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真君江水面最宽阔也是水流最平缓的中段,远远的,天定城便建筑于此。世言天定城建筑于顶天立地的世之至宝,乾坤石之上,在平坦的土地上骤然拔高,耸入云霄。真君江便自天定城的东边经流而过,站在天定城东城的望江停上,便能看见奔涌的河水不知疲倦地向东流去,能看见河对岸肥沃的黑土,翻滚的麦浪。
当夜晚留恋不舍,在天空中勉力铺洒着残存的黑暗,而东方的朝阳却迫不及待要跃出地平线时,从望江停向东边的天空看去,璀璨又柔和的启明星昭示着属于夜的最后温柔。这时若是寻到城中青云梯处,拖长了的巨大竖影倒在西方,似一根指路的长杆,遥遥指向一个未知的方向。
这一切其实昭示着一个秘密,一个能颠覆整个修真界现世和平的可怕秘密。从未有人将这些再平常不过的现象联系在一起,这个秘密已经从万古世界崩溃之后,修真界稳定之时保留到了现在。而在兀拉托得到一句谜语之时,这个秘密便成了悬在整个修真界头顶的巨石,岌岌可危。
河之西岸,石之东畔,启明之南,竖晷之北,尤是斯也。在真君江源头以西,离天定城尽可能远的东边,启明星闪烁,青云梯之影指向之处,大地在颤动。那里是厄魇城,一座颓坯又污浊的城市,没有人知道这座城市最初的用途,当第一位逃亡而来却在这里侥幸错过下来的修士决议在此处定居的时候,城池就已经存在。像是远古巨兽的骷髅架子,无名城池的遗址宏大,却死气沉沉。
这古就算已经有修士定居也不能消减的死气让之后的厄魇城成了一座有人的空城,冷寂的过分。然而今天,这座城市前所未有地热闹了起来,所有的修士都被剧烈摇晃的地面惊动,地面裂开成深渊,脆弱的古建筑纷纷崩塌,因此修士们纷纷腾空飞起,惊恐地俯看着突如其来的,也是前所未有的地龙翻身之像。在摧枯拉朽的自然力量面前,修士们也没那个胆量一探究竟。
在三天三夜的漫长演变后,终于停止震动的厄魇城掩盖在尘土飞扬之下,待尘埃落定,残旧的城池已然化作齑米分,而一副更加惊人震撼的景象突然出现在众人眼中。是秘境,是天级大秘境!所有留在原地的修士激动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人颤栗的惊喜过后,所有人都做出了一个动作,整齐划一,不约而同。
冲!冲进秘境!机缘,妖兽,灵药,至宝……慢了一步就会让别人夺去!天与不取反受其咎,这上好的机缘一定是自己的!代表秘境入口遮盖了一方天地,那镜像似流动的液面,莹莹折射着灼人的光,它静静悬在已经成了废墟,只留一道道地裂交缠勾勒出的诡秘巨的大图画之上,秘境中的仙人之境模糊闪现,更勾起有幸在场者的贪欲。
同一时间,五州各地修为高强之士皆有所感,各大门派得到机缘预示,修委会总部用于监控五州的窥道镜瞬间黑暗,破碎的光影频繁闪烁之后,窥道镜骤然炸亮,预示着世界级事件的灼灼红光亮得滴血,凡是在此时推演天机的修士无不心魂不稳,甚至埋下心魔,修为倒退。这是全修真界范围的大震荡,除却不在天道严格管辖范围内的常人,无一幸免。
在介乎真与幻的混沌天外,天道的化身握紧手中的团子:“已经开始了,比我预想的更快,未来的修真界会怎样,已经不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了。”画面闪过,是郑浩然在魔主殿大放异彩的瞬间,在下一刻,画面散作光电,消失在了虚无。
祁阵上古仙兽沧溟,若是这个身份没有什么带入感的话,他还有另一个身份,他是祁芫的父亲,即郑浩然的老丈人。这位老丈人在很多年前就做出了将自己与仙兽祖地封印在一起的事,他已经做好直到魂飞魄散也不能离开祖地的准备,虽然会有遗憾,但是后悔的想法祁阵是没有的。只是千多年都维持着一个僵硬的姿势,真的很不舒服,早知这祖地留给他的宿舍只有他的原型大小,他就以化形后的姿态进来了。
被迫挤在一个相对而言十分狭小的空间,祁阵间尾巴尖都动不了,因为自我封印的待遇就是化为祖地壁障,自然不能进祖地撒欢,所以祁阵就这么憋屈了千多年。饶是他心态好,从极致的无聊与难受中找到了派遣的小技巧,控身体和数毛。这一千年里,祁阵已经练就了能够完全支配身体的每一处肌肉,每一根毛发的神奇技能,更是将一身乌黑油亮的毛数了三千遍,以一年三遍的频率。
