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德脸色变幻,惊呼道:“三十五金一匹,一万匹,便是三十五万金了。”
和风含笑点头,险些来一句大人算术真好。她不急,急的是赢德,放着这么一大宗宝贝,放手舍不得,买又买不起。
这一阵功夫,赢德愁得,好像过了半辈子,终于说道:“这价钱,能不能往下压压。常管事,老夫也不瞒你,秦国国库空虚,三十五万金,仓促恐难凑齐。”
和风道:“却是为难。”
赢德再次努力争取,道:“可否拖延些时日?老夫担保,三年之内,定当付清三十五万金。老秦人,放个屁都能砸出一个坑来,常管事不必担心秦国赖账。”
和风道:“非是我信不过秦国。然而,六国攻秦,屯兵二十万与函谷关外,秦国朝不保夕。我商家逐利,怎敢置钱财于险境,盼栎阳令体谅商家的难处。”
赢德大怒,竟然在他面前看衰秦国大军。
和风道:“莫非我说的不是实情。”
赢德一腔怒火全化为灰烬,忍不住叹口气,秦国朝不保夕,还真的没有能力做出三年的担保。用力抓着花白的头发,苦恼不已,猛地一咬牙,说道:“好,就三十五万金,买你常氏商社一万匹上等战马。”
和风笑道:“久闻栎阳令爽快之人,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赢德听到和风的恭维,却一点喜色都没有,问道:“常管事,不知战马现在何处?要是远了,恐怕远水救不了近火。”
和风道:“一万匹上等战马,就在郁城以南,泾水边上。”
赢德脸色闪过一丝怪异,说道:“好,待我派人去查清事情,便与常管事交接。”
和风端坐不动,没有离开的意思。按道理,事情谈完了,和风就该自觉告辞,人家是堂堂的栎阳令,忙得很。
赢德道:“常管事,还有何事?”
和风笑道:“西路难行,我常氏商社入秦一趟不容易。想请教栎阳令,秦国还有那些生意好做,除了战马,秦国还需要些什么货物。”
赢德显然对于理政方面没什么见识,心中又藏着事,随口问道:“不知道常氏商社还做那些营生?”
和风笑道:“说句得罪的话,大人莫怪,我常氏商社家业颇大,在各国做着上千万金的生意。冒昧问一句栎阳令,秦国国库岁入几许?如此,我常氏商社也好计算买些什么货物来,和秦国交易。”
赢德被上千万金这个数字吓了一跳,有些尴尬的说道:“秦国岁入三十万金。”话才出口,猛地醒悟,不由得脸色大变。
和风悠然而笑,道:“秦国岁入三十万金,敢问栎阳令大人,你们秦国打算怎么付我三十五万金。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妄自揣测,既然一万匹战马已在秦国境内,莫非大人打算派兵强行吞了?”
赢德说不出话来,满脸通红,猛地拔出腰间的长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高呼道:“老夫没脸活了。”
和风跳起来,飞扑过去,不知道使了个什么手法,赢德的长剑已落入她手中。
赢德寻死不成,顾不得颜面,一屁股坐在台阶上,痛苦流涕,“老夫活了一辈子,从未生出过歹心来。不料到老来,却丢了老秦人的脸。”
和风叹口气,道:“大人何故如此。我常氏商社冒天下之大不为,买来一万匹战马入秦,大人且想,常氏商社是故意来为难秦国的么?”
赢德听到事情转机,连忙拱手,道:“老夫糊涂了,常氏商社如此义举,全为秦国着想,急秦国之所急,老夫糊涂啊。”
和风道:“大人应当尚未得知,我常氏商社与秦国有协定,常氏商社在秦一应生意免交赋税,并受秦国保护。”
赢德奇道:“老夫的确不知。”
和风道:“大人可将战马之事,秘密报与秦君,让秦君定夺便好,我便在贵府等候。”
第二天早上,赢德哈哈大笑的来寻到和风,大声叫道:“常管事,哈哈哈,君上已有决断。”
和风笑迎,道:“如何?”
赢德大笑,低声道:“君上言道,一万匹上等战马,计三十万金,望常氏商社体谅。常氏商社与秦国的交易,概不外传。对了,君上还说,如何达成交易,常氏商社胸有成竹,让老夫听后,酌情决断。常管事,你早不说,可急得老夫啊,丢人。”
和风道:“其中二十五万金,按山东六国惯例,折成黄金一千斤,对偌大秦国,想必不是难事。其余五万金,常氏商社借给秦国,年利七厘,大人以为如何?”
