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叹了口气,“你懂什么,这天变得厉害,爹也拿不准了,那些革命党在我看来一个个只会说,那么大一个家,却回不得。”
女子道:“姐姐,你的语气很像爹爹。”
天使又轻轻叹了一声,“丫头,你不该偷偷跟来的,这里并不安全,爹最喜欢你,要是出了什么事……”
女子立刻拉住天使的手,转移了话题,“姐姐,你要是个男儿身多好,说不定就能做大事了,看看咱家那几个兄弟,都没你能干。”
天使瞪了她一眼,“少说废话,不然就给我回去。”
女子倒是不怕,似是被宠惯了,目光落在天使手中的账簿上,“姐姐,我们来看看那怪物接的什么生意?”
“他能干什么?不靠谱的混蛋,轻薄之徒。”话虽这么说,天使却还是翻开了账簿。“他居然……”天使愣住了。
身旁的女子也睁大了眼睛,再也说不出话。
……
街边的面馆,浪荡子坐在横条登上,哧溜哧溜的吃得很香,对面的张自发却有些吃不下的感觉。
“再来一碗,加两个荷包蛋。”赵千喊道。
一个穿着花布衣的少女过来收了碗,红着脸走开。
小花衣啊……赵千眯着眼睛。
“舵爷……”张自发很不识时务的开口了。
“干嘛,还不吃?你的面都成糊糊了。”赵千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罗嗦,是不是憋久了?”
“什么?”张自发没懂。
赵千嘿嘿笑道:“女人啊,我看你黄皮瓜一样,多半是很久没干过了。”
张自发也笑了,“小的身子虚。”
“那就给我练好了,以后你可是蝎帮的第三把手。”赵千拿出了烟斗,点燃。
张自发一惊,说不出话来,自己刚进蝎帮,怎么就成第三把手了?
“别奇怪,你是个有用的人,在我眼里,只有两种人,有用的和没用的。”赵千抽着烟头,擤擤鼻子,“当然,还有男人女人,朋友敌人,但朋友这东西也要分,可以利用的,可以结交的,女人也要分,上了就不想上的,想上很多次的……”一边抽烟一边说着,很快面来了,看了花布衣少女一眼,灭了烟斗,继续哧溜哧溜的吃面。
张自发看着他,慢慢露出一抹笑意,也不再想什么了,大口大口的吃着已糊成一团的面。
离他们不远的一张桌子上,一个盘着辫子的男人抬起头,咀嚼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大哥,你在看什么?”身旁的男子开口了,穿着很破旧,一看就是码头的咕哩。
“有点意思。”盘辫子的男人嘴角微微一扬,低下了头,继续吃,可以看到,他的锁骨处有一条很深的疤。
……
蝎帮,就是以前的安乐会,这样的小堂口,一般没有人在意,就算是赵千和张自发进佑洪坛时,门神也只是随便问了几句便放行了。
也是,安乐会本来就不入流,挂着洪门三合的名头到处做些下三滥的事,这种堂口佑洪坛也不会去过多了解,反正也做不了什么,换了扛把子就换了,天地为母,三炷香一上,三合兄弟还不是一视同仁,只要你愿意去送死,我也不拦你。
一般来说,大点的堂口做主的叫龙头,小一点的叫扛把子,此时的香港三合会中国各地的人都有,对当家的叫法也不同,但都有一个规矩,就是必须拜天地为母,认祖归宗,忠孝礼仪做全了,还得把替天行道挂在嘴上。
洪门三合的前身就是天地会,就算是十九世纪末,还是带着浓重的江湖气的。
赵千带着张自发又在香港留了十多天,十万两雪花银也花了个干净,买了整整一船的东西!
煤炭,钢材,硝石,火药,吃的,喝的,还有布料和皮子,反正就是杂七杂八的一大堆,足足装了一艘货轮!
