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寻梦- 第16部分

“可是呢，只有他肯朝我笑笑，班上的同学都爱欺负他，有一天下了课以后，一群男孩子围着打他踢他，他浑身是伤的回了家，你猜猜第二天发生了什么。”她顿了顿，看向床上毫无反应的女人。

“第二天啊，他还是笑的特别灿烂的对那些人说‘你们再打我时，能不能把棍子洗干净了打啊，我昨天衣服脏了，回去被我奶奶骂了呢’。”她停了好久，似乎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说下去，但终是忍住了鼻腔的酸意，继续向下说着。

“当时，我真的觉得他好傻，我再也没有理过他，后来呢，我后悔了，可是傻子也不在了。”她已经泣不成声，却仍旧鼓起好久以来都处于虚无状态的勇气对女人说。

“你说，为什么你们没有能力要一个孩子，还要把他带到这个世界来，吃苦受罪呢？”她悠悠的说着，却没有注意到女人的眼角划过了一滴泪，稍纵即逝的泪，埋入了枕头里，没有任何人看见。

孩子，或者你不知道，可是每天在那么烦躁的家务活里磨砺着，再隽秀的女人也会失去了原本的样子，或者我给不了你锦衣玉食的生活，可是，你得到的也是我能给的全部啊，毫无保留的全部。

夜里的医院，一切都显得沉闷起来，寂静的夜空里，连星星都不肯在眨眼睛，草丛中，小虫似乎找到了安居的好地方，沉默着等着夜晚的过去，隔壁的病人更是早早的睡着了，发出地位的鼾声，沉寂已久的世界，终是安静下来。

她红着眼趴在病床的一角，睡着了。

梦里，才生根发芽的感情似乎开始枝繁叶茂。

是的，在梦里，不知是不是最真实的她，她没有了悲伤，没有了自卑，有一个温和的爱人远远地看见她，就朝她笑开了。

那里是一个童话世界。

正文　24　见光死④

见光死4

09

刚进入梦里，就看见了夏天着急的样子。

班新燕有些不解：“你怎么了？”

“昨天，你怎么突然就走了？”顿了顿又说。“还有今天怎么来的怎么晚？”

“没什么，只是有些事罢了。”班新燕有些开心，看吧，他还是在意自己的，不忍让他自己，就没有说出这两天的事。

“新燕啊，我其实昨天就想带你一起去了呢！”他的眼里闪着亮亮的光，让她似乎也觉得是一件极其有趣的事情。

“是吗？那你带我去好不好？”她摆出一副很想去看看的样子，示意他带她去看看。

“好，去看了不许后悔哦！”他的嘴角闪现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好啊！”她自顾自的拉住他的手，就要往前走去。

他却不着痕迹的推开了她的手，先自向前走去：“夜里看不清路，我在前面帮你引路吧。”

班新燕本就是一个敏感的人，自然看出了他的生疏，垂下了头不让别人看出自己眼里的落寞，缓缓的跟在夏天身后，不知是不是那所谓的第六感，她总感觉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会让她难过。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回过头朝她笑了笑：“到了。”

眼前是一片清旷的湖水，周边长满了碧绿的小草，各种不知名的小花争先恐后的盛开着。夜晚的风吹来，清幽的让人心醉。

“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啊？”

他抬手拿起一片小石块轻轻的向湖面投去，湖面升起一阵涟漪，像是破碎的玻璃，随即又恢复了原样。

“新燕。”他低低的唤她

“恩？”

“新燕？”口气里带上了疑问的口气，随即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啊？”班新燕不解。

“呵，我笑什么你待会就会知道了！”他低头又捡起一块小石片狠狠的投向水面，神情中已经染上了一丝暴戾。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空开始亮了起来，一扫夜晚的阴霾气氛。

“到底要干什么？”班新燕有些不解的看着一旁的夏天，熬了一晚上没睡的夏天显得有些疲惫，可是依然目光炯炯的看着眼前的班新燕，班新燕有些无奈，我脸上又没有长出一朵花来，老盯着我看什么？

