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的再多,又有个屁用?书读的再多,还不是读到狗肚子里了?”欧阳逐鹿吐口浓痰,粗鲁的骂道:“终究是个出卖江湖前辈的无耻败类!”
“不许你说逸才哥哥无耻!”小女孩又转过头来,欧阳逐鹿三番五次侮辱那书生,小女孩是真的生气了,她瞪着眼,鼓着腮,气愤不已。
“我没功夫跟你们在这里废话!”欧阳逐鹿说着,弯腰收拾他的摊位。
“前辈,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书生见欧阳逐鹿再无下文,只以为他不再追究二人的过错了。
“想走?哪有那么容易?”欧阳逐鹿头也不抬道:“你们将官差引来,害我使出七段蛇——你们可知道,那七段蛇牙齿极细,每咬一次人,牙齿就要脱落一次,再长出来要等三个月?”
“那又怎样?”小女孩问道:“难不成还要我们赔你不成?我们可没有银子!”
“能赔我那是最好了。”欧阳逐鹿嘿嘿一笑道:“可我看你们穿的寒酸,想必也没什么钱!我这七段蛇可是一千两银子一条,咬这两个官差用了两条,那就是两千两——你们定是赔不起的。”
“是啊,老伯伯,我们很穷的,赔不起的。”小女孩立刻换了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泪汪汪的央求道:“所以,就求求你放我们走了吧!反正那两个官差也要死了,老伯伯你也没事……”
“你们没钱赔不要紧,可以肉偿嘛。”欧阳逐鹿怪笑道。
“沁儿的肉很臭的,不好吃……”
欧阳逐鹿并不理会,只是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自顾自说道:“书生,方才我看你见到我手掌之时,便面露异色,想必是看到了我手心的老茧,断定我有武艺在身,所以才急着带那女娃娃离开——凡是见到陌生的习武之人,神色匆匆离开的,十有八九,是被江湖中人追杀——我看二人相貌非常,虽然以兄妹相称,但容貌却相差巨大,想必你们不是亲兄妹吧。”
“这位老丈,你到底想说些什么?”书生皱着眉头问道。
“按理来说,你们出卖我一次,我也得出卖你们一次才算公平。”欧阳逐鹿阴险的笑道:“可是呢,我这个人宅心仁厚,心肠很好,喜欢以德报怨……”
“老丈有话便请直说。”那书生说着,微微侧身,将小女孩严严实实护在了怀里。
“书生,你害我损失两条珍贵无比的七段蛇,总得拿一样东西赔偿我才是。”欧阳逐鹿忽然抬起头来,露出两排黄牙笑道:“不如,你就将这小女娃赔给我如何?”
“不行!”书生和小女孩异口同声拒绝道。
“这可就容不得你们了!”欧阳逐鹿说着,伸手朝地上一指,“若你们不从,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这时,两个官差已停止了挣扎,翻着白眼,直挺挺的躺在地上死掉了。至死,他们都紧紧的扼着各自的喉咙,关节深陷进了皮肉之中,鲜血顺着指缝流出来,浸入土地。他们的面容已扭曲的不成人形,两个人都是七窍流血,目突口肿,只看上一眼,便让人毛骨悚然。
小女孩尖叫一声,将脸深深的藏起来,呜咽个不停;那书生也是眉头紧皱,脸色发白,冷声问道:“久闻珍兽大盗一生追逐奇珍异兽,只要听到哪里有异兽现世,无论多难,也要将其猎至手中驯化——既然前辈只对野兽感兴趣,要这小姑娘有何用途?”
“你这书生真是迂腐的可爱。”欧阳逐鹿直起身来笑道:“歹人想要你手中的东西,还会跟你讨价还价么?不过念在你如此可爱的份上,我便与你把话讲明白——我看这小女娃的面相如此精致,便知道她一旦长大,定然是个倾国倾城的绝代美人。要知道,奇珍异兽虽然难得,这绝色美人却比奇珍异兽还要稀有,我神州历史几千年,至今也不过有四大美人——你怀中这位可人儿,长成之日,恐怕比那四大美人还要美丽!我欧阳逐鹿一生,只爱收集珍宝,而这位女娃娃,在我心中,便是万中无一的珍宝!我这样说,你可明白了?”
