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时告知我距离。暂时保持现在的速度,如果他们追得近了,我们再加速。”五公里对于术道中人来说,不算远。如果我们不是在天上不停地移动,他们随时都能赶上来。这个距离虽然十分危险,却是“放风筝”最有效的距离;既能牵住对方,又不会造成太大危险。
我小心翼翼地吊了对方大半夜之后,刑台行进的正前方忽然出现了一片山峰。我立刻指挥大鬼往高空中飞了起来,居高临下看去,我们脚下果然出现了一圈围成了八卦形状的山峰;八条河道就像是缠绕着山峦的怪蟒,在群山脚下奔流不息。
被八峰围绕的空地面积极广,看上去就像是一块巨大的盆地,但是地上的情景却被一层浓雾完全掩盖掉了。从我们的角度只能看见一片乌云滚动的茫茫云海。
齐墨咽了咽口水:“真有这种地方?”
老陈抻着脖子道:“我的乖乖,云海我看过好几个,可也没听过全是乌云的啊!你们看那云层底下,好像还在打雷呢!这地方不能是闹妖了吧?”
“闹不闹妖,得下去看了才知道。先找个山头,等瞅准了再落下去!”我也看见云层下面不时闪耀的暗红色血雷,那绝对不是天然形成的雷电。若不是有人在下面做法,就是淤积在山崖下的阴气引动了天地异象。
第三三五章 扇动
我指挥着刑台落在了峰顶之后,才发现这里已经被人给推出了一块像是平台状的空地,地上平铺着一层青色的方砖。看砖头的颜色,应该是已经有些年头的老东西了。
从刑台落地的那一刻起。山脚下的黑气就凭空提升了几米。仿佛一头受到了惊吓的野兽,对忽至的闯入者摆出了戒备的姿势;只不过因为在暂时弄不清对手的深浅,才没急于进攻。
叶木在我身边连转了几圈:“怎么样兄弟,咱们什么时候下去?”
“看不清情况啊!我的鬼眼被黑雾挡住了。听水声,下面的封灵河水流很急,想派人游水过去探路是不可能了,要不然……”
我的话没说完,负责放哨的龙怒队员就跑了过来:“山下出现大批可疑人物……”
“嗖……。嗖……,”
五六只示警用的哨箭带着刺耳的风啸。往刑台的方向飞了过来。那些哨箭意图不为杀人,只是为了传讯。
很快,急骤的脚步声就在前面大路上响了起来;不久,左右两边也响起了衣袂飘风的声响。看样子,顺着小路包抄上来的人也到了。
“没路走了,升空……”我跳上刑台指挥鬼魂往空中飞了起来。
“放箭,放箭……把刑台给我打下来!”随即赶来的龙椅狂盛怒之下。亲手从聂家箭士手里夺过一张战弓,弯弓搭箭,往我身上打了过来。紧接着,不计其数的箭矢如同光雨倒射般,紧追着飞跃半空的刑台冲向天际。
我仅仅慢了一步,刑台下的厉鬼就损失了小半。平飞起来几十米的刑台忽然向后一偏,直奔着山崖撞了过去。好在厉鬼及时稳住了场面,又把刑台扳回了原位。
“下去!”
