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胡余胡,“汇报一下情况,先说我临走前交代的事,然后说和法国人的交易。”随手把文件袋扔给了胡余胡,“你说就行。简单捡重点说,卓如他们都排着呢。”
胡余胡接过文件袋,笑了一声道:“报告大帅,一切比想象中顺利。”
“哦?”赵千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卷六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三个政策(一)
“经过我们的商议,暂时推行了三个政策。”胡余胡道。
“三个?”赵千略略有点惊奇,本来以为两个多月的时间很短,没想到这个架构刚刚丰满一点的成都军政府居然这么有效率。
“是的。”胡余胡点头。在他看来,军政府就是军统,以高度集权来把行政手段最大效率化。胡余胡内心深处其实是很支持高度集权的,毕竟这个家伙是寻龙之术的正宗传人。胡余胡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接着道:“第一,土地政策。”
“土地?”赵千打断了胡余胡,“这是根本,你们这么快就进行改革了?”
胡余胡点头道:“关于这一点,大帅大可放心,我和卓如他们商议过,如大帅要称王四川,此乃根基,不可动摇之根基。”说到这里,胡余胡看了赵千一眼,眼光略略有些复杂。
赵千眼中闪过一道光芒,“说下去。”
胡余胡看着赵千的眼光似乎别有深意,但他还是继续说:“如大帅不止占据四川一地,我等尚不敢如此雷厉风行,可如今大帅只占据了川南,半个四川说起来很小,其实也和欧罗巴一个小小国度相当,这个土地政策行使起来还是颇有难度……”胡余胡解释着。
赵千听到这里心想:没难度才怪了,几千年的农耕制度,你要能这么快掰过来才见鬼了,除非……
“除非,强行收取。”胡余胡说了一句。
赵千差点跳起来,妈的,你真是个半仙,老子想什么你都猜得到。得了,你这土地政策不说我也知道是啥了。赵千看着胡余胡。
胡余胡观心之术的确了得,似已明白大帅心思,笑道:“大帅心窍玲珑,子问不明言,也心如明镜。”
赵千笑骂:“明镜你姥姥,你都说了根基了,不这么搞怎么搞。”顿了顿收起笑容:“在你们心中,这半个四川,已经是国中之国了?”
胡余胡眼神一颤,猛地起身,敬礼道:“大帅之承诺,我等并不敢忘!”
此话一出,梁启超和罗纶也跟着起身,表情肃穆的敬礼。
气氛蓦地严肃起来,这凝重的感觉吓得年轻的秘书冯海涛差点就要跪下磕头了,要不是军政府里明令规定不得行跪拜礼不得打千单膝下跪等等,冯海涛还真把持不住,只得呆呆站着,这年轻孩子就在西式学堂学过几年文书,见过什么大阵仗?
“别搞这么隆重,就像祭拜祖先似的。”赵千有点无奈的摆手,“都坐下,随便一点,又不是什么大会。”
“大帅切不可说不吉利之言,你是我们的领导者,是成都军政府的脊梁。”罗纶皱起眉头。
“好好,我呸了,不说不说。”赵千看四人又坐下了,眼神定了定,微微皱眉道:“一年之后,称王四川。这句话我是说过,可现在看来,我们的根基很浅薄,如果不是和法国人打了一仗伤了元气,这句话我肯定做得到,可现在……”
胡余胡道:“大帅此去南洋,收获颇丰,与法人之战虽伤元气,可您的岳父大人从旧金山的华商那里募集了一批物资钱财,一个月前已抵达成都,加上罗西先生的家族大力支持,成都的建设并未停滞,牺牲士兵的伤葬费和抚恤金业已结清,而除去这一笔支出,除去成都建设费用,我们还有余钱扩军。”
“哦?”赵千眼睛一亮。
胡余胡道:“关于这一点,卡瓦部长等下会向大帅详细说明。”
赵千看了卡瓦一眼,卡瓦坐在椅子上微微欠身,就算穿着有些肃杀的黑色皮质军大衣,他的气质也优雅得如同中世纪的城堡贵族。我怎么把你这个坑蒙拐骗的经营天才忘了?赵千朝他笑了笑,心里却明白的很,老子未来岳父那笔钱,又是你干的吧?
