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毒药不是叫七日削骨么?七天之内我一定会去找那小叫花子。不拆了他的骨头,我就不叫王魂。”
我本来还想要稳扎稳打,有了小叫花子闹出的一出事,我立刻改变了主意,下山之后立刻往蛇盘岭客运站的方向走了过去。
我刚走到包车的地方,就听见一群打扑克的司机低声说道:“你听说没?前天晚上铜脸儿又出来了!”
“要是没听说,我能闲着跟你磨手指头?被铜脸儿这么一闹腾谁还敢跑车,等他拉够了人再走吧!”
“那得几天?”
“谁知道!怎么着也得五六天吧!你没看长客都停了么?说检修,他们检修个屁?还不是怕遇上铜脸儿?”
我正打算听听他们再说什么?有人已经看见我了:“那个兄弟,坐车啊?”
“嗯!我今晚11点要包车过蛇盘岭。有人走没?”
几个打扑克的司机一齐向我看了过来,这时候我正站在路灯底下,七点多钟天不算黑,但是我穿着一身黑衣服,站在路灯下面却像是立着一个人影。
我看见有人在往我脚底下乱瞄,看样子是想看看我有没有影子。我顿时来了火气:“没听见我说话么?谁走蛇盘岭?我加钱。”
“大晚上走蛇盘岭?你是不是疯了!不知道……”有人刚把话收了一半,就让旁边一个老司机给拦了下来。
那个老司机指了指身后的小饭店:“你晚上要走蛇盘岭,就去找草上飞,他胆大,手艺好。只要给够钱,阎王殿他都敢走。我们这些人晚上不敢往那去。”
我刚推开饭店门就听见,身后有人说道:“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少说两句。”说话的还是那个老司机:“你没看他手指头上还淌着血么?说多了,没好处!”
我回头看时,那些司机不约而同的转了过去,看上去是在看牌,其实有人手里的扑克早就掉得一张不剩了。
推门进去之后,饭店里除了服务员就只有一个满脸胡子的中年汉子:“你是草上飞?”
那汉子抬头看了看我:“我就是,你要用车?”
我点头道:“晚上11点,过蛇盘岭。开价吧!”
草上飞想了想:“这时候走,怎么不得给个千八的?”
“给你一千,走不走?”
“走!”草上飞看了看表:“我先找地方眯一觉。晚上10点来这儿找我就行。”
“那正好,我也想睡一觉。一起吧!房钱我付!”
这家饭店后面就是小旅馆,我直接开了一个双人房间,进屋之后倒头就睡。快到十点时候,我忽然听见临床的草上飞蹑手蹑脚的站了起来。走到我床边上,伸手在我手上抹了一下。
我虽然没睁眼睛却听见他连着往后退了两步,这货肯定是被手上的温度给吓着了。
草上飞站在两张床中间,连着喘了好一会儿,才哆哆嗦嗦的走了过来,拿手往我脸上按了按。确定我皮肤还有弹性,才长长吁了口气,小声嘟囔道:“哎妈呀!不是死人,吓死我了。”
那货,坐回床上点了根烟,使劲儿抽了几口,才开口道:“兄弟,时间差不多了,起来走吧!”
第十章 铜脸儿
草上飞走到一辆旧车边上,犹豫了一会才跟我说:“兄弟,你身上有银子么?我是说银饰品或者袁大头什么的?有的话,赶紧拿下来,我找人帮你存着,等你回来的时候再给你,保证丢不了。”
我看了看草上飞:“坐车不让带银子,这是什么规矩?”
草上飞吓了一跳:“你身上还真有银子?”
“没有!”我摊了摊手:“我又不是娘们,带银子做什么?”
草上飞松了口气:“那走吧!你要是困了,就在车上眯一会。等到了地方我喊你。”
“知道了。”我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草上飞把车开到了半山腰看我还没有睡觉的意思:“兄弟,你放心睡,不用撑着。”
我把两只抱在胸前:“人家跟我说了,坐夜车得睁大眼睛,万一睡着的时候车掉沟里,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草上飞一瞪眼睛:“别说那不吉利的。”
“你又不是在跑船,你怕什么?我就听说,女人嘴臭不能坐船,说错了话就得把人扔江里。开车也有这个讲究?”
