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海东傻了眼了:“什么?”心想绝对不能认账,这年头男人女人脑子全比较整!至于宋婉言回府后,怎么盘问两只小猫,又怎么去找送信人算账,反正他才不管呢。
看着他那副样子,宋婉言幽幽的叹了口气,摆摆手要丫鬟们先出去,然后款款走到了他的面前,伸出素手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道:“你一定要赢,因为,我已经十八了。”话到末声几不可闻,说完匆匆走到了门口,她又回头来,柔情似水的深深看了邓海东一眼,轻声丢下一句:“我昨日已对兄长说了,纵然你将来薄幸负心,我也不悔。”
说完就真的转身向外走去,可是心却提着,举步缓慢,留那半室清香萦绕。
邓海东愣了愣之后,再看她的举止,哪里还不明白她的意思,他哭笑不得的追出门来在她身后说道:“你当我是什么人?!”听到他的承诺宋婉言羞喜交加眉目含春,只是低头急走,邓海东这厮说到此处却顽心忽起,于是大喊一声:“婉言,以后不许再穿这衣服,你穿紫衫才好看。”
上房外的猴爷正和长青兄弟,还有几个甲等子弟的队头在谈着什么,顺便为小儿女们把风,没想到先看到宋家小姐走了出来,只是低头一声不吭,正在想那混球是不是又惹了事,可怜族公心都揪着了,宋家小姐这样好的女儿家哪里去找,怎能这样呢?
他正愁着,准备上来问清楚,果真如此的话,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带着两个儿子把那厮腿打断了,为婉言丫头出气,结果光头凶猛无比的跳出来,扯着嗓子最后来上这么一句,猴爷那一腔不平转眼成了钦佩,长青长远兄弟当然是心中敬仰,至于甲等子的几个早已五体投地,服了这爷了。
宋婉言自然是被他吓的落荒而逃,不敢回头看上一眼,邓世平看她步法已经凌乱,若是穿了长裙,恐怕早被自己裙摆绊倒当场。那厮却在那里没心没肺的咧开了嘴,佳人垂青深情款款,他又岂能不为之欢喜。
这时,邓公忽然看到他手中的物件,正要发问,邓海东把他和长远等人拖入了房中。
天刀宋缺给自己侄女的至宝就放在他们面前,听了邓海东说了一半,长远已经惊叹起来:“这不是甲子盘丝所制的明光内衬吗,举国不过五件,被本朝玄宗皇帝分赐禁军双将和开元三将门的。”
此时江山其实已三分,镇帅势大裂了疆域早不愿为王臣,而关中一地连带禁军却才不过五将门,虎贲中郎将宋缺善使雁翎武技无双,在投效玄宗之后,领禁军羽林骑,军功显著忠心耿耿,得天子看重不离左右,于是被赞为禁军左手将。
另外一人则是宗室子弟,关中侯李瑞长子,善使大斧的少帅李延昭。
十二载前,开元六年,玄宗赏赐了这五件上品战甲内衬,都是六十年才得一茧,百茧却难织半袖的,千金难求的盘丝勾勒了银线所成,伸缩自如可过斗气,若连贯了珍贵的明光战甲,防护之外还能让武者格杀时威力大增,其中缘由无人明白,却人所皆知。
邓海东听的如同神话一般,他诧异的道:“能使武者格杀的时候威力大增?”
“那是要配上我大唐明光甲才可以,那是被盘丝还珍贵的流银融入精钢,以秘法锻出如同人体经脉的内路后,方才可以使得武将杀戮时精气收放自如,专一迅猛,威力倍增且寻常武校也难挡一击,这一甲足可抵十万金!”
第三卷 第二十一节 狂言
看了目不转睛的邓海东一眼,族公又说道:“但单穿这件内衬仅仅能防护自身,箭矢不透斗气难入内腑,不过这已经是婉言小姐盛情难却啊,海东,你万万不可辜负如此的好女子。”族公坐在那里摇头晃脑的,最后又转了话题敲打这孙子一番。
“我自然知道。”邓海东恼火的顶撞道,只是追问:“那我们邓家不是将门后裔吗?有这样的铠甲吗?”
“早不是将门如何会有,我大唐刀枪不禁,但弓弩和这等战甲却是禁忌,将门以下谁敢乱碰,转眼族灭!”
