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整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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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整山河- 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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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冯冲所在的北方,依然是无所事事……
事情的发展,似乎真如黑右车所说的那般——在看似良好的形势下,实则隐藏着巨大的危机,若他们不能短时间解决掉这支人数过万的军队,那么无辜百姓被屠杀的结局,将无可避免——一旦有百姓被杀,黑将的一石三鸟之计,也就向成功迈进了一大步……
似乎,事情正在向着黑将预测好的方向发展,似乎一切都在黑将的掌控之中——他虽然没有出现在此地,只是用了几个命令,便掌控了这里的一切。
可是,莫降心中却不相信——这一次,黑将会赢。
在这个世界上,那些所谓的算无遗策,所谓的料事如神,实质上都是人为努力的结果,那些看似神奇的奇迹背后,一定隐藏着某些人不懈的努力——黑将远在千里之外,仅仅凭借几句话就想为这出大戏定下一个结局,如果黑将的话语真的变成现实,那么这现实对于文逸那些真正付出了智慧和汗水的人来说,也就再无公平可言。
似是看透了莫降心中所想,黑右车注视着莫降说道:“这个世界,本就没有什么公平,有些人很无辜,但是却要枉死;有些人很优秀,但是却不得不接受失败——并非上苍不仁,只是命运无法更改。有一点,你该深有体会,众人天生便不平等——就拿你来说,你自出生之日起,体内就流淌着汉族皇帝的血液,这也注定你这一生不会平凡……”
莫降同样注视着对方那双漆黑的眸子,恍然间却有种照镜子的感觉,他忽而轻轻摇头道:“我自出生便注定不凡,你又何尝不是呢?”
黑右车点点头道:“我不凡,我承认——你也本该不凡,但却一直糊里糊涂的活,你本该高高在上,成为万民的领导者,带领他们推翻这腐朽的王朝,可你却自甘堕落,玩世不恭,为所欲为——你真的对得起身体里那永远不肯冷却的热血么?”
莫降摇摇头回应:“要领导他们走向光明,要驱散野蛮的阴霾,并不一定要高高在上,黄金族人离开中原,也并不意味着我一定要做他们的皇帝……”
“虚伪。”黑右车冷冷的说。
莫降仍是摇头道:“这并非虚伪,而是我心中真实的想法,虽然总有人说我胡闹,但我自己心中却清楚,我对那理想世界的向往,却比任何人都要坚定,我对阴霾消散之日的渴望,比任何人都要强烈——我想,这也是为什么黑将如此忌惮我的原因,因为我的理想太过纯粹,容不下一点杂质,更容不下黑将这个阴谋家存在其中,所以,他才一定要将我除掉。”
“黑将不是要除掉你,他只是想驯服……”
“驯服我,便等同于杀了我;我弯下挺直的脊梁、低下高傲的头颅的一天,也便是死去的一天。”莫降语气坚定,却也平淡,这种平淡的真实,比慷慨激昂的宣誓更为可信。
黑右车认真的看看莫降,非常认真的、一字一顿的说:“四目四耳的刑天,是上苍对汉皇之血的诅咒,刑天再伟大,也不过是个被天帝砍掉头颅的失败者,人们称颂他,只是处于对失败者的同情——莫降,你真的要做那宁死也要留名的蠢人么?”