我见草上飞没有反应干脆继续说了下去:“我跟你说个事儿,听我一个朋友讲,有个女的,抱着孩子上船之后。那孩子一直在哭。把女人哭烦了,就吓唬那孩子‘你再哭,把你扔江里,喂江老大’。结果,你猜怎么着?那船不走了,就在江心中直转圈。后来,船老大到底把孩子扔水里,那船才动了。我要是说错了话,你是不是也得把我扔车下去?”
草上飞顿时急了:“兄弟,你再这么满嘴胡话,我马上调头把你送回去。开夜车也有忌讳,别什么都说!”
我笑呵呵的转过头:“那帮司机说的铜脸儿是怎么回事儿?”
草上飞顿时打了激灵,手一抖差点没把住方向盘:“你能不能把嘴闭了……”
他说话这回儿,汽车正好在盘山道上转了个弯儿,车前脸刚从山崖子这头探出去,就看见道边上站了个人,冲着我们一个劲儿的招手。
草上飞额头上的冷汗顺着鼻尖直往下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面的大路,根本就不往边上瞅。抬手使劲往喇叭上拍了两下,脚底下一踩油门,飞似的从那人身边擦了过去。
“哎!有人招手呢!能带一个是一个啊!”
“你给我闭嘴!”草上飞嗓子已经变了动静,看那架势都不得一口把我吃了:“要不是你满足喷粪,我能碰上……”
草上飞扭过头时,正好看见了我已经悄悄打开的鬼眼。正牌的天眼、法眼平常人是看出来的,最多也就是有些机缘的人能看到术士眼睛流动的精光。
可我左眼睛里封着一只灵鬼呢!说白点,不是我开了鬼眼,是我在用灵鬼的眼睛看东西。只要一开鬼眼,瞳孔里就能冒出一片血光,白天看还能好点,放在晚上就跟吃死人的老哇眼差不多。
“你是铜脸儿!”草上飞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差点从车座上蹦起来。
“我要是铜脸儿,你早死了。”我摸了摸左眼:“我是术士,就是你们说的阴阳先生,想活命就根说是实话。你说的铜脸是什么?”
草上飞的胆子总算是壮了几分:“铜脸儿我也没见过,听人说,车跑蛇盘时,车里冒出一个脸色铁青,没有人气的人出来。那就是铜脸儿,那车肯定要出事儿!”
我问道:“慢点开,有我在车上出不了事儿。你见过铜脸儿么?”
“见过还能活命啊!”草上飞吓得不轻:“有个兄弟,遇上铜脸儿之后,那车摔得四个轮子飞了仨,人都没法看了!”
我皱了眉头:“你没见过怎么知道铜脸儿这回事儿?”
“都是听人说的……”草上飞话没说完,那个拦车的人再一次出现在了道边上,还是那么一声不吭的对着车灯使劲招手儿。
草上飞又要踩油门,我急忙喊道:“慢点走,别害怕!一点点靠过去。”
草上飞快哭了:“大哥别玩啦!车不能停啊!那不是人啊!跑这条线的人都知道,‘活人靠山站,死人贴路悬’哪!遇见在崖子边上挥手的人,千万不能停车。”
“我没让你停,慢慢开过去就行!”
我话是这么说,可草上飞根本就不听我的,车到跟前又是一脚油门飞快的开了过去。
这回就在汽车跟鬼魂擦肩而过的一刹那间,我清清楚楚的看见对方的嘴巴长了两下,好像是有跟我们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完啦!完啦!”草上飞脸色煞白的叫道:“都是你,非得让我慢点开,你自己看看出事儿了吧?”
