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姑妈一边打量赫兰玉,发现赫兰玉身上有不少伤处,又一边朝赫氏队伍瞧了瞧,认出了赫颌顿与赫颜,并点头示意招呼,而在赫颌顿身边的白楚峰,那狼狈不堪的样子跟其他乌桓人一样,没有引起姑妈的注意。
“玉儿,你受伤了?队伍怎么这么少人?长老呢?”姑妈观察了一下问道。
“路上碰到有贼人,长老带着老弱妇孺往北面绕行,现在应该到了孤竹古城休息,明天就会过来与我们会合,至于人少了……我们的确与贼人打上了,有不少族人牺牲了……”赫兰玉言到伤心处,脸上也流露出哀伤。
姑妈把赫兰玉抱起来,安慰道:“乱世就是如此,他们至少是战死沙场,不失乌桓人的勇猛,而你们也平安抵达这里,他们也没有白牺牲。好了玉儿,这里有姑妈来处理,你就安心去休息吧!”
这个时候一匹快马赶到,众人都认得是赫氏的族人,没有阻拦,但骑快马之人在二十步外就下马,直奔向赫兰禀告说:“玉姐,长老已经安全到达孤竹古城,打算明天一早赶路,希望能在正午赶到库氏邑落。”
“辛苦你了阿布贾。先休息去吧。”
“玉姐,其他的兄弟……”阿布贾发现锚重车上载着的尸体问。
“在路上与贼人打上了,这些兄弟都牺牲了。”赫兰玉说不出话来,赫颌顿便上前拍拍阿布贾的肩膀说道。
“恨不能与兄弟们并肩作战,唉……”
“你护送长老一行人也出了不少力,不要这样。”赫颌顿安慰说。
“就让我亲手埋葬这些弟兄吧,算是道别。”阿布贾乞求道。
“这样也好吧,就让你负责。”
“谢谢赫大哥。”
赫兰玉与姑妈一起带着赫颜去见库氏长老,赫颌顿跟阿布贾交代了几句后就去了整理锚重,而阿布贾就要了一些人手去做好埋葬的准备,打算明天孤竹古城的分队到达后才正式礼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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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楚峰并不是阿布贾要去的人手之一,今天看到的死人够多了,如果还要他去面对那些尸体,他宁愿直接加入到那个行列去,当然这个并非是对死人的不敬,只是没有见惯世面而已。
不仅把赫氏的马匹都安置,白楚峰还给一些受伤的马匹处理伤口。当看到云儿也有几处伤口时,白楚峰心里也难过,但云儿洪亮地嘶叫了几声,表现出一种刚毅,似乎也在劝说白楚峰要坚强一点。
白楚峰一边轻扫着云儿的鬃毛,一边回忆今天自己那不怕死的表现,但现在的内心却又如此怯弱和缭乱,眼前这个世界变得相当模糊。
虽然这里的秋天清爽而不觉寒凉,但水的冰凉确实相当刺骨。一瓢凉水从头到脚,才让白楚峰对这个世界的感觉变回真实一点。
白楚峰双手撑着水缸,看到水缸倒影着当空的明月,不自主便想起了秋野明子……那个夜里,横滨狂欢节上,月色也是如此美丽,自己和明子在一个摊档上捞金鱼,相似的月影,还有两人的倒影。现在看到水面却只倒影着一个模糊的孤单人影,那是自己,却是一个不能认出来的自己,变了……一切都变了。
头发长了乱了,满脸胡渣,而且眼神憔悴,那是白楚峰自己吗?
白楚峰现在无法去掉那脸胡渣,不过这些胡渣还挺有男人味的,而且也挺符合这个时代的要求,什么时候留一个关云长式的美髯,可能会非常拉风。
傻笑了几下,白楚峰接着就把头发洗了一遍,然后全部向后疏理,露出前额。
而在月光的映照下,把白楚峰那帅气的面部曲线都充分勾画了出来。
“哎哟,原来白小哥确实是一表人才啊!”