“我既然改名叫做‘莫降’,便是要做那宁死不降的蠢人了……”




第55章 折子戏(13)
关于黑右车,关于这个与自己有太多相似之处的男人,莫降心中其实很难把他当做自己的敌人。
虽然当年师尊曾对他说过——“徒儿,你要记得,那个人将是你一生的宿敌,无论在任何方面,你们两个只能做对手,却做不成兄弟。”但是,莫降却很难认同师尊的观点,或许是他桀骜难驯的性格使然,他不允许他人凭一句话便为自己的命运定下基调,即便那人是他的师尊狂夫子也不行——莫降自己认为,他一生的宿敌,应该是托克托、老的沙之流,关于黑右车,虽然二人现在各为其主,甚至要彼此为敌,但莫降始终相信,二人最终面对的,一定是殊途同归的结局……
早在莫降加入诸子之盟之前,他就曾和这个同门师弟上演过太多次争斗,只不过当时是打着为各自师尊正名的幌子,实则是为了解决二人幼年时悬而未决的矛盾,一番争斗下来,莫降几乎从未赢过比他更认真、更较真的对方——久而久之,莫降也习惯在败在他的手里,久而久之,莫降对他对自己“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数落听的麻木了,对方也逐渐失去了与莫降比试较量的兴趣,所以二人的斗争渐渐停歇——后来师叔莫名失踪,带走了黑右车,莫降便再没见过对方,直到今日,直到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拿着“杀虏”向自己刺来,莫降才意识到——当年一别,至今已过了整整五年,今日重逢,往日种种便在脑中闪现……
莫降并不打算当众挑明二人之间的关系,因为他现在尚不知道对方为何要效忠于黑将,不知道对方为黑将服务的目的——他同样不知道,对方今日对自己是个什么态度,是逢场作戏,还是要真刀真枪的打上一场……
不过,莫降已经向对方悄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当韩菲儿将那个鞋拔子丢给他的时候,他并没有反对,而是默认了那就是自己要与黑右车对抗的兵刃,这虽然附和莫降爱胡闹的一贯性格,同时也传递出了莫降要发出的讯息——“刺鞑不在我手,我今日并不想与你做最后的了断……”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否理解了自己的苦心,但莫降知道,在无辜的百姓受到伤害之前,他仍旧会与黑右车保持着暂时的和平。
然而,维系二人和平关系的那脆弱的平衡很快被打破,木台南方,三五十骑从冲锋阵型里突出出来,已经将舞着长枪追赶的张凛甩在了后面——张凛的武艺高强,身体强悍,是个永远不知疲惫的杀戮机器,但他胯下的战马却不是,尤其是这匹战马之前还曾受到过惊吓,而且张凛每次出招,那战马便要承受巨大的压力,在心理和身体的双重压力下,当张凛将第十九名无名骑兵挑下战马之后,那匹战马终于在坚持不住,前蹄一软,口吐白沫向前栽倒。
张凛的反应很快,也及时的跳离了马背,但在他找到新的坐骑之前,一直奔行从未停歇过的骑兵军阵已经拉开了距离,随着这一小段距离的产生,骑兵们如芒在背的感觉顿时消减,有那么三五十骑甚至欢快的喊着号子冲出了阵型,挥舞着手中的弯刀,俯低身体向那些跪倒在地的百姓掠过去,百姓们仍未察觉到危险的逼近,低着头跪在那里,脖颈上的头颅,仿佛变成了沉甸甸的的麦穗,压弯了他们枯瘦的身躯,只等着有人来收割了……
张凛大喝一声,落地之前,用枪尖点击地面。
随着张凛的落下,韧性极佳的枪杆被压成了弯弓的形状,“砰”的一声嘣响过后,张凛的身体,已像是离弦之箭般冲那渐奔渐远的骑兵军阵刺了过去……
黑右车对着这一番景象摇头,“白狼虽勇,但终究不过是个崇尚暴力的莽夫,而且是个分不清眼前形势的莽夫。”
骑兵距离百姓,还有三百步的距离。
“你这人最让人讨厌的地方,就是嘴巴太臭,总是自以为是的对别人品头论足。”莫降冷笑着回应,“即便,他真的是莽夫,那又如何呢?他正用自己的努力,阻止着即将降临在百姓头上的杀戮,可是你呢,号称要推翻黄金一族的腐朽统治,给天下苍生以幸福!但是现在,数万苍生的生命受到了威胁,你就在这里袖手旁观么?”
