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相距不过两尺,如此近的距离,她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好歹是个现代人,好歹是穿越来的,怎么这么没出息,美男又不是没见过,刚刚还见了鹊疆那张让牡丹都不好意思开的绝世面孔呢!
有点志气好么!
“没什么,什么也没,就是昨日做了些别样的吃食,你妹妹让我给你送来尝鲜。”
苏桎一嘴角勾起,没揭穿她的谎言,棯煜不是做这种事的人,何迤一也更本不适合说谎。
“嗯,先出去吧。”他将画纸从何迤一手中抽出,重新在桌上铺平,并没偷画女子画像之后又被当事人发现的尴尬。
“画!画上为何没有脸?”抬步离开前何迤一鼓起勇气,将刚才的疑惑问了出来。
“我没见过。”苏桎一轻描淡写,就如说早晨没吃饭一样。
“怎么会!”苏棯煜成日顶着自己的脸到处走,甚至去杀人,他怎会没有见过!何迤一心中翻起波涛,疑惑的看向苏桎一。
苏桎一上前一步,干燥宽厚的手掌按在何迤一头上,轻声道,“难道你认为棯煜用着你的身子通身的气质与你过去相同?她脸上的表情与你的并无异处?那些表情都不是你的。”
他的声音史无前例的温柔,手绕到后面。灵巧的手指将何迤一的丫鬟髻拆去。
何迤一散着发,静静的盯着面前的人,仔细的看着他的表情,他的五官。
这张脸与初见时没有差别,依旧如雕刻出的玉器般精致,只是棱角分明之余多了些暖意,再无生疏之色亦无警惕之感。
只因不是自己的表情,没有自己的气息所以他才不愿画?只想画纯粹的自己?
何迤一心头一热,眼里竟变得湿润。如此细致贴心,实在让人感动。
虽然很隐晦。甚至有些含糊不清。但他总算是亲口承认她了。承认这份情谊!等回过神,却发现苏桎一已转到后面,开始为她梳头,淡淡的添了句。“等百日后你回到自己的身子,我再将脸画上。”
他做什么都是细致而迅速的,很快便梳好发髻,何迤一从镜中一瞧,竟然与上次他在马车为自己梳的一样,毫无差别。
震惊之余借着镜子的折射向身后看去,苏桎一一怔率先开口解释,“只会这一种发髻,莫要嫌弃。”他何曾给他人解释过什么。这怕是第一回。
堂堂苏大公子终于有不会的东西了,何迤一想笑却又笑不出,只是抿嘴点头。
“我母亲在外面,她想见见你。”苏桎一接过何迤一手中的食盒,向外走去。
“什么。别……我,我不出去。”口才张开,声音来不及发出人已经走远了。
关系刚确认下来,表白含含糊糊,直接去见家长?苏桎一处事时不是很周全吗,这件事上怎弄的一塌糊涂,没吃过猪肉至少见过猪跑啊,何迤一心中一阵感叹,他不会真没见过猪跑吧。
来不及说拒绝的话,苏桎一已经在屋外了,何迤一迟疑了半刻整了整衣裙便也出去了。
丑媳妇迟早都得见公婆,况且苏桎一的话说的这么不明不白,八尺男儿在此事上和小媳妇一般无二,她得再问清楚些。
“小女何迤一见过苏夫人。”何迤一出门便看到苏桎一母亲刘氏,立刻矮身行礼。感觉这位夫人给人的震慑比苏桎一还强些,她虽然有些畏惧,却不再如之前那样躲闪她的目光。
刘氏眼中含着笑,温和道,“快起来,莫要见外。”
她清楚自己儿子的为人,极有原则,除了贴身的夙夜向来不允许他人进入自己的屋子,若有人寻他,在屋外轻声喊话便可。而这女子进入时却没有任何犹豫,对房屋设置很了解,显然不是第一次进入。
没想到刘氏的声音这么和善,与她人的整体气质格格不入,但这样的声音与相貌相比更像她原本的年纪。
何迤一垂眉起身,看着刘氏笑了笑,“除夕做了些吃食,带过来给老爷夫人尝尝。”
“哦?是什么?”
