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刚要上前询问,却被随后赶来的胡苗火小声止住:“诸位,他们在演唱的时候,不希望有人打扰,请各位稍离远一点吧。”
羽、林二人闻言,忙率众人远远地退出了一丈远。林儿这才小声问道:“村长,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胡苗火方解释道:“这个是父亲从东洋学来的,父亲说这叫流行音乐,在东洋非常的流行。有的地方的人,还拿这种音乐去给牛听,结果产出的牛肉就特别肥美。父亲心想,既然‘对牛弹琴’都能真的有用,那何不试试看给花也弹一下呢?所以就把这流行音乐学了来,在他的花圃旁边弹唱。”
众人听他之言,才明白胡苗大侠的用意,俱都觉得,这位大侠对花的痴迷,真是让人称叹啊。
这时候,那边的乐师们似已唱完了一首歌,正停下来休息。胡苗火便上去问道:“父亲在吗?”一名乐师回道:“老村长说他突然想去山里转转,一大早就去了。”胡苗火道:“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乐师茫然地摇摇头。
胡苗火一阵无奈,只得对羽、林二人道:“实在不好意思,父亲不知何故去了山里,只好烦劳你们再等等了。”林儿道:“胡苗大侠此时去山中做什么?有没有他时常落脚的地方,我们去寻他?”胡苗火道:“父亲的行踪,一般都不会告诉我们。这山沿绵数百里,也不知该上哪去找啊。”
古羽见他为难,便知这是胡苗大侠故意在躲着他们。他想来想去,只得言道:“那我们就再等等吧,或许胡苗大侠什么时候就回来了呢。”
于是众人便仍在胡苗村中盘桓。如此又过了一天,仍不见胡苗大侠的身影。
到第二天下午,猴子却从锦州赶了回来。林儿忙问他锦州情况如何,猴子禀道:“我们把那城主和纨绔子放到了万人坑边上,果然被他城中的衙役们寻到了。那些衙役见死了这么多人,也不敢隐瞒,连夜八百里加急上报了夷离毕院。今天传回来的消息说,夷离毕院已经派了一个叫张用的捕头前来调查整个事件。现在那个捕头应该已经在往锦州来的路上了吧。”
古羽道:“这张用倒还算是我的老熟人。我有一次去夷离毕院授课,他想了一个秘题为难我,结果被我解了出来。后来在天长观又碰到他一次,那时他对我倒是百般客气。看得出来,这个张用心中是有些志向的人,也有一定的办案能力。没想到,晋王竟会派这个人来,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啊。万一其人真把这案子查出来了,难道晋王真要给自己的儿子降罪?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安心先在这里待上几天,静待事态的发展吧。”
他一面说着,心中不由得又想起了当初见过的那个晋王。晋王比起天官帝来,虽然更有野心,但他自有一股子豪气,不似天官帝那样让人捉摸不透。或许,自己真的多虑了,他这回真的会秉公办案?古羽心中也没有答案。
就这样,众人在这胡苗村中一待就是十几天,丝毫不见胡苗大侠的身影。倒是猴子又从锦州往返了几趟,报告说:“那个张用还真是个干吏,一下子就根据北极星出现在锦州这一情况,判断出可能是南院大王的人马干的。于是他就假扮成军士模样,进到了王难消的军营去摸查,把南大王院整个屠汉的经过查了个底朝天。现在,他已经在回京述职的路上了。”
古羽听到这一情况,当即一阵讶然:“这事情可真是让人始料不及啊。这张用如此轻易就查出了整个案情,那接下来晋王将如何收场?”