我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了过去,却见汽车的放光镜上被人用手指画出来一个血红色叉。被红叉分开的四块镜子上正映着一个紧抓着后备箱,跟着汽车飞奔的人影。
我转头往后看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车后面又冒出来一个人来,双手死死抓着汽车后盖不放,身子绷成了一道斜线,看样子像是在用脚撑着地面使劲儿往后拖汽车。
“完啦!完啦!鬼拖车啦!你给我坐稳,能甩了他们运气,甩不了咱们一块玩完!”草上飞刚才吓得要死要活,真到要命的关口上却爆发出了超越常人的冷静。脚底下死踩着油门不放,一只手像是敲鼓似的往汽车喇叭上直拍。汽车前后灯一块全开了,照得人眼前发花。
汽车已经像是疯了一样,在盘山道上打着呼啸飞奔,到了转弯的地方也不见草上飞减速,一把方向盘打过去,车能顺着山道直接转过去。
我到现在算是明白他外号,为什么叫草上飞了,他的车在转弯时候,基本都是飘起来的,轮胎扫在崖子边的草叶转向,不是草上飞是什么?
这人肯定对盘山道的路况极为熟悉,否则不会每次转弯都恰到好处,应该也不是头一次遇上鬼拖车,他应该是想把抓在车后面的鬼魂给甩出去。
我一直盯着车后面,看得比他清楚的多,他两次转弯之后,挂在车上的鬼魂不但没少,反而多了十几个。每次车身悬空的时候,都会有鬼魂从山崖下面冒出来吊在车尾上。
等到汽车从上一条直道以后,车尾上的鬼魂已经像是放风筝似得拉起来一串,最后面几个已经被甩到了我视线之外,估计应该是飘在五六米高的地方。
草上飞还在加速,后备箱的位置却传来噶的一声巨响,好像是汽车后保险杠被鬼给掰走了形。汽车也跟着猛地顿了一下。
等我再看的时候,十几只鬼魂已经像是咬着尾巴的壁虎,在山壁上贴成了一串,头朝前,脚朝后,勾着岩壁死死的把车给拖在路上。
草上飞一个劲的再踩油门,他越是着急,汽车开的也就越慢,像是一头老牛似的在盘山道上嘎嘎悠悠往前挪动。好半天也蹭不出去一米。
那些鬼魂为了拖住我们已经抓开了山壁上掩饰,离着三五米远的距离,我们都能听见指甲盖抠在石头缝里声音,从我们头顶上往耳朵里钻,核桃大的石头像是下雨一样顺着岩壁噼啪直落,像是倒沙子一样顺着山道满地乱滚。
草上飞的脸色已经白到了极点,踩在油门上腿像是抽筋一样只打哆嗦。
我从腋下抽出了破魔铳,转身指向了汽车后窗,向外面的冤魂瞄了过去。
破魔铳是棺材门制造对照后膛火枪制造的火气,外形有点像是锯断了的双管猎枪,虽然从枪管到子弹全是用土法子造出来的东西,但是威力绝对不小。
我伸手在他按住了草上飞抖得像是打摆子似得腿:“不用紧张,听我的,慢慢放开油门!”
“那不是等死么?”草上飞已经带起了哭腔。
“我这一枪下去就能把鬼魂打断。你要是还踩着油门不放,车子冲到崖子下面,咱俩死的更快。”
“哦……”草上飞总算看着了一点希望,慢慢定下神儿来,开始一点点减速。
我举枪看着后窗:“回头看看吧!有没有你认识的,现在不看,一辈子就看不着了。”
“我不敢!”草上飞连头都不敢抬,眼睛就盯在路面上,转都不转。
“你不看我就不动手!拖时间长了,指不定能出什么事儿!”我话一说完,干脆转身坐了回去。
草上飞被我逼急了,转头往后面看了两眼:“认识,都认识,好几个以前一起喝过酒。他们都是遇上遇上铜脸儿以后,填了沟啦!兄弟,大哥,爷爷……,你赶紧动手吧!”