“梅菜扣肉,大盘鸡和饺子,有些凉了,需去厨房热一热。”何迤一回着话,这才意识到食盒中的是剩菜。
她心头一颤,大年初一怎能让苏府夫人吃前一年的饭菜!
这可是大大的失礼!苏府这么重礼节,她却一开始就犯了个大错,挑这样关键的时间犯这样大的错误,定会给刘氏一个不好的影响。
何迤一紧张的整个人都绷紧了,刘氏却没在意,反而招了招手,示意一旁的丫鬟将食盒拿去厨房热,“去年的福分可都攒到今年了,真是好寓意。”
苏桎一诧异的看了刘氏一眼却什么话也没说。
刘氏的反应让何迤一身子猛的一松,她偷偷地长吐一口气。
硬生生把坏事说成了好事,真是好心胸好智谋,这位夫人不简单!
三人一同向刘氏的屋子走去,这一路上何迤一得知刘氏不喜欢京城的气氛,多年前就和苏家老太爷还有老夫人一同住在乡下的老宅里,过年回来住一个月便也走了,不会多留。
何迤一表面上毫无波澜心中早已大惊,苏禄之统共娶了一妻一妾,妻便是刘氏,妾则是苏棯煜的母亲柴梓。
柴梓十年前去世,刘氏平日也不住在苏府,苏府除了苏老爷自己只有两儿一女,两个沉默寡言另一个正处于青春期,虽然都很有孝心却也不是承欢膝下的状态,苏老爷这些年的日子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进屋入座后,刘氏笑着看何迤一,保养的很好的手覆上何迤一不知该放在何处的手上,“桎一这孩子脑袋死,有时不懂变通,你莫要怪他。”
虽然是一张面瘫脸,但苏桎一精明的厉害,再狡猾的人也躲不过他的算计,怎么可能脑袋死?不懂变通倒是事实,何迤一心中这样想着,嘴上却道,“苏大人很是聪慧,是朝中重臣,反倒是我不够伶俐。”
她故意将苏桎一称作苏大人,想从这个疏远的称呼探出苏桎一或是她母亲的态度,二人却毫无反应。
“你这丫头,嘴倒是甜,他少年时误食无情丹,到现在整整十年,前些日子才解了毒,对情理上的东西不是很明白,尤其是男女之情。”刘氏淡淡的笑着,有意无意将最后几个字咬的重了些,颇有深意的看了苏桎一一眼。
刘氏随口说出的话语让何迤一脑中如五雷轰顶,从未有人告诉她苏桎一中了无情丹的毒!
鹊疆倒是不止一次的说苏桎一冷酷无情是个没半点情感的人,但鹊疆说话总没个数,而她也很少信以为真,没料到竟是真的!
他竟中了这种毒!无情丹!
七情六欲中的七情都没了还是只没了情爱这一项?
电光石火之间她想了许多东西,心中五味繁杂。
眼睛一转,意识到从未见过苏桎一生气或是有其他的情感表达,总是冷着一张脸……他果真七情中一情也无?
脑中回想那张面孔,回想那张不苟言笑冷若冰山的脸,心中一叹,果然啊,喜怒哀惧爱恶欲都没了。
怎会有这样狠心之人,给一个少年下这样恨的毒,让他活在世间看着世间一切的事情却毫无感觉,如同没有味觉的人品尝满桌佳肴,食而无味,如嚼蜡一般!
不是有南山采蕨吗,苏桎一在南山采蕨面前那么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哪像是个小辈,平辈都不至,怎能中一种毒长达十年!南山采蕨连换魂之术都会,区区一个无情丹为何解不了?
何迤一将刘氏的话一字一字的琢磨,生怕又错过了什么或理解差了。
“前些日子才解了毒。”前些日子是哪天?