书生点点头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明白了。”他忽然话锋一转道:“可是,不才虽然武功低微,但也不想珠玉蒙尘,更不会将沁儿拱手相让——你若有本事,就自己来取吧!”
“好,既然你敬酒不吃……”
欧阳逐鹿话音未落,脸色大变。
因为自那书生身后,忽然飘出一个人来。
准确的说,那是一个女人,一个带着白色面具的女人!
那书生也是面露诧异,扭头望去,只看了一眼,便觉得恍恍惚惚直坠梦中。
世界上竟然有如此惊艳之人——她纱衣幔裙,飘然若仙,酥胸半露,细腰丰【臀】,肤白如雪,纤纤细足,配以金环,随着她摇曳的步伐,叮当作响恍如天籁……
此女一出,天地间的一切,都失了颜色。
“你是谁?!”欧阳逐鹿亦是觉得心神恍惚,视线之中,那女人的影像已是有些模糊,唯有那白色面具后的一双凤眼中,闪烁着金黄色的光芒,依然灿烂若星……
“十三羽翼,媚生驹!”那女人的声音,仿若梵妙佛音,催人入眠,偏偏又似情女吟呻,撩人心神……
第126章 困兽(一)
“媚生驹报出她的名号之后,那个书生和小女孩却不知为何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双双倒地。”唐沁幽幽说道:“等他们再醒来时,已没了媚生驹和欧阳逐鹿的踪影,甚至就连那两个官差的尸首也不见了……”
唐沁的故事讲完了,莫降却是一脸的痴相,不知是在脑中勾勒媚生驹如飞天降凡时的画面,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莫降弟弟,姐姐的故事讲的很无聊么?”唐沁怨声的嗔道。
“吓?”莫降微微一愣,好似刚从经年久远的回忆中回过神来,“沁姐姐你说什么?”
“唉。”唐沁这一声叹息,婉转幽怨,即便看不到她的面容,但仅凭这声音,便让人心生怜惜,“看来,姐姐的故事真的讲的很差……”
“没,没有这回事。”莫降苦笑着摆手,脑中却是思绪翻转——如果他猜的不错的话,当年那个书生便是文逸,小女孩就是唐沁,而他们现在要找的人,就是欧阳逐鹿了。
不过,从唐沁所述的故事听来,他们二人虽然向官差透露了欧阳逐鹿的行踪,但却并未给欧阳逐鹿带来伤害,相反却给那两个倒霉的官差招来了杀身之祸。更何况,那欧阳逐鹿猎奇心重,竟然妄图从文逸手中抢夺唐沁。也许,他早就想得到唐沁,早就在二人的必经之路上等待多时,只为守株待兔,伺机抢夺唐沁。奈何,人算不如天算,欧阳逐鹿螳螂捕蝉在前,媚生驹黄雀在后。即便他遭了媚生驹的毒手,那也怨不得文逸,要怪也只怪他觊觎唐沁,心怀不轨,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综上所述,就算他欧阳逐鹿心中有恨,也不该恨到文逸的头上,他与文逸的仇恨,又是和从谈起呢?
想到这里,莫降笑着问道:“文跛子,方才那个故事,可是真的?”
