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堔将白静转了个身，和她面对面，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斗争，他才有足够的勇气坦白当年的事情。
他说：“其实那天……他本来不该死的。”
白静知道杨堔口中的“他”是谁，她没有说话，等着杨堔继续往下说。
杨堔看了看白静的表情，继续说：“是我给他签了安乐死手术同意书，那天……他支开你，然后做手术。”
“我在前一天找过他，和他吵了一架，还跟他说了你和我的事情。他很生气，但最后跟我说，让我好好对你。”
憋了这么长时间的话，终于一次性说明白了，杨堔心里前所未有地轻松。
……
但白静就不一样了。
听完杨堔的话之后，她很长时间都没缓过神来。
她不能接受的，并不是杨堔给梁朝阳签安乐死手术同意书；
她不能接受的，是杨堔和梁朝阳说了他们两个的事情。
她无法想象，那个时候的梁朝阳内心有多么崩溃。
他曾经说过，她是他活下去唯一的希望。
见白静不说话，杨堔心里有些慌，他紧紧地抱住她。
“对不起，我不是人，白静……我真不是人，你打我吧。”
“你让他安安静静地走……真的那么难吗？”
白静抬起头看着他，声音颤…抖。
“杨堔，你好狠……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杨堔语塞：“我……”
“你不要说了，我不想听。”
白静捂住耳朵，红着眼睛瞪着他。
“我守了那么久，演了那么久……只想让他干干净净地走。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有多恶心，我不想让他知道我为了钱和你苟…且那么久。”
“苟…且？”杨堔怒极反笑，“在你心里，和我一起就是苟…且对吧？”
“是！”
白静毫不犹豫地接话：“你不知道我有多恶心当初的自己，一想起来就反胃。我恶心你，更恶心自己。”
杨堔抓住她的肩膀，“有什么用？你恶心我，照样陪我上了那么多次。你敢说你没爽到？”
啪——
杨堔话音刚落，就被白静一巴掌扇得偏过了头。
白静这一巴掌，使出了吃…奶的劲儿。
杨堔没招架，直接被打得懵了。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白静脾气很好，平时连骂人都没有过，更别提打人了。
如果不是杨堔说这种话，她绝对不会动手打他。
梁朝阳是她的底线，谁都碰不得。
就算她以后和别人结婚生子，她心里依然会留着地方装梁朝阳。
那是她美好圣洁的初恋，不允许任何人玷污。
这一下，白静打得极狠，杨堔的嘴里破了皮，她自己的手也麻了。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她一巴掌甩出去，疼的不是他一个人。
杨堔抬起手摸了摸被打过的地方，最后竟然呵呵地笑了出来。
回过神来之后，他没有愤怒、更没有想要还手的冲动。
相反地，他觉得很轻松。
因为他终于把这件压在心里这么久的事情说出来了。
就算白静再扇他几下，他也觉得值得。
杨堔看着白静，问她：“你要不要再打几下？等你打爽了咱们再继续说话。”
白静想不到杨堔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那么好面子一个人，被她扇了一耳光，竟然这么平静。
“你走吧。”白静对他说，“我当你没有来过。”
我当你没有来过，也当自己不知道那件事情。
我不恨你，我们就此别过，再也不见。这是最好的结局。
这些话，白静是在心里头说的。
她真的不愿意和杨堔过多纠缠了，现在的日子很平静，即使没有爱情，她也活得下去。
她内心很清楚自己和杨堔不合适。
就算能抛开家庭背景，他们的性格也不是最合适的。
在一起，吵架肯定是家常便饭。
杨堔脾气太烂了。
**
杨堔怎么可能走，他守在白静面前，拉住她的手。
“我不走，除非你跟我回去。白静，我真的喜欢上你了。你不在，我就不想和别人做。都快变成和尚了。”
白静被他的形容弄得有些尴尬。
她试图将手抽回来，失败了。
