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冕长剑,劈开了扭曲而灼热的空气,斩在傲崖的脖子上!
“铛——!”
明明是钢铁利刃斩在皮肉之上,却发出金属互相碰撞的声响!
莫降的身形微微一顿,但他并未在原地停留太久,因为傲崖已经反手抓了过来——傲崖的手臂看似动的极慢,但在莫降看来,这一臂扫来,非但有泰山压顶之势,而且还封住了他后退的方向。
莫降曾经想过傲崖的身体会很强悍,但却不曾想到此人的身体竟强悍到这种程度,锋利无比的昊冕长剑,竟然伤不了他!莫降不想与傲崖强悍的身体正面碰撞,也不想试试那条从背后甩过来的手臂是不是坚硬如铁——所以,他选择踏地向前。
傲崖并未转身,只是将另一条胳膊,也甩向了身后——他两条铁臂同时甩向身后,从前后两个方向,夹击莫降。
莫降不敢怠慢,猛的停在傲崖背后,同时伸出右腿,狠狠踹在傲崖的腰间——他这一踹,可谓是使出了全力,再加上他已唤醒了汉皇之血的神力,所以这一脚之力,足可开山裂石!
但是,被莫降踹到的傲崖却仍是巍然不动,而莫降本人,则倒着飞了出去!
好在莫降早就有所准备,飞出去的同时,他将昊冕长剑猛的插入地下。
“擦拉拉!”昊冕长剑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裂痕之后,莫降才止住了他的退势。
傲崖缓缓转身,盯着手拄长剑半跪在地的莫降,淡淡说道:“终于有点意思了。十多年了,你还是逼我使用双手作战的第一人。”
莫降大口喘着粗气——他已经使出了全力,却还是伤不了傲崖分毫。再加上自南下以来,莫降屡受重创,身体早已是伤痕累累,肌肤表面的伤口可以很快恢复,但内脏所受到的损伤,却是很难复原,这一次,他强行唤醒汉皇之血,身体已是不堪重负。
莫降缓缓抬头,视线中,傲崖的身影已有些模糊,他能感觉到,汇聚在体内的力量,正飞速的流逝,仿若溃堤的洪水,怎样拦都拦不住。
“怎么?这么快就不行了么?”傲崖挑衅似的问,“我可是刚夸过你。”
莫降一咬牙,将长剑拔出,再一次踏极地面,再次化身成一道赤色的闪电,冲傲崖杀了过去!
傲崖仍是如山岳般稳稳的站在原地,只是用双手防御。
这一次,莫降的攻击方式更为诡异多变,他围着傲崖飞速的旋转、跳跃,躲避着对方的扫来的胳膊,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只在傲崖身边,留下一片残影。
只有在瞅准时机之后,莫降才会出手攻击,昊冕长剑在他的手中化成一尾灵蛇,或劈或削,或刺或挑,频频刺向傲崖的各个要害。
但是傲崖却只凭着一双手,就将防御做的密不透风,莫降的每一次攻击,都是无功而返。
到了后来,莫降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了,无数的残影连起来,将傲崖层层包围,傲崖站在中央,缓慢的舞动着他那两条钢铁般结实的手臂,迎向斩落的剑锋——顿时,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王维翼已经彻底的呆在当场——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战斗!
那是闪电与山岳的较量,一方凌厉诡变,一方稳如泰山,即便近在咫尺,他也无法预料最后的结果,是稳健的山岳压倒赤色的闪电,还是的凌厉闪电会将山岳一下劈开……
这时,叮铛之声忽然停止。
王维翼慌忙凝神望过去,却看到莫降真身已从无数个残影中脱身而出,高高的跃到了傲崖的头顶。
莫降双手握剑,将昊冕长剑高高的举过头顶,将体内所剩余的全部力量,都凝结进这一斩之中!
在那一刹那,他披头散发,赤裸上身,高擎长剑的影像,被定格在阳光里。
王维翼呆呆的看着那个黑红色的剪影,从中,他读到了勇猛、刚烈、无畏——甚至,还有那么一丝视死如归的决绝。
等等,决绝?!
