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走进去,顺眼看到沙发上坐着西装革履的邰正源,他原本垂着眼睛盯住地面,意识到有人进来了,他抬眼看我时眼神一亮,及至见到我身后的郑宇伦才重新阴沉下去。
邰正源若有若无地点点头又往他对面扬扬下巴示意,我侧过头去看另一边,大大的办公桌后坐着伍凯,他双肘撑在办公桌面上,双手抱着头,手指插进头发里,完全没有了从前张扬跋扈的气势,有的只是颓败和落寞。
伍凯沉浸在痛苦的世界里无法自拔,一点儿都没察觉到我和郑宇伦如死神一样光临。
我和郑宇伦站在邰正源身边,邰正源也没有邀请我们俩坐下,而是先开了口对伍凯说:“伍董事长!”
伍凯这才动了动,慢慢抬起头来,骤然见到我们三个齐刷刷的盯着他,他惊着了瞪大眼睛。
“伍凯!你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邰正源神情肃穆的说。
他这句话我觉得很像勾魂使者,伍凯,你死期到了,快跟我到阴曹地府吧。
我默默厉住伍凯,心硬如铁,脸上表情如冰。
“……你!邰正源你想干什么?造反了你?!”伍凯跳起身来,厚厚眼镜片后的一双突眼睛更形突出。
“是的,我今天就是要造你的反!”邰正源咬牙切齿的说完,抬手打了一个响指。
守在外头的特助提着个公文包进来,当着大家的面拿出一份文件递给邰正源。
邰正源站起身,一步一步的逼近办公桌前,将那份文件“啪!”一声丢到伍凯的面前,然后冷着声音说:“从今天开始,整个伍凯集团都归我所有,啊,不对,伍凯集团已经改名,叫正源集团才对!”
伍凯抖着手,瞪大一双青蛙眼翻看文件,越看脸色越发青发黑,他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邰正源,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
“没错,我是吃定你跟你女儿了!”邰正源嗤笑一声:“伍凯!人在做天在看!你当年是怎么整倒我邰家和顾家的?!好意思说吃里扒外?你是我爸跟顾盼他爸的好朋友,你竟然收买线人收集情报,来个里应外合将我们两家整得家破人亡!当年,你逼得顾老爷子顾明从柏豪跳下去,今天,你也得在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时间点从这里跳下去!”
我瞪着伍凯,他惊恐的样子让我看了一眼之后毕生难忘,我在想,我爸当时是不是也这个样,被伍凯逼得走投无路,唯有一跳了断残生?!
“哈哈,哈哈!我为什么要跳楼?邰正源你有什么本事逼我跳楼?我清盘了破产了大不了一无所有。”伍凯发出怪笑声,近乎疯狂地双手乱挥乱舞。
“是吗?你看看下面。”邰正源走到落地窗边,“嗖!”地拉下百叶窗帘,一指楼下:“人头汹涌,债主临门,要不是我帮你挡着,他们早冲上来吸你的血吃你的肉!”
“你,你做了什么手脚?”伍凯跌坐到皮椅里。
“很简单啊,你每天签的单我都夹了些东西,你一小笔一小笔地汇钱到我那里,自己都不知道吧?你当年不正是用这种手段来整垮我们邰家的吗?”邰正源反质问。
伍凯在那里大口大口喘气,邰正源抬腕看表,厉声说:“时间到!”
