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不,是小的愚蠢,小的愚蠢。”副将唯唯诺诺。
王赞低头在屋子里转了几圈,然后蓦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点点光芒,“马上出兵,先杀奔大军大营,再杀向山脚下。”
几名副将听完,都不敢吱声,急忙跑出去整顿各自的兵马。
半个时辰以后,只见阳夏城门大开,王赞亲自执长刀冲在前面,后面一万大军紧随其后,杀奔石勒的大营而去。
###第五十五章 再遇
却说晋将王赞听闻石勒要从山头翻过去,直奔蒙城而去,怕苟晞怪罪于他,于是趁着石勒大营中没多少兵力的时候,亲率大军杀了过去。
这大营中当真没有多少兵力,只有吴豫的部将刘胜带着不足两千人在这里收拾行军帐篷和炊具。那刘胜远远望见王赞杀奔而来,想着一旦交起战来,恐怕也是以卵击石,当即冷笑一声,命令众军士丢下手中物件,只拿着随身的兵刃,向东北角的山下逃去。
王赞带兵在营中杀了一阵,点起火把将残留的军帐烧了起来,大伙瞬时间蔓延到了整个军营。
“将军,怎么办,敌军逃去山脚下了。”副将问。
“追。”
王赞从嘴中冷冷的吐出一个字,然后带兵追了过去。瞬时间尘土飞扬,官兵向着不远处的大山扑了过去。
石勒的军营离着阳夏城约莫十里地的距离,军营离这座荒山又是十里地的距离。王赞带着官兵一大早急行了半天,此刻就连胯下的战马都已是气喘连连,不过好在是到了山脚下。此时秋季已经过了一半,山腰上树木也多半都是光秃秃的静立着,除了连续而嘈杂的蝉叫声之外,众官兵看不出任何人影,听不到一丝人所发出的动静。
“莫非胡贼都已经翻过山头?不能啊,对方少说五万大军,怎么……”
王赞喃喃地说着,旁边一群骑兵也疑惑的四下里到处张望,此刻步兵被远远甩在后面,大概还有一半的路程。
晋将王赞翻身下马,望望身后的骑兵,又看看寂静的树林,正当午时分的阳光斜着倾洒在树林中,在树缝里见缝插针的穿梭着。眼前是一条人工开凿的小路,小路直通山顶,路旁边的树木全被伐倒,堆砌在一旁。步兵还未到,暂时没有必要登山,王赞想着。
忽然间,只听得树林中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声,恰似狂风卷过树林。王赞抬头看看,太阳高悬,晴朗无风,不知怎会有风吹过的声响。
“啊,将军,快看,那边”一名骑兵忽然间惊叫道,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树林中人影晃动。
“啊,左边也有。”
“是啊,两边都有人,树林中有人。”
树林中有人。的确,汉将石勒把军队埋伏在了左右两侧树林的一块凹地中,站在树林外面无论如何是望不见的,而且还留下了一条通往山顶的小路,这王赞岂有不中计之理。
官兵惊叫之间,石勒的士卒已经从树林中陆续跑了出来,大叫着向官兵杀来。就连官兵座下战马都看出来势头不对了,长嘶连连,不住的在地上跺着蹄子,大有逃之夭夭的意味。
“不要慌,都不许慌,准备迎敌。”
王赞在乱军中喊了几声,可这话好像不太见效果。尽管王赞英勇善战,大小场面也都见过不少,此刻也未必就能临危不乱,更何况手下一帮士兵可没他那万夫不当的本领。王赞巡视一圈,将众骑兵显然都已经自乱阵脚,而身后步足大概还有半个时辰才能到达。
“跟我杀。”
王赞大喊一声,提着长刀杀向了左面迎来的汉军中,身后几名骑兵也只得硬着头皮跟了上去,两名副将见势,率军抵住右边的汉军,当即混战了起来。
王赞带兵与石勒大军战了一会,起初还是勉强打成平手,石勒的军队毕竟是从山沟里头冒出来的,有个先后顺序。王赞似乎也发觉了,这两边的树林活像是石勒的造兵工厂,一群群士兵像密密麻麻的蜜蜂一样从树林间蜂拥而出,不大会的功夫已经将王赞的人团团围了起来,而核心处,吴豫和刘膺等将领又带兵缠住王赞的军队,丝毫没有脱身的机会。
“兄弟们,这帮胡人凶残成性,咱们如今投降也是被他们处死,不如就这么跟他们拼了吧,说不定还能杀出一条血路。”
那王赞在大军中喊了几声,然后便提起长刀,拼命似得冲入到了吴豫的战阵中。身后一群士兵看见,也都自觉的靠拢,形成一个紧密的圆团跟在王赞身后,往阵外冲去。
“此人倒是一员猛将啊。”
石勒在远处望见王赞在乱军中所向披靡,杀的自己的兵马连连后退,不禁夸赞道。
“呵呵,主公可是动了收降之心?”军师张宾笑着问。