王维翼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再也顾不得伤痛,他拖着流血不止的胳膊,站了起来。
长剑斩落,气势如虹!
同是在长剑斩落的瞬间,帐篷开始崩塌,仍在燃烧着的竹木骨架,纷纷坠落。
傲崖微笑着抬头,望着空中的莫降,缓缓的举起双臂,他那双金色的瞳眸中,闪过一丝惋惜。
转瞬之间,这凝聚了莫降所有力量的一击,落在了傲崖的头上。
不,准确的说,是落在了他的手上——傲崖举起的双臂,稳稳的夹住了斩落的长剑!
时间,仿佛在那一瞬间有过短暂的停顿,而后才开始缓缓流动。
帐篷内的一切,仿佛都中了这时间的魔咒:火焰慢慢的跳动着,几乎能看清每一次涨消;火星在空气中缓缓飘动,几乎能看清它们飞舞的轨迹;凝聚在莫降胸口的那一抹妖艳的红色,缓缓褪去了色彩……
仿佛,时间之神也干预了这一次战斗,悄悄调慢了时光流逝的速度……
可是,奔跑中的王维翼却只嫌时间走的太快,当他看到莫降胸口那一抹红色彻底消失,便猜到了这次战斗的结果,那句话也脱口而出:“师父!小心——!!”
或许是因为王维翼这一声呼喊,悄悄参与进来的时间之神被惊动了,于是他撤去了魔法,让时光陡然加速!
“莫降,你完蛋了!!”傲崖用自负的语气的宣布了莫降的死刑,说话的同时,他的双手开始发力,紧紧的夹着长剑,将莫降扯向自己的身体。
空中的莫降,本就处于降落的状态,被傲崖这一扯,坠落的速度更快,眼看就要撞进傲崖的怀里。
而莫降好似并未听到王维翼急切的呼喊,也没有听到傲崖胜利的宣言,脱力的他,任由自己的身体向下坠落……
直到二人近在咫尺的时候,莫降忽然笑了,笑容中,带着几分诡异和狡猾。
不知怎地,一向沉稳如山的傲崖,看到莫降脸上诡异的微笑之后,心中升起一阵莫名的不安……他也不知这莫名其妙的感觉从何而来,按理来说,莫降已经脱力,强行唤醒汉皇之血,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再也使不出任何武功招式,再也不会对自己造成威胁,可是为什么,心中那份不安,偏偏就挥之不去呢?
傲崖想的虽多,但所有想法,也只是在电光火石间一闪而过,便在此时,傲崖瞥道了莫降身上的另一处诡异所在——莫降的左手,竟然插在冬裤之内——可傲崖明明记得,莫降跃到半空之时,还是双手握着长剑的……
他是什么时候换成单手握剑的?他将左手藏起来,究竟要干什么?
这一次,傲崖很难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了,因为莫降已经落了下来,二人的脸,几乎已经贴在了一起。
就在莫降的左手即将抽出来的那一刹那,王维翼撞了过来……
傲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莫降的身上,亦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曾想过,连他一招都挡不住,而且被他伤了手臂的那个人,会有勇气冲过来——甚至,在王维翼高声呼喊出“师父”二字的时候,傲崖都不曾向这边看过一眼……
然而,王维翼切切实实冲了过来,而且不偏不倚,重重撞在傲崖的后背上。
毫无防备的傲崖,被王维翼撞了一个趔趄。
这时多么荒诞的一幕,莫降久攻不下,无可奈何的傲崖,仅凭一双手,就将防御做到无懈可击的傲崖,竟然被伤了一条胳膊的王维翼,撞了个趔趄……
然而,这荒诞的一幕,就这样发生了,而且还有个看似“美好”的结果——坠落的莫降,落进了王维翼的怀里。
接住莫降的刹那,王维翼早就想好了该怎样做,不等莫降说些什么,他已抱着莫降飞奔而去!