“喜欢不是这样的，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喜欢。”
“那你觉得是什么样的，你告诉我，我来学行不行。”
杨堔这一次耐心很足，不管白静说什么，他都不生气，厚脸皮到白静都没脾气了。
听完杨堔的话，白静并没有给他回答。
没得到回答杨堔还是没生气，他捏了捏白静的鼻子，笑着说：“你倒是说啊，你说了老子肯定就学会了，老子这么聪明。”
白静被杨堔打败了。
“你先放开我，等我把今天的工作做完，我们再谈这个话题，好吗？”
万般无奈之下，白静只能采取缓兵之计。
要是这样耗下去，被人看见了多不好。
“我在旁边看着你。”
杨堔倒是没再为难她，她说要工作，他就松手了。
不过，他搬了个凳子坐到了白静身边一直看着她。
白静不愿意，也不能说什么。
杨堔能这样不动手动脚，她已经很满意了。
……
杨堔看到白静做病人身体记录的时候，突然就想起了老头儿。
他说：“老头儿也快不行了，哎……”
白静刚开始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想了一会儿才晓得他是在说脑梗的老林。
老林性格特别好特别乐观，之前一直都没犯过病，脑袋特别清醒。
最近一段时间情况突然就不好了，白静也过去看过几次。
他的舌头都有些硬了，说话都捋不直。
“来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那样的。”白静对杨堔说，“这种病，说不清楚什么时候就走了。”
白静说得很平静，大约是因为看淡了生死，所以才能做到这样坦然地将死亡说出口吧。
杨堔看着平静的白静，心里更难受了。
他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难受。
他见过以前的白静，也知道以前的她有多害怕死亡，害怕到只要他随口提一句梁朝阳会死，她都要激动得哭上十几分钟。
可现在……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他不知道她在离开的这一年里究竟经历了多少事情。
要看过多少场死亡，才能让她变得这么平静？
杨堔没有再说话，白静继续低头工作。
他看着她在本子上写东西，偶尔蹙眉，偶尔思考，那样子很好看，迷死人的好看。
其实白静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女，可杨堔偏偏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
他之前交过的女朋友，基本每一个都比她长得漂亮。
可只有她有这个本事勾着他，让他哭让他笑。
**
两个人之间的沉默最终由一通电话打破——是白静的手机响了。
杨堔看着她从兜里拿出手机，然后看着她接起电话。
她用的手机是现下最流行款式和牌子，当初他给她买过，她说用不习惯，所以没有收。
现在终于习惯了么？
不在他身边的时候，她到底做了多少曾经不习惯的事情。
……
电话是江彦打来的。
听说他最近生意忙得很，没时间来医院了。
江彦临走的时候给医院捐了二十五万建基础设施，还给每个老人捐了一千块钱。
“工作做完了没？”
电话通了之后，江彦首先询问的就是白静的工作状况。
白静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的杨堔，说：“还没呢。”
江彦说：“你准备一下，今晚下班之后我接你和音乐学院那个朋友见一见。她今天生日，我正好带你过去。”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白静选择接受江彦的帮助。
虽然她不愿意欠别人的，但是她也不愿意放弃自己的梦想。
就当她是自私了一遍吧，利用了一下江彦对她的好感。
不过，江彦在这件事情上做得很君子，他没有和她提任何条件。
就像他说的一样，他纯粹就是不想看她放弃梦想。
一听江彦说要见老师，白静就懵了。
“啊？今天晚上就见……我还没准备好呢。”
“没事儿。你穿工作服来都没关系。”江彦笑着说：“她不喜欢别人穿得比她漂亮。”