刘氏是何等的精明,自然看出何迤一的惊讶与疑惑,张口为她解释,“无妨,当年毒物解了一部分,除了男女之情其余情感的多多少少都还有些,只是他性格内敛,又颇为谨慎克制,心中所感极少外露。至于体内残留的毒一月前就解了,以后也不会复发,他对你的情想来也不会变,毕竟你是他第一个喜欢的女子。”
何迤一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怎说的这样直白,与苏桎一的含糊不清简直是两个极端。
虽然脸红心跳,很赞同亦很希望刘氏所说为实,但何迤一还是决定矜持一下,“苏大人这样的天之骄子,怎会喜欢上我。”
第190章 精明刘氏赠信物
刘氏放下手中的茶盏,看向苏桎一嘲弄道,“他若不喜欢,便不会来问我,问我喜欢上一个人后是何种感觉。”
苏桎一在一旁品着茶,静静的听着二人的一问一答,此刻听到母亲的嘲讽,也不过是动了动眉梢,并未回话。
刘氏见此,拍了拍他的肩膀,“桎一,我已为你探情何姑娘的心意,你莫要迟疑,尽早坦白。”
何迆一面上表情无任何变动,袖中的手却随着刘氏的话攥紧了。苏桎一怕表白失败竟找刘氏替他探口风,果然是在害羞,虎虎生威气宇轩昂的大将军竟会如此!
不待她多想,苏桎一便放下茶盏站起身来,脸上较之前的随意多了些谨慎。
从怀里掏出一个暗黄色的香囊递给何迆一,“此物我随身带了近二十年,如今交予你。”这是他最深的秘密,从未示出,今日为表示自己的决意才取了出来。
刘氏在看到香囊的同时双眸一紧,脸上笑意凝滞,片刻后才恢复。
何迆一双手捧着这个不大的香囊,从中感受着苏桎一的体温,当即就要打开,却被两人同时阻止。
刘氏的手直接重重压了过来,苏桎一则是出声阻拦,“莫要打开,等日后到了时候再打开不迟。”
嗯?
给了她却不叫她看?
她能感觉的到香囊中装着一个指环一样的东西,想着自己戴有些大想取出瞧瞧,却没料到二人是这样的反应。
苏桎一话音没落刘氏便开口,“桎一,这东西你还是收回去,现在取出送与何姑娘的不该是它。”说着话,起身去里间的屋里端了个木盒出来,莞尔一笑将木盒打开,“苏家祖传的一对簪子,早早就给你和桦政备好了。”
瞧着眼前通身金色。雕刻精细的簪子,何迆一立刻摆手,“这样珍贵的东西我不能拿,夫人您还是收回去吧。”
先前苏桎一掏出香囊时她没有错过刘氏表情的变化,故此有意做出打开香囊的动作,果不其然刘氏慌张阻拦。如今又取了其他东西替换,可见香囊不仅对苏桎一意义重大,对刘氏同样如此。
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能将刘氏的镇定瞬间打破,又让苏桎一慎重相待。
“祖宗定下的规矩不能违背。苏家给儿媳的见面礼。不可推辞。”虽然端起了长辈的架子。但刘氏的声音依旧和善温润,入耳极为舒服。
何迆一扭头看向苏桎一,见他微不可察的点头,便笑着将簪子收下。
刘氏将另一支收好。端详着何迆一,突然道,“这双眼怎这般熟悉,何姑娘你我可曾见过?”
随着刘氏话音落下,何迆一心头一紧。身子是苏棯煜的,刘氏毕竟是苏府的女主人,几乎看着苏棯煜长大,认出的可能性很大,但她没料到是这个时候。
如此温和的女子怎每句话都让自己紧张。是有意还是无意?
苏桎一抬头看向刘氏,母亲是他见过的最精明强势的女子,如今是没有什么要争的东西性子才缓了些,也或许是该得到的东西都得到了,没得到的也早已释然。不再放在心上。
前日询问母亲情感之事后,她简洁隐晦的言辞句句带着嘲弄,全然不顾他一月前才解了毒,嘲弄的话语更是直到何迆一出现才停止。
母亲先前做出与平日完全相反的温婉模样时,他着实被吓到了,虽说上了年纪,但母亲与温婉二字是绝对沾不上边。
虽然无修炼武功亦无炼魂,但雷厉风行才是母亲的特点,是或者不是,要或者不要,一切的一切在母亲眼中都是那么分明,他的性子有一多半是受了母亲的影响。
何迆一那小心思恐怕不敌母亲的小拇指,苏桎一如此想到,母亲此时既然问出这个问题,那么心中早已明了,是放下套子等她来钻。
他若不出言相助,她在母亲的询问下定会很难熬。
见苏桎一有所反应,刘氏用手掩了掩嘴,心道,还没开始呢,就这么护着这丫头,母亲我为了让你顺利俘获这丫头可是做足了贤妻良母的戏,你自己争气些。
苏桎一不愿和母亲绕弯子,用简练的语言将苏棯煜与何迆一还魂的事情说了一遍。
刘氏这才坐直了身子,脸上出现些许谨慎,“南山那家伙帮的忙?”