傲崖转过头来,却只看到一个逃出帐篷的背影。
紧接着,帐外传来强弩扳机扣响的声音。
弩矢破空之响过后,傲崖并未听到有人倒地的声音——看来,帐外的弩手,还是射空了——仔细一想,这也再正常不过,照那小子逃跑的速度,或许连弩箭都追不上他……
傲崖摇头苦笑,他完全不曾想过,他和莫降的战斗,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不,这绝不是结束,只是告一段落而已——现在的傲崖,脑中挥之不去的画面,便是莫降那张带着诡异笑容的脸,还有他藏起来的那一只手……
他的手里,究竟藏着什么?那东西难道能左右胜负么?肯定是的,不然的话,莫降定然不会露出那种奇怪的笑容——可是,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想了很久,傲崖还是没能找到答案,他一边摇着头,一边走到苏日勒和克的身前,幽幽开口问道:“在建康城里,有莫降的徒弟?”
第166章 四面埋伏(12)
王维翼扛着莫降,在建康城的街道上飞奔。
虽然王维翼打架的本事不怎么样,但是逃命的功夫却是一流。
他穿大街,过小巷,在如织的人潮中来回穿梭,几乎从未碰到过行人的衣角。
路上行人虽多,但绝大多数人都来不及看清王维翼的容貌,因为王维翼疾步如风,从他们身边一闪而过,好似白日里乍现乍逝的鬼影。
“你小子倒是跑的快。”趴在王维翼肩膀上的莫降苦笑着说。
“‘打不过就跑!’——这可是您教给我的!”王维翼一边狂奔不止,一边答道。
莫降哭笑不得问:“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师父您还真是健忘!当初我拜师之后,想跟您学狂夫子威震天下的绝学‘君子九式’,可您却说,时间仓促,来不及传授,所以就只把这招逃命的功夫传授给我,还说轻易不要跟人打架,若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开战,一定要在失败之前用这一招开溜,免得坠了您老的名声……师父,这些可都是您亲口所说,难不成您全忘了么?”
“我像是老糊涂的人么?我只比你大几岁而已!”莫降没好气的说道。
王维翼撅着嘴嘟囔道:“那您还问……”
“你小子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王维翼急忙岔开话题道:“师父,您随托克托离开建康之后,徒儿可是不敢怠慢,每天都在勤学苦练!还别说,您教给徒儿的这一手,虽然说只是逃跑的功夫,但徒儿练熟了,却发现这一招真是奇妙无比,徒儿敢打包票,现在在建康城内,没有人能追的上徒儿,甚至就连我爹都……”
王维翼正说着大话,忽然瞥道前方有个黑影迎面撞过来!
大惊之余,王维翼急忙运用灵动的步伐躲闪,可对方却好像早有准备,总是挡在他前进的路线上,几乎转眼间,就冲到了他的跟前。
眼看双方就要相撞,那人忽然停了下来,紧接着闪到一边,和王维翼擦身而过。
在经过王维翼身边的时候,那人甚至还有闲暇凑到莫降耳边说了一句:“你们无路可逃了!”
突发的情况,彻底打乱了王维翼的步点,慌乱之中的他,又接连碰倒了几个路人,最后狠狠的撞在巷子的拐角,因为速度太快,他整个人几乎都贴到了青砖墙上!
他的身体贴着砖墙慢慢下滑,却听身后传来个声音道:“莫降,对你来说,建康城已是四面埋伏,大家都想要你的命,你若不想死的话,还是尽早自缚双手,来投降我的好……”
王维翼艰难的扭过头去,却见路上看热闹的行人已将他围了起来,冲着他们师徒二人指指点点。
王维翼低头一看,却见自己仍穿着衙役的差服,于是两眼一瞪,厉声喝道道:“都看什么看?!没见过官差办案么?!再看,就将你们统统锁了,抓进府衙大牢里去!”
围观之人闻言,立刻一哄而散——而那个突然冒出来挡他去路,并且留下警示之言的家伙,也随着哄散的人群一并消失了……
“真是见鬼了!”王维翼嘟囔一句,再次将莫降扛了起来继续逃跑——这一次,他老实了很多,也不敢再说大话,生怕刚夸下海口就被打了脸。
王维翼并未看到挡路之人,可莫降却看了个清清楚楚——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阴魂不散的柳铁心。
伏在王维翼背上,莫降忍不住想:这柳铁心还真是奇怪,明明想抓自己,可却放过了这么好的机会,难道这老家伙真的食古不化,非得要等自己送上门去才行么?还有,这老头儿每一次出现的时机,为什么都是如此之巧?难不成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中……
莫降正胡思乱想间,心头忽然一紧。
他下意识的抬头,正看到海东青矫健的身姿从他们的上方一闪而过。
“这之破鸟,跟柳老头一样烦人!”莫降低声说了一句。
“吒——!”
