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处默被敲了一鱼竿,脑袋被敲聪明了。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道:“华哥儿说的对,我老子也教育我,做人不能忘本。连圣上都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长安城国公国侯那么多,那一家不是靠食邑之地庄子上的农户养着,平日里那些公子哥趾高气扬地看不起谁谁谁,说什么三六九等,我老程最看不贯了。”
陈华白了他一眼:“那你还瞧不起吃猪肉的人?”
程处默慌忙解释:“华哥儿,你误会某的意思了,我不是瞧不起吃猪肉的人,而是从来没吃过。”说完,程处默一脸羞愧。
“那你看过猪跑没?”
“看过,去我家庄子上看过农户养的猪满山撒丫子到处乱跑,弄的臭哄哄的。”
忍无可忍的陈华,终于,终于送给了程处默一个中指,这是他到大唐朝以来,第一次使用国际友好标志。他懒得说教程处默。知道程处默没吃过猪肉,不是他的错,他不过是受整个长安城贵族奢华风气的影响,过着骄奢淫逸的生活罢了。
这才建唐多少年啊,就已经开始腐败了。
知道凭自己的力量无法改变这一切,陈华只有叹息,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能改变几个人算几个人,现在是改变程处默,等回到长安,李恪、李泰,陈华一定要把他招来进行改造,戒除他们身上养成的骄奢风气。
烤鱼灸也吃的差不多了,陈华决定带着程处默和高宝藏去厨子那儿看杀猪。
他们到来的时候,一头白花花的猪豚已经被捆绑住四肢放到在一条长凳上,厨子拿着杀猪刀,在猪豚脖子上捅了一刀,只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长凳上的猪豚哀嚎几声,蹬了几下腿就咽气儿了。
老韩和老腰子眉笑颜开地在一旁蹲着,今晚有猪豚肉吃了,让天天吃蔬菜的他们舔了舔嘴唇,他们可没有陈华吃骚味羊肉的待遇,吃素嘴里都吃出个鸟来,幸好胡账房体贴人,去集市上买了头猪豚,想到今晚的主菜肯定是猪肉,两人都不约而同想到是不是再弄点酒来乐呵乐呵。
看见陈华也来看杀猪。老韩嗖的一声就站起来:“公子,这等脏乱地方,来了辱没你身份。杀猪吃肉,是咱小农小户的高兴事儿,公子还是请回吧,等会儿老韩我让厨子给公子炖一锅羊肉送去你住的地方。”老韩把陈华当成江南陈姓大家的人,陈家是江南根深蒂固地门阀世家,陈公子当然也是有身份的人,他来看杀猪,肯定是出于好奇心。
陈华看着老韩脸上认真的表情,知道他和胡账房一样,把阶级地位看的很重要。整个社会,从上到小,都是这个样子,地位低的人,在地位高的人面前,不要说尊严,就是生命都没法保障,这就是封建社会。
老韩的做法,陈华能理解,他把胡账房找来,然后把要给大家做一顿猪全席的想法给大家传达了一遍。顿时,四周立刻安静的能听见呼吸声。就连杀猪的厨子,手中的屠刀,也不知何时落到地上。
不是震惊,而是他们全都觉得心里面有一道暖流流过。
第十四章 念家与决心 '本章字数:2165 最新更新时间:2013…07…01 22:34:11。0'
取来一口大铁锅;把香料用纱布包住;砍下猪后腿剁成块,下锅慢火喂着;猪肚子里面的肝腰肠加花椒葱段爆炒;猪排什么的用来做个糖醋排骨;五花肉可以做成粉蒸肉。猪血是好东西,能够解毒清肠去尘的功效;小白菜炖猪血;吃着细滑顺口;这些都是家常小菜,前世的陈华在华夏国没少吃这些家乡菜,做起来又不费事,由他操刀,一顿丰盛的猪全席还愁置办不了?