“不对!”他想来想去,仍觉得不能对晋王抱以绝对的信任,“万一这是他们故意安排的,等张用回京的路上,再将其狙杀,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那张用不顾自己的生命危险,去王难消这杀人魔王身边查案,这样的忠义之士,必将是国之栋梁,我们要有人去保护他。”
说着,他就要让曾苏前往,却见胡苗风突然走了过来。此时,胡苗风已经没了古羽刚来胡苗村时的敌意,而是当初在南京相交时的诚恳。古羽明白,是林儿将阿晴从疯狂的边缘救回来,才终于感动了胡苗村的所有人。
胡苗风半笑着道:“这事情还是交给我吧。好歹我也曾是朝廷的侍卫,本就应该去保护钦差。何况那张捕头还曾与我有一些交情,于情于理,都应该我去才对。”
“大哥,我和你一同去吧。”他刚说完,却听见了阿晴的声音传来。众人回头去,才见阿晴和藏生正在后面站着。阿晴自那天被林儿解救后,终于恢复了过来,此时的她,装扮整齐、笑容甜美,再不似那天的披头散发模样。
只听她道:“我想去南京了结一些恩怨。了结之后,便回胡苗村,再不出去了。”胡苗风道:“妹妹能这样想,那就太好了。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出发。藏生,大舅走的这段时间,练功不许偷懒。”
“可是,”藏生还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娘都说我们不用报仇了。既然不用报仇,为什么还要练武啊?”
胡苗风道:“因为以后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别讨价还价,想让我把你交给小火?”藏生闻言忙道:“不想不想,我好好练就是了。”看她表情,显然对胡苗火相当的畏惧,想是胡苗火比起胡苗风更加严厉之故吧。胡苗风见她表情,微微一笑,便带了阿晴离去。
又过了两日,这一天,天上忽然飘下来鹅毛似的大雪。这时候,羽、林、曾苏、勒勒、七妹,正在陪玉霜摘花。玉霜说,这胡苗村的花比她种的好多了,她要多带些种子回去,以后就可以种更多漂亮的花出来。
见天上飘下雪来,林儿便想往住地走。可古羽却没有动,反而认真欣赏着玉霜弯腰在雪中摘花的姿态。林儿见他如此认真,也就重新坐了回来,与古羽一起欣赏。
看了半天,众人都觉这副美景真个是赏心悦目。林儿道:“哥哥心目中的四大美女之首,在这雪与花的衬托下,当真是美极了啊。哥哥怎么不写一首诗赞扬一番?”
古羽经她提醒,心中一动,立时就有了灵感。便听他幽幽地吟道:早冬载我归,约花享静谧。
君柔我亦暖,我来君却离。
落地都是泪,入土化为泥。
相逢已陌路,更待一年期。
林儿听他吟完这诗,笑道:“没想到哥哥还会写这样婉约的诗。你这一首诗,再配合这胡苗村游戏般的场景,倒让我想起一首流行歌曲来。”“哦?哪一首呢?”“电视剧《仙剑奇侠传》的一首插曲,叫《花与剑》,其中有几句是这样唱的。”
“花儿似雪飞翔,花瓣伪装成一种坚强。大雨后的晴朗,彩虹装饰着梦的悲凉。英雄留情剑下,眼看纯真从人间蒸发。卸下我的盔甲,期待重生后出发。”
她唱一遍,似还意犹未尽,又让七妹去拿了她的兰心琴来,然后便一面弹琴,一面教勒勒和七妹唱这首歌。
正唱到一半,却听远处传来一个人声:“这世上竟有这样契合我胡苗村的歌!”那声音中的每一个字发出,其声都会更近一点。显然,这是有人在用高深的内功心法传音入耳。
待最后一个字说完,其人已经飘然来到众人面前。那不是别人,自然便是胡苗大侠胡苗瑞。
第十章 纯真
大雪中,胡苗大侠一路飞奔而至,可他到的时候,身上却无半片雪花,其功力之深厚,真不愧“武魂”的称号。
那边正在摘花的玉霜也闻听到他的声音,慌忙起身回到古羽身后,然后拉着古羽的胳膊,怯生生地唤了声:“大善人。”
这位当初的“裴大善人”,摇身一变,便成了江湖上闻名已久、却极少有人能见一面的胡苗大侠。别说羽、林、霜了,就是曾苏和七妹,自也是对其崇敬多时。毕竟,“四大武魂”这般响亮的称号,对于每个江湖中人,都是不可逾越的存在。
可胡苗大侠自己,却似全不在意这些虚名,只是急切地问林儿:“小丫头,你刚才唱的是‘花瓣伪装成一种坚强’?你的意思是,我胡苗村的人不够坚强?所以才要埋首栽花?”