似乎是听到了莫降的牢骚,高空中的海东青发出尖锐的鸣叫表示不满。
“停下来!”莫降沉声说道。
“不行啊师父,那只鸟儿好像还在追着咱们呢。”王维翼说话的时候,脚步更快了,现在的他,几乎是在贴着地面低飞。
“让你停下你就停下!忘了咱们的约法三章了么?”说着,莫降挣扎着就要直起身来。
“师父,命都快没了,还说什么约法三章?”王维翼回应道。
“你还有脸说,若不是你小子横插一杠子,我早就把傲崖一铳给崩了!”
“师父您说什……”听到这句话,惊骇中的王维翼总算停下了奔逃的脚步。
他回过头去,正看到莫降手中,握着一根乌黑色的“拐杖”……
只见莫降将那根泛着金属光泽的拐杖慢慢举起来,指向天空。
“师父,这,这是,火,火铳?!”王维翼说话忽然变得结巴了,显然他极为震惊,莫降怎么会拥有一根做工如此精良的短铳?
“闭嘴,别乱晃!”莫降闭上一只眼睛,双手稳稳拖住火铳,在空中寻找海东青的影子。
王维翼身在军中,自然知道火铳是为何物——要知道,黄金帝国东征西战、南征北讨连连告捷,最依仗的其实并不是黄金族人强悍的身体,而是他们的火器!当年黄金帝国南下攻打城高墙厚的建康城时,就曾动用过载着巨炮的楼船,轰开了建康城的城墙。可以这样说,正是靠着发达的火器,黄金族人几乎没有付出多少牺牲,便攻破了建康城——也正因为火器如此的强大,所以朝廷对火器的管理极为严格——这一类东西,非但严禁在民间流通,哪怕是在军中,也只有纯粹的黄金族军队才有资格使用火器。像王维翼这样的汉族军官,哪怕是想见识见识火器的威力,也只能趁着黄金族军队演武之时,隔着很远的距离听个响儿而已……
可以说,拿到一根火铳,亲手打上几铳,一直是王维翼梦寐以求的事。
如今见莫降冷不丁的抽出一根火铳来,他怎能不激动,身体怎么能不颤抖?
“我说了,别乱晃!”莫降举着火铳瞄了半天,海东青已在他的视线中来来去去了好几回,可他却没能锁定目标——作为师父,他很自然的就将责任推到了王维翼的身上。
王维翼留着哈喇子,目光呆滞,反驳的话都忘了说——被莫降斥责,但他丝毫不觉得委屈,能近距离见一次火铳发射,他只觉得此生无憾了。
此时,海东青已经开始在莫降头顶盘旋——海东青直来直去的时候,莫降都瞄不准,现在它又开始转圈,莫降更是难以锁定目标。
莫降试了几次,还是没有把握,索性说道:“放我下来!这一铳你来打。”
愣了好久,王维翼才反应过来,一把将莫降丢在了地上!
“干什么呢?!小心点儿!别走了火!”莫降用身体护住了火铳,这种火铳,发射一次,就要重新装填弹药,而现在枪管里的弹药,则是昨天晚上文逸装好的——其实,这也是文逸第一次给火铳装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保险不保险……
王维翼却浑然不觉,只是难以置信的回应道:“师,师,师……”
“师什么师?!”莫降揉着被摔痛的屁股道:“大惊小怪!”
“真,真的给我打?!”
“不打就算了。”莫降望着不成器的徒弟,叹了口气。
“打!打!打!”说着,王维翼一把将火铳抢了过来,拿在手里来回抚摸,好似他怀中所抱着的不是火铳,而是他最爱的情人。
“你再不打,傲崖可就追过来了。”莫降无奈的提醒道。
王维翼本想说“若是他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