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自家人,误会误会……”草垛中突然冒出一个眉目清瘦的少年,嬉皮笑脸道。
“自家人?”悍匪见草垛中藏的是一位少年郎,当即放松了警惕,玩味一笑:“咱们做的都是刀头舔血杀人越货的勾当,小哥确定是自己人么?若是错了一句我让你尝一尝人彘的滋味……哈哈哈……”
“哈哈哈……”草垛四中的喽啰也跟着大笑起来。
“老大啥是人彘?”其中一个喽啰止住笑意,好奇道。
“都不知道啥是人彘你还笑个屁啊!”四周喽啰起哄道。
“人彘就是人棍,用利刃将人的手脚全部削掉……而且保证受刑之人还不能死…当年在东山岛时,曾抓获一批卫所官军,当时老大将其中一个不听话的明军千户做成了人彘,泡到了酒坛里,那惨叫声在寨子中一直响了三天三夜,真他娘的爽啊……”悍匪头目一脸陶醉回忆道。
听罢悍匪有此一说,文清脑袋中已经过滤了数十个说辞,若是没猜错的话,悍匪应该是崔孟言东山飞鱼帮的残余……
又或者是端平三郎的手下,于是横下心来准备搏上一搏:
“皆さんは枺綅u三郎の手下?(诸位是东山岛三郎的手下么?)”一句倭语从文清口中脱口而出……穿越前文清闲着无聊曾自学了日语等多国语言,虽然算不上精通可是糊弄一下同事,或者是领导已经绰绰有余,没想到今天反倒是成了救命稻草。
讲完这句,文清一脸平静的盯着面前的悍匪头目,将刚才悍匪的表情尽收眼底:
先是惊讶,再是迷茫,而后是淡淡的兴奋……押对宝了!文清心中暗暗一喜,刚才那汉子的表情已经证明了他的判断,这群人果然和东山岛有关……
“我是端平君的家仆…井上一郎…”匪首收回手中长刀,同时示意左右押着一旁的少年退了下去,而此刻被五花大绑的少年一脸惊讶的盯着文清,张口欲言,无奈嘴里被塞了个臭袜子,只能发出哼哼唧唧的声响……
“请问阁下也是东山岛上的武士么?”匪首一脸疑惑的盯着面无表情的文清,疑惑道。
“八嘎!有些事情是你能问的么?”文清面色一凌怒喝一声道:“你有你的任务,我有我的任务!不过告诉你也无妨,我的任务就是寻找兴化县的文清,向他讨回一样东西”
“属下知错了!”匪首面色一紧,东山岛上的规矩极为森严,若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直接就会被灭口或是自行切腹……无形中那口流利的倭语和对东山岛的了解已经让匪首将文清当成了端平三郎暗中布设的爪牙。甚至无意中将文清的登记放到了自己的等级之上……
这也难怪,虽然此时中日间也有贸易往来,会倭语的大明商人也不在少数,可少年模样哪里像是商人?况且又对一向不为人知的东山岛头目端平三郎如此熟悉,所以所有的怀疑都被抛诸脑后……
“嗯,李家根深叶固,你们要对付他们没有好的计策是行不通的……三郎让我暗中协助你们,不过我看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
“多谢大人夸奖,以后还请大人在端平君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好吧,三郎想听一听你此次行动的计划……”文清面无表情,其实当他说出这句话后,心中就后悔的要死,这句话实在是太过露骨了,稍有不慎恐怕自己冒充端平三郎手下的西洋镜就会被揭穿……
“大人不知道么?”匪首抬起脸一脸怀疑的盯着文清……
第五十二章 东山诡影(3)
“大人不知道么?”匪首一脸怀疑的盯着文清。
“铲除李家事关大局,三郎是怕……”一溜冷汗沿着文清的后颈流入衣领,心中暗叫糟糕,自己还是太小看古人了,万一穿帮那只有做最坏的打算了……
“属下糊涂!”匪首态度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突然挥手狠抽了自己几个耳光,然后毕恭毕敬的冲文清鞠了一躬,严肃道:
“在日本时,属下的军队败给了织田信长古野城的家兵,之前端平君也曾派人来询问出兵计划,属下以为是对方的奸细将其一刀斩杀,后来才知道就是因为属下斩杀的正是端平君派来的军师,所以才导致大败!羞愧之下几欲切腹了断,又被端平君劝下……今日差一点又犯了当年的打错……大人实在是对不住了……”
“嗯嗯,当年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老弟不必自责,不过明人有句俗话说得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文清原本已经堵在嗓子眼儿的小心脏又掉进了肚子里。心中暗骂这群日本鬼子太他娘的变态了……若是没有前车之鉴恐怕这回自己已经身首异处了吧?