林儿还是第一次见胡苗大侠,听他一上来先问自己,先是一愣,方才答道:“我不是在说胡苗村,是刚才听我哥哥吟诗而发的感慨。我们此次来胡苗村的路上,哥哥看到道路中的积雪,就和我说要‘从头开始’。这段时间,我们在这村子里住,仿佛置身于上古的仙侠世界,这让我感受到了特别的宁静与安详。此刻坐在这里,就如同找到了自己当年的那份纯真一样,所以我才想起这首歌词来,想到了要‘重新出发’。”
胡苗大侠听到她言,忽然喃喃自语起来:“纯真?纯真?”
林儿点点头道:“嗯,大善人应该是这世上最纯真的人吧?虽然你已经贵为武魂,可却毫不在意名利,只是安然地在南京当你的大善人。你喜欢养花,近乎痴迷,这一点,才是最让人敬佩的地方。小嫂子总和我说,只有大善人栽的花,才是真的花呀。”
“可你却说我不够坚强?”胡苗大侠有些痴了,竟忘记了他眼前的女子还不满二十岁。
林儿道:“您是四大武魂之一,我们来此,也正因为您的武力,所以您当然是这世上最坚强的人啦。可是,您在面对自己最爱的花时,却又是如此柔和。这样的胡苗大侠,才是有血有肉的,相比之下,武力的高低就显得多余了。所以,坚强与否又有什么要紧,刚才我唱的那首歌,虽然里面用的都是贬义词,可其中透出来的,却是江湖中人英雄之后的柔情,那才是他们之所以可爱的原因呢。”
她这一番话,并没有用任何辩论的技巧试图去说服胡苗大侠。可是,也正因为如此,她说出的话,却恰恰反映了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林儿是一个了不起的女子,她身上的柔情与真诚曾感染过许多人。此时,她当然也感动了胡苗大侠。
所以真诚,才是无往不利的最好武器。
胡苗大侠听完她这番话,忽然就仰头向天,哈哈大笑起来:“‘欲取鸣琴弹,恨无知音赏’。这世上,居然有一个人,是真正理解我的!此生无憾矣、此生无憾矣!”
被林儿感动的,还有一个人,那是古羽。
古羽虽然在刑部大牢时,就已经想到要向林儿学习。然而此时此刻,他才切身感受到林儿的伟大。他并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知道,胡苗大侠前几天之所以避着他们,正是因为不想听他利用辩论技巧来做说客。大家都知道,以古羽现在的辩才,要说服胡苗村的任何人,都毫不困难,可那毕竟不是真心服气,只是技不如人而已。所以,正是林儿的真诚,才令胡苗风同意出面保护张用、胡苗大侠现身相见。
古羽一时有些激动地握着林儿的手。林儿感受到他手心渗出的汗水,便知他的心意,也就转头向他微微一笑。
此时,胡苗大侠当即决定,胡苗村中十几个六袋以上的高手,随他一道,前赴南京,阻止北辽屠汉的举动。
临走之时,藏生小心翼翼地过来拉住了古羽,小声道:“老师,我也想和你们一起去南京,我想见于烈。”
古羽早就知道她和于烈的感情,沉思了一阵,方才说道:“藏生,我知道你和于烈好。可是,于烈现在是赶驴社的社长,以后也会在北辽有重要的影响。越是这样,他就越需要人的保护。藏生,你一定要听你大舅的话,好好练武,这样你以后才有能力去保护你心爱的人,懂吗?”