一把满风骚的声音从白楚峰身后传来,那是一把陌生的声音。
白楚峰把脸上的水抹掉,转身看清来者,那是刚才迎接赫兰玉的妇人,但他不懂乌桓话,并不知道刚才赫兰玉与她交谈了什么,也不清楚她们的关系,只知道她是这个邑落比较有身份的人。然而妇人刚才的话却是用汉语说出来的。
“夫人见笑,小人受之有愧。”
白楚峰打量了一下这个徐娘半老的妇人,敢肯定她年轻时的美丽也是相当可以的。
“何愧之有,玉儿刚才与我长谈许久,关于你的事情也不少。本夫人知道你是玉儿的一名奴隶,但却是一个不简单的奴隶,来,让我瞧瞧小哥是怎么个不简单!”说罢那妇人走近白楚峰,并双手抓去。
夫人这一抓感觉要比卢龙塞那勇士丹泽的一抓更有威胁力,不仅在动作上,在气势上都足以把白楚峰的精神气场都抓个粉碎。
白楚峰慌忙后退,却不料身后就是水缸,一个后仰翻身,差点就把头先载进水里。
那妇人的双手一下把白楚峰拉了回来,并搭在他的肩上,很风趣地说:“白小哥,何必这个慌张,本夫人样子有这么骇人吗?”
“不,只是小人失礼了。”
白楚峰嘴上惶恐地说,心里却道:我不好重口味。
“要不是有白小哥的机警勇敢,恐怕玉儿他们也不易逃过劫难。听说你被枪挑伤了,来,把衣服脱下,让我看看小哥伤势如何?”那妇人说罢又欲解开白楚峰的衣服。
“谢夫人关心,小人伤势无碍。夸奖更不敢当,只是刚好有军队经过,贼人才闻风而逃,与小人无关。”白楚峰边说边往侧边退去避开那妇人。
那夫人看着白楚峰那模样,忍不住咯咯偷笑。
“呵呵,玉儿说你很能开玩笑的,本夫人才故意相试,却不料白小哥也如那些汉人一般,只懂非礼勿近……还是你只近玉儿,只和玉儿开这玩笑?”那妇人嘴上说道,眼睛却放着光,似乎想把白楚峰看个透彻。
“我……”
“而且今天那些奴隶都趁乱逃跑了,唯独你没有,你现在是赫氏里唯一的奴隶了,呵呵,是为了玉儿不舍得走吧,究竟是忠心?还是爱心?”那妇人继续调侃白楚峰。
“……”白楚峰眼睛瞪得老大地看着那夫人说不出话来。
“都被我说中了吧,看你都说不出话来。呵呵……”那妇人越笑越开心。
白楚峰能说什么,个中理由根本就不是常人能懂,现在是百口莫辩,哑巴吃黄连,加上今天的确不是那么愉快,索性什么都不说,转头看着别处,不理会那妇人。
“唉,可怜的小哥,明明喜欢我们的玉儿,却偏偏又背着一个奴隶的身份,奴隶爱上了主子,真是造物弄人啊!”
白楚峰乍听那妇人继续摸黑自己,忍不住抓狂起来。
“这位夫人,请问你究竟是何人,为什么老是作弄我,作弄我也算了,干嘛非要扯上赫夫人呢?我跟她之间没有那个意思。”
“果然很维护我们的玉儿啊……呵呵……本夫人比你活的久,有些事情我自然清楚不过。呵呵……忘了介绍,本夫人展氏,正是库氏邑落长老库拔屠的夫人,也是玉儿的姑妈,她父亲就是我的义兄。我兄长和嫂子去世得早,只留下玉儿一个孤苦伶仃的孩子,所以你要好好对她哦!”