赢德不顾一把年岁,喜得活蹦乱跳,叫道:“常氏商社好人啊,常管事号人呐。”要不是和风躲得快,怕是要被他一把抱住,抛几个起落。
第六十四章 商社被占
话分两头说,新郑的常氏兵铺迎来一个特殊的客人。那是常氏商社的商业合作伙伴,白门商社的女公子。
白羽的到来,卫鞅喜不自禁,一别已三个多月,想不到她竟然跑到新郑来。
“常公子,在新郑做得好营生。”这是白羽的开场白,卫鞅被她雷得里焦外嫩,这是情意正浓的情人间该说的话吗。
常氏兵铺的后堂,卫鞅苦笑道:“白羽,这里真的没别人。”
白羽掩嘴而笑,道:“雪儿呢?还有其他人呢?”东张西望。
卫鞅将她抱在怀里,深深一吻,舌头交错。
好不容易,白羽才面红耳赤,喘息的说道:“鞅,我在大梁,好生想念你。”两行泪水竟不受控制的冉冉流下。
卫鞅捧着她的脸,将她的泪水吻干,深情说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前人诚不欺我,今日方知其中滋味。”又吻得天昏地暗。
许久,卫鞅大声喘着气,将白羽领进他的卧房,说道:“快去换身衣裳,我不好男风。柜子里,有我帮你备好的女装。”
白羽失笑,放下帷帐,将卫鞅隔在外面,这才慢慢打量情人的卧房。
“鞅,你这里怎么这般简朴。”
隔在帷帐外边的卫鞅,眼睛骨碌的转着,说道:“我不好吃,不好穿,不好住。况且,我不常住这里。”
白羽低声咕哝:“可是你好别的啊。”
“鞅,这是什么衣裳?不曾见过,咦,这又是什么物事?”传出来白羽的声音。
卫鞅叫道:“那个?什么样子的?我来看看。”
白羽闻言一声尖叫,叫道:“你别进来。”
哪知道,卫鞅已不管不顾的,探进来一颗脑袋。瞪着一双大眼睛,舔着嘴唇,咽了下口水,惊叹道:“白羽,你真美。”
白羽抱着衣裳,尽量遮掩洁白的身躯,粉红着脸叫道:“快别看了。”
“好,我不看。”卫鞅紧紧闭上眼睛,却整个人钻进来,双手摸索着,朝白羽走过来。
白羽又急又羞又好气,忽地从遮掩身体的衣裳后面,踢出一条雪白结实的大腿,狠狠的蹬了卫鞅胸膛一脚。
卫鞅摔在地面,欲哭无泪,道:“没法混了,个个都能欺负我。白羽,你的脚好有力,难怪那么有弹性。”
白羽可不是一句赞美的话就弄糊弄过去的人,叫道:“张开你的眼睛。”
“我在回味我心爱的小羽羽的——”地上的卫鞅自知失言,以白羽的精明,要忽悠她太难了,正盘算着怎么整出个天衣无缝的谎言来。
“你终究还是把她们——”白羽抱着衣裳,跪坐在卫鞅身旁,有那么点失落。她也许不介意卫鞅纳娶姬妾,可是一下子多了十个姐妹,心里的确不好受。
“你说什么?”卫鞅吓得瞪大了眼睛,感情白羽联想到的,是卫鞅和那些女孩子,在闺房中,也有类似的情形。
白羽不做声,静静的看着他。
卫鞅可是急了,皱眉道:“你胡思乱想些甚么。”
白羽见卫鞅急了,有点慌乱,忙道:“鞅,对不起,我不该——”
卫鞅再次欲哭无泪,这甚么乱七八糟的啊,忽然伸手抓住白羽身前的衣服,用力一拉。衣服扯掉了,白羽一声惊呼,整个人趴在卫鞅身上,想要挣扎起来,却被卫鞅紧紧抱住,然后身子一软,再也生不出一丝力气来。
“小羽羽,我求求你,不要胡思乱想,不要胡乱吃醋好不好?”卫鞅吻着白羽的小嘴说道。
“嗯,我不胡思乱想,我不胡乱吃醋。”白羽回应着他的吻,有点迷糊,“鞅,吃醋是什么意思?”