夏天没有回应班新燕的问题，而是死死地盯着她的脸看着，看得她有些发麻：“天亮了，我要回去了。”她迟疑着说。

他却像是突然发了狂，拽着一旁的班新燕的手：“你自己去湖边看看，你现在的模样。”

“我现在？”班新燕有些自卑，她知道自己长得不漂亮，可是他也用不着这样吧。“夏天。”她低低的哀求。

他却不为所动的依旧将她拉到了清澈的湖边，挨不过他，她低头朝湖水里看去，湖水轻轻的摇曳着，但是她还是看清了湖里没有了那个黑黑瘦瘦的女孩，取而代之的是长而直的嘴，黑得有些发紫的羽毛，胖胖的头。

她看向湖里那只鸟，那只鸟也看向她，她眨眨眼，那只鸟也眨眨眼。

这是什么？她有些惊恐的望向五光十色的湖面，无意间叫碰到了湖面，她挣扎起来，却发现叫出来的声音很奇怪，像是——乌鸦报丧。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她只是一个寻常的女孩子，虽然长得不漂亮，可是她是一个女孩子啊，不是眼前这个黑漆漆的——乌鸦。

“啊——”她挣脱了身后那只抓紧她的手。“走开，你走开！”

“呵呵呵，你总算是知道自己的真面目了吧，有多恶心，你知道吗？”夏天的眼里浮现出恶毒的光。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她喃喃地说着，眼泪无声的滑落。

“你是想知道怎么回事，对吗？”夏天几乎有些癫狂的说着，昔日里那个温和优雅的形象荡然无存，眼前的他，眼里只看得见仇恨，蚀骨的仇恨，如果没有眼前这只难堪的乌鸦，他怎么会有这千年的寂寞，如果没有眼前的乌鸦，那么自己也不会孤独多年。

“乌鸦精，你有什么资格忘记？”伤人伤己，眼泪终于还是从他的眼里流下。

“你说什么，我不明白。”班新燕有些诧异的看着他。

“好，我很快就会让你明白！”

潋滟的湖水像是一面大镜子，反射着千年以前的故事。10

刚刚看完花灯，母亲本说要带夏天去逛逛街，欣赏那一地的火树银花，可惜天公不作美，一开始只是飘着丝丝细雨，后面雨渐渐下大起来，牛毛细雨变成了倾盆大雨，街上乱成了一片，小贩们更是叫苦连声。

花灯是看不成了，母亲只好打着雨伞，带着小夏天，匆匆忙忙的赶回家。

被雨冲刷过的路上，有来不及被收拾的花灯，还有破损的面具，整个大街显得狼狈不堪。

“娘，你明天帮我把那个最漂亮的花灯买下来，好不好？”他扬起小小的头看向那个举止娴熟，温文尔雅的女人，母亲总是很疼爱他，要是要父亲去给他买那些东西，恐怕又是一阵谩骂，什么不务正业，玩物丧志，好不容易，羸弱的母亲才能和自己上一次街，自己肯定要偷偷要点什么，这是小孩子的天性吧。

“好啊，还有要给你买今天看到的那串最大的糖葫芦，好不好？”女人看着自己的儿子，满眼的宠溺，她早就注意到儿子，一直回过头盯着那个卖糖葫芦的摊子，知子莫如母，她怎么会不知道儿子喜欢呢。

“谢谢娘。”夏天笑得灿烂，娘总是这样最疼自己了。

夏天拉紧了母亲的手，脚步轻快的向着回家的路上走去，前面却像又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

走进一看，竟然是一个小女孩，穿的破破烂烂的，脸上脏兮兮的，在雨里被淋得，瑟瑟发抖，抬起头看向夏天，可冷兮兮的样子，眼里却有着说不出的羡慕。这就是人与人的差距啊，有的人有爹有娘，锦衣玉食，有的人却为了生计四处奔波。