“展老夫人,拜托,放过我吧……”白楚峰双眼翻白,乞求道。
“好好,今晚就放过你,来日方长,有趣的小哥,再会。”赫老夫人说完就笑呵呵地离开了。
待赫老夫人的笑声消失后,白楚峰一身的鸡皮疙瘩才慢慢退去。
早知道如此,还不如去阿布贾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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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接近正午时分,赫氏长老带领的队伍终于赶到库氏邑落。
当那些赶到来的人看到己的儿子,或者丈夫,又或者哥哥弟弟的都化作一具具尸体,躺着在邑落外的草地上,立刻哭声震天。
葬礼的一切都由阿布贾准备妥当,众人为这些牺牲者作出了最后一别,便由赫氏长老主持,按照乌桓的仪式下葬,库氏邑落的所有人在这个下午里,都是在悲伤中度过。
而在库氏邑落附近的丘陵上,当日出现了数十个小墓丘。
收拾心情,这些乌桓人必须继续执行他们企划已久的迁徙行动,现在除了库氏、赫氏两族,还有一些逃走出来的零散乌桓人要跟随两族一起到上谷。
将近黄昏,大队正式出发的时候,可以发现整个迁徙队伍足有四百多人了。
饿龙真的很希望这个周末大家能留下几句鼓励的说话,期待读者的互动。多谢各位。
第十五章 石门峡(上)
跨过濡水往西行,队伍越走越靠近沧海之边,与海岸线不足一里之远,内陆的草坡比海岸稍高,还能在昏暗的天色之下隐约远眺到海面的微弱斜阳粼光,乐观地说夕阳还算是美景。
从悲观地说,赫氏的发展还能比喻成日落西山,但对白楚峰来说,未来不仅如同夕阳的残光,更是可以用即将的昏天暗地来形容,他完全无法想象到了上谷会如何过活下去。
“白小哥皮肤真好,那些粗大个根本无法看,小哥比女孩子的皮肤还好哦……”
“小哥以前是南方哪里的大户人家?”
“皮肤好有什么秘方的?”
“玉儿有小哥那样的奴才真实有福气……”
“其实小哥有玉儿那样的主子,也是你的福气……”
“有你主子那样的姑妈,也是你们的福气……”
白楚峰闭着眼睛,整个世界早已变成了深灰色。
也不知道什么的原因,赫兰玉的姑妈把白楚峰借走了,一路上专门为她驾驶马车。
一般情况下姑妈还是非常得体的,非常有洪兴十三姐的风范,不过一旦与白楚峰独处,那真叫活见鬼,姑妈会一直在“调戏”白楚峰,弄得白楚峰认为这姑妈是不是在他丈夫那里欲求不满,而后又垂涎自己的“美色”……那以后的生活究竟是痛苦还是……
不过就如姑妈说的,有赫兰玉这样的主子是福气的,至少白楚峰现在是非常迫切地奢望回到赫兰玉身边,安安静静地牵牵马,或者可以牵牵手……不过还是算了吧!
这次从库氏邑落出发的队伍脚程比以往都快上一些,因为库氏专门为这次出行制造了许多车辆,让更多的耕牛拉上了车。大部分老弱妇孺都不需要再长距离步行,而骑马的就安排轮流换乘,节省了不少时间以及体力。
没有亮起太多的火把,在无边的黑暗中行走,乌桓人依然快速,经过漫长的时间后,队伍的方向渐渐转向西北。
“展老夫人,现在还要走多就才到目的地?”白楚峰打了个呵欠,懒懒地问道。
“已经进入右北平郡地界,我们要绕过右北平城。现在转向,说明已经越过了北面的右北平城,小哥,辛苦你了。”展氏想了想答道。
“展老夫人,那到底还有多久才是下一站?都快天亮了。”白楚峰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继续问。
“哎呦,小哥怎么总把妾身叫得这么老,我也不过年长玉兰十来个春秋,你还是叫我展夫人就好。”展夫人有点闷气地说,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回答白楚峰:“快乐,现在往这个方向继续走,就会有一条河,名为庚水,在那里就可以休息半天,再继续赶往鱼石山一带扎营。”
“对了,展夫人,为什么要我来给你驾车?”这个问题憋在心里好久,但一直不敢问,不过现在跟展夫人混的有点熟了,加上心态疲惫,也不作多余的顾忌与猜想,心里有哪句话就说哪句话了。
“妾身觉得白小哥有趣,长夜漫漫便只好让你陪我作伴,如何?”
听罢白楚峰全身鸡皮疙瘩都起了,说实在话,这位展夫人真与他见过的乌桓人不同。如果赫兰玉有着与一般乌桓女子不同的美丽和气质,那么这位展夫人就有着与一般乌桓女人不同的开放。
“想你的玉兰主子是吧?”见白楚峰不吭声,展夫人继续调侃。
“……”白楚峰彻底投降。
这个时候展夫人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白楚峰的背影,眼中隐约闪烁一点泪光,但绝无人能发现。
“如果玉兰的父亲、我的义兄还在,我真想让你和他碰上一面。”突然,展夫人说出这样一句占不上边的话来。
“啊?”白楚峰给出合理的反应,心想:提亲么?
