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看到了太多血腥,我都颇为麻木了,只是哀叹一句:“想必也是一位英俊的好男子,只可惜……”
那男子还活着,见到我们似乎有些羞赧,用右手将白布遮住全脸,大嫂近乎癫狂地喊道:“不!为何如此?你不要遮了,你每一块腹肌的形状我都记得清清楚楚。”说完大哭着扑了过去。
我们的疑问还没有完全得到解答,那男子忽而解开白布,露出全脸,我们赫然发现,此人正是八哥。
我感觉自己遭遇了晴天霹雳,惊恐地冲向八哥。大嫂握住他的右手,痴情地倾诉着:“你现在身上无论有多少伤,你还是你,永远不会变。说实话,自从你被点名参加比武大赛,我就知道凶多吉少。我几夜难以合眼,日日夜夜为你祈祷,只求你能活下来。如今谢天谢地,你活了下来。如今失去了一只手臂,就该更加珍惜。否则上苍会谴责你,因为不珍惜他留给你的宝贵生命。你还想想你的兄弟们,自从段夫人、大哥走后,所有人都害怕再失去兄弟,你绝不能残忍地抛下他们不走!”
八哥脸上泪水混杂在了血水里,他抽出右手,猛然将大嫂搂在了怀里。大嫂偎依在八哥胸部,泪水恣意奔流。
李都尉看到了,先是惊恐,又迅速镇定地吩咐两个军士:“赶快把他止血,抬到干净处,千万不要耽搁,以免感染!”
军士得令,不敢怠慢,从地上抬起担架。大嫂一抬头,我们发现她脸上也是血水混着泪水。
我们还沉浸在伤痛中,相顾而泣,正准备追去,却忽而又听到六哥撕心裂肺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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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节 祸不单行 '本章字数:2618 最新更新时间:2014…05…13 00:20:54。0'
六哥也扑倒在一台担架上。尽管他的身躯遮住了担架上的人,我们看不见是谁在担架上。但凭着平常对六哥的了解,能让他如此魂牵梦萦的人只有一个:慧兰。
难道慧兰出事了吗?雍王那么爱她,不应该带她离开吗?慧兰怎么可能被留在台上,还被乱兵攻击?
带着太多的怀疑,除大嫂外,我们所有人转而冲向六哥。当担架上那位女子的身影出现在我眼前时,我还不忘一次又一次地与我脑海中慧兰的模样核对:此女子长发乌黑,镶嵌的珠翠成了一块块破碎的琳琅,脸上的妆容已被血污破坏,却依然看得出原来模样的清秀。身着蓝色的皮草裘衣已是千疮百孔,还被血染成一片片殷红。我数不清楚分别是哪几种兵器所致。
不用再比对了,这正是慧兰。六哥急促呼吸着,一边手忙脚乱地在慧兰身边完善各类检查:搭脉、听心跳、测呼吸、检查瞳孔。他每做一项检查都要念叨一句:“绝对不可能。”然后换另一种检查。当每种检查都进行了五六遍,六哥呆滞了,他显然无法相信所有检查都指向同一个结果——慧兰已香消玉殒。
我发现慧兰颇为富态,或许怀孕了,倘若真是如此,那这个更加残忍的事实摆在面前——一尸两命!
六哥又搭了一次脉,要紧牙关,整个脸蹙成一个核桃,嘴唇颤抖。许久终于爆发,拳头猛打地面,高声喊道:“老天!我早就不止一次地向你说过,不管慧兰的孩子是谁的,哪怕是苻宏的,我都要她。我可以保证,从来没说过我恨慧兰肚子里别人的孩子。纵使你想把一个清白的慧兰放在我的心中,也不要以这种残忍的方式吧!我恨你!”