他的特助听到这一句,马上掏出手机来拨号,匆匆跟对方说了两句,两分钟后,办公室门外冲进四个黑衣男人,他们直接冲过去制服了伍凯。
“带上天台!”邰正源一挥手,伍凯被押着拖着出了门外。
走廊上,伍凯嚎叫哭喊的声音回荡着,我木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我竟然兴不起一丝同情心。
邰正源走在前面,我和郑宇伦并肩走在他身后,三个人都没有说话,沿着楼梯走上天台。
青天白日,阳光灿烂,我爸死的那天天气也是这样的好,只是从那天开始,我的世界布了阴霾和尘埃。
人生总在不断轮回当中,今天也是一个轮回,我心底默默说,爸爸,伍凯这么一跳,你就安息吧,至少,仇恨没那么深了吧。
伍凯仍然在嚎叫哭喊,只是天台广阔空荡,天台以外的世界更大更广袤,他的声音显得渺小极了,根本难以跟这繁华烦嚣大都市的车声、人声所比拟。
邰正源接了一通电话,我隐隐听到他说:“上天台来,你爸在这里。”
好了,应该是伍小思来了。戏,越演越烈。
“邰正源、顾盼!我向你们赎罪,别推我下去,别推我下去啊!我愿意给你们做牛做马!”伍凯向我们求饶,不断点头哈腰,如果不是四个黑衣男人在架着他,他早就向我们跪下。
我斜眼扫向邰正源的侧面,他一直在挑唇冷笑,任由伍凯哭叫示饶,他好像特别享受这一过程。
楼梯那边有高跟鞋的声音传来,没两秒钟,伍小思气喘吁吁跑了上来,一看她爸爸这个样子,她当即吓坏了,尖叫着扑过去:“爸爸,爸爸你怎么了?快放开我爸爸!”
中途,伍小思又刹住脚步,她大概想起了老公邰正源,调过头捏着拳头冲向邰正源:“你要把我爸爸怎么了?正源哥你答应过我,你要公司我可以帮你拿到手,但你不能对付我爸爸!你忘了?你答应我的!”
她抡起拳头一阵扑打邰正源,邰正源任她打了几拳,才一掌将她推开,她应声跌到地上,那狼狈的样子让我心里一抽。
原来这个伍小思竟然明知道邰正源来谋取她爸的财产,她还帮着他下手!这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我看着伍小思爬起身,披头散发地又扑向那四个男人,想从他们手下救出她爸爸,这一幕让我刺眼极了。
我向前,邰正源一眼厉向我:“顾盼!我叫你来看不是让你来摆善心!”
邰正源的特助双手一张,逼得我倒退两步,郑宇伦也来到我身边,这时,西楼梯口再涌上来好几个黑衣男人。
“他不想跳就把他丢下去!”邰正源不想再拖延了。
我听着伍家父女哭成一团,我很不争气地心里一软,但是邰正源似乎察觉到我的变化,他目光一横我和郑宇伦:“我今天替家人报仇,你顾盼可以不替你爸报仇,但是不要阻止我,各人行其道,不相谋请走开!”
我闭了闭眼睛,他说的有他的道理,伍凯逼死我爸,还差点强暴我,我干嘛还心软?!
但是,我一看到伍小思能不想起自己吗?对伍凯恨归恨,对伍小思倒是同情的。
就在这一刹那,伍凯狂笑:“邰正源,我跳,你放过我女儿,我跳给你看!”
我心里一惊,睁开眼睛,伍凯刚好甩开那些男人的手,纵身一跳!
我心脏在这一刻停跳,三年前那可怕的一眼,我爸脑浆四溅满身是血的情景又浮现,血气和胃液翻涌,我一手捂住自己的嘴,无可抑止地吐了出来,身边的郑宇伦赶紧帮我顺背。
“爸爸!爸爸你回来!”伍小思扑向天台边沿,要不是黑衣男人手疾,她也会跟着一起跳下去。
章节目录 134。 无名火
“邰正源你赢了!哈哈!你赢了!你赢了我的心!为了得到伍凯集团连顾盼也可以不要!哈哈太好了!顾盼这次输给我了!”伍小思喋喋狂笑,那样子像疯了一样眼光发直,说的喊的跟现在的情形很不搭。
我吃了一惊,郑宇伦已经先采取行动,走过去拉着伍小思的手腕:“小思,小思你醒醒,我送你回家。”
“不回家不回家!正源,正源,他是谁?!我怕啊正源!他是谁?!”伍小思惊慌失措的甩开郑宇伦,扑倒在地还爬向邰正源,一把抱住邰正源的腿不放,在那里猛摇。
邰正源垂下眼睛冷冷的盯着伍小思的头顶,然后抬眼瞅住郑宇伦:“看吧,我弄死她爸爸,她也只认我!郑宇伦,她怎么着也还是我名义上的老婆,你、别、插、手!”
他已经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邰正源,他站在那里目光凌厉,悻悻地瞪着郑宇伦,那样子真个叫做撒旦降世,生人勿近。
我看不下去,我走过去,郑宇伦却一跺脚走回来,一手扯住我往楼梯的方向带去,我一步三回头,看见伍小思头发凌乱却还紧抱着邰正源的大腿,那样子可真是……我望天问天,情之一物,是幸福还是灾劫?