“你没事吧？”夏天走了过去，轻轻的扶起了蹲在地上的小女孩。

正文　25　见光死④

女孩轻轻的摇了摇头，抽出在夏天手里的手，小小的手腕已经被冻得开裂了，袖子有短了一截，她拉了拉袖子，才发现是真的拉不下来了，捉襟见肘的贫困让她埋下了头，冻得发红的鼻子忍不住抽了抽，阻止下落的鼻涕，天气真的好冷啊！

“你快进伞里来吧。”小小的夏天，内心里全是单纯的善良，总觉得别人在雨中淋雨，而自己躲在伞下是多么的愧疚，自己穿着光鲜亮丽的衣服，小女孩却连穿都穿不暖，心里的同情不由得升起。

母亲只是安静的站在一旁，温柔的笑着看着这一切。

那天晚上，夏天和母亲撑着伞将女孩带进了家里，细心的母亲用柔软的毛巾细细的为女孩擦干了头发，然后小心的帮她洗干净了脸。

女孩露出了胆怯的样子，黑黑的皮肤，细细的眼睛，又细又黄的头发用线简单的竖在脑后，这就是——班新燕的样子？

第二天早上，夏天没有等来母亲的最漂亮的花灯，没有等来母亲的最大的糖葫芦，他一步一跳的敲开母亲的房门时，才发现母亲，那个温暖的母亲都变得冰凉，冰凉的唇再也不能亲吻他，冰凉的手再也不能牵着他，四处去玩。

母亲死了，昨天还和自己有说有笑的母亲，只是在一夜的时间就离开了自己，再也不会有一个人这样没有原则的宠爱自己，再也不会有一个人熬着浓浓的汤等着自己喝，受伤了，再也不会有一个人心疼的为自己吹吹。

母亲的丧事办得很简单，只是几天时间自己就被父亲强硬的要求着脱下了丧服，母亲就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

只是后来，夏天才知道带回的小女孩是一只乌鸦，而带乌鸦回家，家里是要死人的，母亲就是因为自己的无知而失去了生命。本来完整的童年，也因为自己的无知而断送，变得残破不堪。

11

“看清了吧，乌鸦精，对你好的人都是要遭报应的。”湖面的镜头戛然而止，夏天冷冷的下了结论。

“不，这不可能，我不是，我不是乌鸦精，我是班新燕！”她努力的想要逃离这个地方，这样的夏天让她害怕，可是她更不敢自己走，前方的黑暗让她害怕，她更加不敢一个人去面对。

“班新燕？”他顿了顿。“你以为你换了一个名字就算是过去了吗？你就是一直乌鸦，燕子？你倒是想的出啊！”

“不是的，不是的。”她一步步向后退着，他却步步紧逼。

“还想听点别的吗？比如说你，班新燕现在的父亲为什么会嗜酒如命，因为他本来就不举，是不能有孩子的，可是你是怎么来的呢？”他欲言又止的笑笑。“因为啊，你是被你妈收养的，在福利院，所有人都不肯要的小孩，院长也就随便的给了你妈？”

眼里干涸的厉害，火辣辣的疼着，原来，哭也哭不出来，是这么绝望的感觉。

“最重要的还有呢，想听吗？我一一告诉你哦！我这几天陪着你啊，你都是这副乌鸦的嘴脸，看起来都好恶心呢，我每一次陪完你，都会觉得一阵泛呕，可是还要强颜欢笑，真是困难呢。”

“对了，昨天你哭的时候啊，我终于忍不住了，看起来太心烦了，我就直接走了，不过现在想想，也真是有趣啊，你哭的样子还真像乌鸦报丧呢？”

“还有就是啊，你最好赶快醒吧，，你信不信，醒来以后就会发现你那个养母啊，也会患上什么不治之症，哈哈哈哈。”就在她用尽全力想要醒来时，癫狂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她歇斯底里的叫着醒来，眼前母亲还躺在病床上，一副不解的样子看着她。