往回去无路可走,想要挪向附近的山峰,至少也要在盆地上绕上一小圈。与其这么瞎飞,不如孤注一掷直接沉进迷雾。
一路上,我被术道盟穷追猛打,也不肯大量消耗刑台里的战尸、鬼魂,为的就是决战冤魂山。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为什么还要跟术道盟纠缠。
我操纵着刑台穿破笼罩在高空的迷雾,向封灵河对岸冲刺的当口。术道盟的大队人马已经涌上了峰顶。
大批善于滑翔的术士架起滑翔翼,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速旋转着,从刑台背后直追而下。
在机关城中损失惨重的铁索门,脚踩峰顶,甩出了数十条由兽筋和铁环连接而成的链锁。每只链锁尖端都带着一只不知道是人是兽的枯骨利爪,如同苍鹰猎食一般地向刑台边缘抓了过来。
我们的几个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前面的封灵河上,根本无暇去看身后的情景。直到听见背后风声尖啸,才猛一低头,几尺鬼爪就在眼前呼啸而过。没等我们再动,与我擦身而过的利爪已经猛然缩了回来,弯成钩型的爪尖直奔着我的天灵盖上抓了下去。休讽叼号。
叶木、老陈同时拔出刀来,猛往鬼爪背后的锁链上一磕,鬼爪锁链就在惯性的作用下,围绕了两人的长刀,连着缠了几圈。
两人不约而同地猛一较力,平举着砍山刀往对方兵器上砍了过去。绕在刀上的锁链立刻断成了几节。等他们想要回头去砍挂在刑台边缘上的铁锁时。夹着滑翔翼的术士已经向刑台边缘猛扑了过来。
术道盟现在是打着用铁索把刑台硬给拉回峰顶的主意。但是这么做,就必须有人冲上来跟我们近身战斗才行。这批人,只有跟我有着深仇大恨的炼魂堂最为合适。
让这帮疯子冲上来,就算我们能摆脱术道盟的纠缠,也得付出相当大的代价。可是刑台现在却偏偏处在后有追兵,前有凶险的尴尬局面。我们必须分出人手来防御刑台前面不可预知的凶险……
“王魂,这边交给我们,你带白霜华和菀儿防守正面。”吴子奕、小猫儿带着龙怒组员迎向了来敌。几挺冲锋枪不由分说地向滑翔翼猛烈开火。
炼魂堂弟子面对交错纵横的火力网,猛然催动滑翔翼,在空中翻转了半圈后,干脆松开了手掌,整个人躺在了滑翔翼上,凭着身体与滑翔翼之间不到三尺的距离,堪堪躲过了密如暴雨的子弹。
“打滑翔翼!”
吴子奕一枪之后,炼魂堂弟子用来支撑身体的扶手,就在他手中一折数段崩向半空,那人惨叫着落进了乌云。
但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吴子奕一样弹无虚发。充其量只是阻止滑翔翼落地,却没办法将他们当场毙命。
吴子奕无奈之下,只能把枪口对准了炼魂堂堂主。
吴子奕开火之后,炼魂堂主忽然将身躯抬起半尺,上身猛然砸向滑翔翼,硬是把滑动的滑翔翼砸落数尺之后,身形猛向左翻,凭借着身体的重量把滑翔翼压翻转了过来,他自己躲在飞翼之下,用手抓住滑翔翼中段木杆,疯狂地滑向了迷雾深处。
“放箭,救援炼魂堂……”
方鹤一声令下,聂家密如暴雨的箭矢便向刑台上覆盖而来。吴子奕不顾身后穿射而来的利箭,一脚踩在刑台边缘上,俯身对准炼魂堂主连开数枪,硬是把他逼进了滚滚翻动的乌云当中。而密如飞蝗的箭雨也跟着逼向了吴子奕头顶。
千钧一发之际,小猫儿忽然飞跃而起,抱住吴子奕沿着刑台的边缘连滚了几圈。十几只长箭紧擦着她们的衣角连续落地时,两人的身子也已经从刑台上探出去了半截。好在叶木上前一步,抓住两人的脚踝,把人硬给拉了回来,两个丫头才没有香消玉殒。
站在悬崖上的龙倚狂,眼看着炼魂堂主像是一只被秃鹫追赶的乳燕一般,慌不择路地冲进迷雾之后就再没出来,不由得暴跳如雷:“王魂,你这个畜生!我龙倚狂若不报此仇,何以在世为人?”
方鹤不失时机地劝道:“盟主节哀!属下看那下面应该是一处绝地,王魂冲进去之后,未必还有生还的希望。”
其他宗门长老也跟方鹤的想法差不多,没有人认为我还能生还。
事实上,我自己也一样抱定了必死的决心,从离开峰顶之后就一直是在直线飞行。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冤魂山腹地。我师父还在那里!