我转身就是一枪,破魔铳喷出的火蛇打碎了车窗之后,带着一片朱砂似的红光,打在一只鬼魂身上。一阵凄厉之极的鬼哭声顿时从后面卷了过来,震得我耳朵翁翁直响。
我想都没想的又一次扣动了扳机,枪膛里喷出去的铁砂像是几乎覆盖了整个后窗,像是从车里撒出去的火炭,带着一片红光扑进鬼魂堆里。
“噗……”我眼看着一片绿莹莹的磷火像是烟花一样在山道上爆了起来,汽车也顺着山坡滑了下去,直接冲向了没遮没挡悬崖
“打轮儿呀!”
第十一章 蛇盘岭的传说
草上飞被我吼了一嗓子才回过神儿,猛地一打方向盘,硬是把车从悬崖拉了回来,汽车擦着盘山道内侧的山壁滑出去五六米,才算勉强停了下来。
草上飞把着方向盘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兄弟,咱们……咱们还活着么?”
“没死!”我掰开破魔铳往里压了两发子弹。
草上飞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兄……兄弟……,咱们还往下面走么?”
“你敢回去么?”
我一句话就把草上飞问懵了。
草上飞带着哭腔道:“打死我,也不敢回去啊!那群人我全认识,不少都在一起喝过酒,扯过淡,他们都是我亲眼看着入土的。有几个还是我给接回去的……,兄弟,他们都会找我吧?”
我摆弄着火枪:“这个可不好说。鬼,有时候是不讲理的。你开车,慢慢往下面溜儿,跟我说说这条路到底怎么回事?”
草上飞点着烟使劲吸了几口:“盘蛇岭的传说不少,我都是听来的,你让我说什么?”
“有什么说什么,我自己会判断!”
我从一开始吓唬草上飞就为了从他嘴里问出真话来,一件事一旦成了禁忌,就没人敢去跟陌生人瞎说。我没有时间去慢慢调查什么,只能逼着草上飞去说真话。
草上飞终于开口道:“这条路从有那天开始,事儿就没断过……”
清朝时,第一次开山修路,修到山尖时遇到一块像钉子一样倒插在山尖里的石头,那些民工挖了半个多月才把石头挖出来,结果在石头下面看到一口血井,井里的水像是人血一样腥得直冲鼻子不说,还带着热气儿,顺着被掘开的井沿子淌的满山都是,遇到石头缝就往里渗。藏在石缝里的长虫,耗子疯了一样的往出跑,见人就咬,当时就把开山的民工伤了一大半儿,后来,朝廷派来一个大萨满,在这儿做了好几天的法术,负责修道的提督把官印和佩刀一块扔进了井里,才算镇住了血井。但是山道敢直接往山上修了,到了刚才咱们遇鬼地方就开始往下拐。
我听完才开口道:“山顶上不去么?”
草上飞说道:“能上去,但是得往上爬!我小时候不知道深浅,跟人爬上去一回,上面除了一块石头砌的平台什么都没有。说到那块平台,还有不一样的说法。”
“继续说!”
草上飞指了指头上的山崖道:“你看见那崖子上的颜色没有?暗红暗红的,就跟晒干了的人血差不多。那地方叫血崖子。有人说,是血井冒血把山崖给渗透了。还有人的说法不一样。”
还有一个说法,也是清朝的事儿,说是,盘蛇岭山顶自来就是平地,没修道之前,这里不叫盘蛇岭叫大平山。后来闹了长毛子(太平天国),就把这改成叫太平山了。长毛子白了之后,有个叫钱敬忠的长毛子带了一大群人,躲到对面山里不出来。清军提督,就把那些长毛子的家小全都押到山头上。一个个用棍子穿了立在石头台子上示众。
那可是,用削尖了木头棍子穿肚脐眼啊!穿在上面的人,一时半会不得死,就只能号丧着挣命,有些人的连号好几天才断气。直到他们死光了,那些长毛子都没出来。
死的那些人恨哪!
那些长毛子都是他们亲人那!只要他们哪怕救不了自己,喊上两嗓子他们心里也没怨气,可是他们嗓子都喊出血了,也不见有人出来,那些人带着怨气的血全渗在石头里了,才有了山上那个血崖子。
“嗯!”我点了点头:“看来蛇盘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