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似的。”
悠然笑道“你弟弟读书有天分,别耽误了,爹爹已经请了先生,快到府了,到时我跟爹爹说说,让你弟弟给宇哥儿做个书童,你们可愿意?”碧荷大喜,跪下磕头道“多谢姑娘,这可是好极了。”碧荷是家生子,爹娘都是老实人,只生她和弟弟木生二人,爹娘和弟弟都在庄子上,家里日子过的紧巴,平日得悠然的接济不少,这次若真能选上做宇哥儿的书童,木生可就有前程了。
悠然忙命莫连扶起碧荷,“姐姐客气了,天已晚了,我就不留姐姐了,莫连送姐姐回去。”碧荷喜滋滋的出门,莫连挽着碧荷的手低低笑道,“姐姐,您这样出去,恐招人疑心。”碧荷吐舌道“这不太高兴了吗?”忙敛了喜容,告了别,从从容容的去了。
悠然胸中一股闷气,这该死的多妾制,这不尴不尬的庶女身份!让人生出多少无奈!
17。心之忧矣
樱花粉色缠枝菊花纹暗花缎收腰小夹袄,浅浅的湖水蓝色锦云缎做成十六幅的宽裙,裙上飞着一只只银色丝线绣成的大大小小的蝴蝶,美丽而灵动,一动就好像要从裙子上飞出来一样,孟赉看着盛装后娇嫩如花的悠然,眼里全是欢喜和满意,笑着吩咐,“到了水家要守规矩,不许吃酒不许胡闹,早去早回。”
悠然笑意盈盈的答应了,“爹爹放心,女儿出了家门是最规矩不过的,不会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况且水家姐姐待客极周到,心思又缜密,必不会有事,定然尽兴而归。”
钟氏笑吟吟的听着父女两个说话,心里对孟赉宠爱悠然有些不满,水家是兵部尚书府,和孟家向无往来,只是水家祖籍是广州,水尚书妻子亡故后独生女儿水冰心回乡守孝,守孝期满后仍在祖籍住了两年,这两年中和悠然一起聚过几次,就此有了交情。听说水家独女水冰心小姐生的极美,又极有才情极能干,水尚书妻子亡故后不曾续弦,水府是水冰心打理,井井有条,极有章法,水冰心回京城虽只短短的一年时间,已是京城名媛,她举办的诗会,不少京城贵女都想参加,孟家五个女儿,独悠然有请帖。
悦然即将出阁的人自是不会出门的,嫣然要陪着老太太,悠然倒是问过欣然、安然,约她们一起去,说可以让水家姐姐补贴子过来,只是欣然和安然两人都不怎么会做诗,怕出丑,既想去又怕去,犹犹豫豫的最后还是决定不去了,悠然只好独自一人赴会。
孟赉不放心悠然一个人出门,丫头婆子的带了一堆,交待莫连“服侍好五姑娘,一步不许离了人。不许去水边,不许姑娘吃酒,姑娘使性子要好生劝着。”莫连应道“是,定服侍好五姑娘。虽是第一次去水府,水家小姐和五姑娘却是极熟极要好的,老爷放心。”
悠然跟钟氏告辞了,孟赉带着她又去老太太处告辞了,方出门登车奔水府而去。望着悠然翩翩离去的背影,嫣然愣了半天,咬了半天嘴唇,同样是庶女,为什么悠然可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出门参加诗会,自己却要日复一日的陪着老太太?论做诗,悠然怎么可能比的过自己?胡氏笑道“五侄女这条宽幅裙做的真是精心,这蝴蝶绣的,跟真的一样,啧啧啧,可真讲究。”
老太太皱眉,“太过奢华。一丝一缕,当思来之不易。”胡氏抿嘴笑道,“谁说不是呢,庶女都穿成这样,像我家怡姐儿可是嫡女,该怎么打扮呢。”老太太一脸慈爱,“怡姐儿正是好年纪,你要好好打扮她才是。”胡氏摇手笑道,“咱们可比不了,五侄女的衣裙,料子都极好,寻常买不到的,就是能买到也极贵,哪里有银子买?做工就别提了,是她姨娘亲手做的,论绣工,咱们府里黄姨娘可是头一份。”
