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子
宣公听了,气得脑袋一个劲地发抖,脖子上的青筋都挺了出来:“这个王八羔子,这样混账,把急子给我传来!” 宣姜连忙制止:“他已经喝醉了,问不出话来了。这样的事张扬不好,不能公开处理,也不能用这样的理由处理。” 宣公听了觉得很有道理,就安慰宣姜说:“这个王八羔子的话,夫人不必放在心上,容寡人妥善处理。” 第二天,宣公悄悄找来公子寿秘密询问昨天急子生日喝酒的事,公子寿简要说了过程,并没有说急子有不敬的言语。宣公对这桩公案不好深问,就命人找来被长期冷落的夷姜,劈头盖脑的一顿臭骂,责备她没有教育好自己的儿子。 夷姜回去,窝囊坏了,有话没处讲,有冤没处诉,自己一个人憋屈,天天以泪洗面。一时没有想开,就用一根白绫子往房梁上一搭挂上脖子上吊死了。夷姜死后,宣姜就被立为夫人。 夷姜屈死,心疼坏了急子。急子很清楚自己的处境,知道高处的危寒,母亲已经死亡,宣姜已经被立为夫人,我这个世子当成当不成都是小事,就怕命也难保。他尽力克制住自己的感情,只有在没有人的时候暗暗流泪。 公子朔经常偷窥急子的动静,继续在母亲宣姜面前编造谣言陷害急子。夷姜死后,急子势力单薄,宣姜和公子朔一同在宣公面前告状,说:“急子说他母亲死得不明,以后一定要让我们母子偿命,请君侯为我们做主。” 对于这些话宣公虽然不能信实,但是他已经讨厌急子,可是废掉他必然起风波,杀了他又没有理由。就对宣姜说:“急子没有什么有罪的表现,废也不是,杀了更不行。” 宣姜听这话的语气,知道宣公不想要急子了,就说:“他可以死于非命。” 宣公说:“噢!今天齐国来使要卫国出兵帮助他们打纪国,我就派他去齐国,如果路上遇到匪徒也就怨不得我了。” 公子朔说:“路途之中匪徒打劫的很多,他肯定过不了关。” 宣公也没说要公子朔安排杀手,公子朔也没说安排杀手,但是宣公已经明白公子朔会安排的。 宣公走后,公子朔和宣姜商量截杀急子的具体方案,让公子寿听到了,宛如晴天霹雳。善良的公子寿立即去找急子。 这时,急子已经接受了宣公的指示,正在安排船只,插上白旗,准备出行。公子寿见到急子, 就把宣公和母亲、弟弟要杀害急子的密谋告诉了急子。对急子说:“这事你没有什么过错,是冤屈的。” 急子非常孝敬,连忙打断公子寿的话:“子不言父过。在父亲面前,没有父亲的过错,只有儿子的过错。父亲给了儿子生命,他有权要回去,父叫子亡子不能不亡。” 公子寿说:“我不是要你和父亲做对。但是,你没有错误为什么接受死的惩罚?可以逃跑呀!父亲不要你了,你逃跑也不是不孝。” 急子早已看透了世事,叹息说:“这也许是命运的安排,我在劫难逃。” 公子寿看到急子要慷慨赴死,非常敬佩,心想:“大哥真仁义,真汉子,真孝子!如果这样死了,父亲立我为接班人,我将痛苦一辈子!子不可以无父,弟不可以无兄,我应该替他去死,让哥哥获免。父亲知道我替哥哥死了,就可能觉悟,留下这样仁德的好哥哥,我也就值了。”于是,公子寿对急子说:“哥哥此行,你我兄弟就难见面了。你等着,弟弟拿酒为你践行壮别。”说完就去安排。 不一会酒菜到了,急子的船已经离开岸边。公子寿马上上了另一只船,赶上急子,要急子过船饮酒,急子不肯,说:“父命在身,不可迟缓。” 公子寿就命人把酒菜送到急子船上。公子寿跪在船上斟满一杯酒,双手举起,两眼哗哗流泪,泪水滴进酒里。急子连忙接过酒杯。公子寿说:“这杯酒已经掉进泪水,另满一杯。” 急子说:“喝的就是兄弟的情谊。”然后一饮而尽。喝完又给弟弟敬酒。 就这样,兄弟俩就着泪水互相劝酒。公子寿有意要灌醉急子,自己留量少喝,故意让急子多喝。