张自发这小子是不错,三教九流的事都熟,不愧是当过地老鼠的,有了他在,摸得着路子,这些事还是办的很快的。赵千站在货轮的甲板上,望着碧波荡漾的海面,现在是1896年10月,海上还是比较热,脱掉了西装衬衣,光着膀子换上一条粗布裤,穿上自己那个时代的特制军靴,心底泛起的,是熟悉的感觉。
白银就是好用,买的到私货,比在洋行商行里便宜多了。赵千当然知道这些私货是哪里来的,这个年代,做海上买卖的人大有人在,走私的,偷渡的,还有那些惯做无本生意的海盗朋友。
按张自发的话来说,这些就叫私货,他也知道门路,只是以前没钱没势,活的又卑贱,纵然知道也只是听说,可现在不同了,跟了舵爷,腰杆直了,底气足了,还真有点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劲。
这一船私货,就是赵千卖枪给孙革命家时坚决不收纸币的原因,以前就是雇佣军,这里面的场合懂得起,走地道,硬通货总是管用的。
实际上,这个时代的香港,虽说是英国殖民地,但仍然有海盗出没,不过外国人居多,还有南洋来的,他们一般不敢动外国船,专照从内陆来的满清货船下手,或者抢了中国商行的船,手段也很残忍,绝不留活口,然后一包子炸药就把船沉了,谁也找不着。
这些都是听张自发说的,不止他,这船上还有十多个地老鼠,都是张自发找的信得过的人,年轻,没大烟瘾头,穿越到这个时代,人生地不熟,明白方向有什么用,具体的事儿都得靠摸索,以前又是雇佣军,当然知道情报的重要性,所以这些人都是要培养的。
G22装好了,架起来,瞄准镜里是海面,这狙击枪好久没用过了,子弹也一直留着,就是害怕关键时候出问题。
这一船是私货没错,怎么来的赵千很清楚,装船下海都是半夜里完成的,没光没水的,难不保不被盯上,被人撸了回扣。
装船的那些人什么来路?运货的那些人又是什么来路?谁敢保证他们收了钱不再黑你一次?什么时候下的海,什么航路,可都是明白的很呐!
驾驶舱里,开船的是一个盘着头的瘦汉子,又黑又瘦,货轮也是他找来的,说是卖煤的人的朋友。这些话不能信,这些人也得提放着点,想吃肥油,就得冒着拉肚子的危险,十万两买这么多东西,就不要怕走夜路!
回头看了一眼驾驶舱,张自发站在那开船的瘦汉子身后,神情有点紧张。这个嫩犊子,那手还一直摸在怀里,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枪似的,没好气的转过头,继续瞄着海面,不是没想过自己开船,可人不干啊,再说这十九世纪末的火船自己一时半会也弄不懂啊。
现在已经是第二次工业革命了,电力开始广泛运用,内燃机也出来了,蒸汽时代在远去,电气时代来临,钢铁时代也结伴而来,可这船还是蒸汽动力,虽然挺大,但还是突突突的直冒烟。
突然,瞄准镜里出现了一个黑点,赵千神色一紧。
第十四章 黑吃黑
黑点越来越清楚——一艘轮船,航速比自己这破货轮快多了,一看就是新式的。
这么快的航速,还冲着自己来,这里又是香港到青洲岛的中央,也没英国军船巡逻,就算那些军船看到了,也只会先收拾你这买私货的,谁叫你不是洋人?何况,做海上买卖的,多半也会和洋鬼子兵勾结,你一口我一口,先吃了再说!
这航速真快,绝不是货轮,也不是军船——
真他妈的是海盗!
这帮孙子,喝血不带塞牙的!
“陈荣!”赵千回身就是一枪!
噗的一声,血喷在了驾驶舱的玻璃上,11。1g的穿甲弹侵彻性很好,玻璃上只有一个弹眼,裂纹都没有多少。
那开船的瘦汉子无声无息的倒下了,船猛的一摇,张自发一屁股就坐在地上,浑身发抖。
“没用的东西!”赵千火气很大,“荣二爷,你他妈的也怂了是不是,给老子滚出来!”
“舵爷!”陈荣从驾驶舱后面跑出来,身上全是血。身后还跟着牛德和张二虎。
“怎么?”赵千微微一愣。
“下面藏的有人!”陈荣眼神很凶狠。
“做的好!”赵千用欣赏的眼光看了他一眼,将背囊里的KRISSSuperV“致命蝎刺”全自动冲锋枪丢给陈荣,“上去!”