藏生听得他言,眼中立时闪出坚毅的表情来,也不等古羽再说,便自觉地去砍树了。今天,她的砍树任务还没有完成。
古羽见她如此,轻轻一笑,便与众人一道,风尘仆仆,前赴南京。
这时候,由于张用查案的消息不胫而走,民间谣言纷纷,说晋王爷刚当上夷离毕,就让他的同伙古羽去锦州挑起了北辽人和汉人的仇恨。家住东京附近的汉人,畏于这场骚乱会央及自身,便纷纷往南京逃亡。所以一路过来,沿途便碰到了不少逃难的汉人。
另一边,北辽人则因为晋王常年在东京的经营,对晋王极为忠诚,听到这些言论,就以为这是汉人们故意散播出来败坏晋王名声的,就有激进分子去和汉人冲突。在东京,凡有汉人的店铺,被他们砸的砸、烧的烧,整个城里混乱不堪,看样子,暴乱几乎是一触即发。而且,这场风波还一直延烧到了南京,据说南京城中也乱了套,许多店铺关了张。再这样闹下去,北辽就真的要出大事了。
古羽不禁担忧起来:“看来,自己当初想把北辽从悬崖边上拉回来,最终还是没能成功,那俞清风就使了一点阴谋,便让局势迅速恶化。可是,怎么人们这么快就怀疑到晋王身上了?王难消是晋王私生子的事,应该是皇族的机密吧?怎么民间却也似很清楚一样?”
林儿道:“哥哥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散播了这谣言?其目的,就是要把晋王的名声搞臭?会是白乔干的吗?”
古羽直摇头:“不知道,不排除这种可能啊,但也有可能是俞清风。总之,这事情原来比我们想像的更复杂。”
正说着,就见远处飞奔过来一骑,马上之人正是胡苗风。胡苗村的人,自有其特别的联络方式,所以他们还没到南京,胡苗风便得到了消息迎过来。
古羽在马车上焦急地问:“胡苗大哥,那张用怎么样了?”胡苗风道:“从东京一路过来,倒是没有碰上什么袭击。回来之后,张捕头就直接去了晋王那里,直到现在,也没有出来。”
古羽道:“看来张捕头查案的结果,还是让晋王为难了。既如此,我们立刻潜进晋王府行事。林儿,你们几个先暂时到固安县的老庄园安顿吧?等晋王这里的事一完,我就过来。”林儿点点头,道声“哥哥千万要小心啊”,便与玉霜、勒勒、七妹往固安县去了。而古羽,则和念七、曾苏、猴子、以及胡苗村诸人,前往南京城。
第十一章 放弃
进得南京城时,已是当天傍晚。城中的骚乱依然没有平息,激动的北辽人,在大街上肆意地怪叫、撕扯、扭打。古羽被猴子背着,一路飞檐走壁,并不与街面上的人物相冲突。可他看到城中的乱象时,还是不自觉地叹息连连。
晋王在南京的府邸是他还是皇子时就修建的。那时候,他是三个皇子中战功最显赫的,许多人都以为他就是未来的皇帝,所以他的府邸也就修得格外气派。晋王好武,当年那些想要去挑战胡苗大侠的年轻人,都被他收为了手下,所以他所在的地方,自然是防守极严,毫不逊色于宫内的防守。
一行众人,在胡苗大侠的指挥下,开始悄悄地向晋王府中渗透。胡苗村的十几个顶尖高手,趁着夜色,将各个要点的守卫全部控制。然后猴子带着古羽,念七、曾苏一前一后,保护着古羽沿安全道路通行。不多时,四人便接近了晋王的卧房,纵身一跃,就到了房顶,然后小心揭开一片瓦来,静静地观看那卧房中的情况。
古羽一双眼睛从那空出的小格子里悄悄看过去,这一看不要紧,却差点惊出声来。好在旁边曾苏反应机敏,为古羽点了躯干上的大穴,让他可以看可以听,却不能动作,也防止他的任何一丝不安,惊动房内之人。
原来,让古羽吃惊的原因是,房中除了晋王,还有一个妇人,竟是元妃白紫蔓。
这时候,白紫蔓正跪在晋王身前,哀求他道:“王爷,看在贱妾为你做的这么多事的份上,就原谅他吧。他从小就无父无母,只一个东平照顾他。东平那贱妮子,疯疯癫癫,哪是个当母亲的人。消儿变成现在这样,你和我都有很大的责任,现在却要怪罪到他的头上,王爷于心何忍呢。”
古羽听她这番话,当即又是一惊:原来晋王竟真的要公正的判决,对自己的儿子降罪?
这时,却听晋王一声长长的叹息,然后过去扶起白紫蔓,这才说道:“小蔓,你应该知道,东京对于我意味着什么,那是我能够与朝中这些老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