白静似懂非懂地点头，她对江彦“哦”了一声。
“那好吧，今天下班见。”
“对了，她叫什么名字？你一直没告诉我……”
准备挂电话的时候，白静突然想起了这茬。
江彦说：“叫莱茵。莱茵河的莱茵。”
白静觉得这个名字有点儿熟悉，不知道在哪儿听过，但一时间也想不起来了。
“好，我知道了。那下班见。谢谢你了。”
江彦没回复，直接挂断。
……
办公室里挺安静的。
刚才白静打电话的时候杨堔一直凑上去听，所以把他们两个对话的内容听得一清二楚。
电话那边的人是谁他心里也有数。
杨堔冷不丁地伸手把白静手里的手机抢过来，想解锁的时候，却不知道密码。
杨堔炸毛，问她：“密码多少？”
白静说：“1018。”
杨堔问：“谁的生日？”
白静一边写资料一边说：“朝阳的生日。”
杨堔：“……”
他现在知道自讨没趣四个字怎么写了。
这么打脸的问题，他就不该问。
杨堔打开白静的手机，看了她刚才的通话记录。
看到江彦在她手机里备注还是江彦，杨堔心里才稍微爽了一点儿。
之后，他又看了白静的相册。
她相册里只有几十张照片，基本上都是和这里老人的合照。
杨堔翻着照片，突然看到了自己的背影。
唔，好像是那天，他和陈六艺一块儿逗老头儿的时候。
不过，照片里只有他，没有陈六艺。
杨堔把手机摆到白静面前，一脸臭屁：“偷拍老子，你还敢说你不喜欢我？”
白静把手机拿起来，锁上屏幕，脸涨得通红。
“你怎么能随便翻别人的相册！”
杨堔笑：“别人的我不翻，你又不是老子的别人。”
白静：“……”
和杨堔这样的人，简直是不能讲理。
他那种简单粗…暴的脑回路，根本不能理解正常人的思维。
白静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和他纠缠。
她把手机放到一边，对他说：“刚才你也听见了，今天晚上我没有空……所以你不用在这里守着了。”
杨堔说：“手机给我，还没看完呢。”
白静看着他：“……我在和你说别的事情。”
杨堔掏了掏耳朵，“哦，没听见，不看手机就听不见。”
白静无语，只能把手机递给他。
杨堔已经记下了密码，他把自己的号码输到白静手机里，然后存了个很特别的名字：king。
之后，他给白静改了解锁密码。
从原来的1018改成了他的生日：0729。
改完之后，他才满意地把手机还给白静。
白静当然没发现杨堔做的这些事情，接过来手机之后，她继续提醒杨堔。
“我今天晚上有事儿，我们改天再说吧。”
杨堔不以为然地说：“你有事儿，我在你家等你不就成了。又不是没去过。”
白静拒绝：“不行。”
杨堔咧开嘴笑得灿烂：“好啊，那你就带着我去做事儿。老子正好能看着你，省得你和别的男人勾勾搭搭的。”
“你——”
白静被杨堔噎得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怎么？”
杨堔歪着头，就跟街上的小混混似的。
“要么给我你家的钥匙，要么让我跟着你。唔，要我选的话，我还是跟着你。你要是敢跟那死男人勾搭，老子直接干死他，回家再干‘死你。”
“杨堔！你能不能别这么不讲理。我能答应你和你好好谈谈已经是给你面子了。你做的那些事情，哪一件值得我和你谈了？”
白静被杨堔气得够呛。
不管白静怎么生气，杨堔就是不发脾气。
他还是跟刚才一样笑眯眯的。
等白静骂完之后，他对白静伸出手，“唔，家里钥匙给老子。”
白静扭头：“不给。你想都别想。”
杨堔眯眼：“给不给？”
白静摇头：“不给，我说了不给就是不给。”
杨堔哼了一声，一只手抓住白静的胳膊，一只手摁住她的后脑勺，直接亲上了她的嘴。
……
白静大脑一片空白，愣了几秒钟才开始推他。
“唔，你放……唔……”
她稍微推开一点儿，杨堔就会继续亲上来。
到后来，白静都无处可躲了。
杨堔见她不挣扎了，才起来。他看着她被亲得发亮的嘴唇，目光越来越热。
“给不给老子钥匙？不给就继续亲了。”
白静是真怕了他了。
她赶紧摆手：“你别了……我给你钥匙就是了。你快放开。”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对于杨堔这种不要脸的行为，白静真的是没得招架。
他不要脸，她还要。
