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云渊克制住赏她一个爆栗的冲动,反问道:“我不是说了里面的弟子都是阉宦之人吗?你当然不能去,快快收起你那些古怪念头,好生研习才是。”
平瑶一双妙目转了转,笑吟吟的道:“好啦好啦,多谢师兄讲解。对了,云渊师兄知道师父去哪了吗?”
“砚冰先生?他应是昨夜里离开了。估计数日后便会回来吧。”楼云渊应答道,正欲回书房,却被平瑶一把拉住。“师妹还有什么事吗?”楼云渊转过身来,疑惑的看着平瑶,不知她搞什么鬼。
平瑶向四周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他俩,才小声说道:“师父真的出去呐?我记得前几年也差不多这个时候出去的。是不是又要去半个多月啊?”
楼云渊点点头:“应是不差。师妹怎么神神秘秘的,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平瑶抿着嘴,笑了笑,低头道:“云渊师兄,那个……我听说师父前几个月得了部名为《归藏》的古籍,能不能……借我看看?”
语罢双眼悄悄地瞧向楼云渊,双手不停的弄着衣角。
原来石砚冰好藏古籍,君子堂的畅春园中,便有不少是由他捐献。此外,在石砚冰的居所,他还自建了一座阁楼,将小部分藏书放在其内,在里面设置了机关阵法,并派门下弟子在外巡查。而石砚冰虽收了数名弟子,却也只有楼云渊一人有能够自由进入的权力,门下弟子也只有他一人知晓机关阵法的中枢所在。
当楼云渊知道师父交与他的这莫大权力时,心中先是欣喜,随后又是惶恐,石砚冰只是笑着说道:“门中弟子,大多对里面的藏书无甚兴趣,不过你,这些年来,应是将我书房中的藏书看得差不多了,交与你倒是最好的,若其余弟子想去其中翻阅,你来报与我便是。”
想到此节,楼云渊心中不禁感慨师恩深重,石砚冰门下,数他入门时间最长,武功却是排在最末,好在他为人随和,倒也不以为意。而砚冰先生也从不念叨他习武之事,在君子堂中日子也算过得平静。
楼云渊想了想,问道:“我记得《归藏》是有关命理推算的书,你平时研习阵法,似乎未曾听你接触过命理之说,看那个干什么?”
平瑶挠了挠头,脸上显出一股异样的颜色,说道:“嗯……就是最近研究阵法时,遇到一些问题,我在想如果配合命理之说的话,说不定会解决。”
楼云渊打量了她许久,问道:“不能等到砚冰先生回来,再向他请求吗?”
平瑶迟疑了一下,说道:“我也是前几日才知道师父有《归藏》这部书的,而那个问题,困扰我很久了,我想早点解决掉。云渊师兄,我就进去看半个时辰,行不行?”
楼云渊看着平瑶恳切的表情,心下暗道:“师妹如此急切,想必那书对她很重要,也罢,带她去看看,等砚冰先生回来再向他禀明这件事。”念及此,楼云渊转首道:“师妹,随我来。”
平瑶重重地点了点头,悄声在楼云渊身后说道:“就知道师兄你会帮我啦。”说罢,低下头,慢慢地跟在楼云渊后面。
楼云渊顿感好笑,说道:“你这小妮子,以前不怎么爱读书,净是琢磨一些整人的东西。现在怎么突然转了性,想着看那么复杂的书来了?”
