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是谁给咱们写的呀?”台下举起的手像突然窜起的小树林一样,萧孚泗就对刚才唱歌的哨官点头,那哨官就大声说,“是曾大人给咱们写的。”萧孚泗紧接着问,“这歌子还是什么呀?哨官回答的更加麻利,”还是咱通营上下的营规!” 萧孚泗点了点头,回头又笑着看了看李臣典等人,再回过身来,就一脸秋霜,阴侧侧的向台下喊了一嗓子,“曾曰广,你知罪吗?” 络腮胡子曾曰广早就觉得气氛不对劲儿,一直就在硬着头皮撑着,现在喊到自己头上了,也就豁出去了,他心里合计,咱老曾大小是个哨官,而且是大帐的亲兵队管事的,你能把我怎么样? 想到这,就向上应答,“回分统大人的话,咱不知道犯了啥罪?” 萧孚泗一听这络腮胡子竟然对答他问话时自称“咱”就火往上撞,大眼珠子瞪得溜圆,回身对李臣典大喊,“还不把反贼曾曰广给我拿下!”这边李臣典早有准备,一干亲兵一拥而上,就把曾曰广按到在地,萧孚泗还没等说话,早就憋不住了的李臣典走过来,照定曾曰广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耳光,打得曾曰广眼冒金星,耳朵鼻子都冒出血来,这还不解气,李臣典又一脚蹬翻曾曰广,然后一脚踏住曾曰广的脖子,狞笑着问;“狗东西,你他妈的服不服?”曾曰广被踩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憋得满脸通红,几个大汉压迫着他动弹不得。 台下一片轰然,萧孚泗大声宣布:“哨官曾曰广夤夜私自出营多次,伪造大营通行关防,逼淫民女花氏,无故殴伤信字营哨长侯国超,带护勇在营外过夜,恶行日来在营中激起愤慨,本分统今天就要拿他是问!” 话音未落,大家又是一片哗然,很多人就想这曾曰广前几天突然走运,神气活现,今天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上峰,这回好像要吃苦头了。 这萧孚泗就大声说,“曾曰广私自出营一罪,逼淫民女二罪,无故殴伤营内哨长三罪,伪造大帐关防四罪,此时先打他二百军棍,以儆效尤,之后还要报与大帅,上呈营务处,四罪并罚,再做去处!” 几个曾曰广的亲信一听就吓得要死,不说别的,仅仅这二百军棍就要了曾曰广的性命了呀,其它四罪中的任何一罪放到身上也都不好解开的。几个人就盼着队列快快解散,好去找曾曰广的其他哥们儿取商量办法。 这当口儿,几个信字营的丁勇已经连拖带拽的把曾曰广往台前拖了,曾曰广满嘴冒血沫子,挣扎着回头看着几个亲信,嘴里似乎喊着什么,可是却没有声音发出,原来,人家已经把他的嘴给堵上了。曾曰广的一个护勇犹豫着,看着大帐的方向,正在下决心想跑去找人,李臣典仿佛看透了这几个人的心思,就大喊一声,“谁敢乱动我就拿他和曾曰广一体并论!”这下儿,几个人都被震慑住了,谁也不敢动。 就一瞬间的功夫,台前就放置了窄窄的一个破木床,曾曰广被抬死猪一样的抬到床上,上身和大腿被用棕绳牢牢绑定,有人早就褪下了他的裤子,露出臀部,台下就是嗡嗡声一片,自打设营以来,责罚处置乃至处死的都有,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脱裤侮辱殴打一个哨官还是首次,曾曰广的那些亲信都不敢抬头看,看着老曾受辱,他们的内心都恨为自己不能制止这场殴辱而羞愧,曾曰广在木床上扭动着身体,这一刻,他真希望李臣典一刀杀了他就干净了! 