毫无理智的怨天尤人,往往崩溃的前兆。六哥说完顿时倒在了慧兰的身上,右手缓缓摩挲着慧兰的裘衣,泪流纵横,喉咙里还在抽泣,腹中饱含满腔怨怒,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我们都不知道如何安慰六哥。因为我们也无法承受世事无常、急转直下。不久前还担心自己有性命之虞,现在得救了,却发现八哥落下了终身的伤残。而祸不单行、猝不及防的是,慧兰随之香消玉殒。我不得不担心起丽棠了。平常雍王重感情,大难的时候竟然会抛下慧兰不管。四哥一向不择手段,亲人都可以出卖。丽棠在他手里岂不是羊入虎口?四哥若是抛下丽棠或许还不是最坏的可能。因为我记得四哥嫉妒心很强,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就会去毁灭。丽棠遭遇如何?我都不敢想象。
还是兰建最先回过神来,将右手搭在六哥的左肩,劝道:“公子请节哀。人死不能复生。慧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如今就当她是功成身退吧。她用性命换下来我们的平安,我们若是不珍惜,反而这样痛彻心扉地折磨自己,这就对不起慧兰所付出的代价。慧兰的在天之灵看了也会不高兴的。求你振作起来吧,六公子!”
六哥蓦然转身,一把将兰建推开,怒斥道:“我知道了,就是你们这伙人,只知道自己的利益。尽最大可能利用别人,当事成了,就将人推向一边。这是多么卑鄙无耻!与王略、慕容麟之流乃一丘之貉。”
兰建默默地承受六哥的斥责,不敢回一句,我知道他心里也在纠缠。
六哥一挥手,眼泪甩到了我肩上,掷地有声地说:“你们给我让开!”
我们连忙让开,只见六哥抱起了慧兰。六哥不壮,慧兰又颇显富态,我很惊讶他抱着竟丝毫不吃力,健步如飞。
我们急忙问六哥去哪里?六哥只甩下了两个冰冷的字:“回家”
兰建、侯坤和我连忙跟了过去。一路上,六哥拼命在前面跑,我们在后面拼命追。街上时不时有巡街的兵士,估计是搜查王略等人的,见六哥抱着慧兰,还以为我们是王略一伙的。几次盘问,我们生怕盛怒的六哥会有过激举动,急忙去解释。而不明真相的群众也听说了今天校场的血案,见了我们,立刻害怕得躲起来。
好不容易冲到家里,大嫂和八哥应该在房里,我们无暇顾及,直接随之进了六哥房间。
六哥竟然将慧兰放在浴缸里,大喝一声:“你们几个给我准备热水!慧兰要洗浴!”
今晨我们去得匆忙,没来得及烧热水,为了不得罪六哥,我们飞快地奔去灶台。
我们在灶房里都听得到六哥嘴里在骂着,似乎还在骂我们太慢。我们更加不敢怠慢,热水还未全开,我们就抬了过去。
我等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六哥已经褪去慧兰的衣服,带着满脸纠缠着的表情,用自己的绢布在擦拭着,虽然很努力,可血色还未擦去一半。
我们见状也前去帮忙,可六哥断然拒绝,亲自把热水倒进浴缸,还怒喊:“慧兰的身子也是尔等能看的吗?”
六哥的言行已经超出了我们的理解范畴,我们只得遵命,走出门回避。
侯坤说:“不知道八公子那边情况如何?”我们也想让六哥自己静静,便决意一起去看八哥。
走进房间,只见眼前的八哥判若两人,身上的血污已基本消失。惨白的脸上,憔悴已经当然无存,换上的是乐观的笑意。大嫂也不再嗟叹,在洗着手帕。盛儿也来了,在一旁打下手。
盛儿很乖,手帕洗完,就抢着接过盆子,准备去倒污水。我们正要帮忙,盛儿却说:“八叔手断了还能做事,我一定能行。再说八叔老了,我还要照顾他呢。”
说实话,我们已经被惊讶和恐惧弄得精疲力尽了。既然盛儿坚持,我们就让他去倒水,不忘夸其懂事。
八哥勉强支撑坐起,侯坤连忙制止:“你千万不要大幅度挪动,以免弄伤伤口。”
八哥竟笑道:“不碍事的,真男儿岂会因残废而退缩?”他一边说,一边用右手支撑着。我们可以明显看见他手臂、胸部、腹部的肌肉都在收缩,鼓起的块垒展示着永不消磨的力量。
八哥用手示意我过去,我看遍了他身上每一寸肌肤,却发现每一片都布满了伤口。我开始一块块抚摸,细数伤痕的来历:
我先摸到的是刚刚包扎的伤口,不忍关切地问道:“你这样是不是很疼?作为弟弟,我心里一样的痛啊?”
