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容不得她多想,大家已经走到了名为“孽海花”的最大厢房。在开门的一霎那,殷歌感觉有一道柔和的光线刺入她的双眼,在光线中有一个熟悉的影子,瓷白的面孔,尖锐的线条,还有那对紫罗兰色的双瞳。她仿佛被一个浪头打到,一时间懵了!和她一起变成呆头鹅的,还有四大头牌。
“王,王,王爷……”詹小悦最先反应了过来,她打了几个磕巴,终于调整好了心态,活动一下因为惊讶而僵硬的面部肌肉,极其熟稔的扭着腰肢朝郑文彦走去。
郑文彦的目光却在看殷歌,那种目光寒冷得如同北极之冰,殷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好想夺门而逃啊!
詹小悦越来越近了,郑文彦突然抬起手一笑,说道:“这位才是康亲王。”
由于郑文彦实在太亮眼,她们都忽略了这间厢房里还坐着另外一个人。康亲王留着漂亮的羊角胡须,稍微显老,眼睛细长。他已经完全成了郑文彦的陪衬,而且堂堂王爷居然坐在郑文彦的下首,这,这……詹小悦经过郑文彦的提点,脸一下就红了,她尴尬的坐在了康亲王身边,可是仍然止不住向郑文彦暗送秋波。老天啊,可算让她等到了!这个男人肯定是主角,即使不是主角也是个重要的男配。作者才不会平白无故捏造一个惊世帅哥当路人甲在她面前晃一晃呢!
作者,你待我太好了!我的桃花终于到了!詹小悦心里眼中冒出无数的粉红色小泡泡。
明月也坐到了康亲王身边,而夏生和魅冬则贴着郑文彦坐下。
“各位小姐,今日我有贵客在此,你们要好生伺候郑公子。”康亲王开口道。
“那是一定。”大家赔笑,可是心里都在揣测这个郑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夏生为郑文彦斟酒,双眼直冒红心,手指还有意无意的碰到了郑文彦的手指。郑文彦优雅的微笑,举杯饮酒,眼睛的余光还瞄着站在门旁边的殷歌,动了动自己的小指头,他的指头上依然戴着那枚掉了石头的戒指,他的唇中吐出三个字,殷歌分明看到他在说:“夜光石”。
用不着这样提醒自己吧!殷歌扶住门框,偷偷往后移了一步,可是随后郑文彦就向她投过来两道“冻人”光线,她的脚似乎生根了,根本动弹不了。
“本王听闻明月姑娘琴技高超,今日姑娘就为郑公子和本王演奏一曲罢。”
“是,王爷,郑公子,奴家献丑了。”明月站起来抱着琵琶走到挂着珠帘的一角,开始为大家演奏。
等明月表演完毕,詹小悦为了表现自己才华横溢,自告奋勇唱了一曲《水调歌头》。开玩笑,这可是穿越女点唱率最高的曲目,她当然也不能免俗啦。关键是她还不知廉耻的对大家说,这是她自己作词作曲。
一曲唱罢,郑文彦似笑非笑道:“哦,是苏轼的《水调歌头》,悦蓉姑娘用特殊的曲调唱出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詹小悦听到后,眼睛珠子都要滚出来了,上天啊,为什么郑公子会知道苏轼?苏轼不是明朝的么!难道她记错了!
“听闻姑娘作的诗词惊艳四座,今天也让郑公子和本王见识一下。”康亲王又说。
詹小悦为了挽回面子,做西子捧心状,思索了片刻,开口道:“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这是李商隐的。”郑文彦摇着扇子道。
詹小悦喷出一口血以后背人家的诗词一定要记住朝代啊!