之后展夫人并没有再说任何的话语,仿佛在暗自伤神地回忆着某人某事。
白楚峰也不敢打扰她,继续打盹,不过这样疲劳驾驶也太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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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慢慢地亮了起来,根据前方斥候的报告,离南岸不远,大概过两个时辰就到达指定休息点。
晨光的初显,驱散了乌桓人的疲惫,于日上三竿的时候,大部队到达庚水北岸才休息用膳。
庚水一带风光秀丽,附近并无县城,小草原的自然旷野与乌桓的牧民个性和谐相通,自在怡人,完全没有了在辽西时的战战兢兢。
如果沿着庚水往东北走就会到达右北平城,白楚峰是很想去那里看看的,因为他以为那就是后世的北京的某处,可惜他错了,右北平不是北平。
一条名为灅水的河流从西北汇入庚水,正午已过,乌桓人便顺着这条河进发,将会抵达无终县的地界,那里小山地比较多,适合据险安营。
太阳从后方赶上,来到了白楚峰一行人的前方,躲在了一扇门里。
“那是什么地方?”白楚峰问道。
“看这个两峡之间,应该快到石门峡了,前面的那个人称龙门,也是石门峡所被命名的原因。”展夫人一边看着那门中的夕阳,一边漫步一边说道,然后又转头看着牵着马车的白楚峰,妩媚地说:“过了石门峡就是鱼石山了,今晚你想跟我,还是回去你玉儿主子那里?”
虽然展夫人那曼妙的步伐开始也挺让白楚峰赏心的,但这句话立刻让其满脸黑线。
“小人就不打扰夫人和库大人了!”
“呵呵……你还是回去护着你的玉儿主子吧!唉,小哥心不在妾身处,多留也无益。”
“夫人,既然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那你明天还需要继续得到我的人吗?”白楚峰不正不经的语气反调侃道。
“哎呦,小哥也真有趣……你是除了玉儿的父亲外,能让我觉得有趣的人,就算是他也不及玉儿父亲有趣。”
“那个他是谁?不会是展大人吧?”
“肯定不是他,不过想起他,我就自然想起玉儿的父亲;想起玉儿的父亲,我又不自主地想起他,但他就是没有玉儿父亲那么有趣。”
白楚峰这个时候都不知道怎么去回应展夫人这话。
“但你的出现却让我同时想起了他们。哎哟……到底怎么了,妾身不知何故突然把心事都告诉了小哥……”展夫人说着,又目不转睛地瞄着白楚峰。
被这么一位知性熟女看着,白楚峰还是难免心痒痒的,好在夕阳的金黄遮盖了他白嫩脸上的红晕。
“展夫人与兰玉的父亲……难道……有没有过那个?那个?”白楚峰闻到了一点异样的味道,立刻转移话题。
“喂,上一辈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那么多。不过你叫兰玉这名字叫得挺亲切的嘛,如果玉儿听见了,说不好不需要你再称其赫夫人了,呵呵……”
在展夫人嬉笑间,一个红影追了上来,二人看真切那原是赫兰玉,而后方不远处还有几骑跟随着。
赫兰玉见二人谈笑风生,也笑了一笑,随后淡淡地说:“姑妈,累吗?这长途跋涉前进你还好吗?”
“有白公子陪伴,怎么会累。玉儿,你要去往何处?”展夫人一转白楚峰的称谓。
“姑妈,刚才姑丈和长老商议过,为了稳妥,着我亲自带些人先到石门峡一带巡察一番,”赫兰玉放慢马速说道,而云儿也扭过头边走边看着白楚峰,似乎很久没有见到这位好朋友。
展夫人听罢,看着没什么反应的白楚峰,又看看欲催马前行的赫兰玉,突然说:“把白公子带上吧!”而且是用汉语说的。
“姑妈……”
“……”
“玉儿你的七亲卫只剩下四骑了,看白公子驭马之术不错,把他补充进去,不要埋没了他,多个人也多个帮手。”
“……”
“可他还是个奴隶。”赫兰玉一副欲迎却拒的表情。
“前天的事情,白公子没有像其他奴隶那样逃跑,也为赫氏做了不少事情,我也跟赫颌顿说过赦免之事,他也是同意的。像白公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