听邓海东又问自己悄悄打造就是,猴爷不由苦笑道:“流银世所罕见,而制法也只有皇族镇帅才有,天下如今有甲不过万余,分在三家又下赐各将门,而若不是这明光甲的威猛,镇帅天子之间又如何这般顾忌防备,但不敢轻举妄动。而将门为何下辖那十校百尉,真打起来人山人海也能淹没一家将门,却无人敢放肆冒犯的原因所在了。”
听到这里邓海东明白了,这等终极武者的铠甲装备哪里是小小的校尉可以碰的?不过听族公的话,这关中一带就有许多校尉门第,这还是实力较弱的一处,只靠了东西两边的天险潼关和百二函谷,才保的平安至今,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顿时心驰神往,心想这天地如此辽阔壮丽,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畏惧,只想着一步步走去,沿途杀的武尉灭族校门臣服将门避让,会是何等快意的事情。
于是随口就拍着桌子说尽心中所想,那表里山河不过一卷而收。
猴爷和几个叔辈不知道是被他狂言所惊,还是被他豪情所摄,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这厮却已经脱了衣服穿上了背心蹦跳了几下,然后对着他们道:“来日比试的时候,谁上场就先穿上。”
邓世平和长远都叫道:“这怎么行。”他们也知道这是婉言对那厮的心意而已。
邓海东却火了:“有宝为何不用?你们当我家婉言是哪种人?她能拿来自然是给邓门比武时用的,又岂是只为我一个人?”说完拍出武牌,瞪着长远长青,仿佛不答应就要族规伺候,至于族规到底是哪些他没怎么在意,最起码不得忤逆长辈这一条他就非常坚决的没看见。
看着这憨货屡屡好心都做的人神共愤,邓世平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依他,依他。”这依他两个字最近已经成了他的口头禅,而心中宽慰不已,心想没白疼这小子。
看他们答应了,邓海东又去换人打来温水,把盘丝内衬泡了,心中却想毕竟是我家婉言贴身穿过的,我先穿了之后洗洗再给他们穿这样就我就念头通达,彻底的不别扭了。
谁能知道他又发什么疯呢?
猴爷只当这是婉言教他的内衬保养办法,也没放心上,又随口扯了几句,去为他们准备饭食,室内几个长字辈看看他还在那里搓揉着,都聚精会神的看着,邓海东恼羞成怒的回头道:“出去出去,不临阵磨枪,万一丢人现眼的倒了台上可别指望我给你们伤心。”
一群叔辈讨了这么个好口彩,于是人人气的脸色发青的走出了他的房间,到了各自院内各自忙着修炼去了。
忙碌完了的邓海东也吩咐了第二批来的旺财到门外去守着,他自己站了那里开始闭目修炼起了斗气,明台之火走了赤柱再过六门,透了四肢,在那里吞吐着日渐纯净的青芒。
而隔壁的城主府内…
从别院悄悄溜达回头的宋婉言才进后门不久,看到前面人来人往,她好奇的走去,看到是赤水杨府的人,那什么老太爷正和兄长在堂上交谈,依稀听到邓家,光头,手段等等,自然好奇的绕了过去,躲在屏风后面竖起了耳朵。
听到宋明远在说:“公爷真是谦虚了,赤水校门在长安也是鼎鼎有名,常听我家二叔说过公爷老当益壮,管理家族有方,赤水城主正是晚辈同榜好友,书信提及公爷也是钦佩有加啊。”
宋婉言听的心中发笑,而杨公自然心中开怀,笑着摆手:“城主过誉了,城主过誉了,不过今日见了这武尉邓家的子弟们,那邓海东当真之前是个傻儿?”宋婉言勃然大怒,你这老儿才是傻儿!
宋明远一愣,他忙摇头:“这是他人污蔑而已,邓海东是邓门人杰,如今已经掌管武牌。”
听到这句话,杨镇远一惊:“他才多大,掌管武牌?这么说这些子弟是他练就的不成?”心中虽然怀疑却已经信了几分,心想之前多少年不曾见邓家这等气象,也就这次见了让人意外了,难道还真是那杜月阳咬牙切齿的光头所为,他又哪里会的这些手段?
