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的你知道老子的舅舅是谁吗?”胖子被众人拉开,一脸横肉激动地上下颤抖,伸手指着李惟正破口大骂:
“小杂种,不出三日老子就要你破家灭门!”
“你找死——“李惟正那里是肯吃亏的性子?当即甩开袖子准备上前与胖子干架……
“且慢。”还是一身男装的李夕岚伸手拦住李惟正,扫了眼满脸嚣张的胖子,缓步上前,目光深沉似水,死死的盯着对方。
“你要干什么?”胖子感觉到气氛不对,不过碍于面子还是硬着头皮站在原地,一双乌溜小眼死死的盯着面前的李夕岚。
“你可是扬州杨泗亭?杨三郎?”
“不错,俺就杨三郎!是你知道就好,识相的话赶紧让那小子跪在地上给老子磕三个响头,咱们可以既往不咎,否则……”胖子得意一笑:“俺爹可是扬州通判,俺那舅老爷的名头说出来更是吓死你们——”
“你舅舅就是当朝阁老高拱。”李夕岚面无表情的盯着胖子,冷声道:
“今天高阁老不在,我就替他教训教训你这个不肖子孙。”话音一落,猛地挥起右掌重重的扇向胖子。这胖子太胖了,一巴掌竟然甩出一把肥油,恶心至极。
“啪!”一声脆响,胖子捂着脸蛋在地上滚了两圈,哼哼唧唧的躺了下去。
“告诉高阁老,兴化李府替他教训了不肖子侄”李夕岚从口袋中取出一条方巾,擦拭着有些油腻的右手。
“敢问是李阁老府上?”胖子身后突然跑出一个中年文士,赶到众人面前拱了拱手:
“在下正是泗亭的娘舅。”中年文士一脸歉意冲几人拱了拱手,浅叹一声:“泗亭娘亲死得早,我妹夫又忙于公务教育不到他,所以他就被周围的小厮给教唆坏了,在这里在下给几位道歉了……”说完文士准备再次俯身下拜,却被一旁的文清给拦了下来。
被文清拦下,文士原本和熙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鸷,旋即冷哼一声道:
“即便是出自宰相府邸,也不能对咱们赶尽杀绝吧?”
“你!”李惟正一脸惊疑的盯着刚才还一副温文尔雅的中年文士,正欲上前理论却被一把扯住,
“阿正,不要对大人如此无礼。”文清伸手扯住李惟正,一脸肃色,沉声道:
“你要是冲动了,明天朝会上便会有人带头弹劾阁老……”
“他……”李惟正闻声脸色一动,久居官宦世家,他再熟悉不过言官的利器‘弹劾’了,从七品县令到一品大员,官越大对这个明代朝堂的‘生物武器’越是恐惧。
因为从大明开国起,栽在这些个言官口中的大员数不胜数……
“哼。”中年文士冷哼一声,斜睨着一双阴鸷的三角小眼冷冷的盯着众人:
“公子好眼力,身为御史但凡百官猥茸、贪冒坏官纪者劾、兴利去害,大事奏裁,小事立断,乃是谏臣之职,在纠愚弼违,所以不管你是高官还是厚爵,但凡冒坏官纪者,吾等皆是要尽一尽职责的。”
“好一个尽职尽责!今日是咱们有错在先,着实不对,小的替堂弟在这里给大家赔不是了。”李夕岚冲中年文士拱了拱手,带着众人快步离去……
“大……堂哥。”李惟正追在李夕岚屁股后面,一脸不服道:“小小的言官咱们为何要避着他?”
闻言,李夕岚并没有理会李惟正,而是转脸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文清,浅浅一笑道:
“我很好奇,文公子是如何看出他身份的?”
“凑巧而已。”文清谦虚一笑道:“诸位没有看出他腰间所系玉佩么?”