龙倚狂脸色一沉道:“胡说八道!如果这里真是绝地,王魂会来么?王魂的狡猾我们不是没有领教过,我们前两次跟他交手,哪次不是把他逼到了绝境。可王魂却每每都能绝地反击,甚至一举动摇了术道盟的根基。”
方鹤沉吟道:“盟主的意思是,下面的迷雾跟王魂有关?”
“不仅和王魂有关,甚至和棺材门也有莫大关联!”龙倚狂冷声道:“棺材门纵横术道数百年,门下妖孽层出不穷,历代积累的财富已经超出了我们想象。棺材门把这些东西都弄到哪儿去了?”
“你是说……”方鹤眉头一动:“下面就是棺材门藏宝的秘葬?”
“不止吧!”龙椅狂半眯着眼睛道:“棺材门连续两次诓骗了八子!跟着他们失踪的八子都做了什么,你们叫的准么?”
各大宗门长老的眼睛同时一亮,这个消息对他们的诱惑实在太大了。越是未知的事情,就越是让人心动。
龙倚狂又不失时机地来了一句:“诸位的妻儿被王魂扣为人质,基础弟子又被他屠戮一空,如果让他跑了,于情于理都交待不了吧?”
龙倚狂说的没错。无论是出于亲情,还是人心,又或者是面子,他们都非得追到我不可。让我在他们眼皮底下跑了,别说他们能不能过自己心里这关,就是门下弟子的心都得跟着散了。
也有人小声道:“可我们没有刑台,怎么去追王魂……”
第三五六章 师父
龙倚狂冷哼道:“怕什么?天上追不上,我们还有挪移阵!只要把人全放下去,我就不信搜不到王魂的踪迹。紫you阁 ”
“好,就这么办!”如果说各派高层先前还有几分顾虑。那么现在就是已经下定追杀我的决心了。
“来人准备滑翔翼,派人继续追……”
“聂家箭士全力压制枪手,给我们的人争取时间。”
“铁索门继续投铁索,快点!务必要生擒王魂……”
片刻之后,十几只载着近战高手的滑翔翼就向刑台猛扑了过来。与此同时,老陈和叶木也甩出了从刑台上卸下来的长索,锁链前端的枯骨鬼手张开五指,形同鹰爪般地向来敌面部凶狠抓去。
听到前头风声的高手猛然一压滑翔翼。向下俯冲了三尺。虽然躲开了奔向他头顶的致命一击,身上的滑翔翼却被鬼爪生生撕裂成了数片。失去支撑的两个人就像是石块一样。一头落向了地面。可是大批追兵也像是鸦群一样扑向了刑台。
“他么的……”我回手一下打开了镇魂大印,数以百计的鬼兵咆哮而出,扑向了飞临刑台上空的术士。一场血战立刻在高空中拉开了序幕。
驾驶滑翔翼的术士到底没有鬼魂灵活,刚一交手就损失了大半。一个个像是被子弹打中的飞鸟,带着喷射的血雨,从空中砸落了下去。
叶木和老陈也发疯似地砍向了抓在刑台上的长索。仅仅片刻功夫,就斩断了所有禁锢我们的锁链。刑台顿时就像是脱缰的野马。一路往乌云中冲杀而去。
从刑台穿入云层之后,凝聚在云间的血雷就开始围绕着刑台左右打转儿。看上去虽然声势骇人,事实上却带着几分虚张声势的意思。
“师父……”
云中的血雷绝不是自然成形的雷电。光是看抬着刑台的厉鬼毫无顾忌地在雷云中穿梭,就知道这血雷当中缺少了纯正的刚阳之气。如果说那是术士布置的法雷,它又偏偏像是无人指挥一样,对不准目标。
那肯定是我师父为了防止有人打扰布置的法阵,可现在,它却因为没人控制,失去了应有的威力。休讽低巴。
情急之下,我不顾一切地催动刑台落向了地面。
等到刑台穿过云层,我眼前立刻出现了一片像是荒古战场一样的景象。在视线所及的地方,到处都是被掌力崩散的骸骨,累累白骨之间还可以看见零零散散地散落着几幅棺材。仿佛是有人在这里与无尽的骨海打了一仗。他们虽然扫平了强敌,却也一样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
“快,顺着骨骸散落的方向飞!”我心急火燎地催动着刑台,以最快的速度一路追逐着骨骸的痕迹。冲向了盆地中心。
炸碎的七星棺一个跟着一个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代表巨门星的巨门棺被劈成了两半,一只抓着残剑的断手就立在棺材边上,手臂的主人却成了一堆血淋淋的肉块。
文曲棺散落在一堆骸骨当中。层层叠叠的骸骨中除了一件染血的汉服,早已经找不到那个浴血奋战的术士了。