二百步的距离,战马上的骑士已经调整好了姿势。
“有些时候,牺牲是件好事。”黑右车的语气依然平淡,似是未将这些百姓的生死放在心上,“这些人的死,会在朝廷和百姓之间种下仇恨的种子,虽然因为鲜血带来的恐惧,这些种子暂时不会发芽,但总有一天,当鲜血浇灌的大地足够肥沃,这些愤怒的种子将一齐发芽,拱破土地,将黄金一族建在神州大地上的王朝拱翻……”
一百步的距离,那些骑士似乎已经看到头颅纷飞的场景,眼中已显现出狰狞的杀意。
“这些话,不像是之前的你会说出来的。”莫降冷声道。
五十步,马刀被高高扬起,百姓们颤抖的背影,倒映在雪亮的弯刀中。
“人总是会变的。”黑右车回答。
三十步,那名奔在最前的骑士,扯着嗓子喊出了“杀——!”字。
莫降不再说话了,三十步的距离对全速奔驰的战马来说转瞬即逝,冲在最前的骑兵胯下战马的头颅刚刚冲进百姓的人群,那骑兵将手中弯刀猛的挥下——“今日斩敌第一功,看来是自己的了。”他心中如是想。
可他这想法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因为他的生命忽然到了尽头——虎头錾金枪,呼啸着破空而至,贯穿了那骑兵的身体,巨大的惯性将他带离了马背,而后整个人都被钉在地上,仿若一面诡异的旗帜——张凛来不及赶过来,所以便将手中长枪掷了过来。
不过,张凛的虎头錾金枪,始终只有一杆,他能阻止第一个,却阻止不了第二个。
而且,今日前来的朝廷官军,似乎比张凛等人前些日子遇到的对他们围追堵截的探马赤军更为勇敢,张凛杀神般的杀戮,韩菲儿神乎其技的暗器手法,都未能让这些“汉军”退却,他们来到这里,似乎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砍下这些乡亲父老的头颅,拎着他们血淋淋的脑袋回去报功……
张凛仍旧在后面追赶,对于将上演的杀戮,已是鞭长莫及。
于是,冲在第二个的骑兵,成了幸运儿,他挥下弯刀,将一个老者的头颅斩落,喷薄而出的鲜血,将脑袋推离了老者的身体,那骑兵熟练的伸手,将那颗脑袋捞在手里,别在腰间,而后继续向前,锁定下一个猎物。
老者的无头尸体缓缓栽倒,断颈中喷出的鲜血,喷湿了跪在他身前那人的后背,但那人却毫无反应——所有的百姓,都没有反应,那老者倒下的地方,不过是跪倒的数万百姓中,最不起眼的一块……
老者的尸体缓缓栽倒的同时,莫降的心也渐渐坠入谷底,而难以遏制的怒气却从心底升腾起来,顶撞着他的咽喉,让他的声音显出几分沙哑:“你们,真的要将这数万百姓全部杀光?”
“不是我们要杀他们,而是朝廷的官军要杀他们。”黑右车纠正道:“之前你也曾说过,不让他们去领那些粮食,接受那粮食,也就意味着他们自甘为两担食物出卖自己的灵魂,自甘沦为别人的奴隶,既然灵魂都出卖了,再留着那条命苟活也没什么意思。他们太愚蠢,太麻木,根本不知道思考,这天下哪有白得的便宜?尤其是在这个乱世即将到来的年代,凡是无偿赠给他们粮食的人,不是要他们的命,就是要他们去要了别人的命……”
“仅仅因为这样,他们就该死?”莫降森然问道。
“没有谁是该死的,只是他们的死,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个好事。”黑右车淡淡说道:“对于黑将来说,他将达到他的目的,数万百姓因汉皇之血而亡,汉皇之血从今日起将变成危险的代名词,再无人敢追随或者靠近,人们会向躲避瘟神一样躲避着你;对于那些‘汉军’来说,同胞的脑袋,却能换来他们的自由和幸福,换来他们梦寐以求的与黄金族军队平等的地位;对于文逸来说,他会因为这一次失败得到成长,虽然他早就预测到,黄金族的军队被人严命禁止离开军营,但是他却不曾想过,只要赏赐足够丰厚,足够让这些汉军对同胞挥舞起屠戮的弯刀——人性这种东西,只看书本,是不会理解透彻的……”
“够了!”莫降冷声打断了黑右车的话,“即便你能找到再多的理由,但这也绝不意味着,你们可以对这些无辜的百姓挥起屠刀!你如此的作为,才是对汉皇之血的玷污!赵胜!亮出你的匕首来,我决定与你再打一次……”




第56章 折子戏(14)