平瑶忽的重重地拍了楼云渊后背一下,怒道:“本姑娘本来就是敏而好学的人,只是你没发现罢了。”
虽是留了气力,楼云渊猝不及防下,还是差点被她一掌拍倒,这小师妹虽然入门时间比他短得多,武功上的进境可比他快数倍,要不是她还兼习阵法,恐怕武学上的造诣还要高不少。
身后的平瑶看着楼云渊狼狈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随即连忙止住笑声,道:“云渊师兄,你怎么那么容易就被偷袭得手了,要是遇上敌人,我怕是难见到你了。”
楼云渊吐出一口浊气,慢慢道:“你师兄可没那么没用,只是没想到你下手还挺重的。”
楼云渊如此说,自是对自己这个小师妹信任之极,平瑶俏脸微红,只见楼云渊转过头来看着她,一双凤目看得她心神烦乱,脸上红晕更甚,忙嗔道:“要是没什么事就快些去书阁呐。”
楼云渊只见其玉颜低垂,粉颊微嫩,似怒还嗔,好似上天赐予的美物一般。看到师妹的小女儿情态,楼云渊竟是一呆,随即反应过来,点头嗯了一声,继续向前走去,慌乱之中,似是听得身后的小师妹在低声说着什么,想要细耳去听,却也是什么也不得了。平瑶嘟哝了两句,脸上浮起了一阵笑意,跟着师兄身后,在朝阳的照耀下,玉颜显得更是动人。
时近正午,冬日的暖阳覆盖着整个君子堂,好像在冲刷着清晨所残留的血气,整个人在这种祥和的气氛下,也变得活泼起来。
第11章 归期未有期()
不多时,两人便来到了书阁前,首先引入人眼帘的便是那古篆的“风雨楼”三字。书阁共三层,里面藏书大多是石砚冰所有,据传这些书大都是他离开玉笔山庄时,带到君子堂来的,前后耗时近两年。搬来之后,门主萧别情与石砚冰共同建筑了此楼,将藏书放置于此。
要知君子堂招收的弟子大多是文雅之士,而且不分性别。许多官宦人家的女子因不能与男子一同上私塾,故而希望进入君子堂进行研习。故而君子堂分洗墨与御剑两院,分别为文武之修。
而石砚冰所携带的藏书,与其他众人的藏书一同放置在风雨楼中,风雨楼第一层多为抄本,门下弟子入门两年便可以自由出入。
而第二层就是原本与许多珍贵的孤本了,除开极少的内部弟子,其他弟子进入,均需取得门中玉笔先生石砚冰的同意。而这些对于一些客卿,例如秦轩齐等,并没有规定,他们随时可以进出,不仅是给他们的权利,也是对他们的信任。
所以,当石砚冰给予了楼云渊这项掌管出入的权力时,楼云渊极为震动,虽然里面没什么武学秘籍,不过对于他们这些读书人来说,里面的东西几可与所有等值。除了感念师恩深重之外,进入此处看的书越多,他对石先生便越是敬重。第二层的藏书据楼云渊统计,大概有千本之多,而其中近半都附有一小册,记载着石砚冰对其的注解和感悟。
两人来到风雨楼中,此时第一层已有四五个弟子正在研习了。两人纷纷打过招呼后,便走向第二层。
“守明师弟,齐英师弟,辛苦你们了。”楼云渊向两位守在第二层入口的师兄弟招呼道。
“是云渊师兄和小师妹啊。是来借阅的吗?请进吧。”守明看着两人,笑道。
楼云渊点点头,附身过去说道:“师弟那次托我找寻的书,我已抄录好,下午换班时,便会交与你们。”
两人一听,脸上瞪时一喜,连声道谢。楼云渊忙止住他们,打了个手势,走进了第二层。
“平瑶先谢谢两位师兄啦。”平瑶向两人说道,说罢,便和楼云渊一齐进去了。
守明与齐英看着进去的两人,均是会心的一笑。齐英看着佳人倩影,说道:“小师妹还真是越来越乖巧了。”
守明摇了摇头,苦笑道:“师弟,你是没领教过……恐怕几个师兄弟里面,现在就只有云渊师兄能制住她了。”
“哦?云渊师兄的武功很高?我还没怎么见过他出手呢。和那项明台比怎么样?”齐英不禁问道。
守明脸上一僵,低声道:“云渊师兄的武功……说实话,还及不上你。”
齐英一愣:“怎么会,我才入门两年多,玉箫剑法我也才堪堪能使出三招来,听说云渊师兄都入门近十年了。而且,不是他帮我们……”