“大人,我们的计划是这样子的……”大树下中匪首和文清二人鬼鬼祟祟的蹲坐在一起,拿着一根小木棍在地上写写画画……
“……最后利用李家嫡孙将李家护卫引到东山湖畔,我们派出心腹精锐暗中潜入兴化城中趁李家空虚一举将李家铲除!”
“计划是好,可你们知道李家的具体位置么?”文清装作一脸老成,追问道,他想再次确定这一伙倭寇想对付的是不是宰相李春芳……若果是这样那么一旦他们的手,那大明损失的不仅仅是脸面了,更重要的是隐藏在这群毫无人性的倭寇背后的真正主子,那才是最可怕的存在……
要刺杀当今世界最强帝国的首辅大臣,其胃口肯定不止于此……
“大人我们的目标是兴化城东状元坊,李家。”匪首一脸认真道。
“嗯;我知道了……“文清应了一声,果然,他们下手的对象就是首辅李春芳;事不宜迟,神秘人布下的杀阵已经触及大明的中枢,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伙人的阴谋得逞……
可是如何去阻止他们文清却是心中一片茫然,自己有没有什么好的理由脱身,况且现在说得越多就错的越多!正当他左右为难之际突然注意到不远处载着李春芳嫡孙的马车,眼前一亮。
“此次计划的成败,李家嫡孙是个关键,除了贴身玉佩,最好能让他写一封言辞恳切的求救信,更为稳妥!”文清眉头浅蹙一脸认真模样。
“求救信?”匪首下巴轻扬,看着马车方向,片刻后击掌一笑道:“大人英明!咱们既然装扮劫匪,就应该扮演的如假包换才对!”
马车内,文清与李姓少年相对而坐。两人之间的案几上放着一壶清茶,和两个茶盏……或许是出于试探,匪首让文清单独进入马车,‘胁迫’李春芳嫡孙写下求救信……
“在下仰慕李大人已久,不过今日与李公子以如此的方式见面着实有些惭愧……”文清冲少年拱了拱手,抱歉一笑。
“废话少说,休想再问出什么!”少年闷哼一声,一脸怒意,若不是手被反绑着,他早就将对面那个小白脸揍得满地找牙了……
“我们只是求财而已……”文清浅然一笑,右手却在案前茶盏中浅浅一蘸,飞速在两人之间的案几上写了一行小字:
‘隔墙有耳,见机行事’
然后冲少年挤了挤眼睛。
少年看了眼案几上逐渐干涸的字迹,眉宇间闪过一丝惊讶与疑惑,半天沉默不语。
此时文清心中一片焦急,万一面前这小子是个愣头青二百五,不了解其中含义,拆穿了他的老底,那可就完蛋了。
此刻他只能拼命的冲李春芳嫡孙挤着眼睛,希望这货脑袋能灵活一些……
“废话少说!我们李家虽然略有薄财,可是十万两白银一时半会儿怎能拿得出手?”少年终于反应过来,一句利落的反驳脱口而出,只是脸上尽是将信将疑的表情。
“李家富甲江南,十万两只是九牛一毛,再者李公子的性命恐怕也远超此数吧?相信我写下书信,告知老相爷然后你就安全了……”见这小子还有些上道,文清心中大喜,说话的当时手也没闲着,在案几上写下了一排小字:
‘他们要利用你引出李家护卫,然后偷袭李家。’
看到这行蝇头小字,少年脸色一变,失态之下急声道:“此话当真?!”