忧愁喝酒醉的快。不一会,急子就晕倒在船上,鼾睡过去。 公子寿对随从人员说:“君命不可迟缓,我替世子执行出访任务。”命人把急子船上的白旗插在自己船上,命令急子的随从人员:“一定要在这里守护好世子。”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交代说:“等待世子醒酒以后交给世子看!”说完,跳上自己的船,命令自己的随从人员开船行走。 公子寿乘船走到莘野,准备登陆换车,一帮杀手手持刀枪突然蹿出。公子寿故意高喊:“我是卫侯的长子,奉命去齐国。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打劫!” 众贼一起回答:“我们奉卫侯密旨来取你的头颅!”说完抡刀就砍。公子寿的随从都不会武,吓得四散乱跑。贼人砍下公子寿的头颅,装在一个小木匣子里面,划船去向公子朔交差。 急子本来酒量小,虽然醉倒,喝的并不多,因此醒酒也快。急子醒来,随从人员递上公子寿的信,急子急忙拆开,信上只有八个字:“弟已代行,兄宜速避。”看完直拍大腿:坏了,坏了,我的好弟弟呀!”命随从赶快开船追赶公子寿。小船加速快行,急子心急如焚,站在船头目不转睛地注视前方,看见了原来寿的船只,高兴地说:“万幸,万幸,我弟弟还在。” 随从人员提示说:“这不是去船,是来船。” 急子还是抱着侥幸心理,命令向来船靠拢。两船相近,急子见对方的船上没有公子寿的身影,却是一帮拿枪带刀的歹徒。心想,完了,小弟肯定遇难了。就假装问:“主公命令你们办的事情完成了没有?” 歹徒听到问话,看到对方知道秘密,以为是公子朔派来接应的人,就举起木匣说:“已经办妥,急子的首级就在这里。” 急子跳到对方船上,接过木匣打开一看,见是公子寿的首级。心想公子寿是好弟弟,他要用自己的命换我的命,他的死是我的罪过。这样忠诚的好兄弟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好弟兄不求同生,但求同死!弟弟你等一会,哥哥马上就撵上。急子仰天大哭:“这是天大的冤枉啊!” 贼人愣了,问:“父亲杀儿子,有啥冤枉的?” 急子说:“父君要杀的不是他,而是我!” 贼人奇怪了,一个个手握刀枪,不知所措。 急子说:“你们杀的这个人是公子寿,我才是主公命令你们杀的急子呀!” 听到这话,贼人们都懵了。急子说:“你们用哪个刀杀的公子朔,就用哪个刀砍下我的头。我们生是好兄弟,死了也要在一起。快动手吧!”说完就伸长脖子让砍。 有个贼人见过急子,走过来借着月光仔细辨认,说:“真他妈的杀错了。” 他们对于急子与弟弟的真感情和不怕死的精神都很佩服。一个拿刀的贼人说:“对不起了急子,我就成全你了!”说完,举起刀,一闭眼,一狠心,刷的一下,急子的首级掉了下来。 寿子以命换急子,急子为弟不独生,兄仁弟悌,兄友弟恭的事迹很快传开了,人们敬重他们之间的真感情,有人编了一首歌曲叫做《二子乘舟》,很快就流行起来: 二子乘舟,泛泛其景,愿言思子,中心养养! 二子乘舟,泛泛其逝,愿言思子,不暇有害! 翻译成白话文自由诗,大致是: 两位公子乘舟行,飘飘荡荡见舟影。 思念远行两公子,烦躁担忧心不定。 两位公子乘舟行,飘飘荡荡失舟影。 思念远行两公子,莫遇危难与险情。 后来这首流行歌曲被收入《诗经·邶风》。###49带兵出征家政变
