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我只是为了赚取更多的金钱!”施耐德吼道。
“哦,你开枪吧。”赵千摊开手,用的是荷兰语。
听到这句荷兰话,那个叫蔡镇龙的男人眼睛一亮,仔细看着赵千,似乎在想什么。这时,一个海盗将缴获的蝎尾96递给了他,他看着那把手枪,红红的眼里目光更亮了。
“把他们杀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要搜出来,然后把船炸掉。”施耐德一声令下。
第十五章 海盗头子
咔,毛瑟88的枪栓拉起来了,这些海盗装备挺精良的,不止穿着普鲁士军服,还用着最先进的德式装备。1888年,威廉一世之子腓特烈四世在位99天后去世—其孙威廉二世登基,成为德意志帝国的第三代皇帝,普鲁士拥有德意志帝国2/3的人口和3/5的领土,并且在军事、经济、工业等方面远远超过帝国内其他王国、公国,因此德意志帝国成为普鲁士王国的扩大版。
“把枪放下。”蔡镇龙说话了。
“为什么?蔡!”施耐德吼了起来。
“因为我是‘鹿耳’的领导者,而你,只是指挥。”蔡镇龙冷冷的道。
原来这光荣的维京海军只是个二把手,也是,这些穿着普鲁士海军军服的海盗都是中国人,只是看起来黑了一些,倒更像南洋那边的华人,不戴帽子,都盘着辫子。
赵千心下想着,蔡镇龙却走到面前,一双红眼就盯着自己看。
两人身高差不多,只是蔡镇龙瘦多了,没有浪荡子那么强壮,拥有一身对异性杀伤力极大的肌肉。
“有个问题。”浪荡子实在受不了蔡镇龙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开口了。
“请讲。”蔡镇龙目光松动了一下。
“你这支海盗部队怎么叫鹿耳这么怪的名字?”浪荡子问了这么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蔡镇龙也是愣了一下,还是回答了这家伙,“因为我祖上就是沉舟鹿耳门港,抗击清军,最后殉难。”
鹿耳门港?不是在台湾吗?这红眼男看起来有点来头。“你祖上也姓蔡?”浪荡子接着问了一个更让蔡镇龙无语的问题。他是刚刚那个凶悍无比的人吗?蔡镇龙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正不知道怎么回答这眼睛很亮、笑容很轻佻却很好看的家伙的时候,蔡镇龙听到一个让他心里发颤的名字。
“蔡牵啊……”赵千缓缓点头,“中国历史上最牛B的海盗,有句话叫“卡野蔡牵”,意思就是指责对方比蔡牵还要凶狠,了不起,了不起。”
蔡镇龙没有说话,红眼中的目光更加深邃。
“可惜了,这好汉子,被满清鞑虏害了,就算死,也死的轰轰烈烈,发炮将船自沉,血性,血性!”赵千大声赞道,眼中充满了崇敬,还带着几分惋惜,真情流露,自然而然。
“把枪放下!”蔡镇龙的声音都颤抖了。
“蔡!你干什么!他杀了我们那么多人!”施耐德高声叫道。
“你不是说,这些爪哇人死就死了吗,他可是没有杀我们鹿耳任何一个人。”蔡镇龙回眸,冷冷的道。
“不可理喻,战场上同情敌人就是最大的错误!”施耐德怒不可遏。
“光荣的维京海军说的没错。”赵千插了句嘴。
“这不是战场,你也不是敌人。”蔡镇龙对赵千说。施耐德气得说不出话来,干脆走到甲板后一个人待着去了,眼不见心不烦。
“给他们包扎一下。”蔡镇龙挥手。
几个海盗把陈荣三人扶到了船舱里包扎去了,剩下的人分散到了货船的四周,守卫着。
蓦地,蔡镇龙眼中一寒!
“你该听你那位荷兰兄弟的话。”赵千用一把蝎尾96指着蔡镇龙的太阳穴,嘴角挂着笑意。
“哪里来的枪?”蔡镇龙也不慌,冷静的问。
“裤裆里的,如何?”赵千放下了枪,“还有一把,要不要看?”