八哥不忘减去笑意,回答:“过几天就痊愈了,放心。”
我将手指转向后面,触碰到的是背上豹纹般的黑疤。我无奈地说:“那次王略无理取闹,硬说我考场作弊。竟然还连累了你。这个仇,我们迟早要报。”
八哥挥挥手说:“今天也算是报了。他们已经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得而诛之。”
我再仔细寻找,发现伤疤叠着伤疤,而最深的伤疤是一些裂痕。我又带着几分愧疚说道:“从小到大,我犯错误常常是你挨打。你能原谅我吗?”
八哥毫不在意地回答:“这些事何足挂齿?你从小听话,又生的可怜,当然不用挨打。”
我问过这些问题,早已泪如泉涌。我扑倒在八哥胸膛上,泪水滴在了伤口上,八哥竟然没**一声。
我意识到自己错了,赶快抬起头来。八哥已经把手搭在我身后,仿佛我是被他提起来的,他说:“虽然我就比你大一天,但我还是你的哥哥。你瞧,现在我还能将你的头提起来。”
我脸上终于带了一丝笑意,尽管如此勉强。我多想,像小时候那样和八哥在床上嬉戏,但现在却怕弄疼他。
盛儿早已回来,大嫂不顾疲惫,请示去做饭。盛儿、侯坤便去帮忙。
他们离开了,兰建忽然对我说:“我们现在该谈谈今后的事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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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节 死灰复燃 '本章字数:2498 最新更新时间:2014…05…13 23:28:24。0'
兰建说:“比如王略一伙人的搜捕,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尽管在公开场合,为了稳定民心,我们这么说。”
我的手刚从八哥身上移开,还没想好,只是问:“你认为,王略、四哥一伙会向何方逃窜?”
兰建肯定地说:“并州。因为王略是并州人,其乡党之人多在并州。逃去并州就有死灰复燃的基础。前阵有一只去并州送信的信鸽就是让慧兰射下的,据说那一只信鸽能调来近万兵,看来王略在并州实力相当雄厚。”
兰建接之试图解释王略势力如何雄厚,可我听到慧兰,一股辛酸的感觉就涌上心头,没耐心听兰建的了。
八哥先发现我的情绪波动,关切地问我如何。我才发现八哥尚不知道慧兰出事了,心中还在犹豫该不该说。
兰建见状,立刻中断解释,直接告诉八哥:“慧兰在乱兵中身负重伤,已香消玉殒了。”
八哥听后立刻起来,连衣服都没穿上,就单手支撑下了床。我赶紧上前制止道:“你现在也是重伤员,怎么能随便下床走动呢?”我试图将八哥按在床上,却又怕弄疼他。
八哥丝毫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执意要去。兰建见状叹道:“罢了,你劝他也没有用。还是让他去吧。”
我只好扶着八哥,却被拒绝了。我只能尾随其后,生怕他摔倒。
八哥虽然失去了一只手臂,但迅速找到了平衡走路的方法。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了六哥的房内。
我们看到了眼前匪夷所思的一幕:慧兰穿上了干净的衣服,正襟危坐、低着头坐在床上。
我知道慧兰不可能复活,走近一看就发现:后面有几块木条支撑着。
六哥见我来了,转身拦住我说:“你不要过来。我不允许你伤害慧兰。”
我见六哥还在疯狂,反手抓住他的手臂,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不要幻想了。慧兰已经死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天气转暖了,尸体不要长时间摆放,过几天就要入土为安。而所有的美好记忆都在头脑中!希望你早点接受这个事实。”