“唉,你是不知道,师兄他……”守明叹息着,幽幽道:“至今还只会那套本门的入门武学——落英飞花剑啊。”
齐英听闻此言,不禁睁大了眼:“怎么,会?云渊师兄可是最受师父器重的啊。”
守明看了看四周,低声道:“可能是师父觉得云渊师兄更合他的性子吧,而且师兄他对我们不都挺好的吗?我们君子堂重的不止是武功,还有其他东西啊。”
守明继续说道:“至于小师妹,你不觉得,自从她归云渊师兄管之后,就很少闹事了?我看……”说罢笑吟吟地看着进去的两人,冷不防,感觉到一股目光刺过来,守明不禁打了个冷战,连忙停止了说话,这个小魔女的手段,他们这些师兄弟可是领教够了,别看她平时笑脸盈盈,人畜无害的模样,一到了算账的时候,若不小心翼翼,步步为营,恐怕怎么去和阎王喝茶的都不知道。
还好的是,这一年来,虽然小师妹时有一些整人的时候,不过无论从手段,还是从破坏度来看,比以前都要收敛了不少。
楼云渊看着眼前的书架,缓声道:“没记错的话,《归藏》应该在西北方第二个书架的第三排里,你快去吧。”
平瑶点了点头,向楼云渊所指的方向走去,楼云渊看着四围的书架,心中不免有一种浩淼的感觉。“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他低声说道,口中所念正是《南华经》中养生主,正在此时,东北方传来一声轻笑,声音不大,却是把楼云渊一惊,“还有其他人?”楼云渊暗道。便向东北方看去,一抹翠绿色的倩影在古朴的书架旁显现了出来。
只见她身着翠绿色衣衫,云鬓高耸,素手芊芊,显露在外,皓腕之上,带着墨绿色的玉镯,手握一本芸编,笑意从她的嘴角渐渐扩散开来,到眉梢,到雪颈,从你看到她的第一眼你就会觉得一抹阳光不知从何处射进你的心中,而她的一对眼瞳似乎会说话一般,将整个精美的五官再加以细细的雕琢,整个人仿佛是造物主极为满意的作品一般。
看她的第一眼,不是美,更不是媚,而是柔。
如水一般柔弱,如水一般沉静。
她站在那里,与周围的场景都陷入了画一般,仿佛她从一开始就在那,百年前如此,百年后亦然。
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倘若水上起了一层层的涟漪,那必定是对她那抹微笑的回应。
此时,她带着那抹微笑,正看着楼云渊与平瑶两人。
楼云渊与平瑶都是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
“弟子云渊拜见程师伯。”
“遗墨姐姐!”
来人正是君子堂缡凤阁阁主程遗墨,她看着两人,嘴角的笑容丝毫未变,淡雅的声音传至楼云渊耳际:“看来还是你这师妹讨喜一些,你这师伯叫起来倒是让我又老了几分。”
楼云渊垂手低头,恭敬的站于一旁,说道:“云渊知错,程阁主教导得是。”。按资历来排,他与程遗墨同年入君子堂,只是程遗墨本是宋代大儒程颐后人,出生显赫。其父程敏焯在江南为知州,而她更是天资聪慧,被誉为江南第一才女,加之从小习武,人又是极为端庄美丽,可谓是色艺双全。
另外一个原因便是:程遗墨自小就与秦家公子秦轩齐指腹为婚。但她十七岁时,却将婚期拖后,受石砚冰之邀前往君子堂,做了缡凤阁的阁主。两年后,其未婚夫秦轩齐到君子堂来做了客卿,一待便是八年,然而两人并未成亲。好事之人便将此事添油加醋宣扬出去,岂料两人却不以为意,仍是安心在君子堂待着,只是每年偕同回去探望家中亲眷。
“唉,你这孩子……当年啊,还是我们几个看着你这个小书童渐渐长大的,现在竟这么见外了,还不如你师妹。”程遗墨掩嘴轻笑,楼云渊老脸红了红,忽然又听到程遗墨问道:“砚冰先生,已经离开了?”这话似是询问又似探求。
楼云渊看了看程遗墨,又看了看平瑶,拱手道:“阁主所料不错……先生已于昨夜离开。”
程遗墨转身将手中书卷放回原位,低语道:“难怪掌门也不在……”将书卷放好后,她转过来看着两人,继续问道:“听说今早轩齐与外人交手了?”