我和郑宇伦乘坐专属电梯下楼,来到空荡荡的大堂,这地方我太熟悉,却是三易其主!
我手有些抖,脚发软,郑宇伦像是知道我会这样,他挽过我的头让我靠着,一路带着我走出门口挤出人圈。
神使鬼差似的,我望向我爸跳楼那个位置,现在那里躺着的应该是伍凯。
郑宇伦不让我自己驾车走,他坚持要送我,事实上证明他是对的,我这一路上稍有颠簸就吐,直把黄胆水都吐了出来。
回到明湖别墅大门前,郑宇伦透过车窗审视着凌笙辉的这幢别墅,对我说:“凌笙辉不在家?”
“嗯。”我哼了哼算是回答他。
郑宇伦看我脸色不好,下车去按了门铃,再绕过来扶我下地:“我扶你进去吧。”
“咔!”大门开了,我听到声音看过去,中午才通过电话说人在澳门的凌笙辉正皱着眉头伫立在门中央。
郑宇伦也看见凌笙辉了,全身一震,脚步停住。
“笙辉,你回来了?”我小小声问他。
“嗯,我刚到。”凌笙辉走过来,手飞快地横过来一搂我的腰,那力道有点大,把我直接从郑宇伦的手中拔出来再贴到他身上去。
呃!我真是服了他!我偷偷溜他一眼,可是他的表情倒是很平静。
“谢谢你送她回来,郑宇伦!”凌笙辉亮利的双眼望着郑宇伦,慢慢向郑宇伦伸出另一只手。
我看到郑宇伦眨眨眼睛,嘴角抽了抽,但他最终还是伸出手与凌笙辉握住:“不客气,盼盼就跟我妹妹一样。”
郑宇伦这一句话,让我稍稍松了口气,我发现他们两个男人好像跟我一样,气氛莫名其的就松动了。
“郑宇伦,要不要进去坐坐喝杯茶?”凌笙辉似笑非笑的发出邀请。
我和郑宇伦同时惊愕,除了大海我没见过凌笙辉邀请过谁进别墅里坐。
“呃,不了,我还有事,改天我请你和盼盼出来吃饭。”郑宇伦咽了咽口水说。
“那好,改天。”凌笙辉点点头。
我仰起脸看看他,觉得他有点什么变化,他察觉我看他便垂下眼睛望住我。
“咳嗯。”郑宇伦见我和凌笙辉四目相投,赶紧清清嗓子说:“那,两位我先走了,拜。”他边说边绕去驾驶座。
“拜拜。”我说着,刚想对郑宇伦挥挥手,凌笙辉搂在我腰上的已经上移,一下子捉着我的手腕,在那里揉捏,让不知就里的人看到以为他跟我有多缠绵。
郑宇伦启动车子,我偷偷对凌笙辉说:“你吃醋了?”
“人家当你是妹,我吃哪门子醋?”凌笙辉加力揉我的手腕。
我呲牙:“不吃醋你干嘛捏我?”
“我是在教训你,人家当你妹妹了,你还巴巴的热情着。”他表情不变,嘴里却生刺。
郑宇伦调转车头转我们俩挥手,然后一踩油门飞驰而去。
凌笙辉带着我走进大门,我倚着他肩头问:“怎会突然回来了?”
“想回就回,什么叫突然。”他撇开脸。
“担心我了?”我逼视他。
“……”他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看我一眼。
“我还真担心今晚要一个人睡。”我抱住他的腰,将额头蹭着他的下巴,唉,谢天谢地他回来了,今晚做恶梦也有个人抱抱安慰我。
“我知道,所以回来了。”他压低了声音说。
“笙辉,抱抱我,我吐得脚都软了。”我突然觉得自己好虚弱,所以撒起娇来。
凌笙辉一把抱起我:“你吐了?有了?”