老太太不以为意,“小五有的,怡姐儿也要有,回头找你二嫂要去。黄姨娘绣工好,命她给怡姐儿做就是了。”胡氏大眼睛骨碌碌乱转,“哟,瞧您说的,哪这么容易呀,料子我找二嫂要了,二嫂说小五用的不是公中份例,又说二哥吩咐了,黄姨娘除了给小五做活,旁的都不必理。”
老太太脸色微变,拿起钧窑茶碗慢慢拨着茶叶,沉吟不语,胡氏心中暗暗着急,却不敢挑唆,只陪笑说了几句闲话,看到嫣然一人坐着发呆,抿嘴笑道“后日小四小五小六还要去魏国公府,听说魏国公府的园子又大又好看,这三个小丫头指定能玩的开心了。要说还是三侄女乖巧,哪里也不去,日日陪着老太太,论理我不该说,像三侄女这样孝顺的,才该出门见客,也让外人知道书香门弟的姑娘如何知书达礼,像那不守本份的,就该拘在家里多教导才是。”
老太太目光柔和的看向嫣然,叹了口气,“你爹爹升了光禄寺卿,十日后就要上任,从此你也是从三品大员家的闺秀了。好孩子,你这么个模样性情,总是陪着我这个老太太拘在家里,可是委屈你了。”胡氏眼光闪了闪,孟赉的任命昨日正式下来了,老太太欣喜若狂,要遍邀亲友摆酒唱戏庆祝,却被孟赉拦下,说不宜铺张,最后老太太也没拗过孟赉。哎,恐怕这往后,老太太说话是越来越不管用了。
嫣然抱着老太太的胳膊,一脸娇嗔“看祖母说的,您可冤枉死孙女了,能陪着您跟您学道理是孙女的福份,孙女求还求不来呢,哪里来的委屈呀?”老太太满脸是笑,“瞧瞧我这乖孙女,可真招人疼!”嫣然撒娇跟老太太不依,老太太哄着嫣然,胡氏和旁边服侍的丫头婆子们都凑趣儿的笑了起来。
当天黄昏,悠然回府后,从西侧门下了马车,换了小轿往内宅而来,二门外小厮来福恭恭敬敬的施礼,“老爷请五姑娘去书房。”悠然便乘着小轿到了外书房。
孟赉站在书案前,青色道袍,白底黑邦布鞋,头发只用一只发簪松松挽着,提笔画完一幅垂钓图,放下笔,欣赏了一会儿,悠然在旁称赞“不衫不履的妙!”
孟赉瞪了她一眼,“乱拍马屁,你懂什么画!做诗你也不行!今儿还去参加诗会了,有没有出丑啊?”悠然吐吐舌头,信誓旦旦的保证“绝对没有出丑!”
“哦?”孟赉疑惑的看向悠然,难不成她这阵子功课有长进?却听悠然自我夸奖道“我可聪明了,知道自己素乏捷才,做诗是不行的,所以我根本没做!”
孟赉无力的望着得意洋洋的女儿,无语了。这孩子聪明时极聪明,笨时极笨,人家的女儿谁不是多多少少会做些针线,她拿起针就愁眉苦脸,吵吵头疼,硬逼着她做一点也歪歪扭扭的实在不成话,只好由着她不做;读正经书极聪明,过目成诵,看游记话本常常眉飞色舞,字却始终练不好,画画更别提,诗词歌赋上也不行。
悠然看见孟赉的脸色,赶忙转移话题,“水家是御赐的宅子呢,宏伟壮丽,园子里有山有水的,又好看又好玩。水家姐姐出落的越发好了,我又认识了好些人,唐家姐姐,李家姐姐,都待我极好,今儿玩的可高兴了。”
“玩的高兴就好。”孟赉欣慰的点头,悠然抱住孟赉的胳膊,笑嘻嘻的说“爹爹,三姐姐整日陪着老太太,我却出门玩耍,心里怪过意不去的。不如这样,后日三姐姐和四姐姐六妹妹去魏国公府赏花,我在家陪老太太。”
“哦?你不想去魏国公府?”孟赉审慎的打量悠然,这孩子邪了,她怎么会提出让嫣然代她去赏花,她代嫣然陪老太太?对老太太她一向躲之不及,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魏国公府有更令她躲之不及的人?