石勒点头不语。
“哈哈,抓他倒是简单,不过想要招降他就有些难度了。此刻他这般拼命,无非是阳夏那边有个念头,那就放他回去,断了他的念想。”
张宾说着,对身边一名旗手说了几句,只见那旗手将手中令旗一挥,阵中自然撤去一个角落,这是张宾惯用的“围城必阙”策略。王赞眼疾手快,带兵直冲缺口,刚刚冲出去那旗手又是一挥,阵中军士立即将缺口补上。
晋将王赞看看,身边只剩下约莫一千来人,其他兵马还都被围在核心内。他想再冲进去营救,远远望见汉军锋利的兵刃,随即咬着牙带残兵奔回阳夏方向。
“开门,快开门,太守回来了。”王赞带兵一口气奔到阳夏城门口,亲兵慌忙在城下叫喊。
俄顷,只见城门大开,王赞刚要带兵入城。只听得对面喊声震天,几千名汉军从城内涌出,为首一员大将手提两片明晃晃的砍刀,瞠目怒视,正是石勒部将桃豹。
那王赞一见到桃豹从阳夏城中杀出,当即惊得魂飞魄散,愣在当场半天没反应过来,亏得身边逃跑的骑兵拽了他两下。
“太守,快逃吧。”骑兵慌乱叫道。
王赞回过神来,却发现无处可逃。众人刚调转马头,打算像西边逃去,只见汉军骑兵从四面八方涌来,两面夹击,这是王赞面临的境况,而他,只有一千余名官兵。
环顾四周,全是汉军,王赞带着一千名残军败将骑马在原地踏了几步,发现汉军只是死死围住了他们,却不急于进攻。不一会,汉军中头一排几名士兵闪开一条通道,只见一书生模样的人,手持羽扇,骑马缓缓从人群中走出。
“哈哈,王将军不愧是晋军中的名将啊,但此情此景,即便是赵子龙在世也插翅难逃了。”石勒的军士张宾指着周围四周的士卒笑着说道。
王赞听闻,在心中冷笑一声,没有多说什么,此刻已无需多言,硬拼的话肯定是必死无疑,但……,王赞心中似乎有些动摇了,一丝落寞的眼神划过,当然没有逃得过张宾的眼睛。
“王将军是聪明人,我们主公也和仰慕将军,倘若能加入我们,跟随主公一同建功立业,不比在那屠伯手下当籍籍无名要强的多吗?”
王赞依旧无声,看看身边将领,都在认真听着这书生的话。
“何况现在晋朝依旧名存实亡了,当今皇上都被抓了去,将军等人在此处即便是舍身成仁,恐怕也于事无补,白白送了性命。”张宾摇着扇子笑道。
又是一阵沉默。
“容我想想。”王赞挣扎了半天,终于说出一句话来,好像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说这句话上边,说完便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长长叹了一口气。
石勒的大军顺利攻克阳夏,从此一路向东,奔着蒙城苟晞而去。阳夏太守王赞被石勒软禁在了府邸中,好让他有充足的时间思考该何去何从。
“什么,王赞被抓了,他投降汉军了?”
蒙城,晋将苟晞大惊失色的问道,刚才还是歌舞升平,此刻便如同坐了过山车一样,有些绝望的瞪着一双空洞的眼睛瘫坐在凳子里。
“嗯,只是,听说只是被擒住了,暂时并未投降。”从阳夏逃回了的士兵回答。
“什么叫暂时没投降,和迟早要投降有何区别?”苟晞依旧呆呆的问。
“啊,这个,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士兵神色慌张,有些为难的答道。
苟晞摆摆手,示意士兵下去,那人活像临刑前得了豁免令一般激动的跑了出去。次日中午,有探马回报说石勒大军已经进入蒙城20里地范围之内。那苟晞也已不在慌张,反而像久等了一样,穿上了事先准备好的铠甲,将手中的关公刀像久别重逢的情人一样爱惜着擦拭了一番。随后,带着几个亲兵和副将一起上了西城楼。
苟晞在城楼上来回走了几圈,极目远眺是一片沧桑的黄土。忽然间,一个黑点在远处黄土和晴朗天空的交界处出现了。慢慢的,远点开始移动,然后逐渐横向、竖向不断扩大,连成线,凑成片,最后远点不再是远点,而像是一团浓厚的黑云正急速朝蒙城压了过来。
黑云,是“黑云压城城欲摧”中黑云的感觉,或者说是蝗虫更为贴切,更符合蒙城守军的心理一些。
“胡贼来了,胡贼来了。”
胡贼爱吃人,喜欢将人的肉一片片割下来煮着吃,而且将肠、胃、肺等内脏生吃下去。晋军守城的士兵们竞相传颂,恐怖的气氛很快弥漫在整个蒙城中。
的确是胡贼来了,苟晞站在城头独自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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