“什么玉佩?”李惟正一脸好奇。
“难道是狴犴佩?”李夕岚脸色一动,旋即沉声道:“若是如此,刚才那人更是个厉害人物。与高拱交好的御史只有寥寥数人,能带着狴犴玉佩的,只有刑部给事中曹奇了。”
“曹奇,嘉靖三十六年进士,资历平平确实在给事中的位子上一坐就是六年,说他厉害不如说他的老师厉害。”李夕岚清了清嗓子,浅浅一谈道:“幸好刚才清儿哥眼力好,先前曹奇他以退为进,将阿正引入了他的套子,若是稍有不慎,便给老爷子足以带来一番大大的麻烦……”
“大不了教训我们一番,不过要弹劾老爷子么?他一个刑部给事中还有如此大的能耐……”李惟正一脸不服气。
“他是没有这能耐,可有一个人有。”李夕岚摇了摇头:“他的老师,吏部给事中“骂神”欧阳一敬,不要小看一个从七品的言官,栽倒在他手心中的大员不计其数:嘉靖三十年,他弹劾太常少卿晋应槐,晋应槐罢官。接着,他弹劾礼部尚书董份,董份罢官。
后他调任兵科给事中,弹劾广西总兵恭顺侯吴继爵,吴继爵罢官。三个月后,弹劾陕西总督陈其学、巡抚戴才,陈其学、戴才罢官。”
“嘉靖四十二年欧阳一敬更是依靠自己的口才驳倒了内阁大学士高拱,名声愈盛。也因此与高拱结怨,不过他的爱徒却随后与高拱交好,着实是一个小人。”
‘又是一出让人看不明白的官斗大戏啊……’文清苦笑着摇了摇头,心中暗自腹诽道。
“公子,公子!”一声呼喊将众人叫住,文清回头一看,见是刚才门口的管事,只见他背上背着一个麻袋,还一手提着一个大大的铁锅。
见道文清,那管事的放下手中东西,冲众人拱了拱手:
“公子吩咐的东西,小的已经备齐了,不过公子要找的铁翁我找遍厨房没有找到,无奈在后厨搬出一个铁锅。”
第七十六章 宰相府锋芒初露(1)
“公子吩咐的东西,小的已经备齐了,不过公子要找的铁翁我找遍厨房没有找到,无奈在后厨搬出一个铁锅,不知道行还是不行”
文清闻言,小步上前拿起铁锅掂量了掂量,看还合乎心意,便眉头一缓,将铁锅放到地上冲那管事的拱手一谢道:
“多谢。”
“清儿哥这是唱的哪一出啊?”一旁的李惟正好奇不过,追问道。
“先别问,马上就知道了……”文清神秘一笑。
“几位仁兄,几位仁兄,终于找到你们了……”不远处,徐子陵一脸笑意快步冲这边走了过来。
“这徐家老二平日里见他都是一副哭丧脸,这会儿却如此矫情……”李惟正玩味一笑,自言自语道。
“刚才照顾不周,让高家那小厮坏了诸位雅兴,徐某在这里给几位仁兄陪个不是。”徐子陵一脸谦和,冲诸人拱了拱手,转脸道:“那小子不足为患,但是他身边的御史曹奇不得不防……”
“多谢徐兄提醒。”文清浅然一笑,淡声道:“徐兄到此想必不仅仅是为了说这些的吧?”
“自然。”徐子陵脸色一动,悄声道:“除了这扫兴的事情,徐某是受家妹所托,来请几位与家妹共聚。”
“好,好。”李惟正咧嘴一笑:“走,咱们也好久没有和盈盈见面了,徐老……哦,徐兄弟就麻烦你带个路吧?”
“恭敬不如从命。”徐子陵淡淡一笑,抬眼向一直站在文清一侧的李夕岚扫了一眼,见其美目低垂似有所思,心底算是悄悄的松了口气……他生怕这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李夕岚给他一个飞眼儿,这种杀伤力是任何人都难以承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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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起兴化县,普通百姓都知道有一个李府状元坊,却很少有人知道城东徐府面积又比李府大了一倍有余,”众人跟在徐子陵身后,闲庭信步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李夕岚盯着徐府院中的一汪清泉,浅浅一笑。
“李兄误会了……”徐子陵尴尬道:“先前在我爷爷时,徐家有兄弟五人,在城东五处宅子间相互沟通不畅,所以十多年前五宅合一,才形成了今天这般规模。”
“那城外怎么说?”李夕岚抬起眉头,冷冷的盯着面前的徐子陵追问道:“徐公子可知道你徐家在扬州府治下有多少不用纳税的田产?”