武曲棺的主人用一杆长枪支撑着身躯,站在累累白骨当中。尸身虽然立而不倒,但他的半边膀子连带着内脏却已经不知去向了。
看到的尸首越多,我心里也就越凉,垂在身边的手臂竟然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吴子奕轻轻拉过我的手掌握了一下,才让我心里稍稍镇定了一点:“全速前进!快点,快点……”
我连催了两次之后,忽然看见一片被炸成碎块骨骸,我师父正穿着一身血迹斑斑的白衣坐在尸体中间,全力催动着某种阵法。
“师父……”我喊了一声就要往刑台下跳。
我师父却在蓦然回头之间,狂吼了一声:“别过来!快走!有多远走多远!”
“我带来了刑台,我还……”我从来没见师父这样慌张过。就像是被他带动了情绪,我说话也开始变得语无伦次的了:“我们有的是帮手。我是说……”
师父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平静地道:“刑台的传说我听过,临行之前能看见你成为刑台之主,为师觉得很光彩!但是,不管你带来了多少帮手,也难抵御这场劫难。走吧!”
“师父……”不知道为什么,我在术道、在江湖,可以一怒之下挥刀落人首级;可是在师父面前,却显得手足无措。我明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跳下去,跟师父同进同退。可是,他说不许,我就怎么也迈不开步子了。
师父仰头笑道:“我们棺材门为了这场劫数,已经付出了太多的牺牲。师祖、师父、师叔、同门兄弟,一个个离我而去,葬身在这片绝域当中,尸骨无存!”
“整个术道的命运为什么要让我们棺材门来背负?这个包袱,我背了一辈子!我失去的东西太多太多了……我不能让徒弟重蹈覆辙!”
“我毁了山门,逼你离开,就是要来这里跟鬼皇劫,跟自己的命数做一个了断。无论成与不成,你都不许再管术道上的事!”
“天塌地陷也好,世界毁灭也罢,都跟你无关!术道上那么多人,世俗中那么多势力,总有人能力挽狂澜。要死,也轮不到你先死!别管这里的事情了,走吧……”
我知道师父一向孤傲,也知道他从不低头。可我不知道的是,他为什么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或许,他本来不是一个孤僻、冷面的人,只是在经历过了外人无法体会的痛苦之后,才变成了现在的北狼。
“师父!我们是师徒哇,胜似父子的师徒!要死,我们也得死在一块儿!”
师父的身躯明显颤抖了一下:“王魂,能在最后几年中收你为徒,为师很欣慰。你所经历的每一件事儿,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可是我并不是要看你纵横术道……我总希望自己的遗憾,能在你身上补齐……呵呵,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自私的想法……”
“走吧!”师父仰头向我摆了摆手,我明显看见他手指缺了两根。
师父面带着微笑道:“九峰镇尸大阵马上就要启动了,到那时候,这里就会天塌地陷,没人能够幸免……”
“九峰镇尸?这里明明只有八座山峰……我的天!”我的脑袋里忽然闪过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师父是让盆地中心凭空冒出一座山来,与八峰相连,组成一座旷古绝今的大阵。
师父虽然已经功臻化境,但是他绝对没有移山填海的仙家手段,不可能凭空造出一座万仞绝壁来。那么他能做的就是接引“飞来山峰”。
传说,上古神魔大战时,共工怒触不周山,通天彻地的不周神山在水神共工的撞击之下轰然崩塌,山上的碎石却在共工神力的撞击之下飞入虚空,漂浮在无尽无际的太虚之中。
术道中人有的将其称之为“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