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的关键就是那杨妖的水军,只要他的水师在江边一天,我的军队就无法安心向城内推进。”刘继盛摇摇头说道:“卑职以为,湖口易攻难守,杨妖他们坚守于此的目的就是为了拖住我军,只要我军晚一日与陈玉成将军会合,九江的形势就危险一日。所以卑职认为这一战应当打,而且要速战速决!”刘继盛的思路没有问题,这一战确实要快打,但具体怎么打他却不说出来。
我沉默片刻没想出啥来,转头又问黄文金:“黄将军,你坚守湖口这么久,对这里的地势地形应该很熟悉吧?”
黄文金指着地图说:“回殿下,湖口县城城小墙矮,不易防守,但县城西门与渡口连接,也就是说其实这渡口的地位甚至比县城重要,据此则可扼守住鄱阳湖的入口,屏障面很广,而且这里湖面较窄,极易渡河。”黄文金对着周边又介绍了一通,但我听明白一点,即县城与渡口及河岸之间隔着一片浅滩。
也就是说,湖口县城离渡口虽然不远但也隔着浅滩?不知怎地我突然心有想法,便问众将道:“王妖区区两千兵力为何敢死守湖口县城?”“因为有杨妖的水师在江上策应?”周竹岐不假思索地答道。
“如果我军绕过县城直接攻打渡口那会如何?”我又问道;黄文金不假思索道:“那我军将遭到江上的杨妖水师与城里的王妖陆师的夹击。”
“理论上说是这样的,但是王妖只有两千人,只能坐守县城,如果他们出击岂不是自取灭亡?”我说道,众将互相看看,都有赞同,我便继续说道:“兵法云:出齐必趋,攻其必救;我军绕过县城佯攻渡口,杨妖的水师必来阻击,若我军乘此机会夺城,那杨妖水师定来不及救应,两千守军定然守不住。”
对于我的提议众将都很惊讶,刘继盛道:“殿下的计策很不错,属下以为击破湖口的关键就是让杨妖无法及时策应县城守军,而属下以为殿下的计策应稍作修改,佯攻不是不攻,而改为袭击,如果杨妖真的识破不救,我军就顺势拿下渡口绕过县城直接进军梅家洲,此时料他县城里两千妖兵也不敢阻拦。”这真是个一箭双雕的两全之策,无论杨载福动与不动都会陷入被动,而我军则能一举夺过主动权,我当即表示赞同。
诸将也没有意见我当即下令,由黄文金率五千轻兵绕过城南远郊奔袭城西渡口,主力部队依形势待机。
黄文金当即率军出击,由于湖口城守王明山向城内收缩兵力,湖口远郊的村落根本无人守卫,黄文金用了半天便通过南面山区杀奔浅滩渡口,那里的几百守军大惊,很快便被杀散。
王明山在城头眼见对面的渡口被太平军攻占,又气又急几欲率军出战,但关键时刻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毕竟眼下手中只有两千兵力,他当即派人致书江上的杨载福寻求对策。几乎与此同时,杨载福也得到了太平军袭击渡口的消息,他甚是惊讶,本以为太平军会先攻打县城再向渡口推进,没想到敌人绕过县城直取渡口;关键时刻他定了定心神,扶须向幕僚们问道:“贼军不去攻城而去偷袭渡口,诸位有何见解啊?”
一位幕僚说道:“提督大人,发匪们不敢攻城就是害怕我水师策应,如今他们去攻渡口就是为了引诱我军去渡口增援,如果我军去了那湖口城没有照应就危险了。”杨载福点点头,但另一名幕僚又说道:“大人,若我军不去渡口阻截,那岂不是放任这里的长毛与对岸陈匪首打通联系,这岂不是与我军阻截长毛的目的不符啊;若我们放任他们过去会师,那九江那面就真危险了。”这位幕僚说得也有道理,众幕僚开始交头接耳,还有人提出分兵御敌,这时杨载福开始犹豫了。
经过短暂的沉默,杨载福终于下定了决心,高声对众人说道:“我军只有三万水师若是分兵御敌将很难取胜,杨某不才,现在被贼人逼得进退两难;诸位要知道,这次九江的会战主力是彭帅和李帅他们,我们只是负责堵截安庆援军的,现在进退两难,就只能有所取舍,失一县城事小,让贼援军会合事大;在下已决定,放弃协守湖口县城,立即前往湖口渡口堵截,誓要将贼军挡回东岸!”