“舵爷,这?”陈荣愣了,他知道舵爷这把枪有多珍贵,和舵爷在青洲岛好几个月了,就摸过一次。
“滚上去!”赵千的枪口对准了陈荣,“再婆婆妈妈,老子就当蝎帮里没你这个人!”
“是!”陈荣三两下就爬上了驾驶舱顶,找了个最佳位置隐蔽了起来。
“好样的!这才是荣二爷!”赵千嘴角一弯,“给老子狠狠打,子弹打完老子继续造!”
“操c他妈的!”牛德大骂,脸上还有血迹,一个月不见,这个原本就强壮的矮个年轻人越发强壮了。
“你吼什么吼,才搞死两个,老子干了四个!”张二虎开骂了,他就是和牛德过不去,这小子牛高马大的,原本挺瘦,在青洲岛上被赵千操练了几个月,强壮了许多,加上他一米九的身高,整个人看起来很威猛!
这一高一矮,是蝎帮除了陈荣外,赵千最欣赏的,原因无他,就因为这两个人不要命,虽然不像陈荣那样天生就是个狠角色,但却有一股子冲劲!
这船货可是蝎帮能不能继续发展,能不能做成佑洪坛那笔大买卖的关键,老子的身家性命都赌在这上面了,你们还想来吃一把回头草,真当老子吃草的?
赵千的鼻翼在抽,G22阻击步枪也不架了,直接端在了手上,十发子弹上的满满的!
陈荣,牛德,张二虎,这三个人,十天前就从青洲岛出发了,赵千的雇佣军本能让他感觉到了危险,所以在离开青洲岛的时候就和陈荣说好了时间,从前天开始,陈荣三人就混进了装船的咕哩里,一起上了货船。
赵千看在眼里,什么也没说,他知道这是陈荣的主意,这个刚满二十岁精瘦干练颧骨很高的小子似乎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蝎帮那十五个成员里,也就陈荣有指挥者的天资,其余比较出色的牛德张二虎当打手可以,绝不能领导,而且蝎帮的那些年轻人以前最多就是砍砍人,有的甚至连械斗的经验都没有,缺少锻炼,都是菜瓜,所以也只能让这三个人来。
还好,这三个人没让自己失望,底舱那些卸货的咕哩还真是海盗装的,陈荣对危险也有一种天生的直觉,不当雇佣军真是可惜了,还好自己发现了他,不然这么出色的人才估计就只能当个小地痞,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弄死在街头了。
要死也要死的有价值,也要为财死,为食亡!
砰!
枪响了,那艘船进入了G22的射程,一个小黑点从船头上栽进了水里。600m距离上都穿透15mm——这就是武器的先进性,何况还没那么远!
那海盗船似乎也懵了,放慢了速度,甲板上的黑点也消失了。
“舵爷,他们怂了!哈哈!”牛德大笑。
“很聪明,难缠。”赵千放下了狙击枪。突然,眼神一颤,“糟了!水鬼!”话音刚落,就看见十米外的海面冒起了一个头。
砰!
血染红了海面,接着一具尸体浮上来了。
“靠边,你们!”赵千大喊,几个月没战斗了,自己也疏忽了,这些海盗的指挥者很聪明,也应该用望远镜看到了自己,他之所以让船离自己只有三百米,就是因为这个距离,水鬼可以一猛子潜过来,直接上船肉搏!
三百米的潜水,自己那个时代优秀的水鬼可以在三口气内办到!何况这还是个有内功的时代!没准还有水上漂!刚那个被自己狙杀的水鬼就是因为技术不到家,出来换气了!
赵千冲到了甲板边缘,双眼如狼一般盯着水面,突然眼里精光一闪,扣动了扳机,一声枪响,海面又漂起了一具尸体。
牛德和张二虎见状,也明白了,急忙站到了船边,手上的蝎尾96蓄势待发。
十几秒钟后,水鬼们终于憋不住了,开始爬船。
这个时代可没有潜水装氧气瓶,水鬼们还是靠着自己的肺活量和水性,不过他们一露头,船上的枪也响了。
“操你大爷,老子蝎帮的货也敢吃!”牛德一边骂一边开枪,气势很足,可枪法实在够烂,7发子弹打完,也就毙了两个水鬼,就在他手忙脚乱的换弹夹时,五个水鬼已经上来了,一刀子就插进了他肩头!