如果待会儿被别人看到了她和杨堔亲近，她这张脸就真的没地儿搁了。
白静从包里拿出一串钥匙递给杨堔，说：“给你……不过我今天晚上可能要很晚才能回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等吧。”
杨堔满意地接过钥匙，他拿起白静钥匙上的挂饰在她面前晃了晃，笑得眼睛都弯了。
“你喜欢这玩意儿？跟幼儿园小屁孩儿似的。”
白静这下被杨堔说得不好意思了，她瞬间就后悔把钥匙给他了。
白静的钥匙链是刚来北京的时候照顾过的一个老人送的，哆啦a梦。
那个老人说，他孙子最喜欢看这个动漫，她这样的年轻人也应该会喜欢。
白静也觉得它挺可爱的，收下来之后就挂在钥匙扣上了。
这个挂饰已经陪了她一年了，在杨堔说之前，白静从来没觉得它哪里幼稚。
白静不说话的样子看得杨堔心情大好，他把钥匙收起来，继续调…戏她。
“那我晚上等你回来睡，你早点儿。别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的。”
白静懒得搭理他，没说话。杨堔摁住她的肩膀，“说‘好’，不然老子继续亲你！”
白静吓得打了个激灵，连忙点头：“好好好，我知道了。”
对于不要脸的人，真的没什么好说的。
听白静答应下来之后，杨堔才满意地离开。
**
白静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继续做手头的工作。
下班之后，白静在医院门口等江彦。
江彦来得很准时，白静说说笑笑地上了他的车。
“妈的！笑那么开心，欠死。”
杨堔站在不远处，偷偷地看着白静和江彦的互动，气不打一处来。
他想上去揍江彦一顿，但是又怕白静因为这个和他生气，所以只能默默忍着。
他觉得自己肺都要炸了。
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儿是比看着自己女人跟别人说说笑笑更憋屈的？
杨堔一向好面子，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莫大的煎熬。
杨堔看着江彦的车走远，默默地回了病房。
老头儿这会儿到吃晚饭的时间了，他得回去看看。
……
白静跟着江彦到了提前约好的西餐厅，她穿了一身休闲装，跟这里的环境怎么都融不到一块儿。
一进门儿，白静就尴尬了。
“我这样是不是太不礼貌了？”
白静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装扮。
江彦摇摇头，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没事儿。吃饭而已。”
白静没怎么来过这种地方，进来之后，她走路都不敢太快。
踏着小碎步跟着江彦一块儿走到了他提前订好的桌前坐下来。
白静和江彦坐到了一边儿，要介绍的老师还没有来。
白静不停地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江彦见她这么紧张，安抚性地拍了拍她后背。
“别紧张，真的没什么。”
白静和江彦等了将近半个小时，莱茵总算是来了。
她穿了一条黑色的长裙，画了大红嘴唇，黑色的头发散在肩头，看起起来很有距离感。
白静刚想站起来和她打招呼，就被江彦摁住了。
江彦对她摇摇头，笑着说：“不用站。”
白静只能尴尬地看着莱茵，和她打招呼。
“莱茵老师你好，久仰大名。”
莱茵瞥了白静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
白静本来也不擅长和别人热络，这会儿得不到回应，更难堪了。
还好江彦及时地出来给白静解围。
他盯着莱茵露在外面锁骨看了一会儿，才开口说话。
江彦搂着白静的肩膀，给莱茵介绍：“前段时间跟你说的学生，就是她。以后我就把她交给你了。”
莱茵笑着反问他：“你的小情人？新的？”
江彦说：“只是一个朋友。小情人哪里舍得交给你，等着你撕了她么。”
江彦这话惹来莱茵一阵嗤笑。
她说：“你就是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