“这个……”徐子陵挠了挠脑袋,一脸歉意道:“这个在下确实不知,家中这些个耕作明细都是二叔掌管的……”
“他家地很多么?”站在一旁的李惟正有些不服气道:“比咱们家还多么?”
“就你话多!”李夕岚瞪了眼李惟正,准备再训斥几句却听见几声关切的呼喊由远而近……
“文清?!”一个身材粗短的中年文士,竟是一溜小跑冲到了几人跟前。
“李大人?”文清一脸惊讶的瞪着站在自己面前气喘吁吁的扬州同知李珲,他不知道李珲为何见到自己会如此激动,干咳一声冲其拱手一拜道:
“学生见过李大人,几月不见大人身体是愈发健朗了……”
“嗯嗯,……”李同知挥起衣袖擦了把额头虚汗,心中暗自埋怨了一下自己的小妾,若不是她昨夜一再‘所求’,自己今天也不会跑几步路就连冒虚汗……
“多日不见,听说你竟是给徐渭洗去了冤屈?”李同知浅眯双眼,一脸欣赏的上下打量着文清,沉声道:“先是救出了棺材中的奄奄一息的盈盈,然后又救出了死牢中百病缠身的徐渭,啧啧,老夫发现这等传颂留名的好事都让你给做了……”
“见过四叔。”李惟正悄悄上前一步,像见到猫的耗子一般畏畏缩缩,冲李珲拱手一拜……
“嗯,今日是盈盈生辰,你来也未尝不可。”李同知伸出粗短手指轻轻摆弄着颌下长须,一副依然自得的装逼模样:
“不过,我交给你的功课你都做好了么?”
“四叔交代的,小子怎么敢不去做?”李惟正一脸为难道:“不过四叔所言‘天下有道,则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我想了几宿还是不太明白。”
“那你大姐明白么?”李同知一脸严肃的盯着李惟正,沉声道。
“大姐?哦,这个我也不知道……”李惟正悄悄扫了眼空空如许的身后,长舒一口气,心中暗道:还好跑得快啊……若是她女扮男装的事情被老顽固李四叔知道了,李家非翻天不可。
“咦,啊正你大堂哥呢?”文清这才注意到李夕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哦,上茅厕了。”李惟正一脸惺惺,含糊道。
“不要转移话题!”李同知粗暴的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一张老脸卓有兴致的看向文清,玩味道:
“你跟随徐渭已久,不知他一身本事你学到了几分?”
“只有半分……”文清冲李同知拱手道。
“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古而知今,学生不才,只能学其一身本事的一点点。”
“几个月不见,你依旧是个扮猪吃虎的厉害角色。”李同知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只是在做学问上容不得一点马虎,我不希望昔日唐寅的悲剧在你身上重现……”
“多谢大人关心,学生铭感五内。”
“那你觉得‘天下有道,则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如何作答?”李同知一张滚圆脸蛋上闪过一丝狡黠,这哪里是扑通的试题?这分明是他从故纸堆中找到的一份武宗初年的殿试试题……别说是文清他们了,就连他也不一定答得上来。”
默默念叨着李同知口中的题目,文清沉默片刻,脑海中一道亮光闪过,旋即双手后负,一脸淡然:
“人有恒言,皆曰:“天下國家。”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
愛人不親,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禮人不答,反其敬——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諸己,其身正而天下歸之。
…………
桀紂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慾與之聚之,所惡勿施,爾也。”
一口气将脑海中有些晦涩的文言文背完,文清喘了口气,却发现李同知像看妖怪一样看着他。
第七十七章 宰相府锋芒初露(2)