“趴下!”驾驶舱顶陈荣大吼。
牛德不顾疼痛,抱着捅他刀子的水鬼就滚开了。
致命蝎刺响了,14CM的枪管喷射着火蛇,四个水鬼瞬间就变成了马蜂窝!
陈荣惊呆了,这就是舵爷的枪?也太猛了!他老人家到底是什么人啊!
赵千知道陈荣这一下乌龙了,致命蝎刺每分钟射速高达1500发,就他这几下扳机一扣,一个弹夹没了。致命蝎刺就是这点不好,太耗弹药,不过射速在1200发每分钟的小型枪支后座力都很大,如果不是出色的射手很难控制,可致命蝎刺的优势就在于那比1911手枪还低的后座感。
所以,他才敢让没有任何步枪射击经验的陈荣用致命蝎刺,而这小子虽然一下就搞完一个弹夹,可时机却把握的相当好,而且领悟了自己让他上舱顶的意图。
居高临下,好他妈的打鸟啊!
牛德的确强壮,和那水鬼肉搏,活生生的把水鬼的刀子抢过来,一刀子就捅死了那水鬼。
这边船头没有水鬼上来,全部变成了浮尸,大约七八具,赵千的狙击枪是绝对不会浪费子弹的。
可那边张二虎就不行了,到底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战斗,只开了几枪,手枪就被抢了,现在已经有十多个水鬼上了船,挥刀就杀,叽里呱啦的叫着,抢枪的水鬼被赵千一枪打死,G22来不及上弹,沙漠之鹰也只有7发的弹容量,水鬼越上越多,那边的船见水鬼爬船成功,也高速靠近着!
场面混乱,陈荣也不敢随便开枪,只能将致命蝎刺塞进怀中,掏出蝎尾96,边跑边打。
肉搏了!
赵千浑身是血,已经用斯特赖德战斗刀杀了七八个水鬼,牛德和张二虎也受伤了,可还是很凶狠,这场面也激发了他们全部的血性!
终于,二十几个水鬼全部倒在了甲板上,血泡着尸体,混合着咸湿的海水。不过,海盗们却登船了,几十条枪对着赵千几人。
“你很厉害。”一个红发的高大洋人用左轮指着赵千,那样子像他就是这群海盗的头领,“我叫施耐德,拥有光荣的维京血统。”
维京血统?荷兰鬼子!他们祖宗就是当海盗的!赵千盯着施耐德,这家伙很高,和被抓的张二虎差不多,大概三十岁左右,还算英俊,就是满脸的胡子,一口金牙。
“这一船货物,几十条命,很不值得。”另一个人走了过来,中文很纯正,就是带着福建口音。
“蔡,你什么意思。”施耐德问那人。
这人盘着辫子,穿着陈旧的普鲁士海军服,也就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脸很干净,却有好几条疤,身材瘦削,一双眼睛很有特点,红红的布满血丝,看起来格外凶狠。
“我祖上说过,太多人死在海上,不吉利。”他说。
“都是些爪哇人,死就死了。”施耐德满不在乎的道,“这船货运到南洋去的话,至少也是二十万两银子。”
盘着辫子的男人皱起眉头,“用他们的命换他们的钱?对不起,我蔡镇龙做不到。”
爪哇?原来这些水鬼是印尼人,难怪说话叽里呱啦的听不懂,赵千目光落在了这个叫蔡镇龙的男人身上,普鲁士旧海军服解开的领扣下,锁骨处有一条深深的疤。
“蔡,这不是讲原则的时候。”施耐德有些急了,“我们合作,不就是为了钱吗。”
“喂,光荣的维京人。”一个不屑的声音传来。
“闭嘴!俘虏!”施耐德狠狠的看着赵千。
“看起来,光荣在利益面前还是一滩狗屎啊。”赵千笑着迎上了施耐德的目光,“怎么当海盗了?我看你挺有指挥才能的,应该是出身海军吧?”
“是的,我曾经是充满荣耀的荷兰皇家海军,为了女王陛下在广阔的大海上自由驰骋。”施耐德很是自豪。
“可惜,贪婪的海盗朋友,军队不要你了,你没有国家了。”赵千笑道。
“胡说!我只是为了赚取更多的金钱!”施耐德吼道。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