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整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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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整山河- 第1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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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刻便有十来人拎着“廷杖”,冲着莫降走了过来。
文逸见状,心中不禁替莫降担心起来——莫降重伤初愈,筋骨刚刚长好,断然不适合再次跟他人正面作战,再者,他腋下双拐陷入甲板,这必然会影响他的活动,若是那十来人手中的“廷杖”一齐砸下,他该怎样躲闪……
想到这里,文逸便欲上前帮忙。
可他刚动了半步,就听唐沁低声说道:“文逸,你若再参战,今日的事,就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这崖山,你们也就不必上去了……”
文逸正犹豫间,那边的战斗已经开始了。
十数个人,很快将不便行动的莫降围在了中央。
十数个人,沉默着将手中廷杖高高举到了半空。
“每一次都是一个招式,你们能不能有点新意?”
回答莫降的,是廷杖破空砸下的声响。
莫降虽然嘴碎,但面对同时砸下的十数根廷杖,还是不敢大意。
他扬起双臂,将方才得来的几根廷杖高高抛向了半空。
那十数个人见状,心中暗笑莫降的愚蠢——只靠着几根飘在半空无人操控的棍子,就想破解他们的攻势?这个家伙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然而,莫降没有疯也没有傻,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狡猾。
那十数个人,首先砸中的,是那几根廷杖——空中的碰撞,虽然不足以化解他们的攻势,但足以让砸下的廷杖,稍稍一顿。
而莫降所要的,就是这短暂的停顿。
廷杖互相碰撞的声音响起的同时,莫降已经从双拐上抽下了自己要用的兵器。
那十数人不会对莫降手下留情,莫降一样不会对他们仁慈——莫降拿出的,是两杆燧发火铳。
看到这两杆火铳之时,执法内卫心中就是一凛。
火铳这东西,他们不是没有见过,崖山之上的武备库中就有——那些火铳,是黑将为举大事准备的利器——可是,崖山众人所仰仗的利器,仍是火绳铳,黑将也曾命人研制过燧石击发的燧发铳,但所有的试验,都以失败而告终……
然而,在崖山之下,在这个诸子之盟带罪之人的手上,竟然握着黑将欲求而不可得的燧发火铳!而且,一握就是两支……
莫降根本没有给对手太多感慨的机会,简单的瞄准之后,莫降扣动了扳机……
“砰!砰!”
两声爆响,仿若霹雳!
那十数个人,根本来不及躲避——他们只看到两条火舌,自铳口喷射而出,紧接着,便是无数个赤色的斑点,仿若璀璨的繁星,迎面冲他们扑来——那是火铳里填充的铁砂,爆炸的火药,将铁砂烧成了亮红色;跟在点点火星之后的,是一阵黑色的烟雾……
哀嚎之声,顿时响个不停。
待缭绕的黑色烟雾散尽,众人只看到,那十数个人,都捂着脸面,倒在了地上——活着的,都在捂着眼睛痛苦的哀嚎,鲜血从他们的指缝里渗出来,让人触目惊心;死了的,早已躺在甲板上一动不动,嫣红的鲜血,正从他的脖颈出喷出,染红了掉落在他们身侧的廷杖……
甲板之上,一时间只剩下不绝于耳的哀嚎之声。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就连那些执法内卫,也是呆呆的立在当场,从来,只有他们惩罚别人的份,哪有人敢伤他们一根毫毛?