张钊张大人曾几次有意无意的夸奖悠然,孟赉都是打着哈哈岔过去了,先不说张大人出了名的惧内,家事是武夫人做主,只冲着魏国公府这个门弟,孟赉就不喜欢。勋贵世家,说起来赫赫扬扬,其实内里污秽不堪,又爱面子,悠然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性情,如何能和魏国公府扯上干系。她疏懒成性,又受不得气,只合嫁入人口简单、家风淳朴的人家。
悠然摇着孟赉,“爹爹,你说这样好不好呀?”孟赉回神,微笑道“甚好。我家悠儿长大了,知道替姐姐着想,真是好孩子。”
“好孩子有没有奖赏?”悠然顺竿往上爬。“想要什么奖赏?”“放几天假不练字?”“不行!”孟赉断然拒绝,“每天一张大字是不能少的,女孩子家字写的不好看可不行。”
“那,去钓鱼?”悠然很有眼色,退而求其次。“行”这次孟赉答应了,悠然面有喜色,却听孟赉又加了附加条件“不过,爹带着你才许去。”啊?悠然撅着嘴,用控诉的眼神看着孟赉:你老人家什么时候才有空啊,这和不答应一样嘛。
孟赉笑着拉起悠然出门奔萱瑞堂,“难得我闺女有孝心,晚上陪老太太一起吃饭,让老太太也高兴高兴。”昨日不许老太太摆酒唱戏,老太太该是生气了,今天可要带着几个女儿好好陪陪老太太,哄她开心才是。
当晚孟赉、钟氏带着几个女儿在萱瑞堂陪老太太,曲意陪着小心,老太太本是面带不悦的,却经不过自己儿子再三小心陪话,慢慢高兴起来,待听到悠然说后日自己在家让嫣然出门赏花,竞破天荒的夸了悠然一句“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气氛十分和乐。
众人散了,出了萱瑞堂,安然、悠然、欣然三个同龄小姑娘一路同行,三人摒退了丫头,坐在花树下的小石凳上说悄悄话,欣然抓住悠然的手,“你为什么不去了?我要和你一起去,我和张甜心又不熟!”悠然轻轻拨开她的爪子,低低的说道“张家姑娘最是大方豪爽不过,虽然你和她只见过一面,她必会好好招待你,让你宾至如归。放心。”
欣然恨恨道“我不喜欢和她一起去!”这个她,自然指的是嫣然。“四姐姐从小就让着我,五姐姐也爱护我,只有三姐姐,连个嫡庶之别也不知道。”
悠然皱起眉头,定定的看着欣然。
欣然扬眉问道“五姐姐有何指教?”
安然委婉的劝解“天色已晚,早点回去歇着吧。”
悠然缓缓的开口,“六妹妹,成国公府你最熟悉不过,成国公府两位嫡女,四位庶女,你看她们的吃穿用度可有差异?容貌风度可有差异?若单看外表,你能分出谁是嫡,谁是庶?穿戴的毫无分别,一般的金尊玉贵,人前一般的落落大方,嫡女不骄矜,庶女不畏缩,为什么成国公府如此作为?无非是因为,这六姐妹,是同一父亲所出!”
欣然愣了一下,辩解道“可是忠勤伯计家的庶女,简直就是嫡女的使唤丫头。”“那样好吗?拿个和自己同一父亲的女孩当丫头使?”悠然温和的问道。欣然歪头想了想,不确定的说,“好像也不太好。”欣然随即笑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做姐妹有今生没来世,要好好珍惜是吧?行了,以后只要她不来惹我,我就不会去惹她。”安然微笑道“六妹妹是聪明姑娘,必知道该怎么做最好。早点回去吧,好好歇息。”
安然冲不远处的丫头们招了下手,丫头们赶忙过来服侍,悠然说“我想再坐一会儿。”欣然和安然就先走了。
嫣然从花丛深处走出来,衷心的说道“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五妹妹说的真好,我们是同一父亲所出,都是一般的尊贵。”悠然淡淡一笑,“累了,要回去歇息。姐姐也早点回吧。”
嫣然欲挽留,“五妹妹,咱们同是庶出,都这么出挑,正该好好争气,和嫡女一样才是。”
悠然静静的看着嫣然,“三姐姐,成国公府的姑娘,嫡庶一般教养很合理,她们是同一父亲,用度全部是公中的,用的都是父亲的财物,十分公平。可孟家,只凭孟家祖产和父亲的傣禄,我们哪里能这般过日子,这是太太拿嫁妆贴补的,咱们虽是同一父亲,却不是同一母亲,太太的嫁妆,我们有什么资格用。”
“我们虽没有托生在太太肚子里,可我们一样称呼她’母亲’,既同样是母亲,她的嫁妆我们为何没资格用?”嫣然振振有词。
“现在三姐姐是庶女,说嫡母的嫁妆你该和嫡子女一般有资格享用。将来三姐姐嫁为人妇,有了庶子女,但愿你还是这翻论调,能把庶子女视为亲生,和自己的子女一般对待。”你可别双重标准。“更深露重,我要回了,告辞。”
望着悠然远去的背影,嫣然暗暗发恨。什么叫虽是同一父亲,却不是同一母亲,既都是父亲的女儿,就该一体对待才是!太太若贤惠,就该拿自己嫁妆贴补庶女,毕竟庶女出息了,也是太太的体面不是?