蔡镇龙笑了,“我又不是女人。”
“也是。”枪在手上转了一圈,插回裤裆。
“你这裤子挺特别的,很多包,不过真的很方便。”蔡镇龙望着赵千的裤子。
“裤裆里也有,不然怎么放得下两把枪?”赵千笑道,“刚刚不是就差点要了你的命吗。”
蔡镇龙笑道:“的确如此,你这样的人,应该会这样做的,再苦再难的绝境,也不会放弃翻盘的希望。”
赵千伸了个懒腰,“就跟赌钱一样。这裤子你喜欢,回头我叫我女人给你缝一条?嗯,也不是我女人了,不过床上功夫很好,也听话,我还欠她钱。”
蔡镇龙无奈的摇摇头,又笑道:“我见过你。”
“在哪?”赵千走到甲板边,望着海面,深深吸了口气。
蔡镇龙走到他身旁,“吃面的时候,我有先天眼疾,不过听力却很好,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很有意思。”
“眼疾?”赵千回头。
“看不清楚近的东西。”蔡镇龙道。
“先天的远视眼嘛,只不过你过分严重了,也不是什么疾病,我也是先天远视眼,不过近的东西也看的很清楚,小时候,他们也是因为我这个条件而把我从孤儿院接出来的。”赵千道。
“你是孤儿?他们?”蔡镇龙问。
“他们……我对不起很多人,但他们是我最对不起的人。”赵千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不说这个了,反正我不知道爹妈叫什么,连姓也是百家姓第一,还不错了,生下来就得了个第一。”无所谓的笑笑,“我叫赵千,字青山。”
“青山兄,你这性格倒也稀奇。”蔡镇龙点点头。
甲板上的尸体被扔到了海里,也打扫干净了,一个海盗拿过来两瓶酒,蔡镇龙接过,递给了赵千一瓶,“喝一半,倒一半进海里,他们也曾活着。”
赵千望着海面上漂浮的尸体,喝了一半酒,将另一半倒进了海里。
“这就是我们的命,回去吧,海送你们回家。”蔡镇龙将酒瓶扔进了海里。
“只不过赌输了。”赵千将酒瓶抛向空中,拔出枪,一枪就将酒瓶打碎。
“赌输了……”蔡镇龙心里一阵震撼,不止是因为赵千那快得几乎看不清楚的动作,还因为他的这句话。
赵千玩着枪,“为什么放过我?我相信绝不是因为我赞扬你祖上的那些话。”
“你是不是革命党?”蔡镇龙问。
原来如此,听我说了句荷兰话,又没辫子,还叫满清为鞑虏,就猜测我是革命党了,蔡镇龙啊,你心里还有什么想法不成?
“自祖上牵公殉海后,他的后人移居到了南洋,一直以海上运输为生,几代下来,也积累了不少财产,可这仇是不能忘的,我们已经把南洋当成了家,勤劳的工作,可却受到荷兰人的压榨,当地土著的欺辱,满清狗也不闻不问,抛弃了我们,这国仇家恨,都是不能忘的,我这一生,最大的志愿,就是推翻满清朝廷!”蔡镇龙有些激动了,“我变卖了所有家产,组织了这样一支军队,虽然只有一百多人,却是受过正统的训练,满心诚意的想要投靠革命党,却被拒之门外。”
“为什么?送人送枪送船的好事他们怎么会拒绝?”赵千不解。
“我抢了一艘法国船,他们怕了。”蔡镇龙冷笑着,“满清是鞑虏,这洋鬼子就不是鞑虏了?笑话!”