不幸的是,他们今日遇到了莫降——熟悉莫降的人都知道,他这个人平日里虽然嘻嘻哈哈,但是绝不允许任何人触碰他的逆鳞,一旦有人那样做了,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内卫的尸体渐渐变的冰冷,哀嚎悲鸣之声也渐渐停歇,唯余冰冷的海风,呜咽个不停。
很长时间,没有人再动一下,也没有人再说一句话——因为没有人会想到莫降会突然暴起杀人,没有人会想到,莫降的反应会是如此激烈。显然,这些执法内卫拎着廷杖下山的时候,并没有做好牺牲的准备,那些围着张凛的内卫,一时也不知该怎样办了……
眼前的景象深深的震撼着唐沁的心灵,她也万万没想到,双方刚一见面,事情就闹到了这种地步,甚至还出了人命……
“还有谁要试试么?”莫降吹着铳口说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不知他这奇怪的姿势,是怎么琢磨出来的。
“莫降,你好大胆!”半山腰处,又传来那人的声音,这一次,那悠远的声音中,满是难以遏制的愤怒。
“我大胆?”莫降冷笑着将两杆火铳插到双拐之上,抬头说道:“我们刚到崖山,你们非但不肯迎接,反而要杖责我的兄弟,又将我的属下打成重伤——我倒成了那大胆之人?如果现在躺在甲板之上的是我,如果我的属下中有人重伤身亡,又有人会站出来,替我们喊一句‘黑将大胆’么?”
莫降既然敢拿出火铳,就料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方才看到那二十几人一次次站起,又一次次被打倒时,莫降就已经动了杀机。他知道,如果他今天不出手,那么现在躺在甲板上的,就将是他自己。对方既然出动了执法内卫,那么就要有撕破脸皮的准备,若是委曲求全,向黑将低头,那么非但坠了己方的士气,还会寒了那些属下的心。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请你上山告诉黑将!”莫降冷声喊道:“如果他真的有诚意让我上山,就没有必要试探我的态度;如果他想让我死在崖山脚下,就派些像样的对手下来,这些依仗着黑将狐假虎威的‘执法内卫’不来也罢,来了也只能让我看到黑将的胆怯……”
半山腰上,久久没有回应,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去请示黑将了。
“你们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莫降阴冷的目光扫过依然呆立在甲板上的内卫,“还不快滚?!”
一干内卫虽然愤怒,但因为没有得到命令,他们只能将仇恨掩藏在心底,再者,他们也忌惮莫降再次发疯,不由分说又将火铳拿出来——面前这个年轻人,甚至比黑将还要难以捉摸,他的喜怒无常,甚至比黑将还要可怕……
众内卫互相看了看,只好撤了包围,悻悻离去。
“等等!”莫降忽然又道。
“还有什么事?”执法内卫的首领,那个脸色阴鸷之气最重的年轻男子转过头来,一双死鱼眼恨恨的盯着莫降。
“这些属下,不要了么?”莫降用下巴点了点躺在他身边的那些死伤之人。
“莫降,今日之辱,来日必定加倍奉还!”“死鱼眼”深深的看了莫降一眼,继而命令自己的手下,“你们几个,去把尸体带上。”
“随时恭候。”莫降冷笑着回应。
有人来到莫降身边,神情紧张的盯着莫降,小心翼翼的将死伤之人,扛了回去。
“莫降,我希望你记住我的名字。”那死鱼眼临下船之前头也不回的说道,“免得有一天,你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你却不知道要向谁复仇。”
“洗耳恭听。”莫降客气的说。
“杨恶。”那人冷冰冰的说。
“人如其名。”莫降做出简短的评价。
待执法内卫走后,莫降艰难的将深陷进甲板内的双拐拔出来,而后拄着它们走到张凛身前,郑重的说道:“张兄,我收回前些时日我在船舱中所说的话——这些人,都是好样的。”
张凛没有回答些什么,只是沉默着将倒在身边的兄弟,一个接一个的扶起来。
二十几个人虽然都受了伤,但是只要张凛去扶,他们就会挣扎着站起来,即便是断了腿的吴小四,也没有赖在地上不肯起来,因为剧痛,他的脸色惨白,额头上挂满了豆大的汗滴,但是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发出一声痛哼。
待二十几个人都站起来,莫降郑重的朝他们施了一礼,算是对之前不负责任的评论的道歉。
众人一脸的惭愧,因为该赔礼道歉的,本应是第一战就败的一塌涂地的他们……
这时,文逸从后面走过来说道:“唯战兄,你似乎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你好像知道,黑将这样做,只是想挫挫我们的锐气,他并不想杀了我们……”
莫降转身应道:“黑将若是想取我们的性命,派来的人,就不会是手持廷杖的执法内卫了,方才我抽出火铳之时,从那些内卫的眼神就可以看出,他们也是见过火铳的——这便证实了我的判断,黑将要是真想在这里杀我,派下一支火铳队就好了。”
“既然明知黑将不会杀你,为何你还要痛下杀手?伤及无辜?”唐沁幽幽问道。
“无辜?”莫降摇头回答道:“在我看来,这些人是死有余辜!只因为一个人的命令,不分青红皂白就将棍棒施加在他人身上,如此是非不分,如此张扬跋扈,不该受到教训么?”