文逸沉默片刻后回应:“是真的。”
“那我就奇怪了,如果说故事中的情节不是杜撰,那么你和欧阳逐鹿,又是怎样结下的仇怨呢?”莫降问。
“故事是真的,但却只是一个片段。”文逸幽幽说道:“对于我们来说,故事到我们晕倒便已经结束,但对于欧阳逐鹿来说,媚生驹的突然出现,却是他悲惨生活的开始……”文逸并未再使用“书生、女孩”的字眼,而是直称“我们”,这便从侧面验证了莫降的判断,当年那两个人,正是文逸和唐沁。
“之后……在欧阳逐鹿身上,又发生了什么?”莫降隐约猜到,接下来听到的话,便是欧阳逐鹿和文逸结仇的关键。
“据江湖传言,欧阳逐鹿被媚生驹俘虏之后,受尽了折磨。”文逸沉声说道:“听说,媚生驹命人在俘虏欧阳逐鹿的地点挖了处土牢,将欧阳逐鹿囚禁其中,用铁钩穿了他的琵琶骨,又用铁链将其束缚,然后,便从各地网罗野兽,待那些野兽饿极之后,便将野兽投入牢中……”
“那,欧阳逐鹿岂不是死定了?”莫降急忙问道。
文逸摇摇头道:“媚生驹此人心肠狠毒,甚至有些变态,她以折磨她的猎物为乐,怎会让欧阳逐鹿轻易死掉?她将野兽投入牢中,只为见到欧阳逐鹿的举世无双的驯兽绝技。她要亲眼看着欧阳逐鹿将那些因为饥饿而暴躁的野兽驯化的服服帖帖,然后再将那些驯化好的野兽送如皇宫,供大乾朝皇帝观赏享乐——她知道,处在生死边缘的欧阳逐鹿,为了保命,一定会使出浑身解数驯服那些野兽……”
莫降闻言,心中惊凛,暗道:那媚生驹的心肠要歹毒到什么程度,才能想出这等残忍的方法?即便她长的再美,也是个蛇蝎美人,自己若是遇到,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我若是欧阳逐鹿,宁愿自我了断,也不愿受此大辱。”负责殿后的张凛冷声道。
唐沁闻言,却幽幽道:“媚生驹媚术无双,比我不知要高了多少,她若不想让欧阳逐鹿死,欧阳逐鹿便只能苟活,变成一个为皇家林苑训练猛兽的工具——用他此生所余的所有时间,来偿还他之前犯下的罪孽……”
“我还是搞不明白,那欧阳逐鹿为何会恨上你。”莫降望着文逸问道:“要恨,他也该恨折磨他的媚生驹才对啊。”
文逸苦笑一声道:“当年,媚生驹便是从我背后突然出现,而且她出现的时机,恰恰是在欧阳逐鹿正要强夺沁儿……咳……强夺唐沁之时,所以,他一直都以为,媚生驹和我们是一伙的。”
莫降却道:“他又不知道你姓谁名谁,他更不会知道,当年那个书生早就变了模样,而且还瘸了一条腿;当年那个小女孩,如今早已长大。即便你们两个现在站在他的面前,他也不一定识得——既然如此,你们又有哪门子仇?”
“唯战兄……”
“逸才兄!你先听我把话说完!”莫降摆摆手,用飞快的语速说道:“一会我们到达那个地牢之后,我们就直接闯进去,将欧阳逐鹿救出来。重见天日逃离苦海的他,绝对会将我们当成救命恩人一般看待。到时候,我们顺势求他施展驯兽之术,将傲崖鹰的海东青驯服——没有了海东青的傲崖,也就变成了盲人,变成了一只瞎鸟,他就休想再追上我们!哈哈,文跛子,我这个瞒天过海的计策怎么样?”
文逸听完,只是苦笑一声道:“唯战兄,你以为我愿意跟欧阳逐鹿结仇么?我与他结仇,实非我所愿,但却已成事实,这并不是我的臆想。”
“有什么证据?”莫降问——他始终觉得,文逸和欧阳逐鹿之间的仇恨,结的太过莫名其妙,而且颇为荒诞,所以他一直不信。
“证据么……”文逸沉思片刻道:“我想,唯战兄应该可以听到……有一个厉鬼般哭号的声音,正从北方传来。”
“文跛子,你这是自己吓自……”说着说着,莫降便忽然住嘴了,因为他真的听到了文逸形容的声音。
那凄惨的嚎叫声,幽远、凄厉、绵长、时断时续、却又延绵不绝——它就夹在呜咽的南下的寒风之中,呼号的北风,裹不住那声音的凄厉,掩不住那声音的凄凉。无边的悲意,最终都化作一声怨毒的诅咒:
——“文逸文逸才,我今日所受的折磨,来日必将百倍返还到你的身上!”
太多的恨意和愤怒夹杂其中,直让莫降不寒而栗。
这时,韩菲儿回过头来,见莫降脸色惨白,身体微微发抖,忍不住关切的问道:“莫降,你怎么了?”
“菲儿,你,你没听到么?”莫降问。
“听到什么?”韩菲儿不知所以。
“算了。”莫降咧嘴惨然一笑,心道这种毛骨悚然的鬼声,能晚一刻听到,就别早一刻听到,免得受其折磨——看来,听觉太过敏锐,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
见莫降脸色一会儿一边,韩菲儿又问:“莫降,你到底怎么了?”