贼人们杀了急子,把首级装入木匣,连同公子寿的首级一同送给公子朔,把二子被杀的经过汇报一遍,只是担心追究误杀公子寿之罪。公子朔听了非常高兴,这一箭双雕之功,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他拿出自己手中的金帛给予重赏,叫他们潜藏起来不要露面。 公子寿被杀,这是意外的收获。公子寿一死,自己就是世子了,公子朔别提有多高兴了,他自己喝了两盅酒庆祝胜利。然后进宫去见母亲。宣姜问:“事情怎么样了?” 公子朔说:“急子已经死了。” 宣姜说:“好!” 公子朔又磕磕巴巴地说:“可是,可是……” 宣姜问:“怎么啦?说嘛!” 公子朔知道父亲母亲都喜欢公子寿,但是这事又不能不说,瞒是瞒不住的。就连蒙带唬地编着说:“可是,哥哥寿打算替急子死,船上插上白旗,抢在急子之前先到达莘野,冒充急子,被误杀了。急子后到,偿了哥哥的命。” 宣姜听了一下子晕了过去。公子朔把母亲扶到床上,半天,宣姜才缓过气来,他心疼大儿子。又一想,谁叫他和急子那么亲近,真是犯傻呀!人死不能复生,还必须应酬眼前,怎么向宣公交代?母子两人商议,暂缓向宣公汇报,如果问到公子寿的死因,就说不知道。 急子和公子寿都是有人管理的。公子寿没有到右公子泄那里去报到,公子泄就到处去找。恰巧公子寿的一个随从战战兢兢地回来了,右公子泄就追问公子寿的下落。随从不敢隐瞒,就把遇见的情况说了一遍。右公子泄知道了内情,得知宣公要除掉急子,公子寿替死,上演了一幕二子相怜争死的悲壮一幕。右公子泄连声说:“荒唐,真荒唐,占了儿子的妻子,还要儿子的命!”本来他和左公子职各保一子,平常很少联系。听说二子都死了,他就去找左公子职。左公子职只是知道急子去了齐国,并不知道发生的变故,听到右公子泄的诉说,义愤填膺。连声骂宣公:“真是个昏君,昏透了,祖宗的基业就要败坏在他手里。”从此左右公子联合在一起。 宣公早朝,左右公子同时抢先出班,拜倒在地,同时放声大哭。宣公惊异,忙问:“有什么事值得这样大哭哇?” “急子,公子寿一齐被杀了!” 宣公下了一跳,连忙问:“再说一遍,怎么回事?” 左右公子就把知道的情况诉说一遍,要求为两个公子收尸发葬,要求缉拿严办杀人凶手。 宣公虽然不得意急子,但是非常喜爱公子寿。忽然听说二人一同被害,小脸一下子就白了,半晌无语,泪如泉涌。而这些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他开始埋怨宣姜,连连说:“齐姜误我,齐姜误我!”然后就传公子朔。问道:“急子,寿子怎么都被杀了?”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公子朔辩解说,“哥哥死了,我也很痛苦。” “谁是凶手?” “我也不知道。”公子朔怕露馅,就说:“请父君授权儿臣拘捕凶手,为我哥哥报仇!” 宣公也只得顺水推舟,借坡下驴,厉声说道:“你一定给我抓到他们!” 公子朔假装唯唯诺诺:“是,儿臣一定尽力!” 这场变故,对宣公的打击不小,他支撑不住了,病倒在床。一闭上眼睛就看见急子、寿子、夷姜在他面前哭哭啼啼。每天饭食不进,医药无效,祈祷不灵,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宣公就一命呜呼了。 公子朔主持为宣公发丧,之后即位,被称作卫惠公。这时候,他才十五岁。 别看公子朔年龄不大,主意却很正。卫惠公上台,就清理了干部队伍,把左右公子一齐罢官。他的庶兄公子硕(字昭伯)心中不服生怕遭害连夜逃奔齐国。 卫惠公刚刚上台,就带兵支援齐国攻打纪国,被郑国打败。接着又随从宋国包围郑都,没有任何收获。回国之后,一想起这事就心中不平,愤恨郑国。 祭足派使者来到郑国接郑昭公复国,使者拜见卫惠公。卫惠公一听说郑国来使就不高兴,问大臣:“他们郑国要干什么?” 