在不知道是十几年还是几十年的时候,祁阵已经将今年的数毛次数用完了,发现少了九千九百根旧毛,新毛有一万三千根已经露茬了,百无聊赖下,祁阵正打算透支明年的次数,这时,一直与隔绝外界的祖地的壁障突然裂了个缝,大概是年久失修?不过正是这道细的不能再细的缝,让一丝与祁阵有这密切关系的冥冥之中的预感传了进来,祁阵顿时陷入了恍惚,隐隐感到离出世不远了。
这本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祁阵已经将生命献祭给了祖地,但是,那股预感的另一头牵着的是他流落在外的孩子,是他这一辈子最辜负的人。身为一个父亲,他压抑了千年的情感被牵动,第一次真正自私的为自己行动了一回。他利用这道快要复原的裂缝,将招来这股预感的人困住,将一句似是而非的指引谜语印在了他的神识里,今他从今往后都会以解开祖地的禁制而努力,这个被蛊惑的可怜人正是如今同祁芫有了接触的西极魔主兀拉托。
干完这一切后,祁阵有这心虚,却无法抑制自己的奢望,像个鸵鸟一样做无谓的挣下,毛也不数了,也不控制身体来玩了。祁阵消沉了下来,就在他以为会一直这么消沉下去时,一股浩然正气生硬地将祖地壁障挤破了道缝,生生将祁阵冲击清醒了,这一丝再纯正不过的清气同一片死寂的祖地极为奇特地产生了共鸣,顿时这一方空间都在颤抖,颠得祁阵乱了一身毛。
在祁阵头昏脑涨之时,祖地对他的禁锢突然开始减弱,甚至只留下一道很浅的束缚,冥冥之中,祁阵感受到了祖地之核的意志:去寻找,找到清气的起源,这是延续仙兽传承的唯一办法!祁阵心里顿时惊起一片惊涛骇浪,作为守护的他自然知道祖地已经濒临消亡,他即使心痛也无济于事,而今却有了挽救祖地,挽救仙兽传承的机会,祁阵觉得他能原地跳起腾空转三圈,能一爪子把傻鸟清光拍下地,能一口气吞掉灈骞抓了一个时辰的噬灵虫!幸好有解救的办法,幸好解救的办法是在他的神魂化为祖地之核的一部分之前出现的,若是自己神魂灭了,就再也没有活着的仙兽能去寻找那股清气的源头了。
仙兽祖地现实,必将引动天地异象,招来无数觊觎,但此时此刻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试问是命重要还是钱财重要?祁阵和祖地之核一致认为,是命重要。于是仙兽祖地就这么么大大咧咧的横空出世了,一点前期准备都没有做,什么事先发布预兆啊,散播点流言啊,做出点重宝出世的前期预兆啊……通通都没有。虽然宣传工作没做好,但是并不妨碍仙兽祖地横空出世给整个修真界带来的震撼,毕竟架子在那里,就算真的来说自己也没几天好日子过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嘛,该有的排场规格,天道会一样不落的后期补上。
于是整个修真界都震惊了,大大小小的势力跟疯了一样往厄魇城废墟赶,这种时候就是起的早的鸟儿有虫吃,磨蹭下去连汤都没得喝,谁敢怠慢?于是,不是五年一届的修真界统考,不是顶级门派的庆典观礼,不是三脉修士的矛盾重燃,可五州修士却你追我赶,恐于人后,竞相汇聚在签约偏远而贫瘠的西极州下乡小城,厄魇城。
这时,开启这场修真界“盛事”的郑浩然呢?他在获救的重修士的推举下,也随大流带领一大帮人前去隔壁的厄魇城凑热闹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撒泼打赖()
第一百四十九章·撒泼打赖
祁阵凌空踏出了祖地的出口,巨大的身躯云腾雾绕,依稀夹杂着雷鸣电雨,遮天蔽日,威武不凡。额顶长角,颈生鬃毛,四蹄踏云,其背可驮山岳,其足可追星辰,周身漆黑如夜,啸鸣可震九霄。这样震慑人心的一头巨兽却仅仅在众人眼中出现了一瞬,在下一刻便如同朝阳升起后的晨露,消散无踪,待到所有人都回过神来时,甚至错觉自己陷入了幻觉。但幻觉有怎么会集体陷入?