“你总算没有忘记我的名字。”赵胜言语中带着笑意,“这同时说明,你也不曾忘记你自己的原名啊。”
莫降并不理他,只是恨恨的看了赵胜一眼,对方此时发出的笑声,只会让莫降胸中怒火燃的更旺,因为百姓的惨叫声此起彼伏,赵胜那带着笑意的言语,与那令人汗毛倒数的惨叫声形成了诡异的对比——南面的军队已经突破了张凛的防线,百余骑冲进人群中,开始了惨无人道的屠杀。张凛虽然已将虎头錾金枪拾了回来,但他一个人的力量终是有限,而且随着敌军冲入人群,和百姓混杂在一起后,张凛的攻击受到了极大的限制,稍有不慎就可能误伤到那些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百姓,此时,张凛每杀掉一名官军,都无比的艰难,可残忍的官军,收割起这些被迷药控制心智的百姓的性命来,就像收割田中的稻谷那样简单……
尽管令人发指的单方面屠杀就发生在百姓的身边,就发生在他们的眼前,但与遇害者相邻的人们,却对那发生在咫尺之遥的恐怖画面毫无反应,他们只是低着头,身体颤抖着,等待着,等待死亡的厄运降临在自己头上……
只有当不幸遇难的百姓临死之时,才会发出一声惨叫,似乎只有当锋利的弯刀割到他们的脖颈之上,剧烈的疼痛才会让他们从恐惧中惊醒过来,然而,此时才惊醒已是太迟,于是,惨叫声戛然而止,被硬生生的切断,紧接着,一颗头颅飞向半空,颈中热血喷溅出来,为大地更添一抹惨淡的色彩……
“你们究竟给百姓们下了什么药?!”莫降的声音寒若冰霜。
“这我可不知道。”赵胜耸耸肩道:“下药这个环节,是由黑右士负责的,我的任务只是将你制服!”
莫降知道,自己很难从赵胜口中问出些什么——既然靠言语不行,那么便用拳头说话吧!虽然自己曾无数次败在这家伙的手上,但是这一次,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取胜!不只是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些无辜的百姓……
莫降左脚向前探出半步,右手重新握了握青铜的鞋拔子,颔首侧肩,眯着眼睛注视着赵胜。
“不是说好了么?是要等你露出破绽后,由我先出手的。”赵胜也将那柄名为“杀虏”的匕首从怀中掏了出来,“可你总是这样,任意妄为,全然不顾及别人制定好的计划。”
“少废话!”莫降咬着牙骂了一句——那忽然响起却戛然而止的惨叫声每响起一次,他的心便要痛的抽搐一次。
莫降知道,这些百姓突然遭此大难,与自己多多少少是有关系的。事前,他也曾推想过黑将的计划,只觉得黑将大不了打着他的名号,将那些本该投奔自己、效忠自己的人脉骗过去。但是残酷的现实却让他意识到,黑将行起事来,远比他设想的要绝情,黑将一旦出手,就要将自己刚刚有所发展的力量扼杀在摇篮里,将汉皇之血带来的些许希望之光彻底扑灭……
可以想象,当这些百姓全部被杀后,世上还会再有人敢追随他的脚步么?如果这些百姓全部惨死在这里,今日发生之事,经过别有用心之人的篡改散播出去,将会造成多么恶劣的影响?到那个时候,汉皇之血的传人真的会变成人人躲避的瘟神,而发生在郾城北的这次屠杀,会把郾城——这个本该代表着民族荣光的古战场,变成莫降终生不愿再回想、不愿再临的耻辱之地……
不!这种情况,绝不能发生!这出大戏,绝不应该是这样一个结局!
莫降这样想着,右手紧紧的攥了攥鞋拔子——鞋拔子是个青铜薄片,虽然不甚锋利,但因为使用的多了,也磨的铮亮,莫降用力一握,鞋拔子的边缘便深陷进掌心的皮肉中,殷红的鲜血,顺着手心的纹路流下来。
“你还是换件兵刃吧。”赵胜见状说道。
莫降仍是不理他,他知道,韩菲儿现在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根本没有空暇把‘刺鞑’丢给自己,莫降用余光瞥到,韩菲儿进攻那五百骑兵的角度被朱巨完全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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