一头猪,几十号人吃,完全足够。
早就把伙计吃的食物,分装在几个大器皿里;到了吃饭时间,那场面,用抢来形容非常贴切。剩下的一小撮人,都被请到了船舱中,以往只是陈华一个人用膳的地方现在成了宴请之地。
能把一头猪作为食材;做出花样繁多菜式的;放眼整个大唐;也唯有陈华一人能办到。唐人的饮食,虽然比起前面几个朝代,改进了不少,但烹饪这门学科,真正走向成熟,应该往后推一千年去了,如果条件许可,不是陈华自吹自擂,做出满汉全席又算什么。
外面的伙计在疯抢食物,船舱里的人稍微矜持点,拼命地咽下口水,等待陈华一声令下开动,食乃生之本能,美食当前,客气是要饿肚子的。
于是乎,一场不亚于外面的食物争夺战拉开序幕。
“侯爷做的东西;真是人间美味啊!”胡账房是实诚人,他做出的评价一般夸张不了。他们也曾吃过猪豚肉;但从来没有吃过如此美味的豚肉。侯爷的手艺学到家了,胡账房算是见识了。
韩四平和老腰子是粗人,吃东西从来不挑,但是今天,他们却挑三拣四,没办法,菜式太多了,每样都好吃,每样都想吃一点,不能专门吃一个菜,否则还没等嘴里的吃完,下一个菜就没了;所以他们手上忙活;专挑特别喜欢的入嘴。
程处默不作评价,他负责吃,吃的惊天地泣鬼神,就差没把盛装食物的器皿一起吃了。
高宝藏同样不是善茬,也许是他还在长身体的原因,吃东西怎一个虎字了得。
工部那七个上了年岁的老头,尽管牙齿不好,但温火炖的猪后腿肉,已经炖烂到骨头里去,就算没牙齿的老太太都能吃上一口,他们的表现自然不弱。
一群人,全拜倒在陈华的手艺下佩服的五体投地。因为有了陈华做的这顿猪全席,他们才知道,原来猪豚肉还可以这样吃,味道完胜羊肉,没有羊骚味,肥而不腻美味可口,大有一顿就能吃上瘾一辈子也忘不了的势头。
舒舒服服地吃了一顿猪豚肉全席,所有的人都好像抱着撑破肚皮的决心风卷残云吃的一点儿不剩。
然后在解决完所有的食物后,满意地摸着浑圆的肚子,还好他们都不笨,知道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这个道理;优哉游哉地在船上闲庭信步。
吃完饭,散散步,偷得浮生半日闲。
老韩和老腰子说要去下棋;于是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胡账房今天才去汴州城购买了东西;要下去算一算今天支出多少铜钱;散了一会儿步也回自己的船舱去了。
工部的那群人不敢和陈华以及程处默待在一起,自然结成一个小圈子到船上另一头欣赏运河上的美景。
高宝藏和程处默肚子实在撑的不行;散步等于要了他们的命;他们只希望现在有张床让他们趟上面休息;结果被陈华训斥一顿;年轻人不要暴饮暴食;然后让他们去找胡账房;要点山楂泡水可以解决腹胀;就赐他们可以滚蛋了。
饭后散步的人;现在就只剩陈华一个。少了程处默的唠叨,高宝藏偶尔一句神来之语,陈华突然觉得四周清净了。
船上的伙计和船工,在吃了饭之后,已经按照胡账房的吩咐起锚开船。汴州城顺流而下,不出十日,就能到江南。陈华明白,留给他偷闲的时间,也就只有这么十多天的日子。
江南这趟浑水,踩了,想要抽身可不那么容易。尤其是胡账房给陈华分析过江南的情况,老李很有可能要借刀杀人,江南的门阀士族要遭殃了,又一轮的大清洗又要来到。
再多的血液;被江水冲洗;都会化为一朵浪花;浪花究竟是惊艳;还是默默无闻;千百年后谁又知晓。大运河埋葬了多少尸骨,没有谁做过统计,不管是杀人也好,还是救人也好,无关乎心中善恶,无非是立场不同,扮演某个角色,就要演自己的戏份,别人无法代替。
很有幸成为侩子手的陈华,矗立在船边,夕阳恰好西下,照红了江面。
这一幕,宛如当初离别长安的夕照。
想到那一袭大红袍衣装的女子,想到那句我穿嫁衣相送。前世浪荡贯了,自负多情的陈华,忍不禁会心一笑。
他再也不是那个四海漂泊的香帅,他以另一个身份来到大唐,有了自己归属,有了一个牵挂的女子,三五个至交好友,两个还算成器的弟子,那一个世界的他,是独来独往的夜行侠,他其实羡慕热闹,但老天不给他机会,如今来到了大唐,换一种生活方式,其实是陈华最渴望的生活。
“长恨此生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想到长安的那些人,老虞、李承乾、欧阳询,想到正在改天换地的格物院,想到还在安乐坊卖混沌的公孙婉,陈华突然很想现在就折返回长安去。
三年,老子能等三年吗?