18。菡萏泥连萼
“咱们真的去万紫山庄钓鱼?”悠然两眼发亮。“自然是真的。”孟赉着青色长袍,眉目疏朗,一脸淡定。“万紫山庄是你安伯伯在西郊的庄子,风景极好,不只能钓鱼,你还能摘果子、捉鸟。”“这么好?”悠然一副非常向往的样子,却想起来自己大言不惭的说过要代嫣然陪老太太的,不好就答应,皱着眉思索再三,最后还是忍痛做出一副知礼懂事的样子,“三姐姐去了赏花会,我还是在家陪老太太吧。”
孟赉失笑,“罢了,你还是随爹爹出门吧,若留你在家,怕你把老太太气着,倒值多了。”悠然脸红了红,颇有自知之明的点头同意,“嗯。”孟赉见她乖顺的样子,心中喜欢,伸手轻抚她的头顶,“爹爹过几日便要上任,你大姐姐又即将出阁,这往后可没功夫带你出去玩了。”
所以,今天要好好玩!悠然笑咪咪的点头,兴冲冲的吩咐莫连好生看家,莫陶拿钓鱼杆,准备鱼篓子,郊游去!钓鱼去!悠然先去禀告钟氏,钟氏正盘点悦然的嫁妆,闻言笑着说“那三个刚坐上马车去国公府赏花会,你再到庄子上玩耍,今日府里倒清净了。”又叮嘱道“早去早回,听你爹爹的话,莫乱跑。”难得钟氏如此慈爱,悠然忙连连点头答应。
又和孟赉一起去辞老太太,老太太一脸不悦,“原本想让五丫头抄抄佛经积积功德的,这么大的丫头也该做些正经有用的事。”孟赉陪笑,“安大人既是儿子同年,又是多年同僚,诚意相邀,儿子实不能辞。五丫头淘气,留在家里恐老太太反要多操心,不如儿子带了她去,让老太太清净清净。”
老太太冷淡的挥手,“随你吧。”孟赉冲悠然使个眼色,悠然笑语盈盈的谢过老太太跟老太太告辞了,父女二人出了萱瑞堂,坐上马车奔西郊万紫山庄而去。
魏国公府的花园内,蔷薇花开的正好,香风一阵阵袭来,令人心醉,花间十数名妙龄少女,或坐或站,或三三两两含笑轻语,或对奕,或品茗,气氛十分轻松惬意。
就中独有一名丽色少女,梳着紧致精巧的偏髻,戴着几朵白色珠花和小巧的水晶流苏簪子,身穿白底撒红色玉兰花苞对襟褙子,大红底撒黑色盛开玉兰花宫缎裙子,削肩蜂腰;风流袅娜,眉如远山;目如点漆,唇若红菱;水光滟滟,她这般泰然自若的往美女群中一站;不吐一词却已经明艳照人。嫣然怔了怔,所谓的鹤立鸡群便是如此吗?
“水姐姐,”张憇一团火似的在众少女间走来走去,谈天说笑,只见她走到丽色少女身边,甜甜的叫着“水姐姐”,她身着大红云雁纹锦镂花对襟长褙子,连绵不断的富丽无边,站在修长秀丽的水冰心身边,相映成趣。
原来这便是水尚书的独养女儿水冰心小姐,名满京城的美女、才女,难怪如此风采。嫣然暗暗羡慕。
水冰心爱怜的抚着张憇的头顶,粲然一笑,那笑容如新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