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偏远小城一夜之间完成了蜕变。
羽、林二人远远走过来，看着大邑高大的城墙，心中的感动不自觉就涌了上来。林儿一时忍不住，终究还是躲在古羽身旁哭了一回，这才算将大邑献城时的压力全部释放出来。
快到东城门的时候，终于见到了城门下迎接的人群。县令凌都、统军主帅何远，以及识乐斋已经提前回来的叶枫、勒勒、容若、雪平、易明诚，和魏游、金钊鑫、火炎焱等，同时在侧。当然，还有一个人，他已经望眼欲穿了，他是林儿的夫君，赵木头赵力。
“木头哥！”
“林儿！”
两个人呼喊对方的声音就在嘴边，却没有唤出声来。新婚之夜便即分离，让他们既熟悉又陌生。所以再次见面，他们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对方，只是傻傻地看着。
当然，激动的人群也没有给他们太多缠绵的机会，因为羽、林二人刚一进入人群的目光，就已由何远领衔，高声唤道：“所有的大邑人听我号令，跪迎红玉先生、兰心仙子！”
再一次，迎接的人群齐刷刷地跪倒在地，高声呼唤着古羽和林儿的名字。在他们心中，这是自己久违的主人终于回来了。
这一次，古羽和林儿没有去扶任何人，他们傲然而立，接受这城上城下数千人的顶礼膜拜，这本应属于他们的荣光。为了这一刻，他们付出的，是比生命还要重的代价，他们有权接受这一切。
第二十二章 接风
待一切隆重的仪式结束，方由县令凌都上前问安道：“先生和主母一路辛苦了。我已命人将识乐斋收拾妥当，请两位先去安歇吧。晚间时分，再在衙中为两位接风洗尘。”
谁知林儿却做了来大邑的第一个奇怪决定：“凌大人，请将识乐斋上锁，我与勒勒、美女她们，自到县中驿馆挤着住。”
众人闻言，无不大奇。凌都急道：“主母回大邑来，怎么能让您住驿馆呢？”
林儿笑道：“我们此次回大邑，不是来享乐的，而是要征召义军，开赴前线，抵抗北辽人的入侵。识乐斋固然是我们的旧家园，住在其中自然是安享舒适，却会让人迷失心志，所以还是住驿馆比较好。”
凌都见林儿心意已定，只好作罢。于是，羽、林二人又和当年大邑许多相熟的父老相亲一一见过，这才走进了高大的大邑新城楼。
新的大邑，道路拓宽、房屋增高，一副繁华景象。老百姓们夹道迎接，将两旁的道路、商铺完全挡住了。这阵势，比起当年三小姐回青龙城，还要热烈得多。凌都得了林儿吩咐，就在驿馆中收拾出一间最大宅院，数百名军士把守，这才将林儿诸人请到了驿馆中暂时安歇。
直到这时候，羽、林诸人才将行路的艰辛安顿下来。古羽自然是去和早已被送来这里的一双儿女玩耍，林儿则终于得了机会，和赵木头单独相处，两人自是要诉一些离别之情，不消多言。
待诸人梳洗完毕、整理一新，这才由赵木头带路，到县衙中赴凌都设下的接风晚宴。
大邑的新县衙，比起以前大了许多倍。因为发展成了商埠重镇，县衙中需要的人手也比以前多了很多。整个县衙的规模，比成都府衙还要更有气势。而此时，衙中早已张灯结彩，迎接羽、林诸人到来。
衙中的客堂上，凌都、何远、薛迁等县里的主政者，化心总坛的钟国平、钟国安等人，以及县里的老者、无为村的几大商人，全都到了。这些人中，大多是羽、林二人在大邑时就认识的。那时候，古羽陪着陈配走遍了大邑的大小村镇，林儿则坐镇淮北医馆、为县民们救危解困，也认识了这许多的人。
见二人进来，一众人等俱都恭敬起立，迎接二人光临。古羽忙伸手阻道：“这里大家都是故人，今晚是我古羽和妹妹回乡来看故人，大家千万别拘礼才是，否则这顿饭可就吃不踏实了。”