胡余胡整了整衣领,坐直了身体,“大帅,我们的土地政策其实很简单,就是军政府强行收回土地所有权,严禁土地私有和土地买卖,不过介于青山陆军第二军已全部调往川南,对那里实行军统,哈泰军长亲自坐镇宁远,副军长成大均牢牢守住了川云边境的会理州,因为大帅交代攀西裂谷那一带必须握在手里,所以隆巴多的毒蛇工兵团也一直在那里修建防御工事,哦对了。”说到毒蛇工兵团,胡余胡想起了一件事,对大帅说道:“隆巴多团长向我们提交了一个报告,要求他的工兵团增加编制,增加工兵团的军事预算,他说是大帅亲口对他承诺过,只要他愿意,只要需要,毒蛇工兵团可以随时增加编制,大帅,此事原本不难,可如今推行了土地政策,虽只是在成都府以及周边十二县,可军力也大大不足,加上我们又需要人力对川南的第二军进行补给,您亲自去过,也知道途中的艰辛……”
“好了,说正事,这一点我会写信给他,上一次我把法军俘虏从他那儿带走,他就很不高兴,所以我给了他一个特权。”赵千笑道,“他不是傻子,虽然心理变态,是个天生恶徒,但智商奇高,他写这个报告,无非就是要我一句话。”
“什么话?”卡瓦忍不住问,这个家伙智商也高得吓人,极端的自我主义者,十分厌倦一成不变的生活,对新鲜的事物感兴趣的要命。
“就是强行征召民夫,很简单,既然军队抽不出人,也只有给他这个权力了。”赵千有点无奈。
胡余胡轻轻哦了一声,似乎不以为意,而梁启超却皱了皱眉,罗纶更是低头不语。
赵千观几人的神色,心下已明白。胡余胡虽精通西学,可骨子里还是那个寻龙的道士,估计在他心中,自己早已是那与帝星争锋的贪狼星,真命天子的强力候选人,在他看来,自己是这半个四川的主人,未来还有可能黄袍加身,强行征召民夫修建防御工事这种事再自然不过了。而梁启超和罗纶不同,梁启超虽还有忠君思想,可毕竟经历了这些事,加上对西学的研究日深,已然有了民主意识,至于罗纶,更是个民智开化的忠贞推动者,这个年轻人对于民智的看法,实际上已有了民主主义的一些论调。
人不是机器,不是游戏里的NPC,每个人都有他的价值观,都有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意识形态是最不容易改变的,性格这东西是很拧巴的,不管怎样,不管他们的看法如何,有一点是不变的,那就是自己,赵大帅,是他们心中唯一的领导者!
这就够了,其它的,有容乃大吧。赵千心里笑了一下,脸上却挂着那惯有的很好看的却有点痞有点轻佻的笑容:“这个土地政策其实你们不弄,我回来也要干。不过你们已经干了最好,我就省事儿了,强行收回土地所有权有两个好处,不,三个。”
胡余胡三人眼中一动,“大帅请讲。”卡瓦则是饶有兴趣的看着赵大帅,就像个观看歌剧的绅士。
赵千竖起一根手指,“第一,以我们现在的行政能力看,我们所有的政策执行都依赖着军力,就像罗梓青说的一样,民智未开,除了一些年轻人群,很大一部分人眼里心里都还认那个老北京城的皇上,我赵大帅,只有个暂时居住证,所以这是最简单也是最省力的办法,也能达到震聂人心的作用,让这部分还忠那个君的人知道,谁在这儿说话算话。”
“大帅,是震慑人心。”胡余胡提醒。
“嗯,震你姥姥。”赵大帅翻了胡余胡一个白眼,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将收回的土地分给农民,所谓‘耕者有其田’,让农业人口把税收交给军政府,但一定要比给地主土豪的便宜很多,这样既能增加我们的收入,又能改善农业人口的生活,人都是现实的,你给了他们,他们才能还给你,这就是代价和需求,我现在的需求是要一个在政治上效忠于军政府的大众团体,农业人口,这在中国占了绝大多数的人群,就是我最好的选择。而我要付的代价,就是让他们吃的饱穿的暖,有生活有女人有乐趣有追求。”
胡余胡三人暗暗咽了口唾沫,大帅前面说的让他们十分佩服,可最后一句话却……唉,这就是我们大帅的本性啊,他大人都说了性格这东西最拧巴不是?胡余胡也只能在心中琢磨着要是赵大帅以后真登基四海还这样说话该怎么办?