“没,没事。”莫降深吸一口气,安抚自己的情绪——自做过那个奇怪的梦之后,莫降的神经一直紧绷着,此时又在光天化日之下听到凄厉的鬼叫,这更让他感到压力倍增。一会儿若是见了欧阳逐鹿,倘若他不肯原谅文逸,执意要向文逸报仇的话,那么他们去找欧阳逐鹿,就成了自投罗网了——到时候前有仇敌,后有追兵,那可如何是好?
“现在,你信了?”文逸苦笑着问。
莫降一脸沉重的点了点头。
文逸无可奈何的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何欧阳逐鹿会如此的恨我。这一次前去,我只希望能化解我们之间的仇怨。”
“若是化解不了呢?”莫降问。
“那也必须化解!无论用什么办法!”文逸咬着牙说道:“这是我们摆脱傲崖鹰追踪的唯一机会!若是欧阳逐鹿不肯帮我们,我们就只能和傲崖一战了!”说着,文逸的目光扫过韩菲儿和张凛,忧心忡忡说道:“根据我手中仅有的情报,那傲崖鹰实力强大,甚至连老的沙都要忌他三分,若是与他交手,我们的胜算真的不大,即便是胜了,恐怕也要付出些代价……”
听到“老的沙”三个字之时,张凛身体不由得一顿,握紧了手中的芦叶枪,纯钢锻造的枪身,传来丝丝寒意,这寒意,也让张凛想到了他闯荡江湖至今唯一一次败绩。
“比老的沙还要强么?”张凛沉吟道。
莫降没有回答张凛的问题,因为他也不知傲崖鹰实力如何,他只知道,他们这支南行的队伍,至今正面临着自南下以来最艰巨的挑战,而且,从实力对比的角度来说,他们不能硬抗,只能智取。想到这里,莫降挤出个笑容为大家鼓劲:“扭转战局的关键,就在欧阳逐鹿的身上——所以,无论如何,不管用什么手段,我们也要将其拿下!他为朝廷驯了这么长时间的野兽,也该腻烦了,我们这就去搭救这位珍兽大盗!”
莫降的豪言壮语刚刚说完,胯下的驴儿却忽然发起了脾气,任凭莫降怎样抽打,它就是不肯前行,弄的莫降好不尴尬。
这时,莫降之前听到的凄厉鬼号,也越来越清晰。
“将坐骑的耳朵堵上!”莫降说着,从衣角撕下两根布条,塞进了毛驴的耳朵中。
可这一招却不太管用,毛驴仍在发着脾气,拧着身子,一个劲儿的倒退。
“看来,这一次要姐姐我出马了!”唐沁说着,飘悠悠跳下车来。
莫降不由得将目光投在唐沁的身上,却看到她不知何时已换上了一面纯白的面具,只是面具虽白,却白不过她胜雪的脖颈。
这一次,唐沁却没有调戏莫降,只是眨着眼睛问文逸:“逸才哥哥,怎么样?换了面具的我像不像那媚生驹……”
第127章 困兽(二)
文逸正愣神的功夫,唐沁却软绵绵倒了下去。
莫降反应很快,可他刚要去扶,却瞥到韩菲儿手腕微动,暗藏杀机。他生怕自己这一扶,会让唐沁身上多出几个窟窿,于是急忙刹住,变扶为拉,将文逸从车辕上拖了下来,甩到了唐沁身边。
文逸顺势扶住了唐沁,脸上却是一副错愕表情。
“怎么,不情愿扶着沁儿么?”唐沁调皮的眨着眼睛问。
“不要胡闹。”文逸黑着脸说道:“此事非同小可,如果不能说服欧阳逐鹿帮助我们,我们就只能与傲崖鹰正面对抗了!”
“你是对我没信心?还是对自己没信心?”唐沁的声音中满是失望。
“正面对抗又如何?”张凛轻挥芦叶枪问道。
文逸摇摇头道:“可是我们现在不需要正面对抗,我们要做的,是尽可能的节约时间,尽量摆脱敌人的纠缠,尽快到达总坛。可是,太多的人不想我们顺利到达崖山,一路之上,他们设下各种陷阱,我们之前曾经破解了一些,但也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耽误了很多时间。我想,在接下来的旅程中,还会有更多的阴谋诡计等待着我们,可如果我们像个莽夫一样,非要与其硬碰硬,非要与他们正面对抗的话,那么我们也就落入了敌人的圈套之中。”
文逸的话,引发了众人的思考,自他们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