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一席话,说得允常眉头舒展,面色大悦,躬身作揖道:“多谢老丈神医神药,允常没齿难忘!老丈大德,允常不知何以为报,老丈尽管说来!”
老者笑道:“王子还没醒来,大王不必过早言谢!老夫眼下什么也不想,只想喂饱肚子!”
允常一拍脑袋:“是啊是啊!老丈辛苦一夜,怕是早也饿坏了!”
藤铃一跺脚道:“嗨!怎能如此失礼!快快快,吩咐厨房,速速做些上好的饭菜来,又快又好!”
正说着,只听得几声鸡叫,原来天已放亮了!
一桌热腾腾的饭菜很快上了桌,老者也不客气,好一顿吃喝。一夜数次运气用功,体力消耗不可小觑,急需好好补充一下。允常和藤铃两日来也未好好吃饭,此时心胸大开,竟然也吃了许多。
藤铃吃过之后,赶忙回到儿子床榻前继续守着,焦急地等待着儿子醒来。突然,她看到儿子的身体扭动了几下,眼皮和嘴唇也在动!她一眼不眨的看着,分明听见儿子的唇齿间发出了声音,于是赶忙侧耳细听,“母后,母后……”,是,是儿子在叫她!藤铃的心突突突跳起来,继续侧耳细听,“母后,母后……我要回宫,我要回宫……”这一声更加清晰了!
“王儿,你醒了?王儿,你醒醒,母后在这儿!”藤铃声音颤抖着,眼里闪着泪花。
“母后,饿,饿……”,王子的声音真真切切,这一下大家都听着了。
“王儿,你真的醒了吗?王儿你醒醒,你睁开眼睛看看母后!母后这就给你去做好吃的!”藤铃喜极而泣,声音满含着慈爱和焦急。
王子的眼皮颤抖着,眼角突然滚出了泪水,正在藤铃伸手擦拭的时候,王子的眼睛缓缓睁开了!他缓缓转着头,用无神的目光看了看四周,然后定格在藤铃脸上。
“母后,这是在哪儿?”王子的声音虚弱无力。
“王儿,这是在宫里,王儿,你醒了!……老天哪……”藤铃俯下身抱住了儿子的脑袋,失声痛哭起来。王子的手臂竟然缓缓抬起来,放在母亲的肩上,似在安慰自己的母亲。
允常俯下身,抓起儿子的手轻轻抚摸着,早已是泪水滚滚了!
眼前的一幕,让所有人禁不住鼻子发酸眼圈发热。
&&&
在老者的提醒下,场面渐渐安静下来,王子需要静养,不能太多打扰,不能过于激动。老者吩咐藤铃给王子喂了一小碗稀粥,服了“先天一元九日固元丹”,王子很快又沉沉地睡去了。
老者作揖道:“大王,王子已经醒来,只需服药静养便可,老夫告辞了!”
允常惊慌道:“老丈万万不可!我儿病情难测,老丈若是离去,我儿怎么办?允常请老丈住在宫中,定有好房好酒好饭伺候,况且允常还没有好好答谢老丈!”
老者道:“大王莫急!老夫必须回去炼丹,否则王子后续所用的丹药何来?待老夫回去,每日炼好丹药,自会有人送来,大王不必担忧!至于答谢之事嘛,哈哈,老夫可就开口要了!”
允常道:“只要老丈确保我儿无忧,老丈要何酬谢,尽管说来!”
老者捋一捋银须道:“老夫既不要高官厚禄,也不要金银财宝,老夫只要一个人!”
允常诧异道:“不知老丈要的何人?”
老者道:“一个刚刚被大王打入死牢的人!”
允常心中大惊,略作迟疑迟疑道:“允常不知老丈说的是何人,还请老丈明示!”
老者:“大王何必装糊涂?也罢,老夫就明说了,老夫要的正是救治过王子的范蠡!”
允常转头看一眼躺在床上的儿子,正色道:“老丈要什么都可以,偏偏这个人不能给你!况且,老丈要了此人有何用处?”