宋明远已经在讲:“武尉邓家是骠骑将门之后,当然有族法传家,这次和杜门矛盾加深,恐怕这才拿出真手段吧。”说完看着杨镇远已经带了试探的意思,又道:“这杜月阳在洪城跋扈,上次他家子弟居然在长街殴打邓府的管事,欺凌恶行为我目睹,不是我喝住,那不会斗气的管事恐怕当场要丧命。”
杨镇远眼神微动,只是不说话。
宋明远一笑:“当时是我劝阻了邓公世平,而去时庄园内已经点了人马,想来我却维护的错了,邓门今日这等气象,真杀了过去,杜家未必讨的了好啊。”说完又是一声笑,喝了一口茶。
杨镇远叹了口气:“杜月阳这却欠妥了,我听说过此事,却以为是两家武者相争,不过据说邓家不忿,也杀了好心去赔礼的杜家管事,据说就是那邓海东杀的。”
“他无耻!”宋婉言怒喝一声从屏风后转出,怒视着话里藏锋故作糊涂的杨镇远,少女扬起了头来看着他冷冷的道:“若不是当日邓海东拿的起刀杀的了人,而好心接受了杜家的歉意的话,恐怕现在邓门就名声尽毁,你可知道我兄还未曾回城,便听的回报说杜家客栈被烧。”
“这是?”杨镇远问,心中其实已经有数。
宋明远来不及说话,宋婉言已经又开口道:“邓家儿郎岂是这种卑鄙无耻之徒,便是要杀也是光明正大的杀去,又怎么会做出只烧他一家客栈这等不疼不痒的事情?不过是卑鄙杜门贼喊捉贼,徒落的满城嘲笑而已。”
“婉言,不得无礼,此乃赤水杨府的老公爷。镇远公,此乃舍妹,年幼无知,还望见谅。”
杨镇远哈哈的一笑:“无妨无妨,令妹当真是将门女儿,光明磊落,容不得半点沙粒,这杜家当真如此卑鄙,活该丢这么大的一个人,我信小姐所言。”
宋婉言听他这么说,才勉强的一笑,沉了脸来转身走了,不过才到后面,前面的杨镇远却开口道:“城主啊,我看令妹正是好年华,不知道可曾许配人家?”
宋明远瞠目结舌,转眼心头也是暗怒,却听到脚步风声,宋婉言冷着俏脸已经回头。
第三卷 第二十二节 掷地有声
若是寻常女儿家听到这样的事情只会羞涩躲避,可她却亭亭玉立了当场,杏眼含煞的看着杨镇远开口就问:“杨公此言何意?莫非欲为婉言做个月老吗?那就且说来给婉言听听是谁家子,他有何过人之处,又有过何等功业!”
言辞眼神咄咄逼人,却如一抹鲜艳亮色抹了昏暗大堂之上,门下站的邓家子宋家子,和赤水杨门的子弟们都不由转头看来,看着这国色红颜,暗自赞叹她此刻大方而坦荡的绝世风采!
而赤水杨镇远楞住了,谁能想到自己不过一个挤兑,她居然这等激烈?其实听了点流言的他只是在暗点这城主宋明远,也不要太过于做的明显,太过偏袒了邓门。杨镇远他人老辈高,说话自然没有多虑,而他哪里知道自己面前两个现在却心虚的很!被她逼视之下,生平难得的呐呐难言,支吾了几句后,杨镇远一时居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宋婉言却已经拂袖而去,只丢下掷地有声的一句:“我宋婉言出身长安望族,是将门之女,自幼学了武艺看遍诗书,平生不让须眉,来日便是要嫁也只会嫁那盖世的豪杰,勇烈的儿郎,断不会委身凡俗犬子,所以无须杨公费心!”