“那是什么?”目击了现场的修士闹哄哄地互相询问。修士们纷纷便示闻所未闻,哪怕是精于御兽一道的修士也没有丝毫关于那头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巨兽的印象。
“从未见过如此惊心动魄的妖兽,更没听说过哪位妖修大能的原型是这样的!难道这是秘境的守护神兽!”此话一出,众人对这个秘境的风险评估又高了几分。
此时厄魇城的废墟之上出现一座秘境的入口已经一天了,一天里陆陆续续有修士赶来,最远的甚至是用了大神通从南峙沿海赶过来的海上仙岛传承门派。更别提西极州本地和离得最近的中呈州修士阶层了,几乎是在秘境出现的瞬间便倾巢而出,唯恐落在了别人后头。就在厄魇城隔壁魔主殿的众修士因着地利,属早到的一波。一来却发现还有厄魇城本地的人更早地占领了有利地形。
随着各地势力陆陆续续地赶来,很快在场的修士就泾渭分明了起来,跟随郑浩然前来的诸位修士自然是洗以郑浩然为中心团结在一起,而厄魇城的人虽然到的早,但势单力薄,好歹郑浩然的队伍里有自己认识的人,就算是仇敌起码也是认识,于是就顺理成章地聚拢在了一起。
没有人敢第一个探索秘境,这风险太大,甚至秘境入口本身因为出现的时间过短,无论是灵气还是空间都晓得十分不稳定,这时候去做出头的椽子,就是等着被入口处的撕搅成碎布,尸骨无存!观望成了所有人不约而同的选择。而就在众人陆陆续续找好位置站定观望之时,一只巨大的黑兽出现在了空中,后又旋即消失。这幅景象让所有对秘境怀有想法的修士不由忌惮更深。
“我怎么觉得,那野兽很面熟?”在巨兽出现又消失之后,郑浩然不太确定地说,他好像是是在哪里见过这么早一头巨兽,然而是在哪里呢?
“……”已经被震惊了的灈骞和祁芫就静静地不说话,他们也没什么好说了,难道要他们说,哦,刚才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黑不溜秋的傻大个是与郑浩然你有过一面之缘的,他的朋友/父亲吗?反正这个时机他们是说不出口。于是郑浩然继续疑惑着,思考在哪里见过这么一头巨兽。
祁阵是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态踏出了他守护千年的祖地,寻找能让祖地起死回生的浩然之气的源头,必将是一个漫长而艰巨的任务,也会是一场异常艰难的磨砺而,尤其是在将祖地暴露的如今,在众多觊觎的目光下,祁阵要背负无穷的压力。如此想来,前途难测,但祁阵又岂会退缩?祁阵决定难一场大的,让这些修士忌惮起来!他借了祖地的势膨胀起一身灵力,将自己的原型撑到最大,大到遮天蔽日,震慑人心!噗的一下,祁阵的气泄了,他巨大的身形瞬间消失,灵力化作一道抛物线将他整个抛向一个方向。
“怎么回事!为什么撤掉我的灵力支持!”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祁阵气急败坏地同祖地之核沟通。这不是坏他的事吗?