陈华目光一禀,轻声吐出一句道:“当然是不能。”
别说是三年,三个月陈华都等不得。
他要回长安,发了疯要回长安,长安是他的家,江南不过是一块熟悉的地方,发现自己现在成了超级念家的男人,陈华不可能在那儿待上很久,最好年底就能回去。
“侯爷,再想什么呢?”胡账房伸出半个脑袋,他已经把今天支出的铜钱账目算清楚了,除去一路花了的铜钱,他们手上还剩下一千贯不足。
“胡先生,你说此刻江南的天,不会不会和这夕阳一样红?”莫名其妙地,陈华突然来了一句玄乎的话。
胡账房顿了顿:“会!”
陈华没做答,背着手,往船边靠去,放佛临立在江水之上:“吩咐下去,让船工昼夜不停往江南赶去。”
胡账房领命,侯爷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从不问缘由。
第十五章 到吴州 '本章字数:2647 最新更新时间:2013…07…03 20:33:18。0'
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繁华三千,敌不过江南的新绿榴红。在神州大地上,最迷人的地方,江南当居第一,前朝隋炀帝,一年有大半载的时间都泡在江南,没有哪一个史官能写出杨广泡在江南不肯回洛阳的原因,究竟他是为了美色、还是秀色、无从知晓,但的的确确,上天赋予江南婉约的秀气,造就了江南灵韵,让这里,成为一个高贵的女神。
船队在江都城外的运河上绕城而过,眨眼的工夫,就化作一道远影消失离去。
“侯爷,还有一日,我们就能到吴州,此次江南水患,受灾最严重的就是吴州一带。具体有多少郡县受灾,等到了吴州,就能全部知道。”吴帐房在一旁提醒着,星夜兼程,总算赶到江南了。
看过工部手绘的地图,知道胡账房所说的吴州,乃是千百年后的苏杭一带,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没想到,人间天堂都受了灾,也难怪老李着急忙慌要把自己赶出长安,鱼米之乡都受灾了,来年谁还向国库缴纳赋税呢。
“胡老先生,药材都没有受潮发霉吧。”通讯不发达的今天,那里受了灾,等受灾情况统计出来,都不知何年月了才能层层传递上去,陈华只知道吴州受灾,其中有几个郡县几乎完全淹没,但受灾情况,至今他都还没有得到准确的数字。所以他自然担心,怕灾患太大,局面不好收拾。不过幸好他早有准备,药材,大米都远远的运送到了吴州,这一手未雨绸缪安排的非常合理。
想到大米,陈华就在猜想米图老爷子准备的十万担大米现在运到那儿了。
胡账房知晓侯爷担心什么,诚诚恳恳道:“所有船只上的药材,老奴都逐一检查过,侯爷放心,药材质量和离开洛阳时相差无几。救命的东西,老奴和韩四平都不敢大意,尽心尽力看着。”
陈华当然看见胡账房和韩四平两人,整天都在十条船上转悠,自己比起他们轻松多了。只是到了江南,天气比起洛阳、汴州空中的湿气大,药草在这种环境中很容易受潮,陈华多留个了心眼,道:“胡老先生,你让船上的伙计多准备木炭用麻布包好,掺放在药材中,木炭可以吸附水分,能防止药草受潮。”
胡账房颇有受教,道:“还是侯爷考虑的周全,江南的天气阴晴不定,逢到雨季,更是阴雨连绵,老奴这就下去办。”
胡账房话才说话,天空中乌云密布,咔嚓一声大雷划破苍穹,豆粒大小的雨点,稀里哗啦降了下来。