于是杨载福立即挥全军赶往湖口与梅家洲之间的渡口,这样直接把湖口县城的东北面暴露在了我军的火力面前。
此时县城外的江面上已空空如也,我马上意识到杨载福是决定放弃县城去渡口堵截了,虽然不是最好的结果,但等于是将湖口县城拱手相送,那我自然是不会客气了,当即令全军用东面向湖口县城发起进攻。
县城内的没有得到具体回复的清军总兵王明山在杨的水师撤走的那一刻就知道杨载福已决定放弃他,于是他当即带领两百亲兵在南门集结,就在我大军开始攻城的同时即开城门向南方奔驰而去,逃跑之急,甚至不曾回头看一眼。
失了统帅的清军很快放弃了抵抗,我军非常轻松的就占据了县城,半个月不到湖口城又被我军夺了回来。
就在我军重新占领县城的同时,杨载福也率他的水师抢在黄文金之前堵在了湖口渡口对岸的梅家洲,又一次堵住了我军前进的道路。夺下了县城,打跑了王明山本让我有些许喜悦,但眼见杨载福的水师抢先一步又堵到了面前我顿时觉得十分不爽!
我当即令古隆贤率兵五千镇守新打下来的县城与周边村镇,我亲率近四万大军开赴城西渡口,与黄文金部会合;黄文金虽拿下了渡口抢下十几艘渡船,但杨载福的水师很快便赶往对岸梅家洲,抢先一步堵住去路。
我在湖边集结了三军,虎视眈眈地望着对面的敌军;正面强渡一定打不过杨载福凶悍的湘军水师,我犹豫再三也想不出个好办法。不能让手下将士拿生命开玩笑,我只得暂时收兵,辗转会大营再想办法。
不通过梅家洲就不能与陈玉成会师,不与陈玉成会师就不能速解九江之围;一旁的刘继盛、周竹岐和黄文金也想不出啥好办法了;就在我们犹豫无果之际,武昌那面传来了迟来的好消息。
张乐行率十万捻军南下入鄂,刚刚攻陷汉口北面的孝感城,直扑武昌而来。孝感失守,武汉震动,这对九江战局来说十分有利,现在到了湘军重要的抉择关头了。
我有些气愤张乐行接我命令为何这么久才赶到,据说捻军根本没意识到局势的严峻性,南下时还顺便去西面随州“玩”了一圈才过来,不过既然能来,及时威胁到湘军后院我也不说什么了,毕竟还没正式收编人家。
捻军大举南下,武汉震动;这其中最紧张的当属刚刚入主武昌的湖北巡抚胡林翼,说来胡林翼与这座城市也真是有缘,之前他历任湖北按察使和湖北布政使,但由于那时武昌尚在太平军手中,他只能在别处办公。现在刚刚升任巡抚,入城不超过半年就面临重大考验。
而此时的湘军首领曾国藩正在他的湖南老家为其父守孝,虽然不在前线,但曾依然通过书信与前线将领保持紧密联系,密切注视着战局;他虽然已经料到围攻九江的战役会十分漫长,但局势的急转直下却是让他也没有想到。现在捻军南下威胁重镇武昌,是不是放弃攻打九江回援就成了头等问题。
考虑到与自己交情甚笃的老朋友胡林翼尚在武昌城,曾国藩不禁愁云满面,最终他亲笔书信一封,飞速发往武昌胡巡抚公署。
曾的这封信意思是让胡林翼召集周边所有乡勇,动员一切力量坚守武昌城,曾国藩指出当前战局全都围绕九江展开,捻军兴盛于中原,南下入鄂无非是“围魏救赵”逼湘军回援,不见得真有攻打武昌的意思,曾国藩认为当务之急是坚持围攻九江直到夺取九江城。
差不多就在同一时刻胡林翼也致书曾国藩,他在书信中力劝曾国藩以大局为重,不要中“长毛”之计,让曾国藩等继续攻打九江,不要回援他武昌。
他们在收到彼此书信时都不禁露出笑容。