凌都倒是个明白人，也知道羽、林二人随意的性格，也不多言，就叫众人重新落座，然后请二人坐了上首，这才让下人将丰盛的晚宴摆了上来。
这一顿饭，少不得是山珍海味、美酒佳肴，众人都有说不完的客套话。
直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林儿这才问及何远大邑县兵力的情况。
何远道：“大邑献城时，我的手下是两千人，北辽的北院大王也是两千人左右。后来北院大王回北辽去了，他的人又带走了一多半，只剩余六七百人，主要驻扎在城东南做个城防军。这两年多大邑发展壮大，来这里的流浪汉、难民增加了不少，为了防止这些人作乱，我们又将其征召，把军力扩张了一倍多，现在有五千人左右。再包括江家堡的一两千人，我们这城里总共七八千的军力，而且日日训练、从不间断，所以防守是绰绰有余。但是要说出外打仗，恐怕人数就太少了。”
林儿道：“这次回大邑，新任皇帝给了我哥一个特权，就是可以自由征召军队，并且打朝廷禁军的旗号，所以我要在这里召募大量的军士。兵好找，将难求，希望你能为我提供足够多可以统兵的将领。”
何远道：“这好办，我的手下许多人都经历过成都之战，加上这两年一直在训练，都可说是能征惯战之士，里面选出几百上千个将才，应该不是问题。”
林儿点点头，又转头问叶枫：“羌人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叶枫道：“自从上次师姐要求西渐和尚回西川，那老和尚就一直在山里布道。后来万智也回来了，加上峨眉被毁后四处散落的武僧，羌人又重新组织起了一个大寨，由西渐传授他们武艺以自保。大邑县发达之后，羌人也沾了不少光，因为大邑要在鹤鸣山中兴修水利，需要一些土著居民在附近保护，所以羌人就得了这个便宜。勒勒回去后，将羌人重新组织起来，召集了一只五六千人的羌军，现下正由容若小师太和万智法师在指挥，随时可听师姐调遣。”
林儿又问赵木头：“化心总坛这边呢？打起仗来，我们需要的武器量很大，总坛能提供吗？”
赵木头道：“总坛这边自我回来后，所有的武器都由何将军派军保护起来了，索性没有人能打这些武器的主意。林儿你可不知道，自从金师傅加盟总坛后，再加上宇宙帮的火铳也传到了西川来，他们很快就仿制了许多类似的枪械武器，加上和金师傅的暗器技艺结合，还制造了许多新式的东西，足可派上用场。要不林儿有时间随我去参观一下？”
林儿却摆手道：“我看还是算了吧，这些个杀人的玩意，我也不想看了。武器方面的事，就由夫君和姓易的全权负责，一定要保证为我装备足够的军力。过几天阆中的龚掌柜他们就会送些军费过来，到时也一并请姓易的妥善分配处理。何将军，明天一早我就要在校场点将，还望你能替我准备。”
众人闻言，便齐答声“是”。
当夜，林儿自和夏晶、雪平她们挤在驿馆中聊些路上见闻，安稳地睡了一夜。古羽则忙着照料自己的一双儿女，因为红香和玉霜都有任务出外了，所以就由丫头乳娘带来了大邑安顿。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古羽、林儿、花梦醒等一众人等，俱都来到校场。校场内，数千的乡兵已整齐列队，迎接诸人。这些乡兵，都是何远和薛迁训练出来的，比之以前成都府的禁军，其军容军貌岂可同日而语。也只有这样的虎狼之师，才能确保大邑的安全。
刚到校场，古羽倒是一眼看到了熟人。一个一身戎装的军校，正在向何远报告军队实到人数。这个军校古羽以前见过，正是他刚来大邑时，就碰上的那个叫占友富的县民。当时正是家鲁等北辽商人到大邑大量购置土地的当口，占友富的妹妹占氏和自己的公公发生矛盾，到县里打官司，也开启了后来古羽调查土地异常买卖、并顺藤摸瓜、拉出整张大网的序幕。