“可是,他们始终是汉人。”唐沁争辩道:“崖山脚下,汉人流的血已经够多了!你为何还要再在崖山脚下增添汉人的亡魂……”
“既然知道崖山脚下,满是汉人不散的英魂,他们就更不该将棍棒施加在同种兄弟的身上。”莫降皱着眉头说道。
“可是,他们并不想杀任何人……”
“士可杀不可辱!”莫降打断了唐沁的话,“如果今日,文兄跪在黑将将令面前,如果今日,我等屈服在廷杖之下,那么这崖山,我等还不如不来。”
唐沁还想再说话,却听莫降提前说道:“亲姐姐,我今日的心情很不好,你若想跟我讨论问题,可否等到改日?”
“我只是怕,你这样做,让黑将下不来台。”唐沁小声说道:“你要知道,从来就没有人敢这样折黑将的面子。”
“诸子之盟成为黑将的一言堂的时间已经太久了。”文逸突然插话道:“是时候该有某些人站出来,反对黑将的专制跋扈了。”
“你们到此,是为了夺黑将的权?”唐沁难掩心中惊诧问道。
“不,沁姐姐,你又错了。”莫降摇摇头道:“我到这里来,只是想看看,今日的诸子之盟,究竟变成了什么模样?通过今日之事,我便知道,今日的诸子之盟,早就背离了成立之时的宗旨——这里已经被黑将搞的乌烟瘴气,我现在既然还是诸子之盟的一份子,就不能任由黑将胡闹下去,不能让先辈的努力,毁在这个阴谋家的手里。诸子之盟,本该是华夏文明的最后一片净土,它绝不能变成黑将攫取天下的私人工具……”
唐沁闻言,一时有些后悔——也许,她不该把莫降带到这里来,莫降若是怀着这种目的来到这里,他和黑将之间,势必将上演一场龙争虎斗,以莫降现在的实力,若想挑战黑将的权威,无异于蜉蝣与大树的较量……
见唐沁沉默,莫降幽幽说道:“沁姐姐,你不必为我的安全担心——既然来了,我就有足够的准备!”
“唯战兄,听你这样说,我的心中就有底了。”文逸插话道。
“文跛子,你装什么糊涂,这计策,不是咱们两个早就商量好的么……”




第202章 崖山(十八)稍后还有一更
莫降和文逸一直都很清楚,他们来到崖山是为了什么,他们来到诸子之盟总坛是要做什么。
南行之路,千里迢迢,莫降等人的旅途上,从不缺少艰难险阻,那些困难之中,很大一部分便是黑将的手笔——莫降他们本可以此为借口,与黑将彻底决裂,但是他们没有,那是因为他们知道,他们必须到达崖山,必须彻底解决他们同黑将之间的矛盾。
莫降和文逸都知道,乱世即将来临,而且乱世之争异常凶险,稍有不慎,便会坠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所以,他们若想成功,若想实现自己的抱负,就必须全神贯注全力以赴,绝不能因为任何事分心——而对莫降敌意极深的黑将,就是一个让莫降不得不处处提防的对手,所以说,莫降必须在一开始将黑将这个巨大的拦路之石搬开,在乱世到来之前,解决他和黑将的矛盾。
这才是莫降和文逸执意来到崖山的真正原因。
也许,黑将也知道莫降和文逸,为何要执意来此,他也知道,莫降其实并不想和他撕破脸皮,他甚至知道,在某些问题上,为了达成和解,莫降甚至会有所让步,所以他才将那一队执法内卫派到山下,要给莫降等人一个下马威。
黑将要传达的意思很清楚——双方其实仍有摒弃前嫌,再次合作的可能,但是,若真想同自己合作,莫降等人就必须服从他的领导,放低姿态,柔顺乖巧,做他忠心的属下,做他手中的棋子。
莫降激烈的回应所传达的态度也很明确——莫降绝不会向任何人低头,绝不会对任何人屈膝谄媚,双方可以合作,但前提是双方的合作必须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之上,谁也不是谁的附庸,谁也不是谁的属下。如果黑将强求莫降做他的奴隶,那么只会适得其反,莫降的反弹,会无比激烈……