老者正色道:“此人对老夫当然没用,然而此人对越国有用!老夫请大王绕过他!”
允常愤愤道:“他对越国有何用处?他是在祸害越国!看看王子这个样子,这难道是他的用处吗?此人妄自尊大,玩忽职守,险些将我王儿置于死地,本王对他恨之入骨,如何能够饶他?”
老者道:“大王此言有所不妥!范蠡何处祸害越国了?王子受此大难,或许是他命中有此一劫,怎能归咎于范蠡?况且,大王何不想想,如果当日不是范蠡救治,王子或许劫难深重无可挽回了,大王怎可恩将仇报?”
允常面带疑惑,随即摇头道:“不对不对!老丈所言本末倒置了!倘若不是范蠡擅自做主,让王子骑马狩猎,何来劫难?又何须他来救治?不提他也罢,一提起他来,本王恨不得立即拿他问斩!”
老者摇头道:“人之祸福,皆有机缘,并非大王所言之表象!此中道理,老夫也不便多言,否则有故弄玄虚之嫌。老夫只想问大王一句话:大王是想食言吗?”
允常面色一怔,思虑片刻道:“老丈说笑了!允常怎敢食言?只是,范蠡惹下此等大祸,非但本王难饶,就是王朝上下也愤愤不平。本王将他刚刚打入死牢,现在却又要将他放走,越国的法度何在?本王的颜面又何在?允常恳请老丈提些别的要求吧!”
老者沉思片刻道:“既然大王有此难处,老夫也就不好勉强大王放人了。然而,老夫请求大王留下范蠡一条命,并确保他在牢中的一应安全,这个可以吧?”
允常皱着眉头思虑片刻道:“这个,本王只好暂且答应老丈了!然而仅此而已,对他的罪行,本王还要严加惩处!”
老者道:“那好!请大王答应老夫,百日之内!无论范蠡再犯何事,大王都要确保范蠡性命及人身安全!”老者直视允常。
允常诧异道:“他在死牢,还能再犯何事?”
老者道:“祸不单行,福不双降,范蠡或许还会有事,只请大王答应便好!”
允常狐疑道:“若是他忤逆犯上呢?也不杀吗?”
老者:“不会!这个可以杀!”
允常:“若是他通敌叛国呢?”
老者:“不会!这个可以杀!”
允常:“若是他杀人放火呢?”
老者:“不会!这个可以杀!”
允常又是思索一阵道:“那他还能犯有何罪?好吧,本王答应老丈!”
老者欣然道:“那好!从明日起,老夫会按时派人给王子送来‘百日强筋丹’,此药一日不可断!送药之人返回时,请大王让他带上范蠡亲手写的‘安好’两个字,老夫一看便知范蠡是否安然无恙,请千万不可有假,否则王子可能就要断药了!老夫还要告诉大王,王子脑部有内伤,需要在百日之后服用一粒健脑安神之药,否则后果难料!老夫还有一事相托:请大王安顿下去,不可让人在范蠡面前提起老夫!以上种种,大王可否答应?”
允常心中暗自叫苦,又是惊诧不已,想不到老头手段如此老辣!只好连连道:“答应老丈!本王一概答应!”
老丈欣然道:“如此甚好!老夫告辞!”
老者做了个揖,飘然转身向外走去。
允常忙道:“老丈请留步,待我派人用车马相送。”
老者挥手道:“不必劳烦,大王留步!”
允常迟疑片刻,挥手叫来一个侍卫,低声嘱咐道:“速速出去,跟着那个老头,看他去了何方;千万不可让他发觉!”
侍卫立刻飞身出去,可是不到半柱香功夫便回来了,垂头丧气向允常禀报:“大王,卑职出去,看见那老头的背影,赶忙追了上去,可是转了一个墙角,那老头就没了踪影,卑职死活也找不见了!”
允常暗自大吃一惊:此老头非凡人也!###第七十四章 石买藏祸心 范蠡受保护
范蠡呆在司寇府的死牢里,感觉这两天的经历恍若一梦,一场噩梦!