苏桎一只是点头并未说话。
“小神医替棯煜去了宫里?棯煜这丫头真是越来越精明。”刘氏自言自语道,又转头向何迆一问道,“同棯煜用同一个身子时她不曾嫌弃你?如何将四十九日坚持下来的,可真是苦了你。”
刘氏了解苏棯煜,因此对此事极为惊讶,若不是儿子在自己面前从来不说假话,她真是不敢相信有人能与棯煜朝夕相处如此之久。
“没有,苏小姐待我很好。”
何迆一淡淡地回了个笑过去,心头却是大震,对苏桎一的坦诚震惊,没想到他对刘氏没丝毫隐瞒。
刘氏不过问了一句话而已,以他脑袋里那些深奥复杂的弯弯道道,随便编个理由就能糊弄过去,却从善若流地坦白。
什么都瞒着父亲,为何母亲这般坦诚?
刘氏点头,认为何迆一心地善良不记仇,尤其是忍耐性极高,竟忍了棯煜近五十日!瞪着苏桎一,恶狠狠道,“快五个月了,你竟然没告诉我。”
“不想母亲被俗事烦恼。”苏桎一回答的一本正经。
“我又不是出家做尼姑,哪里来的俗事!好啊,竟敢瞒着我,有好果子让你吃。”刘氏说着话手就往苏桎一身上拍去,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停住。
她不是要装贤妻良母好婆婆么?怎给忘了!
竟然露馅了!
刘氏讪讪得笑了笑,想跟何迆一解释自己刚才的失态,苏桎一却抢先开口,“我母亲一贯这样。”
刘氏瞥了苏桎一一眼,拉住何迆一的手往外走,“我家桎一小时候可不如现在这般,我好好与你说说。”竟然敢在未来儿媳面前揭母亲的底,就不要怪母亲我不客气。
刘氏虽出身文官之家不曾习武,性子却很强,行事时不会过于拘谨,但不代表那些该有的礼节她有什么不懂。
而且以她的聪慧装扮怎样的人都不是问题,但一向不瞒着她的儿子竟然将苏棯煜和何迆一二人还魂的事瞒了这么久,甚至对白酥假扮入宫做四王妃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可是欺君之罪!
虽是无奈之举但儿子也太惯着棯煜了,还是说他此举是为了防止何迆一入宫?
苏桎一绷着脸,却也没说什么,继续喝茶,任二人离去。
不多会,饭菜端上来,丫鬟欠身行礼,“夫人与何姑娘在正厅进食,让少爷在此用餐”。
苏桎一闻到菜香便知是何迆一今日带来的吃食,母亲原来是怕吃剩饭剩菜才匆匆离去,之前还说这些菜是一整年攒下的福分,到了关头却溜了。
精明如母亲这么做确是错了,错过了品尝美食的机会,可谓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难得的弯了弯嘴,拿起筷子,扣肉入口,满口溢香,手艺又进展了。
姿态优雅地横扫残云,不一会半桌菜被他吃了个干净。
不得不承认,自从何迆一恢复记忆开始动手做菜后,他的嘴被养叼了许多,这几日在家中用餐几乎食而无味,今日一餐才真正满足了一次。
正厅里,刘氏和何迆一也吃罢午餐,刘氏拭嘴,轻笑着问道,“吃的如何?”这个厨子是她特地从老宅那边带来的,挑嘴如她也很满意,几乎挑不出毛病,想借机在她以为是略懂厨艺的何迆一面前炫耀。
刚才进餐时,二人没说一句话,安静的只能听到筷子相碰的声响。
苏家家教严,用餐时不说话这点何迆一早已熟悉,因此刚才表现的还可以,酒足饭饱,整个人不如之前那样紧绷着,放松了许多。
但若说吃的怎样,她只能说好,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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