堂下宋门邓门子弟听的热血沸腾,齐声喝道:“彩!”如雷一般滚过他人心头耳畔,刀枪顿地惊的对面赤水杨府人人变色,杨镇远再无脸在那里倚老卖老,站起来身来匆匆告辞而去。
沿途族内子弟低声问他:“公爷,这宋家小姐当真是太不懂…”话没说完,杨镇远的大耳刮子已经抽了上去,当街就打翻在地,却在怒后,去看武尉邓家所在之处,正是队伍换防,交接之时口令清晰有条不紊,心中想起宋婉言那句只嫁盖世的豪杰,勇烈的儿郎。
再回顾西向,只是夕阳遮了眼睛,不见杜家一丝气象,不免有些失神。
等了他走后,宋明远回了堂上独坐了一会儿,忽然一笑看向宋泽,老仆也在微笑,宋明远招招手:“去准备一些酒菜,请了那勇烈的儿郎来于我一醉吧。”一句话说出,堂上堂下哄笑一片,后面听壁的密探连忙向着后面狂奔,气喘吁吁的冲进后厢邀功:“小姐,小姐,少爷去请海东少爷来喝酒呢。”
“啊?”宋婉言以为回头哥哥会发雷霆,正在忙着贴黄纸,包白巾,穿戴整齐的要进被窝,准备装弱不禁风闭门谢客,还想了后路,若是哥哥看穿,她就假装掀开被子把他吓走,结果却听到这句话她张了小嘴,半响后她跳下来跺脚:“全不是好人。”
既然为人所笑,自然把罪魁祸首那贼秃在心里戳了几百刀,却转眼又去问:“那他来了吗?”
“…”
“快去打探,流星回报,本将赏你的。”然后塞了一把糖果给跑腿的小昭,又回头把小貂也赶了去。
于是从后门进了城主府的邓海东看到沿途,时不时的在墙壁后遇到一张熟悉的脸,本已错身却又在前面出现,如同缩地成寸的鬼神一样,虽然心知这是那对宝儿,也难免有些忐忑,顾忌着身边的宋泽不好多说,只能瞪着眼睛,却换来两个小白痴献媚的笑着,百折不回一路相送。
宋泽看的哑然失笑,再看身边龙行虎步的邓海东,心头又是欣赏又是感激他对少爷的帮助,开口把刚刚一番事讲了一次,已经是从心底认为这是小姐良人了,至于长安那关放了一边吧。
邓海东听了女儿家掷地心声后,心中感动,默默的点点头,随即憋出了一句:“过些日子我把那老头的脑袋拧了,给她出气。”
宋泽顿时失声,等到了前面宋明远已经站在那里:“海东兄,来来来,你我兄弟今日一醉方休,不会耽误了你的修为准备吧?”
“土鸡瓦狗尔。”邓海东哈哈一笑,大步走去和他见了礼,然后坐下,庭院里秋风过处,微有凉意,不过宋明远一身轻裘也防了冷寒,树下对坐,黄酒湖蟹,鲤鱼野雁,青瓷装了堆砌满台,宋明远举起杯子来:“预祝海东兄来日斩将夺旗,凯旋而回。”
邓海东谢了之后,干脆的一饮而尽,正要回敬,却心中一惊,怎会如此巧合,那信到底谁写的,难道他悄悄看过?于是心中认为宋明远此举简直岂有此理,上去就连了五六碗把胆敢在自己撑豪气的书生当场就放翻了,宋泽在一边看的这上来就乱斗酒的气氛实在费解难明,开始还以为是洪城风俗。
可当他看到花径深处,有一身紫衫正缓步走来含羞带笑时,老仆这才恍然大悟,不免愤恨的看了一眼邓海东,心想这厮未免有些过于无耻了,然后也只能去抬了一筷子菜都没吃到,便醉了的可怜少爷让位走人。
而宋明远酒后向来敢直抒胸意,于是他困惑的在那里大喊:“是海东兄莫非心中不快,还是我宋明远怎么了你吗?为何如此,为何如此。。。。。。”看着哥哥醉了,眼泛泪花在那里挣扎,口中还在说着什么海东兄莫非心中不快?宋婉言无奈的只能先去看现在像个孩子似的兄长,却被宋明远一把抓住了手,口中喊道:“太平,是太平?”宋婉言和宋泽一惊,他却已经昏睡过去。
邓海东看着宋明远醉后失态,知道这必定是儿女情事所至,他默不作声的坐在那里,宋婉言回了头来坐下后看着他,半响,低声道:“兄长当日曾和长安高门苏家女儿来往,可是那女子后来转投了荣王怀抱,现是天家三子李睿的侧妃。”
“一入候门深如海。”邓海东低头把玩着手里的酒杯,连连摇头:“天下女子何其多,她既无心你便休便是。”
“我宋家儿女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