卫鞅感受着白羽饱满的胸脯压在自己胸前的美妙感觉,爱惜的抚摸着白羽完美的腰臀曲线,忽然一翻身,转换男女双方地位,飞快的解除身上的束缚。
进去的时候,白羽一阵颤抖,迷醉的说道:“鞅,全身好酸,莫非便是吃醋了?”
卫鞅坏坏的笑,咬着她的耳垂,轻声道:“对,如今还酸么?”
大半个时辰之后,白羽埋头在卫鞅的肩膀内,手指划着他的胸膛,说道:“六哥,先前你说,个个都能欺负你,怎么回事?”
卫鞅生出一种要投降的感觉,花了全身的力气,证明他只有她一个女人。可是,他耗费了一身精血,仅仅只能将这个女人的身体和精神弄迷糊了,她的思维依旧那般的敏锐。
“你猜猜看。”卫鞅笑了,说道。
白羽轻轻咬了一口,卫鞅的肩膀,抗议他的忽悠。
卫鞅咳嗽一下,说道:“你知道她们的来历,因为来历,她们心里都——”
白羽窝在他肩膀里,轻轻点点头,手指的指甲划着划着,说道:“我信。”
卫鞅愣了,很生气的说道:“不准说谎。”
白羽很依顺的点头,像只小猫,说道:“嗯,我不信你的话。”
卫鞅满意的点头,说道:“你和我,是一家子。在家里,两口子只能有一个说瞎话,如果两个都是瞎话篓子,那么,我们家里就永远听不到真话了。”
“六哥,六哥,你们在那里?”传来细雨的声音。
白羽低声惊呼,连忙跳起来找衣裳。
“什么事?”卫鞅淡定的说道,“哎呀,这孩子,不许进来。”听到小细雨的脚步声,连忙大声叫喊。
“六哥,出事情了,有人占了我们的商社,所有人都被抓住了。”细雨从来很听话,果然没有冒失闯进来。
原来是段氏家族的段修,报仇来了。当初,成皋段氏派人阴谋捣乱常氏商社的矿场,意图夺取,却被常氏商社杀了他们两个人。现在,段修派人攻占了常氏商社在城北的商社,抓住了两名管事和一百多名奴工。
卫鞅出来店面,见到嚣张跋扈的段氏管家,终于弄清楚情况。
“杀了人不曾?”
段氏管家傲然伸出两根手指,道:“二十个。”
卫鞅暗暗叹气,人命不值钱啊。从剑架上抽下一柄长剑,几招看似十分凌厉的剑式使出,将那个管家吓得落荒而逃。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常氏铁剑。
家族中的区区两条人命,看在段氏眼中,远远低过常氏铁剑能带给段氏的利益,但是段氏却毅然以此为借口,对常氏商社使出凌厉的手段。
卫鞅什么都想到了,唯独遗漏了段修这个人的张狂。段修在用强势的手段,逼迫常氏商社在铁剑生意上的让步。一句话,铁矿我不要了,但是铁剑的利益,不能少了我一份。
白羽悄悄的出来,却没有吭声。她了解自己的男人,需要她出手的时候,不会客气,不需要的话,她没有必要主动提出。
卫鞅有点烦,段氏来得还真是时候,无名军远出塞北,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他心里没有底气和人家放开手去争斗。
细雨看一眼白羽,说道:“六哥,要不——?”她的意思是提议卫鞅先到军营躲避,等无名军回来之后,再应对段氏。
卫鞅摇头,段氏既然已经出手,就不会放多对他一举一动的监视,这时候去军营,万一避不开段氏的跟踪,军营的秘密暴露,非但起不了避难的作用,反而可能遭受灭顶之灾。任何一个国家,发现自己境内有一股秘密军事力量,都会毫不犹豫的出动强悍的军队,一举将之彻底消灭。
细雨便不再提议。
傍晚,常氏兵铺又来两个客人,两个年轻的公子,自称来自侠氏和公厘氏。
白羽避入内去,卫鞅和细雨将两位贵客,迎入洽谈室,奉上茶水。
“两位公子同来,不知我常氏兵铺如何效劳?”卫鞅含笑道。
“来你的兵器铺,自然是要买你的铁剑。”侠氏公子侠夸神情傲慢,皱了一下眉头说道。
卫鞅笑容不减,说道:“公子可是为侠氏买剑?”