两位湘军头领同一时刻取得了一致的见解;断绝了支援,胡林翼立即开始率守兵连夜抢修城墙,囤积粮草;摆开架势准备迎接这些来自北方的大汉们的冲击。
捻军已经南下,但九江城下的湘军丝毫不见退兵回援的迹象,九江城下的湘军大将李续宾甚至在这几天加紧了进攻;看来清军不想就这么放弃对九江的围攻。
搁在湖口的我又一次陷入了沉思,九江的救援战的形势已犹如一场无限扩大的赌局,现在武昌城成为新的赌注被清军压了进来,湖口、九江到武昌,事已至此就看双方谁先被自己那最后一根稻草压倒。###第六章 双拳合璧
十万捻军南下入鄂,武汉震动;然而无论是坐镇武汉的湖北巡抚胡林翼还是守孝在家的湘军首领曾国藩都识破了这“围魏救赵”逼湘军回师企图。所以他们毅然决定继续对九江城的围攻,而胡林翼则要以不足万余的守兵对抗十万南下捻军。
武汉三镇一日三警,随着湖广总督官文早已南下避难;胡林翼作为城内的最高指挥官,此时心里也是极为忐忑,他在半天内快速召集了周边的豪绅与团练组织防务,由于这里曾长期处于战争拉锯地带,胡林翼费尽周折只勉强凑足了一万多守兵。胡林翼虽然不确定捻军会不会全力进攻武汉,但他深知九江的战事已进入白热化,在此关键时刻,他这里是绝对不容有失。为了稳固武昌城守,胡林翼甚至做出放弃江北的决定,重点经营武昌防务。
于是捻军在张乐行的率领下轻松进入汉口,与武昌城形成对峙之势。
与此同时九江的湘军水陆之师也加紧围攻九江城,九江城守贞天侯林启荣率守军顽强抵抗,九江的攻坚战依然处于胶着。而我这来自安庆的援军依然被杨载福拦截在湖口梅家洲无法向西推进,我不由地望向中军大营内高挂着的地图,目光不自觉地移向一个粗点,重要的不是这一点,而是这一点上的那个人,即戚家镇的陈玉成。由于陈玉成部处于敌军核心位置,我与他的最后一次联系就是在他退守戚家镇。
陈玉成部成为这次九江解锁的关键一环。
而此时的陈玉成部三万太平军正驻扎在九江东南面的戚家镇,自渡河增援以来陈玉成多次尝试向九江城靠拢无果,骁勇善战的陈玉成这此却遇到了强有力的对手将他死死堵在九江外围;对位防守陈玉成的是清军八旗协领多隆阿;多隆阿,字礼堂,呼尔拉特氏,满洲正白旗人,善骑射。
多隆阿本是追随僧格林沁部在直隶和山东围剿北伐的太平军;太平军北伐失败后,多隆阿的黑龙江骑兵团随即南下,与湘军配合在鄂湘与太平军作战。多隆阿的部队极为勇猛,硬生生的组成一道屏障,紧紧缠住陈玉成,曾国藩安排他与陈玉成对位真是找到了对手,现在多隆阿的任务就是将陈玉成死死咬住。
陈玉成多次向九江城冲锋无果后,索性在戚家镇扎下大营与他对垒拉锯;大营里郁闷的陈玉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地图,目光亦不自觉地落到了一个点。
于是乘着夜色,陈玉成领着一支部队开始悄然向东北方向移动,这次移动显得极为小心,甚至连兵士之间都不允许讲悄悄话,十分安静不留一丝声响;但这一反常举动还是没能逃过多隆阿的眼睛,与陈激战数日的多隆阿现在是十分敏感,他派探马死死地盯着陈玉成的一举一动,生怕因为对这个强大对手疏漏什么给自己致命一击。
“将军,贼军一定是被我军的威势给吓怕了,不敢从这里进攻了。”消息传来,一位副将在一旁兴奋地说道。
多隆阿握紧拳头,高声说道:“不可能,那‘四眼狗’一定是有什么诡计,此贼十分凶悍狡诈,汝等不得有一丝松懈,否则我们都将人头不保!”
