩笑。”
嘴上轻描淡写,内心那叫一个激昂。
——居然被威胁了!!
萧风吟居然为了那个女人掀她老底,太太过分了!!!
秘籍的事不能等,今晚就动手!
“既然殿下不喜欢看到属下,属下到外头候着等您就是了。”维持笑脸屈伸行礼:“属下告退!”
在高雅面前得了大胜后被萧风吟当头一盆冷水泼下来……心里酸溜溜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转身出去的时候,前脚还没跨出门槛,就听见身后的人不带感情的声音。
“既已有了意中人,又何故再提你我的婚事,不仅惹人笑话,还显将军失礼。”
她停下脚步背对着他,心中酸涩更为突出,思前想后,却始终答不上这句话。
拓跋夜雪什么也没说,表情复杂地匆匆离开正殿。
她很好奇,为什么萧风吟说那话的时候她会难受,比偷不着秘籍还难受。
入秋的夜里,天已经有些凉,独自一人抱剑立在夜空下,夜风袭来,她止不住打了个连环喷嚏。
回头看了眼亮着灯的宫殿,她不是不能进去,是不敢。
想她拓跋夜雪称霸一方,神鬼不侵,像高雅那种女人之间小掐小打的把戏她压根不放在眼里,可是……
槽!萧风吟这个点该洗澡了,那女人怎么还不走!?
虽然她并不在意他是不是被别人看光光……
也不能被高雅看呀……
哎,那是人家的私事儿,她管不着。
刚走出几步,“……不对!”她猛地掉头,那混蛋女人不会是趁萧风吟眼睛看不见,找准机会揩油吧?
想到这里终于按耐不住。
她箭步如飞地冲到门口,准备推门而入的时候又掉链子了……
这么急着冲进去,被他误会怎么办?
呸!她什么时候这般在意他的感受了,他又不是她男人!
想到他在别的女人面前跟她撇清关系就来气,他有本事羞辱她……他有本事找陛下退婚去呀!
哼!她敢退婚,她就敢把他偷亲她的事儿曝光!
……
挣扎的脚步一进一退,退了又进,可惜如何也跨不过心中那道纠结的坎。
无限惆怅中……
一个时辰后……
她没想通,还在自我挣扎……
……
拓跋夜雪举头望明月,低头咬手指。
万一殿下的出浴图流传出去,对殿下名声是大大的不好呀!
她作为他的贴身侍卫,理应进去阻止这种事情发生呀!
对呀!这不就是了嘛!
终于找着个适当的借口,拓跋夜雪二话不说,推开门就冲了进去。
为了掩饰她的不轨企图,还特意拔剑出来做抵御状,脱口就喊:“有刺客!属下前来保护殿下!”
她那豪气的一嗓子收尾后,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的殿内却只见萧风吟一人。
……她好像要丢人了。
此时他已经褪去外袍,着一件轻便的白色里衣,并非有意,但他看上去已收敛平日让人惊艳的妖冶,多了几分儒雅亲和。
他放下毛笔,望着门口的位置皱了皱眉头。
“拓跋夜雪,你是见不得我安宁一会儿,写上几个字么?”现在他每天脑中都是她瞎闹的声音,挥之不去,无奈又乐在其中。
有理想的瞎子练习写字并不少见,但她见过他写出来的那手漂亮字体时当真是自愧不如。他每天都在练习,描绘的丹青画和字迹,简直让人无法相信这是出自眼睛看不见的人之手。
“出去。”
他似乎很不高兴她唐突闯进来的举动,没关系,她脸皮厚。
“对不起……我以为有刺客才……”结结巴巴,装模作样的解释了几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表达什么。
“刺客?你是说你自己么?”离开心上人,混进宫里,接近他这个强行娶她之人,也不知是为了那本无关紧要的秘籍还是其他的。
其实只要她开口,无论她要什么,他都会给。
夜雪语塞。只因难得的嗅觉灵敏了一回,无端感到他失落的情绪。
他收起画好的丹青画,俊美舒展,没好气道:“你不偷我就算桩好事,其他刺客若能接近吟宵殿,我早在多年前就已归天。”
“呵呵……呵呵呵呵……”殿下还是很健谈的嘛……
她该说什么呢?
“那属下……出去候着。”她灰溜溜的转身想溜走。
“回来。”
咋地?还想让她跪地请罪不成?
他抽出下午所描那张压在宣纸最下的丹青,“这画送你。”
夜雪收好佩剑,好奇地上前,半跪在案几前,移正画纸,看清上头描绘的东西,差点没骂娘。
☆、第28章 难道有艳遇
他画的是一只狼,但是……这只狼的脑袋是个姑娘。
浓眉大眼,鼻梁小巧挺直,可惜眼珠子那是空白的。
这姑娘吧,咧嘴笑得贱皮皮的,一看便知画的是她!
只不过……她十五岁时无聊玩剪刀,一不小心就把刘海给剪坏了,额头中间缺了个口,看上去略奇葩。
贱皮皮的“白眼狼”牵着匹汗血宝马,前脚蹬在个身着华服的少年背上,后脚踩着把红宝石匕首。
巧了,和醉洛送她那把一模一样!
几个月前,听珠宝铺子的老掌柜提起过,她贴身携带这把红宝石匕首是位英雄的传家宝,家道中落后,英雄无奈将匕首变卖,最后辗转落在醉洛手中。
洛公子为表歉意就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她,她有眼不识泰山的拿去削苹果,为此还惋惜了一阵子。
这匕首身上的故事传奇,萧风吟失明前见过也不足为奇,奇的是……
他画的,别人看不出来,她可明白着,这分明就是她!
啧~小样儿的,为了嘲讽她,还花了点儿小心思嘛!
牵着汗血宝马,踩在他身上混迹皇宫,抱洛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