“公子心急了,我们收到银两自然会放了公子……”见少年如此失态,文清急忙冲其挤眉弄眼,示意其不要激动。
“信我写,不过怎么写就拜托你了……”少年一脸感激的看着文清。
“不用了,我来教你写!”
话音未落,车厢外传来一声冷哼,旋即车厢门帘被突然撩起,匪首一脸冰冷的盯着车内的两人,冷哼一声:
“情形有变,大人先随我出来一下……!”
看着与刚才判若两人的匪首,文清心头一凌,但是我为鱼肉,人为刀俎;只能硬着头皮从马车上下来。
盖上了门帘,匪首满眼寒意的盯着文清,闷哼一声:
“武士讲究一个光明磊落,端平君已经取消了袭杀大明前任首辅徐阶的计划,为何大人的手下会与端平君背道而驰?”
“老弟此话怎讲?”文清故作一脸惊讶,刚才匪首一番话害的文清冒了一身白毛汗,所幸好像自己的身份没有暴露,两者只是‘内部矛盾’
“大人还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么?”匪首冷哼一声,冲着一侧挥了挥手手,旋即一个被蒙着眼睛身形枯槁的中年男子被推搡了上来……
“在兴化一家妓院内,我的手下无意间看到此人携带者暗使信物,暗中跟踪下侦知此人一直在策划对徐家的刺杀行动,他甚至买通徐家护卫在徐家老宅内安放了一整车的火药,准备炸平徐家……”匪首盯着文清冷冷一笑道:
“暗使是老爷亲自埋藏在大明的棋子,曾发下禁令除了他老人家,就连端平君都不能擅动,否则自裁谢罪……”
“你怀疑他是得了我的命令去炸徐府的?”文清眉头轻扬,斜斜的盯着匪首,反声道。
第五十三章 东山诡影(4)
“你怀疑他是得了我的命令去炸徐府的?”文清眉头轻扬,斜斜的盯着匪首,反声道。
“我相信,能调动暗使的在兴化城内只有大人一人而已……”匪首皮笑肉不笑的斜睨着文清,脸挂寒霜。
匪首一番话听得文清心头一惊,原来自己误打误撞竟然冒充了一个倭寇潜伏在兴化城中的核心人物,不经意间更是揭露了两起刺杀大明中枢的惊天阴谋……
“这他娘的真是捅了马蜂窝了……”文清咂了咂嘴,心头暗骂一声。现实与他了解的实在是大相径庭,他不知道这些如此重要的事件为何没有出现在理应出现的文献记录中,殊不知他后世所看到的关于明朝的史料大部分已经经过清廷修饰篡改掩饰……
废话这也应了那句名言:历史本就是胜利者书写的……
“呜呜……”未及匪首讲话,一侧被绑匪驾着的‘中年探子’突然挣开两侧悍匪的束缚一把扯下了脸上的面罩。
“娘的,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得罪了东家你们都通通得去死!”‘探子’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揉着难以适应光线的眼睛。
“八嘎!”悍匪头目哪里容他如此嚣张,飞起一脚踹在了毫无防备的探子心口,将其踹飞到数丈之外。
刚才的那一幕看的文清几乎浑身毫毛炸起了一遍。
悍匪或许之前不认得面前的‘探子’。但是文清和他却是老熟人了。
在他撕开面罩的那一霎那,文清看到了一个俊美而且白嫩的脸蛋,这副好姿色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徐家大管家徐春……!
那个欺男霸女为恶乡邻,勾结大妇暗害徐阶嫡亲孙女的徐春,在东窗事发后悄然蒸发,徐家没有人提自然就没有人去问,毕竟徐春对于徐阶犹如个狗一般卑微,谁会去在乎他的死活?
而如今,这个徐阶动一动念想就能弄死的癞皮狗,却活生生的站在文清面前……
死死的盯着捂着胸口蜷缩在地上的徐春,文清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一旦徐春缓过劲来,肯定认出自己,所以徐春不能活!至少眼前的局势是他与徐春只能活一个人!