很快探马送来了最新消息,陈玉成的大军已撤走大半,意图尚不明确,现在留守大营的仅有千余人;众将官都很兴奋,纷纷提出夜袭敌营,多隆阿一时有些犹豫,他猜不透陈玉成的主力后撤有何缘由,但毕竟只留了不多的敌军守营。
“想那长毛定是粮草不济、消息不通,又怕明着撤露怯,所以悄悄退到湖边向湖口那面要粮去了,我军乘此机会拔了他的大营,将他们悉数赶远点!”又一位将领激动地说。
多隆阿听得也是十分激动,几天以来与陈玉成的鏖战已经让他精疲力竭,虽然勉强堵住了陈玉成的进攻,但他的军队伤亡很大,士气也在逐渐降低;现在终于逮到陈玉成先支持不住了,有这样一个机会岂好丢失。
经不住手下人的鼓动,多隆阿当即点起两千骑兵,备好火具准备夜袭火烧陈玉成的大营;三更不到,这支骑兵团就出发了,一直向戚家镇太平军大营杀来。
眼见即将靠近大营,多隆阿挥起大刀作进攻命令,将士们一齐发起了冲锋。大营里的太平军如梦方醒,向呼啸着冲来的骑兵团发出箭矢。
毕竟是自己最精锐的两千黑龙江兵团,多隆阿身先士卒奋勇冲锋,他的骑兵们紧随其后奋勇顶住箭雨,硬生生撞开了营寨大门,顿时骑兵团鱼贯而入。
这座军营背靠戚家镇,里面堆满了干草和一些牲畜饲料。
守寨的太平军很快溃败,快速向戚家镇内逃窜,多隆阿杀得一时兴起,他没有命令手下放火烧营,而是乘着兴奋挥军向镇子里面追击,力图一举将剩余太平军彻底赶出戚家镇;眼见敌人兵败山倒,就要夺取整个镇子之时,多隆阿心里却生出一股莫名的不安。
突然从镇外来时方向传出了喊杀声,多隆阿的骑兵队不安地向那里望去,之间一阵耀眼的火光,原来是陈玉成的部队来了一个回马枪,并将多隆阿他们进来时经过的那所事先准备好的大营点燃,一下子将多隆阿的部队困在镇子里了。
“中计了!”众将一齐说道。
“不可能!”多隆阿大怒道,“那四眼狗的主力已经走了,怎么能这么快回来!”
眼见大火在镇子边上疯狂的燃烧,多隆阿一遍纳闷,一遍率部下四处找出路,甚至不惜砸墙过道。终于闷头逃到镇子东南角,结果发现前面是广阔的鄱阳湖。
多隆阿与众将只得下马,背后是熊熊大火,前面是无边的湖水,看来今日是在劫难逃了。
众将愁眉苦脸,一蹶不振,不知该如何是好。
过了一会,突然一位军士大呼:“将军,火越来越小了,好像根本没烧进镇子。”
众军皆惊,多隆阿带头回去一看,火苗越来越弱,已不见一员敌军。众将显出一副劫后余生的喜悦;但是多隆阿一拍脑袋,道:“完了,被长毛耍了!快!回营整兵!”
原来刚才回师点火喊杀吓唬人的只是陈玉成事先安排好的二三十位快骑兵所为,而此时的陈玉成已率主力跳出了多隆阿的牵制范围,而被耍了一圈的多隆阿已没机会去追了。
此时摆脱了多隆阿紧咬的陈玉成,正率领主力两万多部队,向梅家洲奔袭而来。四更过了吴家湾,五更时已悄然出现在梅家洲,杨载福水师得背后。
我这几日一直作出要强渡梅家洲的架势,渡船与军队时刻准备,但见杨载福整整齐齐的水军始终无法下达进攻令。
不一会儿一位士兵送来了武昌张乐行送来的书信,原来武昌的胡林翼已经初步建好防御工事,张乐行问我是不是要发起进攻。
看到这里,想起九江城下的湘军没有撤围的意思,我不禁更加发愁,看来我的调捻军南下武昌“围魏救赵”的计策还不能起效,我顿时有些冒火,充满怒气地对执笔的文书说:“打!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