实在太丢人,詹小悦推开厢房的门落魄而逃,这终于给了殷歌一个机会,她假装提裙去追,其实只是为了偷溜。啊,楼梯怎么这样的长,跑快点,再快点!胸口的热度减了下去,慢慢的减了下去……殷歌气都不喘一口,沿着墙壁一溜烟就跑到了春院,她还未踏进院门,一只手就从她的侧脸“啪”一声拍在旁边的墙壁上,挡住了她的去路,那掌风苍劲有力,殷歌感觉自己的脸凉了半边。
殷歌抽搐了一下,僵硬的扭过身子,目光被迫和郑文彦短兵相接。胸前再度灼烧起来,仿佛有一把火在烤着她。她的瞳孔瞪得很大很大,眼睛中满是近在咫尺的脸孔。
“殷姑娘,好久不见。”郑文彦本来还寒着一张脸,可是在说话的瞬间,那张冷脸如同春风拂过,冰雪顷刻融化,千树万树梨花开。
虚伪,太虚伪了!殷歌打了个哆嗦,背紧紧贴着墙壁,他的脸离自己太、近、了……“好失望啊,殷姑娘,我可是日日夜夜,月月年年的思念着你呢,我见到你好激动,可是你为什么对郑某如此冷淡呢?”郑文彦的微笑犹如清风拂面。
放屁,我离开容美镇才几天啊,还月月年年,亏你说得出口。殷歌把心一横:你装吧装吧,欺负我不会装是吧?
殷歌清清嗓子,抬脸媚笑道:“哎呀,讨厌啦!这位公子,妾身贱名叫萝莉,萝莉的萝,萝莉的莉。不是什么阴姑娘,阳姑娘。你好像认错人了!”
“不可能,贱内的音容笑貌全都刻在郑某的心里,不是想认错就认错的。”
“出来混,贱内迟早是要换的!您就忘了她吧!啊,哈哈,哈哈!”
“忘不了,情到深处怎能忘”郑文彦居然摆出一副深情模样,表情即阴郁又哀伤。
“这位公子,如果你再挡着我,我就……”
“嗯?你就如何?”郑文彦唇边暖暖的气息萦绕在她的耳畔。
“是你逼我的!!!我,我就用脚趾头鄙视你……”殷歌的声音越来越小,明显底气不足。
郑文彦的手终究是从墙壁上滑落下来,食指蜷曲的放在唇边,小声的笑起来,那种想大笑又忍住的样子,让殷歌的头上冒出一根青筋,他觉得自己很滑稽是吗?
“失礼了!殷姑娘太有趣了,每次都让郑某忍俊不禁。”笑罢,他又文质彬彬的来了这么一句。
殷歌白了他一眼,“那啥,我又不是故意潜逃,我是有急事到洛阳,过不了多久会回去的。你干嘛用那种‘死亡光线’看我,看得我好害怕。我明明在信里都说清楚了,你看到了没?就放在我家房门口。”
郑文彦肃容,似乎在思考殷歌话的真实性,片刻后他幽幽道:“没有看到信,我去时,你家已经化为一片火海。”
“什,什么!!!”殷歌的下巴因为惊讶而拖到了地上。她家居然失火了,那天是她家发生了火灾吗?她的家没了!殷歌颓废的靠在墙上。
“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郑文彦神色稍微缓和,语气也放松了不少,“不过你没事就好。”
“没,没了!”殷歌落寞的捂住了脸,“我怎么这样粗心呢?虽然我的家总是冷冷清清,虽然爹爹和娘亲总不回来住,但那是我的家啊!那是我们栖身的地方。可是现在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是谁把你带出来的?还让你待在这种地方?”话音刚落,郑文彦突然变戏法
一般拿出一把伞,“啪”一声撑开,几乎就在同时,瓢泼大雨劈头淋了下来。郑文彦紫色的眸子中涌动着比海浪更汹涌的波涛,斜睨着从黑暗中走来的一个人。
殷歌想,这雨也下得太快了吧?但这还不足为怪,最奇的是郑文彦那撑伞速度,迅猛、流畅、完美,真不是一般的好看。
“夏天的雨就是来得快,殷妹妹,你说对不对?”楚月轩吹着口哨,笑嘻嘻的从远处走来,雨水打在他的头上身上,雨滴顺着他的脸颊流到他的脖子里,可是他毫不在意,依然笑得痞里痞气。
“楚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郑文彦微微一笑,“这位想必就是带殷姑娘来到洛阳的公子,在下郑文彦,幸会!”