“此题是正德十四年辛巳科殿试试题,由首辅杨廷和所出,那一榜的状元是杨维聪杨方城。”李同知轻捻长须,眉头舒展浅叹一声道:
“我看过杨方城的试卷,文清所答虽略显生涩,可是与之相较也有可较之处。”
“学生惶恐了。”文清拱手谦虚一笑。虽然此时的他表面平静如水,可是心头却是惊喜交加,穿越以来他曾无数次设想过自己日后的道路,经商?估计会被徐渭他们骂死,再说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的他都不是做生意的料,参军?若是在汉唐或许走这一条路还有封侯拜相的机会,至于在大明现在的军户已经被人默认为贱籍,当了兵就连讨个老婆都是个难事。在这一方面是文清最不能接受的,试想前世就是光棍一条的他,讨个老婆已经是他两世的夙愿。
撇开这些,文清面对的只有传说中难度远超后世公务员考试的科举了……
金榜题名,插花游街的美梦他不是没有做过,可是对于科举考试虽然他继承了‘文清’这一世的不少记忆,对科举还是有一知半解的,但真的让他去伏案做那些八股时文,他心里实在是没有底……
如今李同知的一席话,让他真真实实的触摸到了科举的边沿,也让他心中盘结已久的阴郁彻底拨云见日……
彻底解开心结的文清整个人的状态亦是发生了不少改变,一把手拉住李夕岚,一手扯住李惟正:
“走,李兄,阿正,咱们去吃酒去!”
“怎么了?”文清回身看了下愣在原地的李夕岚二人,一脸疑惑:
“李兄你怎么脸这么红?阿正你痴呆了么。”
“哦,没事……”李夕岚干咳一声,右手从文清手中挣脱了出来,一脸窘态道:
“咳咳,都是男人拉什么手啊……”
“对啊……”李惟正急忙搀和道:“都是男子汉大丈夫拉什么手额……”。
“小屁孩,这叫君子之交淡如水……”文清白了二人一眼:“话说当年刘备刘皇叔与关张二位兄弟结义时,何止是拉手那么简单。他们经常同席共枕而眠……”
“共枕而眠?”李惟正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是吧?李兄……?”文清抬脸看了眼已经憋成大红脸的李夕岚,好奇道:“我说刘关张三兄弟同枕而眠,李兄弟也不用这么配合,把一张脸憋成面若重枣的关二爷啊……难不成也想今晚效仿先贤?”
“咳咳……”李夕岚看着文清表情虽是有些戏虐,可是一双眼睛却清澈如水,不像是已经看穿了她女扮男装的装扮,心头松了一口气,脸色渐渐转和,上前一步一把拉住文清,朗声道:
“文兄说得对,君子之交淡如水,走咱们喝酒去……”
说完,便拉着文清,撇下李惟正,快步向徐家后宅走去。
看着两人渐行渐远,李惟正揉了揉眼睛,一脸痴呆,喃喃道:“文兄弟真的没看出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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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徐家内宅喜事,所以家宴就设在了后宅的大堂中。
文清他们到后宅时,后宅已经是人声鼎沸热闹异常……
“你们说徐小姐出的开花金豆是何物?”几个穿着蓝衫的少年聚在一起个个眉飞色舞,生怕自己的声音被同伴遮盖住。
“开花金豆?我看就是黄豆,你看我特地让管家找来一把。”其中一个略微消瘦的少年伸出手掌,几颗金灿灿的黄豆在手掌上纹丝不动……
“屁……黄豆是像金豆,可是你让它开出金花呗?”另一个少年满脸不服气。
“一群土包子。”一声得意的笑声传入众人耳中,只见一个相貌猥琐的胖子大腹便便的挤入了人群,一把夺过消瘦少年手中的黄豆,嘲讽道:
“徐小姐大寿,你就拿个黄豆做贺礼?丢人啊……!”
“你!”少年被胖子奚落,哪里能挂的住脸?当即就要捋起袖子和胖子干仗,不料却被身旁的同伴给阻拦了下来。
“三郎,息怒,这可是扬州的杨泗亭杨三郎,咱们还是少惹为妙……”
“哼!”听罢同伴言语,少年冷哼一声甩开袖子惺惺离去……
“一个小县令的公子,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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