大臣回答:“郑国发生了事情,郑突逃走了,他们要迎接郑忽。” 噢,原来是这样,他觉得很解恨。你郑突在国外打胜仗,在国内打败仗。就高兴地安排:“马上做好准备,寡人亲自接见郑使,送郑忽回国。” 卫惠公还很讲面子,接见了郑使,会见了郑昭公,派兵把郑昭公送回郑国。 郑昭公回到郑国,事情很忙,也没有派使节带上礼品感谢卫惠公,卫惠公心中老大不高兴。 祭足把郑昭公接回郑国之后,正卿祭足一再检讨过去没能保护昭公的错误。郑昭公嘴上说:“寡人不在意那些陈年旧事,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可是内心和祭足还是有隔膜,见面高兴不起来。 祭足看到这种情况,也觉得不自在,经常借病不上朝。 高渠弥本来就和昭公没感情,担心昭公会害他,就养了许多门客杀手,一是防备,二是准备弑杀昭公。他和公子亹关系密切,暗中准备立公子亹为君。 这样郑国的情况就很复杂了。逃往在外的郑厉公突也没有闲着,他在蔡国,广交朋友,派人联系郑蔡边境的栎地郡宰檀伯,要以栎地为复国的大本营。檀伯没有答应,郑突就通过做买卖,买通一些人,训练兵勇,袭击杀害了檀伯,然后移居栎地,建立根据地,招兵买马,准备武力复国。 祭足得到郑突占领栎地的情报,非常震惊,立即上朝奏报郑昭公。郑昭公和祭足商议后派大夫傅瑕带兵屯驻大陵,阻挡郑突的来路。 郑突侦查到傅瑕屯兵的情况,知道从栎地不能顺利到达新郑,就想别的办法。他过去和鲁桓公有交情,就又派人去求鲁桓公,派人去宋国代替他向宋侯谢罪,承认错误,许诺复国成功之后补交上次欠下的贿赂。 鲁国使节到达宋国,宋庄公的贪心又膨胀了,为了三个城池的地盘,他同意出兵,并且主动联系蔡国、卫国共同帮助郑厉公。 卫惠公正在生郑昭公不谢恩的气,也同意出兵,并且想通过出兵和其他国诸侯会面,答应亲自带兵出战。 宋、鲁、卫、蔡联合出兵讨伐郑国,送郑突复国。祭足带领大军来到大陵,和大夫渠瑕合兵一处,共同对敌。这一仗打的灵活机动,非常主动,没有任何损失。相反,四国反而配合不好,常常吃亏。四国不能取胜,就各自领兵回国。 卫惠公领兵从郑国撤军回来,走到卫国边境,有人报告,卫国左右公子已经拥立黔牟为新君,宣布治公子朔谋害两公子之罪,现在大将宁跪领兵在郊外等候公子朔。卫惠公听到这个消息,吓了一身冷汗。心想,我带的这些兵没有国内的多,大将也少,况且打起内战也不一定就支持我。不如逃奔舅舅齐侯,再做打算。想到这里,卫朔就带上亲信投奔齐国去了。他登上君位不满三年(前699—前697)就被政变,逃往齐国。###50宣姜改嫁庶子硕
自从左右公子被撤职以后,二人思念二子,他们知道二子被害,都是宣姜和朔子干的,主凶是朔。两人研究不能就这样便宜了朔。卫惠公朔带兵参加讨伐郑国,左右公子一看正是机会。 公子泄对公子职说:“朔出征郑国,带兵不多,现在正是起事的好时机。” 公子职说:“如果想治朔的罪,为二子报仇,必须先立新君,人民才有主心骨,不发生动乱,国内安定,才能再行报仇之事。” 两人正在秘密商议,警卫人员报告大夫宁跪来了,说找二位大人有重要的事情。” 宁跪是个正直的人,和两位公子是情投意合的朋友。于是就把宁跪请来,三人一起研究。宁跪一进门就问:“两位公子忘了二子乘舟被害的事情吗?” 公子泄说:“怎能忘记呢!我们二人正在商议报仇的事情。” 宁跪说:“现在正是机会,决不能错过!” 公子职说:“报仇需要先立新君,我们正在商议人选。” 宁跪说:“我看各位公子之中,只有黔牟仁德忠厚,他又是周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