我瞪他:“吐了就是有了?刚才,刚才你没看到,唉”我说不下去,胃里又翻涌。
“我有看到,新闻播了。”凌笙辉将我抱进厅门上楼梯。
“这么快?”我看向天花板,身体一晃一晃又感觉天眩地转,我连忙捂住嘴:“快,快进房间。”
我很不幸的又干呕个不停,连我都骂自己什么体质啊?凌笙辉让家庭医生来帮我看,追问人家我是不是有了,我就奇怪他老问这问题干嘛呢?怕我有了向他逼婚?
医生对凌笙辉说:“顾小姐目前还没怀上,她这种间隔三个月才来一次的汛期不容易有,不过她还年轻,想怀上比较容易,你们多努力就好。”
我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想,我定时吃药,又像医生说的,三个月才来一次,咋个会有,凌笙辉你大可放心啦!
我本来就没那么脆弱,好好睡了一觉,晚上吃了点粥,我来了精神。
大海打来一通电话,凌笙辉接听了后,来跟我说:“盼盼,我要去魅道一趟。”
好久没听他说过要去魅道了,我愕然:“发生什么事了?”
“去见客商,商量港口的事。”他走去衣柜拿衣服换。
我走过去帮他:“我也一起去吧。”
“你?你去干嘛?我很快会回来。”他看着我忙碌地帮他换衣。
“我在家里更闷,倒不如跟你一起去。”我淡声说着,态度却是很坚决的。
“跟着去也行,少说话,别乱吃醋。”凌笙辉很坦然的提条件。
“你拈花惹草我看得少吗?”我嗤之以鼻,但我纯粹想跟他开玩笑。
凌笙辉一眼厉向我:“你说什么?”
“你拈花惹草我看得少吗?!”他那么凶,倒让我无名火突然窜起,我加重语气顶他。
“你找茬是不是?那好,你不许去!”他也来气了,劈手过来自己打领带。
我挑挑眉,去衣柜拿了一套衣裙,当着他的面脱下家居服。
“你干什么?没听到我说不许去?!”他瞪眼睛喝斥我。
“你去你的,我去我的,我在隔壁自己开个贵宾厅去嗨,跟你井水不犯河水!”我才不管他那么多,径直套上裙子,抓起包包往外走。
“你给我站住!”凌笙辉喝住我,我站定在那里,心里有一团火在烧着。
“过来!”他招我过去,我不回头装聋扮哑。
“你这女人!硬骨头死硬派!”他骂着我,却从身后抱着我。
抱了一会儿,他缓下声音说:“你别去了,我很快回来。”
“不,我要去,我心里烧得慌,得出去走走。”我诉着苦。
“好吧,按我刚才说的做,在我身边什么话也不要说。”他搂着我的腰就走。
我知道我刚才任性冲动来着,凌笙辉显然是急着去魅道处理事情的,我偏要掺一脚,可是我没办法控制心里的复杂情绪。
章节目录 135。 旧相识会晤
下午伍家父女那一出,再加上医生那么一说,我心情糟糕透了。
喝喝小酒,往人多热闹的地方去,我觉得会让我好过一点。
商务车将我和凌笙辉一起载到魅道的地下停车场,我透过车窗看着四周,一切都没变,变的是我跟他。
我对凌笙辉说:“你先进去吧,我不想跟你一起走。”
他搂住我的肩:“戴上墨镜,没人会认出你!”
我不敢再耍性子,架上墨镜就由得他扶下车,由车僮引着一起坐电梯上去。
电梯门开了,我一眼看到阿锦站在外面,想来他是得到消息早早守在那里吧。
阿锦见到我站在凌笙辉身边时一愣,随即认出了我,他笑着躬身:“凌少,顾小姐,欢迎光临。”
我朝阿锦笑了笑,凌笙辉木无表情地问他:“大海跟客人到了没?”
“到了,两位请走这边。”阿锦做着请的姿势,走在前面引路。
我微微垂着头挽住凌笙辉的臂弯,让长头发遮去半张脸,还有墨镜掩护,我想,任谁也不会认出我了吧?
天字一号厅门前,没有黑衣男人把守,阿锦开了密码锁请我们进去,他自己关上门走了。
厅里,灯光调得恰到好处,我看见大海陪着一个中年男人和另一个年轻男子在说话。
他们三个人见到凌笙辉和我,都站起身来跟凌笙辉打招呼,可是大海一反常态的没喊我嫂子也没跟我打招呼,只装作不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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