我错了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错在哪里?在满脑子一片纷乱之后,他开始认真梳理和思考起来。
难道我不该让王子骑马和狩猎吗?不对!自周王朝以来,贵族子弟的官学普遍实行“六艺”教育,六艺包括“礼、乐、射、御、书、数”,其中的“御”指的就是骑马和驾车,而且是对学生成绩进行评价考核的重要内容。我范蠡作为王子师,教育王子骑马狩猎,这难道错了吗?况且,作为一国王子不会骑马,这也说不过去啊?
更进一步讲,我范蠡让王子骑马狩猎,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认真分析和观察,有过深思熟虑的。王子十五岁了,基本可以算是成年了,以他的体格、武功、骑马之术来看,甚至完全可以驰骋疆场,更别说是外出狩猎了!
那么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对,是那一只突然出现的老狐,它早不来晚不来,为何偏偏要在王子到那个转弯处的时候飞跃而过呢?这难道真的是命中的劫数吗?
也不对!老狐是自然之物,它什么时候出现皆有可能,你难道能够抱怨一只狐狸吗?对了,问题出在“黑豹”身上!
当时,应该是所有马匹都看见了那只黄狐,而且不同程度受惊,自己骑的那匹“飞虎”分明也忽腾了一下,然而很快就镇静了,这才是一匹良马应有的素质!然而,唯独“黑豹”的反应为何会如此激烈呢?这是一匹名贵宝马应有的低级错误吗?难道这匹马有容易受惊这个重大缺陷吗?既然有这个重大缺陷,这能算是一匹宝马吗?它原来的主人石买应该知道这个情况,可是他为何不曾提起呢?难道……?
范蠡陷入了迷惑之中,他不愿意把一个人想的这么阴险!
幸亏,刚刚得到了送饭的狱卒带来的消息:王子醒过来了!这让范蠡心中宽慰了不少。
&&&
出了这么大的事,大司空文种很快知道了,心中惊诧自不待言;暗自叫苦道:“范子啊范子,你又闯下天大的祸了!你为何如此让人不得安心呢?”
他一阵慌乱之后,立刻行动起来,首先到王宫求见看望重伤的王子,可是遭到王宫侍卫的拒绝:王子正在治疗和静养期间,未经大王召见任何人不得探望!文种无奈,转而去司寇府大牢看望范蠡。
然而,看望一个被大王亲口下令关入死牢的重犯,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文种不得不处处求情,从狱卒、牢头、狱尹(相当于监狱长)到大司寇(相当于司法部长),均没有得到允许,最后不得不硬着头皮求见了大将军石买。石买倒是没有过多刁难,思虑片刻之后答应了。在一个王朝司卿、大王重臣的面前,他石买不想让矛盾过于表面化,况且让他们见个面又有何妨?这件事是明摆着的,不存在串供之类的嫌疑。
文种探望了范蠡,然而眼下之时,只能是送些酒饭、问询一下情况、说几句宽慰的话、长吁短叹一番,还能如何呢?文种看着往日那么意气风发的范蠡,如今却是满面憔悴,似乎一夜之间老了许多,心中不由得酸楚!
文种告辞出来之际,在一个牢房的拐弯处,使了个手势,悄悄叫过狱卒,先是伸手将一包金钱塞进狱卒怀中,低声道:“烦请狱卒大人好好照管此人,过段日子还有重谢!”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物件交到狱卒手中道:“这是银针一枚,请大人每次将牢饭测试一下,若银针发黑,万万不可让他吃!”
狱卒捏了捏胸前的钱包,爽快道:“大人尽管放心,只要在卑职的地盘上,绝不会让此人多受半分委屈!”
你道文种为何会如此多疑?其实这正是文种的远见之处!数年来范蠡特立独行、锋芒毕露,在王朝上下树敌颇多,难免会有人趁此机会下黑手,文种不得不防。
事实证明,文种的担忧一点儿也不多余,反而是恰逢其时!