海船之上的交锋,只是双方对彼此态度的第一次试探,但这第一次试探,就出了人命。
莫降的手下,虽然没人送命,但每个人挂了彩,伤势或轻或重,重的断手断脚,轻的也是鼻青脸肿——此刻,这些人正在接受船医李缺的医治,无论伤势轻重,接受治疗的人,仍是沉默,没有一个人因为疼痛,发出一点声音。
每个人的表情,都被莫降看在眼里,看着那些汉子脸上的汗水,看着那些汉子苍白的双唇,莫降不由得深看了张凛一眼——他心里对张凛极为佩服,短短一月,能将这支良莠不齐的队伍,训练的如此出色,张凛确实很有手段,看来,他年纪轻轻就能统治大都城内最大的黑帮,将那些桀骜不驯的黑道人物治得服服帖帖,绝非偶然。
唐沁缓缓走过来,轻声问道:“莫降,为何非要弄到这般境地?为何要拼个两败俱伤你才满意?难道,让你低下头,就那么难么?”
“也许,我会向某些人某些事低头,但那个人绝不会是黑将。”莫降回应道。
“总要有一方作出让步,不然今天的事要怎么收场?”唐沁问。
“你多虑了。”文逸摇摇头插言道:“如果黑将真的想跟我们合作,等上山之后,他一定会心平气和的坐到我们的对面,跟我们谈判的。”
“这怎么可能?”唐沁不解的问道:“冲突明明已经发生,你们怎能当它不存在?”
“冲突当然存在,冲突造成的裂痕也会一直存在。”文逸笑着回应道:“不过,因为某些原因,我们会将对彼此的敌意深深的藏起来,将种种不快放在心底,耐心的听着对方的条件,满脸笑容的跟对方讨价还价。”
“虚伪。”唐沁说。
“不可否认,的确是虚伪了一些。”文逸说,“但是有时候,我们必须对曾经伤害过我们的人保持微笑,这也许不意味着我们彼此宽恕了对方,但却意味着,当下有足够的必要,让双方戴上伪善的面具……”
似乎是为了证实文逸的说辞,他话未说完,便有一个悠远的声音从崖山山顶上传来:“传黑将之令,命唐沁、莫降、文逸、韩菲儿、王维翼五人上山——!”
“五个人?”张凛皱着眉头低声说道。
那声音又重复了一遍,似乎是要打消张凛心头的疑虑。
这时,崖山之上,有轮盘绞动的声音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巨大的竹篮,正徐徐降下——显然,这是五人上山的载具。
因为唐沁的名字排在第一个,所以她首先走上了竹篮,这样做,一来显示她和莫降等人身份的差别,二来是让莫降等人安心,这“摇摇欲坠”的竹篮,可以放心乘坐。
文逸跟在唐沁身后,第二个登上了竹篮。
莫降却是迟迟未动,一直等到韩菲儿和杏儿将王维翼用担架抬上来,他才从张凛身边离开。
唐沁似乎看到,方才莫降曾在张凛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不等唐沁再想,莫降已经从杏儿手中接过担架,和韩菲儿抬着王维翼登上了那巨大的竹篮——莫降虽然像个残废一样拄着双拐,但是他抬担架的动作,还是很麻利的,因为有红色大氅的遮盖,所以外人很难看出他是个拄拐之人。
韩菲儿自从登上甲板后,就一直盯着莫降看个不停——不过,她却是什么话都没说。
竹篮四角,系着四根儿臂般粗细的铁索,要承住这几个人的分量,自然是不成问题。
吱吱嘎嘎的响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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