我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勇气,而六哥听后,顿时火上浇油,一拳把我打倒在地,飞出很远。
兰建将我扶起来。这一拳打得很重,我不知道自己的脸颊有没有红肿。此时八哥上前用单臂抓住六哥,严肃地说:“你不要闹了。我们活着的人还有那么多问题没有解决。你为什么沉溺于逝去的人?慧兰的逝去,就是让我们能更加珍惜,因为我们现今还活着。你自己折磨自己,慧兰在天之灵会伤心的。”
八哥的说辞与兰建基本一样。但血肉至亲的亲情却不一样,六哥不再癫狂,终于理性地开始了思考,思考费劲,六哥不堪重负,竟然倒在了八哥的胸肌上哭泣着。
兰建担心八哥身上的伤,赶忙上去准备扶开,八哥摇头说不碍事。任凭六哥的放声大哭。
许久后,盛儿告诉我们饭准备好了,六哥起初很茫然,但望着八哥坚定的眼神,最终决定了去……
我们先将慧兰的灵柩停放在家里,担心这几日长安可能不太平。等确切的消息出来,再将慧兰安葬。
苻丕和兰建在长安摄政。过了两天,长安遍地贴出了公告:王略、雍王、慕容麟、独孤夫人与苟皇后已逃往并州,携带出逃的还有旧燕国君和玉玺。另王略遗留未销毁之机密文书得以寻见,上书:皇上在淝水被击败,现撤回长安。然王略蛊惑民心、混淆视听,阴谋政变,诓骗全体军民说皇上胜晋军。如此卑劣龌龊行径定将被天下人不齿。现救急如救火,特派大将兰建去救驾。待皇上归来,休整后举大军攻伐并州,诛王略等乱臣贼子。
兰建总算公布了秦军战败的消息,为此我们已经等了几日。如果秦皇能平安返京,那父亲也能返京了。我们一家人又可以团聚了。而现在,没有王略的迫害。我们开始憧憬。
虽然百废待兴,我们还得按部就班地行事。兰建出征的那天,我们在家里盘算。
我说:“慧兰是姚将军的义女。姚将军也该参加。兰建已经去接人了,过不了几天就到了。我看还是到那时举办吧。毕竟放几天也没大问题。”
众人点头,侯坤说:“我已经选好了墓地,在城东十里的小岗上,此地黄土质地好,风水师有口皆碑。”
我们谢侯坤多劳了。六哥也跟着我们称好,眉宇间显出的是轻松的神色。我们见六哥已能接受慧兰逝去的事实,还能坦然面对,并和我们谈论后事,也放心了。
忽然传来了沉重的敲门声,侯坤去开门,进来的竟然是兰建。
满座皆惊,我率先不解地问道:“将军你不是今天去接应秦皇了吗?怎么来这里?莫非要拿什么物件?还是有何紧急吩咐?”
兰建满脸失落,抬起头来,便将失落感传递到我们每人心中。我们立刻猜出其中必定有何缘由。
侯坤催促道:“快说啊!我们经历了那么多惊险,还有什么能把我们吓到。”
兰建却忽而蹙眉道:“我担心的不是会吓到你们。而是我们该如何应对?因为,在秦军撤回长安的过程中,奸细忽然作乱。秦皇被杀了。”
我们听后立刻开始担心的不是秦皇,而是父亲,我迫不及待地问兰建:“那你赶快去把父亲接回来啊。现在事态紧急,可以先斩后奏。”
我们带着殷切期盼凝望着兰建,兰建却痛苦地回答:“不可能了,王略真是老谋深算。派人封锁住了潼关。这样慕容将军是撤不回来了!”
这句话对我们有如晴天霹雳,我拼命地摇头道:“不可能!昨天我们还好好的,怎么说变就变?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一定是王略为了混淆视听,又在散布谣言!”
兰建却坚定地告诉我们:“千真万确。昨日姚苌将军率领上万残兵抢在王略的部队到来之前,撤入了潼关。这些消息就是其哨骑来报。姚将军刚到长安,正在像苻丕汇报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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