“正是。”侠夸说道,眼睛却落在细雨的脸上。
卫鞅对细雨说道:“你去外边吧。”然后继续说道:“常氏兵铺的规矩,二等剑,售之与家,侠氏要买剑,常氏兵铺当奉上二等铁剑。”
侠夸恋恋不舍的看着细雨离去的背影,沉下脸来,道:“一家商社而已,立那门子规矩。”
另一位公子,来自公厘氏的公厘孜,面容颇为和善,说道:“敢问常商家,一等剑、二等剑、三等剑,有和区分。”
卫鞅道:“公厘公子,区分不大。一等剑与二等剑互挫,数次之后,二等剑有米粒大小缺口,一等剑无损。二等剑与三等剑区别,大约相等,如此而已。”
公厘孜含笑点头,说道:“不知常商家,为何定下那等规矩,岂非让人为难。我等侠氏与公厘氏买剑,可否买一等剑?”
卫鞅道:“不可。”
侠夸脸色沉下来,道:“小小商家,当有自知之明。”
卫鞅正色道:“君是君,臣是臣,君臣之礼不可废。我商家坏了规矩易,而若礼崩乐坏,天下大乱,绝非幸事。”
侠夸大怒,道:“你——”
卫鞅从容说道:“侠公子,执意要买一等剑,莫非意欲坏了君臣之礼?”
公厘孜连忙按住侠夸,笑着说道:“常商家言之有理,国家有国家的规矩,商家有商家的规矩,规矩不能坏。”
侠夸冷冷说道:“你执意如此,我便看你如何应对段氏。”
第六十五章 韩候惹的祸
卫鞅脸色寒下来,冷声说道:“如此说来,是你们段氏、侠氏、公厘三家联手,意欲逼迫我常氏商社就范。”
侠夸怒道:“你放屁,谁要和那段氏联手了。”
公厘孜笑道:“侠兄,息怒,息怒。常商家多疑了,侠氏、公厘氏要跟常商家买铁剑而已,不必折腾成三家联手吧,常商家以为呢?”言下之意,常氏商社还不够格。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当然,常商家能于我等方便,我们两家为常氏商社解了段氏的麻烦,不算为难。”
卫鞅笑了,原来不是三家联手,而是两家趁火打劫,道:“大家谈买卖而已,和和气气的,什么都好谈。请问,侠氏、公厘氏打算买多少二等铁剑?”
公厘孜问道:“当真不能买一等铁剑?”
卫鞅摇头,道:“常氏商社在韩国长久经营,需当让韩国各方得利皆宜,谁也不吃亏,是以定下剑分三等的规矩,盼两位公子见谅。常氏商社自己,也恪守剑分三等的规矩,商社中人,绝不使用一等剑、二等剑。想必两位公子也不希望,寻常人家也拥有和两家同样的兵器吧。”
侠夸终于不再强迫,显然他们都认可了这个道理。要是平头老百姓、甚至奴隶,都拥有了利剑,对老世族对国家的影响力和控制力,将是极大的破坏。尤其是那些商家,手中的武装力量得到大幅度的提升,绝不是什么好事。
公厘孜道:“常商家思虑深远,甚是有理。我们两家要买铁剑,价格几许?”
卫鞅笑着念常氏兵铺的招牌,道:“一等剑三十金售之与国,二等剑二十五金售之与家,三等剑二十金售之与私。”
侠夸皱起眉头,不悦道:“你卖予韩候的铁剑,也是三十金一柄,一金不少?”
卫鞅和颜悦色,说道:“正是。侠公子需体谅我商家经营困难,筹备诸多材料不易。三等剑中,唯独二等剑盈利最少,耗费与一等剑相差无几,而价格足足少了五金。”
公厘孜并不着急,说道:“不知常商家,可能与我两家多少方便?”他再次提到方便,便是用解决段氏的麻烦,作为谈判价码。
见侠夸又要发话,连忙将他拦住,笑道:“常商家,我听闻了段氏的作为,便匆匆而来,半路上遇到了侠夸公子,交谈之后,来意竟相同,便一并见常商家。常氏商社在新郑打造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