很快木杖就拿过来了,李臣典拿过来掂量了一下,似乎觉得轻了,可又迫不及待得要动手,就照准曾曰广的臀部就是一下,曾曰广身子一抖,李臣典接下来就是左右开弓,轮开了打,这样,下手狠,也省劲儿,打了到10杖,他干脆就换双手来打,血迸溅到他的衣服上,他有些厌恶的把木杖扔在地上,命令勇丁接着打,使劲儿打,往脊梁骨上打,一个大个子护勇平素就和曾曰广不睦,他也看上了商埠街上的那个姓花的娘们儿,可没想到,被曾曰广给拔了头筹,早就恨得牙根痒呢,这下,他上前抢着接过李营官的木杖,运足气,照准曾曰广的后脊梁骨就往下抡…… 就在这当口,就听“呯、呯”两声响亮的枪声,大家不约而同循声望去,就见在台子一侧的角落,几个人正簇拥着一个人向台子走近,很快在中央站定,中间的那个人一言不发,一双冷森森的眼睛扫视全场,大家又是一片骚动,这不是九帅吗?自打九帅生病,有月余未曾见到了呀,而打枪的却是九帅身边的亲兵营的营官陆品先,他手中的火铳尚自冒着蓝烟儿。 跟着九帅的几个亲兵奔向木床旁,准备解开绳索,这时,九帅从嗓子眼哼了一声,不准他们染指,几个人正在不解的当中,九帅却声音嘶哑的说话了;“萧孚泗,李臣典!” 刚才枪声一响,众人看到曾国荃出现的突然,而立在台上的几位分统营官更是诧异,他们竟然也没有注意到这曾九帅是什么时候来到这土台一侧的,现在,九帅现身了,这台上的几位的心里就忐忑不安,毕竟,曾曰广现在是九帅的红人啊。 萧孚泗、李臣典更是惶恐的很,他们恨曾曰广,也抱怨曾国荃,可是,这孝陵卫的天下毕竟是人家曾老九的呀,现如今,这大神一出现,这两个小鬼儿就无地自容了。 现在听到九帅叫他们二人的名字,就急忙小碎步躬身上前施礼,“标下在,标下给大帅请安!” 这个九帅就手指木床对二人说,“去把曾哨官的绳子解开。”听着这不容置疑的命令,二人不敢耽搁,上前就解绑绳,一旁的陆品先抢前一步,把曾曰广嘴里塞得破布给掏了出来,曾曰广“哼”了一声,苏醒过来,这时候,不知道是谁,已经把医官找来,只见这医官上前,先用温水浇了曾曰广的头部,又在身上遍撒一遍,又把裤子褪下,这一碰大腿,曾曰广九疼的直抖,医官把配置好的药面儿放到一个竹筒里,后面一推,药面儿就一阵烟雾覆盖了曾曰广的伤口,第一遍喷过,血就又渗透过来,医官就再如法炮制,又来第二遍,这下,血才算止住。 陆品先就让把曾曰广先护送到医官处,好好将养,又叫大众继续操演。 众人看着九帅,这九帅也看着众人,回头与陆品先嘱咐了几句,在几个亲随的护拥之下,径直回自己的大帐去了。###第二十四章 鸭血粉丝店老板花喜鹊
正午时分,曾曰广被抬回亲兵营的哨房,由于臀部被打了有十几木杖,一时不能仰卧,只能趴着养伤,这闷热的季节,又是急火攻心,络腮胡子曾曰广这次是遭罪不轻,可是,他还是口风不倒,不断的和看顾他的护勇说话,表示这一切没什么,叫大家别担心。 正说话间,就听得门外的营勇喊,“大帅到!”接着,帐篷帘子一起,曾曰广看到曾九帅缓步走进帐来。 络腮胡子曾曰广急得赶紧双手撑持床板,双脚着地,站了起来,躬身施礼,“大帅好!”正果酒问,“伤的怎么样?”曾曰广说一点皮肉小伤,涂上药就没事儿了,请大帅不要费心惦记了。正果看了看四下里照顾曾曰广的几个营勇,还没有说话,曾曰广九就会意的对几个营勇吩咐说,“你们都出去,把帐门关好,大家一看这阵势,就都赶紧溜了出去。” 正果看着曾曰广的劲头不觉微微一笑,心想,这家伙还真有耐力,挨了十几木杖还没怎么着,心态竟然还是平衡啊,就随口问道:“萧孚泗、李臣典欺负你,营官们挤兑你,你接下来怎么办啊?” “打我,骂我,得忍,人家是营官,而且,谁让咱犯了营规呢?”曾曰广言之凿凿。 那么,他们要是悖逆到我的头上,不听我的,告我的状,打我的人,你怎么办啊?”