楚月轩根本没有理他,径直走到殷歌面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扯离了郑文彦的身边。说也奇怪,就在他拉着殷歌手的瞬间,雨就停了,殷歌本来还以为自己会淋个透湿,结果完全是白担心嘛。
“殷妹妹,悦蓉姑娘在叫你,跟我一起走吧。”
“可是……”殷歌迟疑了一下,回望郑文彦。郑文彦丝毫没有因为楚月轩的行为生气,他礼节性的笑了笑,收回手中的油纸伞,“郑某告辞,殷姑娘,我会再来的。”
殷歌目送他远去,心里嘀咕:他肯定会来找我,我肚子里面还有“夜光石”呢!
想到这里,她突然记起自己房子烧成灰的事情,于是拉着楚月轩破破烂烂的衣服,嚎啕大哭道:“楚大哥,我没有家了,我没有家了!”
从小生活的家就这样被毁了,爹娘也身中奇毒被关起来,自己贱卖给了青楼却也没办法救她的双亲,她的人生为什么如此的坎坷,究竟是前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还是得罪了哪位神仙?殷歌哭得梨花带雨。
殷歌哭得太专注,没发觉自己整个人都扑到了楚月轩的怀里。楚月轩抬头望了一眼清亮的月牙儿,犹豫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般用手轻抚殷歌的背。他的眼里似乎有不忍,有愧疚,还有其他一些道不明的东西。
月亮在黑纱般的云层中穿行,逐渐升上中天,风像透明纤细的手般拂过树林,主楼传来咿咿呀呀的歌声,听得不十分真切。有小虫躲在草丛里鸣叫,但不妨碍夜晚的幽静……女孩的哭泣声逐渐变小,楚月轩拍拍她的背道:“发泄出来就好了,心里舒服一点了没?我没有手帕,你就用我的袖子擦擦眼泪吧。”
殷歌用自己的手背胡乱擦了几下脸,又用肿得像桃子的眼睛羞赧的盯着楚月轩,似乎有话想说。
“干嘛用这种深情而带有侵略性的眼光看我?”
“那啥,楚大哥,你有空还是洗洗澡,换换衣服吧。你身上……臭死了!”殷歌扭扭捏捏说完以上的话,转头就跑。
楚月轩愣了,忙闻了闻自己的衣服,然后暴怒,“死丫头你给我站住!本少爷一点也不臭!!!”
作者有话要说:点一点收藏此章节吧!
☆、肖府惊魂记
肖忠义的生辰果然邀请了悦蓉前去助兴,詹小悦带着她的舞蹈班子来到了肖府,不知道什么原因,詹小悦没让殷歌参加跳舞,而是把她当作为不可缺少的打杂人员带上。
殷歌进入肖府后,着实长了回见识。原来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啊,看那些琼楼玉宇,看那些假山怪石,看那些抄手游廊,真是道不尽的荣华富贵。
肖大人今天满三十六岁,也就是本命年。他摆了一百桌寿宴,院子里面还摆了戏台,据说已经唱了一天的大戏,而悦蓉的表演则是今晚的压轴戏。詹小悦早琢磨过了,这种达官贵人家不比青楼,万万不能跳钢管舞、大腿舞,所以她才预先排练好了傣族的孔雀舞,现在正待在临时安排的房间里化妆。有丫鬟送了些小食子过来给她们充饥,殷歌也草草的吃了一些。
殷歌是第一次踏进肖府,紧张的心情难以用语言描述。人一紧张就容易出问题,就在这个时候,殷歌也发生了状况那就是内急。
向詹小悦告了假,她匆匆忙忙跑出来上茅房。
今夜月朦胧,鸟朦胧,她上完茅房走了几圈,悲哀的发现自己迷路了。她转到竹园中,忽然听到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忠义,杀了浅儿的两个魔头,你到底什么时候处决他们!”一个女子急躁的声音悄然响起,听起来她不算年轻了。
殷歌浑身一颤,这话似乎是在说她的爹娘啊。于是她蹑手蹑脚蹲在一块石头后面。
“玉儿,你别急,这两个人暂时处决不得。”
“忠义,你是不是傻了,浅儿可是你的亲儿子啊。你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死了我也不想活了,你这不是在逼我去死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楚月轩打听来的消息说,肖夫浅不是肖忠义的侄儿。怎么这会儿又变成他的亲儿子啦?殷歌的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你以为我不疼爱浅儿吗?我膝下全是女儿,只得他一个儿子,如今他却被人打死。发生这种事情谁都不愿意,但是这两个人目前还有用,到时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他们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半晌后传来衣衫窸窣之声,殷歌头皮一下子就麻了。我的神啊!玉皇大帝如来佛祖观音姐姐,你们能眼睁睁看着一未婚清纯少女被即将发生的某种情况荼毒、污染么?打住,打住!