大雨落下,天地间立刻生起一层雾气,雾霭层层的江面上,能见度不超过十米。
雨势越来越大,渐有风声鹤唳,呼呼大作之声。
“侯爷,快回船舱吧,外面风大雨大,怕淋湿了侯爷的身子。”这天,就这么突然下起了雨,胡账房连声催促,这雨太大了,说下就下,连声招呼都不打。
胡账房想要跑去拿把纸伞给侯爷挡雨,陈华还没那么娇贵,流星大步回了船舱。雨下的大,救灾难度就大。他现在担心的,正是前方处在汪|洋中的受灾百姓。
突然下起了大雨,也不能去外面的船板上看江面的水势,大雨一直未有停歇的意思,连续一整夜,船舱中的陈华都在听雨中渡过,而随行的船队,也在这一夜风雨中,破开雾霭,驶向吴州一带。
受灾最严重的吴州到了,在陈华离开长安半月时间,日夜兼程的赶路,终于到了吴州。
“侯爷,吴州到了。”胡账房已经披上挡雨的蓑衣,出现在船舱内,陈华单独的厢房前。今早,船队就到了吴州码头,外面雨大,不敢把船上的药材卸下来,他和韩四平、毕图三人,下了船去码头转一圈,原本想联络管理码头的诸埽物料场官,看能否找几个较大的仓库下货,岂料那管理码头的料场官态度冷漠神色高傲,对洛阳来的商贩不理不问,就连安排仓库的事也没落实,双方差点发生争执。民不与官都,韩四平立刻想到此事应该由陈公子出面调解,于是让胡账房委身打扰陈华休息,将此事告明陈华。
“胡老先生?外面还在下雨么?”看老胡的装备,这雨已经下了一天一夜了啊。
胡账房点了点头,道:“侯爷,有件事,还得让你出面解决一下。我们的商船已经到了吴州码头,但管理码头的料场官却不让我们把船上的货物下货运送到仓库里去。侯爷认为,此事该怎么处理?”胡账房想征求侯爷的意见,如果侯爷要亮明身份,别说是那料场官要吓破胆,恐怕就连吴州刺史,此刻也要跑来迎接。
堂堂江南道巡察使,别说一个小小吴州,整个江南道,数十州的刺史,那个敢在侯爷面前造次?巡察使代天子巡视,可罢免一切官员,此等权力,若是陈华愿意大张旗鼓,只怕从洛阳一路南下,沿途有不少官员要盛情相邀,和侯爷把酒言欢,称兄道弟。
陈华问明白了情况,原来是一个小小的管理码头料场官想要从中作梗。他且不考虑这料场官,为何要拒挡外来客商卸货码头,但无论是谁授命他这么做,陈华决定必须要敲山震虎。
到江南,第一道雷霆之怒,就从这吴州码头开始。
“下去看看!”找了件蓑衣披在身上,胡账房前面带路,陈华尾随着后面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商船,在一间修在码头旁边的小房屋前,陈华看见了韩四平和老腰子。两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显然是刚才被人骂了一顿。
官字两张口,就算是芝麻大小的官,官威可不小。虽然是个料场官,但码头上的一切,都得听他的安排,阎王好哄,小鬼难缠,韩四平和老腰子说尽一番好话,可这料场官偏生没听进耳朵里,看见胡账房把陈公子请下了船,韩四平和老腰子同时松了口气,陈公子出面,事情解决起来就容易多了。
陈华来到了那小屋前,韩四平和老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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