&&&
范蠡被打入死牢,对石买来说无疑是一件大喜事。可是,这难道意味着范蠡必死无疑吗?事情没那么简单!
石买很清楚,大王是一气之下将范蠡打入死牢的,然而范蠡在大王心中的位置非同一般,不见得非要让他死。如果王子有救,必然会有人出面替范蠡求情,莫说文种、逢同等人了,甚至连玉姬、王子本人乃至于王后,都会有求情的可能,到时候大王心中一松动,有可能就会把范蠡放了。况且,那小子似乎有九条命,总是会逢凶化吉,让他死没那么容易。
然而,这毕竟是个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石买必须要抓住这个好机会!
主意已定,石买立刻秘密召见了大司寇。
“以大司寇看来,范蠡此人如何?”石买开门见山。
“此人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卑职早就看不惯他了!”大司寇毫不犹豫。
“是啊,此人不是平处卧的狗,本将军担忧,他有一天可能会取代了大司寇你的位置!”石买捋着胡须,瞟一眼大司寇。
大司寇不屑道:“他如今被打入死牢,已经是日薄西山了,大将军何必有此担忧?”
“哈哈哈,大司寇如此天真!你以为大王真的会杀了他?如果王子有所不测,倒还有这个可能。可是王子如今已醒过来了,大司寇以为大王还会杀他吗?他若不死,必为后患!”
大司寇吃惊道:“大将军果然深谋远虑!如此看来,大将军以为该当如何?”
“如今他不是在你大司寇的手里吗?”石买意味深长地看一眼大司寇。
“大将军的意思是,把他做了?”大司寇伸手在脖子上抹了一下,眼里掠过一丝杀机。作为主管刑狱和司法的大官,在自己的监牢里杀个人,那是个轻而易举的事情,他大司寇也不是没有做过。
“嗯……不可!”石买直摇头,“非但不可直接动手,而且连酷刑也是用不得的!否则他若是死于非命,你我如何向大王交代?”
“那么,大将军的意思是……?”大司寇迷惑不解。
“用药!”石买一字一顿说出两个字。
“大将军的意思,毒死他?”大司寇恍然大悟。
“而且要不露痕迹!本将军听说有一种慢慢要人命的东西……,”石买意味深长的看着大司寇。
大司寇的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突然一击掌,大喜道:“想起来了!有一种慢性毒药名曰‘金刚石’,此物疏水亲油,当人服食金刚石粉末后,此物会粘在腹内各处,长期而往会磨破脏器,致使腹内出血,胃口大减,不治而亡!”
石买大喜道:“果有此物?可否加入饭菜?多日之内可要人命?”
大司寇道:“此物无色无味,完全可以加入饭菜而难以发觉,服用十日之后便无可救药了!”
石买道:“甚好甚好!”
大司寇道:“卑职这就去办!”他有点迫不及待了。
石买道:“一定要用可靠之人,切不可留有蛛丝马迹,事情过后,收拾干净了!”石买伸手在脖子上抹一下。
大司寇阴冷一笑:“大将军放心,卑职明白!”
&&&
石买和大司寇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精心制作的第一顿牢饭送进去以后,并没有吃进范蠡的肚子。
狱卒收到牢饭之后,拿银针一测;银针果然很快发黑。狱卒大吃一惊,对文种大为佩服,受人钱财替人消灾,虽然只是个狱卒,但这点诚信还是必须要有的。于是他巧妙地采用偷梁换柱之法,给范蠡换了点别的吃食,将那有毒的牢饭带出牢房扔进了臭水沟里。此后心中在想,下次那个人来了,须得问他要了每日的饭钱。
石买更没有想到,他们只送了第一次有毒的牢饭,此后连送第二次的机会也没有了!
当日,大王紧急召见石买,见面问道:“范蠡在牢中情况如何?”
石买:“回大王,据禀报,范蠡在牢中还算安生,不言不语,只管呆坐,想他也闹不出什么动静来。”
允常:“牢中安全状况如何?”
石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