于是古羽走过去，对那占友富笑道：“我记得你，你是当年替妹妹打官司的那个占二哥。怎么你不好好在家种田，却来参军了？”
占友富见古羽认得自己，颇有些兴奋，道：“答先生的话，小人一家那年得了陈大人秉公判案，一直没机会回报，所以才让小人参军，保守大邑安全。这一回先生要征兵北伐，请以小人做先锋！”
他最后几个字说得很响亮，刚一说完，他身后的众多军士便齐声道：“请以我做先锋！”
俗言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正因为古羽当年在大邑施行的仁政，如今才能得到这样的拥戴。
念及此处，古羽不禁动情地朗声道：“兄弟们，谢谢你们，用这样的热情来迎接我们。是的，我们回来了，我们经历过失败和磨难，我们从不曾放弃，我们是这个时代的王者。今天回到这里，看着铁甲依然在，是的，我相信你们，一定能获得最后的荣光！”
他这番激励之语，也让校场里瞬间澎湃，将士们当即高声呼喊：“铁甲依然在！”那声音，是胜利者向这世间发出的，最后的宣言。
（按：突然心血来潮，引用了“九州”里的一句口号。作者当年也是“九州”迷，说不定未来也会写一些九州相关的东西喔。）
第二十三章 夜市
接下来的几天，召兵的工作便紧锣密鼓地展开。召兵的范围遍及整个西川，由于前些年的战乱，许多地方都没有完全恢复，穷困的百姓仍然大量存在。一听说有募兵的事，许多家庭是父子齐上阵、全家齐出动。所以征召的事非常顺利，没几天工夫，就是几万人入伍。
龚学庆那边也信守承诺，送来了大量的金钱，这也为征兵提供了充足的保障。原本在大邑，由于要有一部分税收送去乞伏于勇那里，同时又有大量需要建设的地方，县里的余钱并不多。如今有了这些大商人的资金保障，也就确保了一切事务能顺利进行。许多人当兵就是冲着钱来的，有了充足的钱粮，募兵的事自然很顺利。
化心总坛那边，武器也在火热地打造中。水冰淼、金钊鑫、火炎焱，这三大匠手还是第一次聚到一处，加上总坛原本的人马，和城中召募的匠人，打造武器进行得也很顺利。当然，林儿虽然嘴上说，终于还是耐不过木头的请求，去总坛里转了一圈，见识了他们“发明”的许多新式武器。当然其中包括最重要的一件，也是让赵木头不得不在新婚之夜赶过来的飞鸟。
这所谓的飞鸟，并不是由发动机控制的飞行器，而更有些类似于热气球原理的飞艇。可是，简单的飞艇除了用于观光，其实并不具备太大的战斗功用，因为一张硬弩就能将其射落。所以化心总坛创造性地把滑翔机的机械结构放在了飞艇上，这样，有一定升力控制、又可迅速降落以达到进攻目的，也让这飞鸟成为了攻城战中的利器。
遗憾的是，飞鸟自诞生之日起，就因为其敏感性而被封存，至今也没有投入过实战。更重要的是，根本就还没有一个人能够娴熟地操控它。赵木头的意思当然是等林儿来再做决定，现在林儿来了，当然就要开启这项技术，同时让人开始训练其实战效果。
当然，林儿是要找一些值得依赖的人，同时这些人又要有高强的武功。所以她并没有犹豫太久，就想到了随她征战宇宙帮的韩平、杜刚等少林弟子。于是，就由念七领衔，率领着韩平、杜刚等人，将飞鸟运到了西部的鹤鸣山，每天训练从那山上乘飞鸟滑下，然后准确地攻占山下城池。
然而鹤鸣山很高，爬上爬下一次就要两天，所以训练的进度很缓慢，因为没有人能一次就准确掌握这种从没有人用过的奇怪武器。索性林儿并不着急，因为战事还没有迫切到非用飞鸟不可的程度，所以就由韩平、杜刚几个人慢慢去练吧。