“第三。”赵大帅才不管你几爷子怎么想呢,老子说的正爽!竖起第三根手指道:“最后也是最大的一个好处。”
第二百六十章 三个政策(二)
“什么?”胡余胡三人忍不住问。连卡瓦都哦了一声。
赵千望着几人,突然反问:“你们觉得,这个中国,最缺的是什么?”
胡余胡率先回答:“军力。”
赵千摇头。
梁启超想了想:“法制?”
赵千还是摇头。
罗纶道:“民智。”
大帅依旧摇头。
军力,法制,民智,这三个答案代表了你们三个人在政治主张上的倾向性。胡余胡不用问了,这面容俊秀的小道对中国历代帝王研究的很透彻,自然明白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梁启超维新派出身,一开始就主张君主立宪,连皇帝都要立法约束,要求通过立法给予人民更多权益,并以此为强国之根基,可见他的答案一点不错。罗纶的答案也代表了他的观念,在这个四川本土的年轻才俊心里,“民智未开,国家不强”,这个观念根深蒂固。
所以,自己才让这三个人负责不同的事情。胡余胡大局观很强,观人心的本事那是相当了得,而且他的观点现在最符合当前发展需要,且也一直以大帅首席幕僚自居,当总理总管全局是最合适的。梁启超不管司法部就是浪费,罗纶的教育部也是门当户对。
“你说呢?”赵千望向卡瓦,眼中隐隐有一丝期待。
“钱。”卡瓦微笑着说了一个字。
赵千哈哈一笑,“你这个骗子,钱谁都缺,说自己有钱的都是傻逼。”眼神微微一亮,“不过,你这个经济建设部部长说的这个字,不仅代表了你的专业,也最接近我的答案。”
卡瓦仍然微笑,“那大帅先生的答案是什么?我们洗耳恭听。”
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还用了成语,赵千不由感叹这个语言天才的天赋,想当年,不,应该是想未来,自己接受特训时,那十来门外语,那一门不要重修个几次?人家从小接受双语教育,了不起四语,可自己是多语,不过赵千从来都把那个时候的生活当成最珍贵的记忆,如果没有那时的地狱式训练,也没有现在的自己,回忆这个东西,就是要有苦有甜,有笑容,也有泪水。
“自信。”赵千说了这个词。
什么?自信?这就是答案?胡余胡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只有卡瓦在沉思了一下后微微点头。
胡余胡三人的反应在意料之中,可眼角余光中卡瓦的反应却让赵大帅心里流过那么一丝共鸣——看来,性格上有共通之处的人,才会在思维上产生共同之处。
“卡瓦部长说的是钱,大帅为何说与你的答案接近?”胡余胡不由问。
“举个例子。”赵千指着卡瓦,“他是个富二代,每天开玛莎拉蒂……”
“啥?”胡余胡愣了。
赵大帅张着嘴巴,知道说漏了。咳嗽一声,把面部表情强行调回深沉状,“你别管那么多,比如卡瓦是个富家公子,家里良田千顷,房产百座,而你呢。”指着胡余胡,“穷书生一个,每天对着茅屋唱《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中个秀才都很难。”
胡余胡认真的听,几个人都听得很认真,最认真的是卡瓦,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晕。
“你们两个同时喜欢上了一个小家碧玉。”赵千嘴角翘起,“富家公子卡瓦要纳那女子为妾,而你却承诺给那女子一生一世,那女子家里非要她嫁给卡瓦为妾,但那女子被你一生的承诺给迷上了,不顾一切从家里逃出来,和你私奔……”眼中含笑看着胡余胡,“而且你们成功了,在你们离开的一刹那,你回过头,对着富家公子卡瓦的方向说他拥有的,你以后也会有,而那女子深信不疑这一点,接着,十年过去了。”