等你找来,清气它早跑了,别玩了,听话,去吧。祖地之核传来震动,向飞在空中的祁阵传达了这么一个中心思想。
“这是什么意思?回答我啊!你要送我去哪?”祁阵挥舞这他的小胳膊小腿,倔强地挣扎着。
你会感激的,也是你小子命好,记得把人带回来。祖地之核最后传来的波动甚至有些轻松愉悦,像是甩脱了一道枷锁般轻松。
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一团黑麻麻的小东西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了一个方向,在瞬息之间接近了目标,这一团正是祁阵,等到他离目标够近时,突然浑身一震:“这是!”
砰!铛!
巨大的撞击声突然在伺机等待的一圈修士的外围乍然响起,吓了好些人一跳,立刻条件反射地戒备了起来。别说是这些修士了,就连当事人也没能反应过来,只是在危险来临之时本能地开了个护住自己的气场,才没被砸出个好歹来。
被强力的气场弹飞的祁阵狠狠跌在地上,但他完全不介意,下一刻,只见一个西瓜大小的黑影在被砸出个深坑的地上骤然弹起,疾速撞向已经被气场团成个茧的郑浩然,完全不吸取教训地吧唧一下,撞了个满头满脸,却因为势头完全比不上被祖地之核弹出来的力道,糊在隔绝了郑浩然的气场壁之外,滋嘎滋嘎地滑了下来。
“这是什么东西?”被突然袭击的郑浩然完全没有这个准备,若不是能力上来了,在重力加速度,抛射角度,投射的角度以及所加持的灵力的影响下,他会被一个西瓜砸成半残。所以他警惕地看着在第二次撞击下终于晕倒的,毛乎乎,黑漆漆,西瓜大小的四脚兽,只要一个妄动,他手上的玉清玄明就会毫不留情地扎下去!
与郑浩然的森然戒备不同,祁芫和灈骞在看到那一坨远嘟嘟的黑西瓜后,内心几乎是崩溃的,天底下头号蠢货也不是这么蠢的!祁芫已经对父亲这个角色不报任何希望了,灈骞的心态稍好,只是想笑而已,并且遗憾清廉笙没有在场,可惜了一台年度大戏。也不一定,新生秘境这么大动静,小门小派也来了,希望着能喝上口汤,没道理耒耜山不会来,待会可以去找……慢着!这是祁阵,那新出现的秘境……什么时候他们仙兽的祖地成了修士的秘境了!灈骞看晕倒在地的祁阵的眼神已经很微妙了。
祁芫此刻觉得自己是个很孝顺的儿子了,就算他的父亲从他出生就不见踪影,没有养过他,也没有参与他的成长,甚至连母亲仙逝也没露过面,但是见他的父亲缩水成了个西瓜,还晕在了地上一身狼狈,他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的。
祁芫小步上前,从地上抱起祁阵,还挺沉一个的。
“阿芫!”郑浩然忙伸手要拦住祁芫,这东西来历不明,谁知道是个什么东西?甚至还险些给自己带来伤害,要是弄伤了祁芫怎么是好?
“没事,这……这人你认识。”祁芫艰涩地说,实在是没脸开口。
“我认识?人?”郑浩然抓住了祁芫言语中的重点。
“啧,我爹!”祁芫简单明了地揭开了密底,一点也不拖泥带水,根本没给郑浩然准备的时间。
“啊?爹?”郑浩然吃了一惊,祁芫默默无言,这话说的跟是你爹一样呢。
“你见过,仔细看看。”祁芫把抱在怀里的父亲凑到了郑浩然的跟前。圆溜溜的脑袋面目朝上对着郑浩然。
毛乎乎的,头上有一支同色且泛着金属光泽的犄角,同样圆嘟嘟的,看起来没有丝毫杀伤力,在祁芫的怀里蜷成一团,像一只长了犄角的小狮子。原来是黑色的啊?郑浩然的脑子里冒出这么一句话。下一刻反应过来,这不是很久之前,还是在初遇琏时露过一面的,祁芫的父亲吗?虽然是以虚影姿态出现的,放大了之后,完全一样嘛!因为父亲的毛发是黑的,所以祁芫祁芫才会被白魅一族排斥吗?
郑浩然完全反应过来了,突然有点慌:“那个,爹他没被撞坏,不撞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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