“抢了法国船,英国人应该不会找你麻烦,洋鬼子自己也斗得厉害,任何时代都这样,就是个大赌场,谁更狠,谁更聪明,谁就有赢面。”赵千道。
蔡镇龙又是一震,“青山兄的话发人深思。”
“别青山兄青山兄的,让我想起了那帮革命党,我这船货,就是从他们那里赚的。”赵千笑道。
“卖枪?”蔡镇龙也不笨,同时明白了赵千不是革命党。
“是的。”赵千也不瞒他,实际上刚才看到蔡镇龙看自己造的蝎尾96的目光时,也明白了这也是蔡镇龙放过自己的原因,还是重要原因。
蔡镇龙还想问,却被赵千打断了,“我们拜把子吧,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不罗嗦了。刚刚我们以血相见,现在也可以兄弟相见,因为你有我要的,我也有你要的,这就是利益,这才是不变的,为了利益选择,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做什么都没有错。”
蔡镇龙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男人说话如此直接,可不得不承认,这个看起来轻佻浪荡的家伙说的很有道理。
于是,三杯酒,三声枪响,两个人结为了异性兄弟,赵千二十五岁为弟,蔡镇龙二十七岁为兄。
那艘新式的英国快船鹿耳号在前面开路,这艘货轮跟在后面。
和蔡镇龙聊了才知道,这艘货轮属于一香港一家船舶公司,而那家公司的背后,竟然是万安堂,蔡镇龙因为是海盗头子,做事狠辣,在东南亚一带的海域很出名,和香港的三合会也有联系,之前在附近海面做的几笔买卖,都是万安堂牵的线,也分到了不少钱,那些被陈荣三人在底舱杀死的咕哩,也都是万安堂的人。
“万安堂啊。”甲板上,赵千喝了一杯酒,抬头望着夕阳,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弟弟,怎么,你和他们有仇?”蔡镇龙问。
“不算仇,只是我需要他们。”赵千笑了。
“需要?我和万安堂的龙头很熟,要不要我帮你牵线?”蔡镇龙又问。
“是另一种需要,哥哥,很快你就知道了,不过到时候,你可不要反打我一炮。”赵千躺在了甲板上。
“不可能,我信得过你,所以你干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蔡镇龙也躺下了,“我觉得你就我要找的那个人,那个可以帮我找到方向的人,就像灯塔一样,现在我也说不清楚,但就是有这种感觉。”
“海盗的直觉。我也是,我们这种人都有这种直觉,我以前是个雇佣军,哦不,应该现在也是,也许一直都是。”赵千轻声道。
“雇佣军,难怪打起来那么狠。”蔡镇龙笑道,“我差点被你那把怪枪打中,如果不是为了你这船货,就直接开炮了。”
“哈哈,我也吃准了你不会开炮。”赵千用手肘撞了一下他,“都是钱啊。”
“你真是个钱串子。”蔡镇龙笑着叹气。
“其实我更喜欢刺激,不过要找刺激,就得要钱,我现在就是头饿狼,见着钱就要吃!”赵千道。
“我倒觉得你更像蝎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把毒针亮出来了,你脖子后面不也刺着么?”蔡镇龙笑道。
“刺青……我以前有个朋友整个背上都是一个龙字。”赵千想起了巴特,扭头看着蔡镇龙,认真的道:“哥哥,你可千万别赌输了。”
蔡镇龙知道赵千说的什么意思,布满血丝的眼中也流过一丝暖意,“不会,我们兄弟俩,谁也不会输。”
第十六章 回到青洲岛
回到青洲岛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关了房门,和刘贞贞肉搏了整整一夜。
这小女子是真的离不开自己了,看到自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一夜过后又黏着不肯放,不过还算听话,日照正午时总算肯起来梳妆了。
事挺多的,蔡镇龙一大早也走了,本来要来打声招呼的,却看到房门紧闭,也明白了这位义弟在干什么,于是叫陈荣转告一声,便开船离开了。
本来蔡镇龙想留下的,可赵千对他说,这青洲岛不是长留之地,还不如多出去做点买卖,把钱弄够,再找个更好的窝,比如南洋就不错……
蔡镇龙虽然当了几年海盗,可也没什么钱,有钱都给他的海盗部队换装备,给他的鹿耳号装炮换弹了,那些当水鬼的印尼人都是花钱雇的,祖上蔡牵是福建人,又身为南洋华人,蔡镇龙不可能对他们有多少感情,我给钱你卖命,雇佣关系罢了,而且一般来说少有死伤,只不过这次遇上了狠角色。