说到这里,赵千从毒蝎战斗服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纯金的烟盒,啪的一声打开,拿出一根烟叼上。
“大帅,怎么不说了?”几人又愣了。
“完了。”赵千叼着烟,从多包军裤里掏出一块镶钻怀表,弹开盖子,“给你们一分钟时间,想象一下你们认为的结局。”
一分钟?大帅在搞什么?几人有点搞不懂了,而唯一有点摸着点轮廓的卡瓦已经开始想象了。
这就是区别了,现实和利益教育出来的西方人与儒家礼仪教育出来的东方人。
靠在了椅背上,轻轻闭上眼睛,听着怀表若隐若现的滴答声……双手习惯性的插在了裤包里,还是毒蝎的制式战斗服穿着舒服啊,样式和以前的A一样,感觉也很像……
一分钟过去了,赵千睁开眼睛,吐掉熄灭的半截烟。“说说你们心中的结局。”
又是胡余胡率先开口,脸上带着笑意,“穷书生胡余胡……”话音刚落,就引起了几人的笑声。
“好了,让他说。”赵大帅制止,可刚才却笑得最大声。
胡余胡笑道:“穷书生胡余胡中了秀才,接着是举人,然后荣登金銮殿……”
“放屁!”还没说完,赵大帅就给他否了,“你丫没听清?”盯着胡余胡,“先决条件是——穷书生,中个秀才都很难。你们读书人口中的那个破科举,什么十年寒窗,十年过后,又有几个他妈的能去金銮的,十年中个秀才,再十年中个举人,再十年,再十年,等你爷爷的到了金銮,你就真的痉挛了。什么狗屎玩意儿,一家人供着个光会读死书的废物,几十年吃白饭,啥也不会干,最后连人话都不会说了,张口就是之乎者也,有个球用,是老子就一枪打死他了事,免得拖累家人,拖累社会!”
“好!”罗纶情不自禁的鼓掌,这个四川才子是最反对科举的,他被称为神童,十几岁就进了尊经书院,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为满清大学士瞿鸿机所赏识,延至成都学使署任职。戊戌变法时,罗纶与李蔚华、蒲殿俊成立“强学会”、“蜀学会”,出版《蜀学报》,宣传变法。戊戌变法失败,罗纶改名并借父丧丁忧,回乡暂避。
而就在这个时候,罗纶开始思考起变法失败的原因,年轻的他仿若经历了一场人生中的重大变革,而就在变革中,他的思维开始变化,他悄悄回到了尊经书院,冷眼旁观,想找出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场由清流读书人主张的变革如柳絮般脆弱……
就在这时,他遇到了赵千,一席话,一番举动,让他彻底弄懂了——就是教育,几千年的教育把中国人变成了逆来顺受的羔羊,变成了只会谦让的君子,变成了自己和自己斗只知道窝里横的蠢货,变成了自私自利又损人不利己的废物!
这些个特征综合起来就是两个字——奴才!
是奴才,没错!中国人从来都喜欢奴才,不喜欢人才,因为奴才听话,人才找别捏!在奴才面前你就是大爷,在人才面前你感觉他是大爷,这感觉不爽,至少对上位者来说不爽,而且指不定什么时候那人才就踩在你的头上了,这要防,必须的,所以压,必须的,压着压着,人才就他妈的变奴才了。
于是乎,几千年下来,人才渐渐绝种,到处都是奴才。
奴才能干什么事儿?人才又能干什么事儿?这对比太明显了。表现出来的最直接现象就是:干事的越来越少,说话的越来越多;削尖脑袋要当官的越来越多,踏踏实实干活的越来越少;当上官贪污腐烂的越来越多,还记着自己是个人的越来越少……
太多的奴才,他们的人生目的就是不要当奴才,要把别人当奴才,他们的人生过程就是从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