很显然殷歌多虑了,因为她只听到“吧唧吧唧”几声,然后肖忠义说道:“他们该都在等我们了,你先去一步吧,我随后就来。”
哎,他们终于要走了。殷歌稍稍松了一口气。可她的气还未吐完,就看到一个魁梧、很有压迫感的身影朝她躲藏的方向走来。殷歌的腿本来已经蹲麻了,现在被吓得一软,她就坐到了地上。
那人的脚步仿佛是刀子,缓慢的踏在殷歌的心脏上,每走一步,殷歌的心就不可抑止的抽搐一下。乌云飘来遮住了天空那枚残月,风吹得竹叶焦躁乱响,仿佛有一座山逐渐向她压来,她甚至不敢呼吸,就要窒息过去了,她真的很害怕!
天空骤然划过一道闪电,毫不留情的将黑暗的竹园暴露在强光之下,这道光也照亮了殷歌苍白的面容。可是就在同一刻,林子里跳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到了肖忠义的脸上!紧接着,一个又一个的“怪物”从林中跳了出来,全都跳到了肖忠义的身上。他发出一阵凄惨的嚎叫!
伴随着滚滚雷声,闪电接二连三的袭来,殷歌愣在了地上,看着好多黑猩猩和猴子挂在肖忠义的身上,他的脸也被包得严严实实。究竟从哪里来的这么多猴子啊?
一只猴子跳到殷歌的背上,长手臂围上她的脖子,她扯了两下硬是没把猴子扯掉。三十二计走为上策,殷歌顾不得多想,从地上跳了起来,发疯的往外跑,而那只猴子就以颠簸的状态挂在她的背上。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她停了下来,扶着墙壁喘粗气。这让她又爱又恨的猴子哦,干嘛一直死拽着脖子,她差点被勒死了。
还没喘够气,她的肩膀上突然被人一拍。
“殷姑娘不必惊慌,是我。”来人笑眯眯的从她背后转到前面。
殷歌已经化为一块雕塑。
“喂?你没事吧?喂?”郑文彦从手在殷歌眼前晃动了半晌,还用扇子戳了戳她的肩膀,可是她没有反应,他又戳了戳她的手臂,依然没有反应,正要戳她脑门的时候,她的眼珠子终于转了一下。
“殷姑娘为何事惊慌?”郑文彦笑得如三月春风。
几声闷雷过去,雨滴终于落了下来,数滴冷雨打在殷歌的额头上,也浇清醒了她的脑袋。她瞪着郑文彦道:“原来是郑公子啊!干嘛突然跑出来吓人。我娘亲说,这样很容易吓死人的,你知道吗?对了,你也是应邀来参加肖大人的寿宴吗?”
“我不认识什么肖大人啊。”
“那你为什么在肖府?”
“我是专程来看你的嘛。”郑文彦又变戏法一般掏出一把油纸伞,打在两人的头顶上。看来他有随身携带雨具的怪僻!
“撒,撒谎。不认识肖大人,怎么可能会进来肖府呢。”
“没骗你啊,我干嘛要随便参加一个不认识的人的寿宴。”
你还随便进了一个不认识的人的家呢!殷歌心里嘀咕道。她身后的小猴子发出不安分的叫声,还把殷歌的脖子当作树干,荡来荡去。
“哎呀呀,要死了!”殷歌手忙脚乱的扯猴子,一人一兽的战争一触即发。
“噗!”郑文彦忍俊不禁,“殷姑娘,你背上怎么挂着一只猴子?”
殷歌很尴尬,她平时好歹也是时而活泼时而文艺的少女,可是为什么她每次遇到郑公子,都会让他看到自己最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