连日里忙得不亦乐乎，这一天终于闲下来。林儿便找了凌都来问：“大邑现在这么多人口，大家晚上一般都做什么呀？可有什么玩乐方式么？”凌都笑道：“主母不是喜欢打麻将吗？城东有一个大广场，晚上都是打麻将的人。当然，也有主母以前教给过大家的桥牌、交际舞之类。主母有兴趣去看看吗？”林儿皱眉道：“打麻将固然喜欢，但广场人多，我们去了又要引起不必要的骚动。有没有人少一点的去处？”
凌都想了想，又道：“外城的西南角，有一片小的空地，当年本是要规划一个防御工事，但因为战事并不紧急，也就搁下了。后来，从成都来的一群文人，见那地方空着，就在晚间去那里摆地摊，卖些字画、古玩之类。如此过了一段时间，大家都知道了这地方，各色人等都去了，有卖吃的、有卖穿的，那地方也发展成了一个不小的夜市。主母不如去那里转一转？”
林儿奇道：“夜市全天下哪里都有，凌大人特意提出来这地方，想来这夜市应该颇有些特点才是？”
凌都道：“什么都瞒不过你。其它地方的夜市，都是小商小贩做生意维持生活。而大邑这里的夜市，多是家中还算宽裕的人在经营。他们有的以前是成都各地的士民，有的是大邑乡下的乡绅，因为战争而凑到了城里来住。这些人在乡下时就好玩乐，到了城里活动空间反而窄了，所以就在晚间聚到一起，将各自喜好的东西相互交流。比如有人就将自己擅长的美食拿来和别人分享，也有将自己家里妇人做的特别衣裳来卖，至于交流古玩字画的，更是多了。他们一面卖东西，一面聊天打混、也算是认识更多的朋友、调解城里生活的寂寥吧。”
林儿听完介绍，兴奋地道：“这个好这个好，我们就去这个。”
于是，林儿拉着雪平诸女，真个风风火火跑去了夜市中。这夜市说大并不算大，但却相当热闹。大家就着昏暗的灯火，一面卖些小玩意，一面就聚在一起聊些各地风俗、家中趣话。林儿一路逛过来，虽然也招惹了许多的关注，但还算平静。林儿调皮心性上来了，也忍不住多买了一些特别物价，回去送给识乐斋的姐妹们。
逛完这一圈，林儿不禁感慨，城市间的生活，如果多能像大邑的夜市这样，也就不至那般无聊了。
又过了几天，方任侠和玉霜、三小姐、田师弟、土圭垚从西北回来了。玉霜刚一到，便迫不及待地去找她的小乐言，虽然离开时间不长，可她的母爱无处释放，着实急坏了她。三小姐也同样，她甚至连大邑城都没进，直接就去了花家堡，一面要拜见自己的大姐甘氏，另一面自然是去哄她的孩子。
至于方任侠，则向林儿报告了西北的情况：“西辽国自上次黄河东岸被占后，其朝中也发生了剧变，原来的国主退位，西海郡王陈栋接了国主之位。那陈栋当年与我交过几次手，算是老熟人了。我去他朝中，他倒还算客气，以国礼款待了我们，毕竟我们名义上是南越国的使者嘛。我向那陈栋提议，我劝周玉雷将军放弃西平府，他则不趁火打劫入侵宁国。他问我凭什么信任他，我说西辽现在国力大伤，黄河东岸几乎成了千里无人区，我又何必担心西辽的反扑，再说我手上还有识乐城，西辽要是不守信用，我也可叫识乐城发兵，抄他的后路。陈栋无奈，也只好应允。”
林儿认可道：“尚义这事儿办得漂亮。西辽只要不作乱，那我们就只用应付正面之敌，压力也会小很多。那么玉雷大哥那里会同意这个建议吗？”
“他不同意也不行。现在北辽人入侵，朝廷给周玉雷下的死命，就是守住函谷关，不可让北辽人再往西打。这样一来，他的防区就太大了，根本不是他能控制的。这时候，他必须要战略性地放弃西辽原有的部分地盘才行。加上小师娘站到他面前，他什么话都没说，就答应撤军了。”
“他会听小嫂子的话吗？”
“他也是聪明人啊。师姑也知道，周玉雷并不是周大人的亲生儿子，所以他一直在模仿周大人的一举一动，以博取周大人的信任。他放纵士兵屠杀西辽百姓，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