“妈，我怕。”哽咽着拱进女人的怀里。

“怎么了，怎么了，不怕啊，妈在这呢。”女人的怀里暖暖的，让她再也舍不得离开，可是……一只乌鸦确实不应该再害人了。

她一个人浑浑噩噩的回了家，一个人吞下了一整瓶安眠药，也意外的被发现，然后更为意外的被抢救过来，可是，她再也不敢也不愿在醒来。

12

“所以这就是班新燕的全部梦境？”俞梨久久不能镇定下来。

“对，所以，我不是什么也没干，现在还能有什么办法？”我连忙说道，恨不能趁俞梨没有恢复镇定时，趁热打铁的哄她去做饭。

“老板。”小蝴蝶在一旁推了推我，我不耐的甩开她，示意有什么一会再说。“老板，老板，没人性！”

“恩？”我有些不悦的看向她。

“人家小乌鸦那么可怜，你居然都不帮她醒来，就回来了！”小蝴蝶一屁股摔在我脸上，像前飞去。

我真的愤怒了，真的很愤怒！

“我能有什么办法？她醒了，她妈就得长睡不起！”

“你可以去见见那个夏天吗？”俞梨若有所思的说。

“不知道。”我闷闷的说。

“范小云——”小蝴蝶光速朝外飞去。

“所以说，你现在又要去见那个什么夏天？”范小云有些不解的看着我。

我无奈的看了看俞梨，她给了我一个你不去就等死的表情看向我，我打了个冷战：“是，我一定要去，非去不可！”

“好吧。”她摆摆手，一副没办法的表情。“我试试，他愿不愿意见你们。”

过了长长的时间以后，我都已经快要放弃的时候，桌上突然出现了一句话，诡异的一句话，就是这句话，我终于能肯定夏天认识我，他一定认识我，可是为什么他要针对我，那他为什么不入我的梦，而是要进入班新燕的梦境呢？

房间里久久的沉默后，我站起身来，有些惶惶然的向房间里走去。

我在这里隐姓埋名这么久，为什么还是会被找到？

一切似乎要被掀开了，我有些惶恐，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这么多年的逃避是该过到尽头了，他还肯见我，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原谅了我呢？

桌上写过的字还历历在目……

正文　26　杨柳依依①

第九梦杨柳依依1

01

桌上写过的字还历历在目……

“我还是把你逼出来了——夏天字”

夏天？不是我认识的人！可是他的眼神，那个笑容，现在想想似乎也是别有深意，他一开始的对象就不是班新燕，而是我？一样看去，便可知道，夏天和俞梨一样是怨念过重而残存人间的亡魂，若是说他是因我的话，细想想，我与他并没有深仇大恨啊！

过去，那个不愿意被我提及的过去，是过去了还是风雨欲来呢？

可是那个人似乎比夏天成熟很多，这里面究竟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隐情，那段已经逝去的时光似乎又在我的眼前展现开来。

在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时间远到什么地步呢，时间久远到夸父开天辟地，那个地方也远到我再也不能回去。

有一棵树叫做杨柳，她看过了商周的灭亡，她看过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她看过了月亮的阴晴圆缺，渐渐地，她厌倦了一个局外人冷眼旁观的生活，于是她让自己变成了一块引梦香，点燃了自己听取了第一个故事。

故事的开头，她习惯了几百年的寂寞生活，她习惯了旁观者清，并没有要融入这个故事，岂料这个故事因她而起。

她记得有一句诗，是人类的，叫做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她很喜欢，随即叫自己为依依。

杨柳依依，清风拂岸，是她喜欢的意象。

初涉人间，她穿了淡绿色的纱裙，肤若凝脂，笑起来眉目间顾盼生辉，细雨下，桃花开得正好，人面桃花相映红，在急匆匆的行人中，安静的行走，跳跃的水珠落到她的漆黑长发上，像坠了一串珍珠。

身后有一白衣男子却像早早的注意上她。

她脚步加快，白衣男子的脚步也加快。她把脚步放慢下来，白衣男子也把脚步放慢下来。

她有些恼了，急匆匆向前走去，身后的男子却仍旧不疾不徐的跟着，似是已经料定她是漏网之鱼，再也逃不了了。

她回头恼怒的皱起了秀气的眉，有些不耐的看了男子一眼，略施水袖，空中的细雨立即变得尖刀一样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