平瑶在一旁点了点头,抢声回答道:“是呢,听云渊师兄说是无根门的人,那人剑法好生阴毒,结果被后来赶到的燕师叔斩断了剑。更让大家没想到的是,一向温文儒雅的秦书呆武功居然那么好。”
程遗墨听到无根门时,眉头略微一紧,不过并无忧色,看来她对自己的这个未婚夫是很放心的。待得她听到平瑶称呼秦轩齐为秦书呆的时候,不禁莞尔,调笑道:“你这样说你的秦师叔,不怕我去找他告状,然后罚你抄文吗?”
平瑶连忙摆手:“我知道程姐姐待我最好了,而且,秦师叔和这个书呆子本来就是同一路嘛。”说罢指了指旁边的楼云渊,“程姐姐你要问什么去问师兄他去,我先去找书了。”
程遗墨点点头,随后朝楼云渊走来,忽然用极低的声音说道:“砚冰先生可曾说过何时归来?”
楼云渊知道其用了逼音成束的上乘内功武学,看她神色,当即反应过来,从身侧的书架旁取出笔墨,略微研了一下,写下了“归期未有期”五个蝇头小文,不过料来以程遗墨的眼力,这几个字应是看得清清楚楚了。
见佳人蹙眉,却是多了三分游离,楼云渊不忍打破这静谧的气氛,静立于一旁,整个书阁只听见轻微的呼吸声与书页翻动的声音。
程遗墨看着那五个字,低头沉吟着,过了一会,忽问道:“平瑶她到这里来是看的什么?”
楼云渊看了下在稍远处的师妹,见她正快速的翻阅着一本书,心想应该是找到了,便答道:“阁主,师妹借阅的是古书《归藏》。”
程遗墨微微颔首,“月余前带回来的那本吗,我知晓了。”旋即似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说道:“云渊,五日之后,语书将带领部分弟子前往苏州风铃谷。你……也是随行之一。”
楼云渊听到风铃谷三字,先是一怔,当听到自己也是随行之一时,不禁喉头发紧,问道:“这……”
“是你师父的意思。”程遗墨转过身去,看了看那旁的平瑶,回答道。
楼云渊一阵疑惑,只不过程遗墨在弟子中向来声名极好,又算是自己的师伯,所以承应道:“是。弟子知晓了。”
程遗墨看看了四周,说道:“那我先行离开了。你师父的事,不要与旁人说起。”
楼云渊点头称是,程遗墨走到平瑶身旁,吐气如兰:“小妹后天可有空闲?不如移步到我墨池来玩耍两日?”
平瑶将书一合,高兴的问:“程姐姐真的吗?”
程遗墨笑着点了点头:“那我就在缡凤阁等小妹你移步芳尘了。”
说罢,转身向门口走去,楼云渊恍惚之间,似是看见了她对自己笑了一下。
又仿佛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楼云渊就站在那里,像是突然要失去了什么一般,心中一阵剧痛传来,让他险些站立不稳。
小半个时辰后,平瑶开开心心的从阁楼跑下来,全然不顾及其他师兄弟的眼神,待得楼云渊好不容易追上她后,她高兴的把楼云渊的手一把拉住,说道:“云渊师兄,真是谢谢你了,平瑶今天好高兴。”
楼云渊只觉手中温玉香软,心神一荡,被拉住的手不由得微微一颤,仿佛带动了相连的线一般,平瑶猛地把手抽回来,脸上已是红霞满布,楼云渊也略感窘迫,正想找个话题打破两人之间的僵局,却听得平瑶先开口道:“云渊师兄,今天程姐姐邀请我去她缡凤阁那呢。”
楼云渊“嗯”了一声,像是没回过神来一样,旋即醒悟平瑶是在问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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