也能理解,自己这位义兄不喜欢钱,喜欢志愿,换句话说,就是追逐真正想要的东西。
那位施耐德同志却留下了,这位光荣的前荷兰皇家海军在利益面前也算个性情中人,用蝎尾96开了几枪后,立刻明白了他应该留下,作为赵千蔡镇龙两兄弟之间友谊的桥梁。
施耐德这家伙也就是个军队不要政府不收的流浪汉,以前在荷兰海军服役的时候就是因为私吞军费被开除,还判了刑,后来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被放出来了,流浪到了南洋,被蔡镇龙聘请,做了鹿耳号的指挥,顺带训练那些海盗,不过要求的是双薪。
“千,你总算起来了。”施耐德叫得很亲热,直接称呼了名,他对蔡镇龙都没这么亲热。实际上,前海军军官阁下不喜欢蔡镇龙的一些作风,特别是对钱的观念上。
刘贞贞尖叫一声,连忙披上衣服,钻进了被窝。
这大洋马,看门开了,就二愣子一样闯了进去,红毛绿眼的,吓得刘贞贞连脸都不敢露。
“维京人啊,欧洲人不是最讲礼仪吗。”赵千下了床,套上了刘贞贞给他缝制的那条多包粗布裤,设计图是他画的,仿造了A的迷彩裤样式。
“但我们也同样开放,这种事情,作为好朋友,是可以在旁边观摩的。”施耐德振振有辞。
“也是。”赵千穿上了皮靴,披着一件白褂子就出去了。
施耐德连忙跟上。
“跟着我干嘛?”赵千扭头。
“看你进行伟大的事业,作为你忠实的朋友,我想应该为你提供帮助。”施耐德笑着,那脸大胡子直发颤。
“你是利益的朋友。”赵千换上了荷兰语,施耐德那怪腔怪调的中文实在是听不惯。
“你就是利益。”施耐德双眼放光,和蔡镇龙在海上漂了几年,很久没说荷兰语了。
“也是。”赵千不说话了,低着头接着走。
“等等我,利益,哦不,朋友。”施耐德接着跟上。
走了一会,突然停下了,身旁的施耐德也跟着停下,步调非常一致。
“干什么?”
“舵爷,请责罚。”陈荣带头跪下。身后的张二虎牛德半个身子都缠着绷带,也跟着跪下,还有蝎帮其它十个年轻人,以及张自发和那十多个地老鼠。
这里是山脚的一片沙滩,就是陈荣他们平时训练的地方。这座山不高,顶上有片百多平方米的空地,机器坊就在山顶的空地上,山附近的那座渔村就是陈荣出生的地方,听说了陈阿松的事以后,村民也特别怕这伙人,基本上不往这边来了,村子一半地头都腾给了蝎帮,刘贞贞买的大宅子也在村口,靠近这山。
赵千戴上了雷朋蛤蟆镜,一言不发,二十几个人跪了一地。
一直沉默,施耐德也不自在了,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抽出一根卷烟,点着,狠狠吸了一口,放松了不少。
南洋货,烟味飘进了鼻孔,赵千伸出两根手指,在施耐德眼前晃了晃。
施耐德又拿出一根烟,那动作跟割他的肉似的,不过海军阁下还是很识时务的,笑眯眯的帮赵千点着。
“你们有错?”赵千吐出一口烟,好东西啊,比那装腔作势的石楠烟斗舒服多了。
陈荣低着头,不敢开腔,突然,几声枪响,身前的沙滩多了几个弹眼子,还在冒青烟!
“你懂的。”赵千吹了吹枪管,金色的枪身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陈荣猛的起来,眼神凶狠起来,大喊道:“都他妈的起来,慢一秒钟,别怪荣二爷的枪子儿不长眼!”
“很好。”赵千转身朝山上走去。
“等等我,千,你那把手枪太漂亮了,还有吗?”施耐德急忙跟上。
砰砰砰砰!
身后连续四声枪响,赵千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却没有回头。
陈荣高举着右手,死死咬着牙,手中的枪还热着,“从今天开始,拖后腿的,两条路,一是挨老子一枪,二是自己朝自己开一枪!”
……
“世斌。”赵千推开了机器坊的大木门。
“舵爷。”周世斌黝黑的圆脸从刨床后面露出,满脸的机油。
“舵爷回来了,咦,怎么还有个洋人?”另外两个年轻人愣了一下。
“当他不存在。”赵千朝两人笑笑,这两个年轻人一个叫刘成,一个叫刘超,是兄弟俩,也是那十几个年轻人中的,体质不好,头脑却很灵活。
这刘家两兄弟籍贯苏州,父亲是乡里的秀才,小时候也读过书,后来家败了,流亡到了香港,两兄弟长得很像,瘦瘦小小,眉清目秀,颇有几分书生气。
“我猜你就会看上他们。”赵千走到周世斌身旁,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