“八嘎!”怒骂一声,文清一脸怒意大步上前,指着徐春用日语大骂一通,准备瞅准机会干掉他。而此时的徐春早就被匪首那一脚踢得喘不上来气,哪里顾得上抬头去看是谁在骂他?所以依旧蜷着身子哭爹喊娘……
现场诸人各怀心思……
“好了,把他弄起来……!”匪首一脸厌恶的瞪了眼蜷成虾米形状的徐春,冲左右使了使眼色,左右会意一人一边将兀自哀嚎的徐春给架了起来。
“老大你听我说,去炸徐家真的不是小人的意思……”徐春垂着脑袋上气不接下气的喃声道……
“那是谁的意思?”匪首扫了眼一侧佯装镇定的文清,玩味一笑。
“是……是……”徐春干咳几声,吐出一口血沫子,努力抬起脑袋,扬起苍白的脸蛋看了眼匪首,紧接着看见了站在匪首一侧面无表情的文清。
“是……你!,是……你!!!”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徐春本就被揍得神情恍惚,再加上突然看到文清,对他来讲这样的信息量着实有些略略偏大了,脑袋一时间转不过来弯弯。瞪着一侧的匪首尖声道:
“是……你……,王八蛋,你害的我好苦啊……!”匪首曲解了徐春的意思,以为徐春衷心护主,不肯供出文清,当即恼羞成怒狂吼一声一把抽出腰间长刀,污血飞溅,徐春一颗好大的头颅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曲线,落到地上。
“老弟为何?”文清装作一脸吃惊,其实现在的他心中早就惊得不能再惊了。
“哼!既然他愿意承担所有罪责,那着斩首之刑是免不了的……”匪首冷哼一声,这位传说中在端平三郎面前的影子,一直是他心中取代的目标,至于灭掉对方,他还没有这个胆子,不过杀鸡吓猴他还是能做到的,至于炸掉徐阶宅子也是他收买徐春后让其去执行的,明的暗的手段他都已经用上了,至于能不能取代面前的影子,那就要看端平三郎的想法了……
他相信,这件事情要是捅到了上头,面前的怂货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自己就是前途无量了……
“此事虽然已经查明,可是以后还得依靠老哥在此事上为兄弟多多美言几句……”文清感激一笑,(其实他心中的确很感激要不是这货将徐春一刀两断,到时候他就会被一刀两断了……)
“哎,都是自家人,大人不必客气……”匪首冷冷一笑道:
“查点为这点琐事耽搁了正事,不知大人和车上那小子谈的怎么样了?”
“如你所愿,一切顺利,那小子在我一番威逼利诱下,现在哭着喊着要给家里写信要钱。所以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东风?”匪首一脸疑惑。
“交代兄弟们,笔墨伺候李大公子……”文清邪邪一笑。
————我是华丽丽的分割线————
兴化城,状元坊,李府
高大巍峨的状元坊立于嘉靖廿六年,是为当年的状元李春芳所立,而李府就在这状元坊内的状元巷中……
李家中堂
一身着褐色锦袍,头戴展角幞头身形清瘦的老者负手而立,手中紧攥着一封已经拆开了封皮的信稿……
片刻,老者转脸看向恭恭敬敬站在一侧的一中年男子,闷哼一声:
“我让他多出去体验一下民情市井,你倒好就像放鸭子一般不管不问任由他胡来,这下惹了仇家,老夫替他擦屁股不说,就怕他还不知进退恶了人家,小命难保!”
“正儿他虽然顽皮,但是应该知道轻重,这次事情也来的蹊跷,我去南门大街上打听过了,昨日并没有什么打架斗殴的事情……”中年男子一脸谨慎道:
“会不会是那帮人在搞鬼?”
“敌在暗我在明,不要轻易下结论……你去准备十万两白银,同时暗中调遣宅中护卫加派他们守卫宅中……”老者冷哼一声:
“在老夫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没有用的,想声东击西?老夫倒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份能耐……”
“声东击西?!”闻言,中年男子一脸惊讶:
“父亲是哪里探知的消息?可靠吗?”
“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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