正果又问。 “这可不行,要是有人敢冲着大帅您翻白眼儿,那咱不管他是一双还是几对儿,都得掐着脖子让他们服大帅你!”曾曰广坚定的说。 正果听了这话就忍不住哈哈大笑,手指着曾曰广说,“你自己都被人家搞得几乎性命不保,你还能保证他们服我?”这络腮胡子曾曰广被笑得面红耳赤,头上的汗都下来了。 正果停住笑,正色问他和那花姓女子交往有多久了,是不是想娶她做堂客?曾曰广就竹筒倒豆子,把这事儿的始末说与正果。 原来,每当兵勇们集中驻扎的地方,就会自发形成一个小商圈,小商贩甚至直接进到军营里交易摆摊儿,可湘勇的营地严格规定不准营民混杂,所以,就在对着吉字大营门外就临时形成了个商贸的集市,没过多久,商贩们就发现,这吉字大营的勇丁们个个出手阔绰,非一般的绿营兵所能比较,再一打听,才知道,吉字大营里最低的一个大头勇每月的饷钱还有四两二钱呢,而早先的江南大营和江北大营的兵士一个月的饷钱才只有一两银子,还经常被拖欠,可这里的一个担任挖沟挑担的长夫每个月都有固定的三两银子。于是,一些小铺面也应运而生,渐渐地,半明半暗的娼寮酒馆也掺杂其中。 从募勇开始,曾国藩对于营中的管理要求及其严格甚至刻板,可是,轮到这曾国荃自己募勇破了安庆城,这些规矩就不那么被遵守了,这些人,平素少人放火,攻城破阵,大多也就是为了足拿个饷钱,再有就是赌上性命,专候着攻城开垒。等攻进去城池,就放胆搂它几下子,人家带兵官佐用大车船只往家里运家具绸缎,当兵的也弄些货色,自己雇佣上骡马挑夫的,积少成多,毕竟这江南繁华,六朝故地,现在打长毛杀长毛,长毛的资财就得归前线拼命的主儿所有吗,也正所谓千里当兵也为黄白之物啊。 营官哨官甚至哨长什长的都有银子,况且,身经数战,劫后余生,做事情就更没什么顾忌,对此,这位九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每当曾国藩来信诘责,他倒是也服膺其说,可是,他曾老九却不想做大哥那样的牌位官儿,他深信,水至清则无鱼,能攻下城池,听从他曾九帅的命令,关键时刻敢拼命和长毛死磕,这些就够了,再说别的,他曾老九不稀罕。 于是,就有若干营官哨长的偷偷蓄养着自己相好女子,明来暗往的,也成了人人尽知,大家也不说破的事儿。 这络腮胡子曾曰广呢,这段儿时来运转,就像戏文里所说的贫人乍富,怀里揣着1000两的银票,月银还有9两,人前又突然显贵起来了,这一切,都弄的他虚火上炎,于是,经人介绍,曾曰广也搭上了开鸭血粉丝店的女老板花喜鹊。 花喜鹊的丈夫本来是个开生药铺的,前年出去进药材,路上被一颗飞子儿击中,登时毙命。剩下这花喜鹊,一个人支撑不起生药铺的生意,就干脆改行,也在吉字营这边,做起了鸭血粉丝的小本生意,一来二去,就结实了营中的很多人,这些吉字大营的上下人等,不打仗时,就在大营里每天演练不休的,官佐勇丁个个都熬得瘦骨嶙峋,面色黧黑,满心燥火。可是,一有闲暇,迈步走进这花喜鹊的小店儿,个个就心松气爽,笑逐颜开啦。 这花喜鹊约莫三十二三岁,因为打从十几岁上就给大户人家做帮佣,出嫁又是直接就做生药铺的老板娘,所以,见得世面,看得开码头,人生的略显丰腴,却又腰肢婀娜,店里支使着男女两个帮工,生意自然好的出奇。 时候一久,花喜鹊就发现,这吉字营来她小店多数的人都是想找便宜,吃豆腐,对此,她一个女人,也没有太好的应对之法,是啊,做小本生意本来就是免不了抛头露面送旧迎新的吗,可近些日子,这个络腮胡子曾曰广却让花喜鹊着实犯了寻思。 曾曰广见了这花喜鹊没几次,就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再后来,一见到有人在店里胡闹老曾就干脆出手相助,得罪了不少营里的弟兄,这可倒好,人家其他人来这店里就是图着个乐呵,和花喜鹊逗逗嘴,打情骂俏,而花喜鹊也是周旋其中,虚与委蛇,大家心知肚明,开店的为的是为了钱财,进店的是要这个气氛,双方都懂这个道理,络腮胡子曾曰广却认真了。 那天,大雨瓢泼,营里不能演练,安排好哨里的事儿,老曾就溜出营,一个人来到了鸭血粉丝店,一进门,他就看到站在灶口的花喜鹊正在指挥着厨子阿大把已烧开的老鸭汤注入碗中,花喜鹊眼尖,一眼看到曾曰广,脸上当时就笑逐颜开,曾曰广一看到花喜鹊的笑脸就马上想到自己老家出产的一种又香又甜,咬一口就冒甜汁儿的香水梨,他几乎就流出口水来。 花喜鹊招呼着曾曰广坐到桌子旁,一边亲手麻利的擦拭着已经很干净的桌面儿,又让小秀赶紧给曾曰广端来一大碗鸭血粉丝,笑吟吟的看着老曾。 老曾傻呵呵的端起碗,还没喝一口汤呢,就听身后有人搭话,“曾哨官,咋见了花喜鹊,就不搭理咱营中的弟兄了?”老曾一愣,回头一看,呀嗬,这角落里放着一张桌子,桌子旁边围坐着三个人,一个是信字营的哨长,姓侯,其它两个不认识,看衣服是信字营的长夫,都已经喝得是面红耳赤了,老曾一门心思扑在这花喜鹊的身上呢,咋会太理会这姓侯的?就只是啊啊两声,又转过身来。 这姓侯的呢,叫侯国超,早在几年前就做了信字营的哨长,可是,三年之间,也立功,也受伤,就是当不上哨官,他也直接就管辖过这络腮胡子曾曰广,可是,这没几天的功夫,曾曰广一跃从大头勇当上了哨官,连升4级,成了全吉字大营里最红的人了,谁不眼红?你说凭军功还是谋略这络腮胡子曾曰广都没有嘛,可人家就是一鸣惊人了。 这姓侯的呢,就心里一万个不服。 今天,当着两个长夫的面儿,尤其还有花喜鹊这骚娘们儿在场,这姓曾的竟然不理不睬的,哼,老子硬是要碰一碰你这个一夜蹿起来的狗尿苔。 想到这,这侯国超摇晃着站起身来,端起一杯酒,走到曾曰广的桌前,喝得像猪肝儿一样的脸上挤出一半的笑,“来,曾哨官,我姓侯的和你喝一杯,”没等曾曰广回答,这侯国超发现老曾的面前没有酒杯,就迷瞪着充满血丝的眼睛,看着花喜鹊说,“骚娘们儿,去,拿酒来!”曾曰广一见,不由自主的要站起来说话,这侯国超看着长的矮小,力气却不小,一伸手就把曾曰广的肩膀按住,“曾大哨官,你别管,我就要看着这骚。货怎么扭着屁股走路。”花喜鹊急忙满面带笑,“啊呀,侯哨长喝多了,好好好,我去拿酒。”边说边喊阿大给侯哨长来一碗醒酒汤。 小秀把酒放到桌子上,曾曰广刚要动手,这姓侯的又伸手按住酒壶,冲着小秀,“死东西,还不给老爷把酒斟上?”等曾曰广的酒杯终于悻悻的端起了,侯国超就不断使劲儿拍打着老曾的后背,“来,为你小子登了高枝儿咱干一杯。”曾曰广无奈,只得喝了这杯酒。 这一个回合下来,曾曰广已经就是烦躁的不行,本来做大头勇的时候,这姓侯的就是个刁钻好色,爱欺负人的货色,老曾当年也没少被他辱骂,今天见面本来就觉得不爽了,偏这侯国超还像狗皮膏药一样的死贴住他不放了。 曾曰广心情烦躁,可这侯国超倒是来劲了,他索性大模大样的坐在老曾的对面,一挥手,招呼着那张桌子上看热闹的两个长夫,让他俩一起过来坐,那二人先是犹豫,后来就真的坐了过来,两个还主动的与曾曰广打招呼,这老曾就觉得快气炸了。 一壶酒眼见得不够四个人喝,还没等侯国超喊叫,那边花喜鹊已经打发小秀又送来一小坛花雕,酒一上桌,这侯国超眼睛就亮了,咋呼着把酒斟满,对那两个长夫说,“我说哥俩儿,使劲儿喝呀,咱曾大哨官请客,人家是月薪9两的主儿,”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