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许君然每天都会打篮球到很晚,也许这是个机会。
当天色暗沉,星光闪出的时候,江白色来到篮球场,果然看到,躺在篮球架下,呼呼喘着大气的许君然。
莹黄的灯光下,许君然久久不起身,似是在想着什么,就这样一直安静地躺着,画面绝美的实在不像话。
江白色不敢贸然上前,好似过了好几个世纪,许君然才慢慢坐了起来,颓废地俯着身子,头发有些凌乱,他抬起头,脸色苍白,嘴唇有些裂开。
忽然之间,许君然撕心裂肺地低吼:“江——白——色——”
那声音在空旷的篮球场里久久的回荡。
江白色的心火辣辣地疼痛起来,突然就害怕起来。她缓慢地后退,脚步有些颤抖。这一刻,她不知该怎么面对,该怎么处理。
一切都乱了,没有条理了。脸上除了错愕就只剩下惊诧。
于是她胆小地逃了出来,她要逃回自己的地方,只有那轻微颤抖着的身影透露着她内心的震惊。
像是一下子就被某种情绪覆盖了整个心灵,江白色无法思考,不能忍受心底的某种叫嚣,那个人,那个人……
突如其来的爱,原来不止李恩洛一个。
天气越来越炎热,躁动,不安,伴随着高温,压抑着人们脆弱的神经。
江白色不知道,她那双原本冰一样的眸子忽然像染上了色彩一般,散发出的光,美丽的惊人。
看到这样的江白色,李恩洛的眼里满是温柔,他喜欢笑着,看着她,然后揉着她渐长的发,轻唤她的名字:“江白色,明天我请你吃饭吧。”
江白色仔细的看着他,她一点也不习惯他亲密的举动:“为什么?”
“明天是我的生日。”
李恩洛的生日,江白色不认为自己该去,但她突然想起那天的许君然,也许,她也应该表个态了。
李恩洛生日那天来了许多同学,在吹蜡烛的时候,大家像是起哄一样,把江白色推到李恩洛的身边,借着哄闹的人群,李恩洛吻了她的脸。
然后大家提议出去找个地方继续玩,江白色自然要跟着去。
角落里,江白色默默地发呆,连身边有人坐下都没有发觉。
曲玥一脸轻笑地看着她:“江白色,我们出去谈谈吧。”
安静的街角,没有光,江白色看不清此时曲玥脸上的表情。
曲玥的眼里有莫名的怒火:“江白色,你最好离李恩洛远点,他不是真得喜欢你。”
“……”
“当初,他接近你只是一个朋友的玩笑,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就被攻克了,真没意思。”
“……”
“李恩洛他喜欢的是我,我才是他的女朋友,是时候结束这个玩笑了。”
“……”
“江白色,如果你还有点自尊,就离开李恩洛,别再缠着他。”
“……”
“李恩洛他不好意思跟你说这些,他怕伤害你,是他叫我来跟你说的,你明白吗?”
“……”
江白色苦笑一声,半晌,她的声音才淡淡的响起:“你好像弄错了,被缠着的人,是我。”
曲玥愣住,不说话。
“我从来就不相信李恩洛的喜欢,这样轻易跟陌生人说出喜欢的人,谁要相信。”
“……”
“我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本来我也想在今天跟他说的,你告诉李恩洛,我不会喜欢他,麻烦他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这一次我们之间,再不存在任何误解或是不舍得,是真的结束了。李恩洛,你可知道,你成功进驻到江白色的心里,又成功的被驱逐出境。
刚才还灿烂明媚的天气此时就下起了倾盆大雨,风雨萧萧,没有一丝要停的意思。
伫立在雨里,好多天没见,那个人的声音还是那么清越那么低柔:“江白色。”
江白色的心底有无数种心思在旋转着,然后平复了心情,笑着说:“你好。”
李恩洛刹时就愣住了,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却又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的江白色,陌生的叫他害怕。
江白色想走,李恩洛挡在她的面前,空气流转,沉默继续。
江白色抬眼看他,李恩洛的狼狈,心慌毫无保留的呈现。
雨势更大,雷声轰隆,闷得人心头发慌。江白色猛得跌落在雨里,脸上都是雨水,流尽了楚痛,淹没一切。
“李恩洛!你有完没完!”
李恩洛的双手插进了江白色的发间,失控地抓住她的头发,扣住了她的的后脑,声嘶力竭的大喊:“江白色!我爱你!”
江白色心里的愤慨越发翻涌起来,手因为用力过度而微抖着,挣扎着:“李恩洛!耍我很开心吗!我从来不爱你!你给我滚!”
江白色的话像把尖刀一样刺入李恩洛的心头,一刀刀刺着,痛得他几欲窒息。
“我承认一开始,我是有目的接近你,可是,江白色,我真得喜欢上你了……”
他们一直在倾盆大雨里淋着,江白色的思绪开始混乱,只是想逃离,她累了,真得累了。
“放开她!”
有人猛地把她从李恩洛钳制的怀抱里扯了出来,不由分说,挥手就给了李恩洛一拳头。
李恩洛摔倒在雨水里。
许君然的脸色难看之极:“你再缠着她,我就对你不客气!”
江白色的心弦已被拨乱,面对这样的李恩洛,只是本能的保护着自己。
李恩洛在雨里低吼:“江白色!你是不是害怕我会爱上你!江白色!你就是个胆小鬼!”
江白色的心里,某些东西,倾刻间,倒塌。
学校的保健室里,许君然把干净的毛巾披在江白色的头上,声音闷闷的:“擦擦吧。”
江白色低下头,眼睛慢慢地红了,强忍着的泪水,此刻止不住地从腮边滚落。
为什么?为什么?她明明不爱李恩洛,那她为什么会这么难过?明明没有太在意,为什么现在她的心里弥漫着无穷无尽的惊骇和恐惧?
江白色只是哭,她不明白的事太多了。
许君然突然上前,一把将江白色抱住,逼使她的眸光直视着他,他看向江白色的瞳孔,热烈的似要喷出火:“不要哭了,他不值得你为他哭。”
从来没想到,有这么一天,自己会被许君然这样抱着,许君然的身体颤抖地紧紧地贴住她,抱紧,像是生怕失去生命中什么重要的东西那般紧紧地抱着。
她的头偎依在许君然的胸前,他的唇在她的发畔,口中有温暖的热气。江白色亦回抱着他,像是平复他的不安,也像是平复自己的害怕。
后来的江白色和许君然,两个人的关系变得如此微妙。能感觉出来,他们之间有什么令人窒息的美丽情愫在发酵。
日子照常的过,变化的只是许君然,他不叫江白色丑八怪,不找她麻烦,只是每每看她的眼神更为眷恋,那种眼神,像是要把江白色的容颜刻在心底,炙热,浓郁。
10再见,李恩洛。(回忆篇)
午后的空气很舒服,轻轻的微风拂面,江白色慵懒地趴在课桌上,只是偶尔把头换个方向。
突然感觉小腹星星点点的痛,皱眉,只是转瞬,一股热流就从下身涌了出来,猛然发觉了什么,江白色慌忙起身。
在她身后的许君然自然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同时,他也看到了江白色白色校服裤子上的那片殷红。
江白色胀红了脸,她马上明白了现在的情况,不安地思索着,她要怎么办?现在,她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这时,一件宽大的外衣披到她的身上,许君然的脸上像是有两片火云,声线尴尬:“不介意,拿去用吧……”
江白色赶忙把衣服系在腰间,红着脸一路小跑去了保健室。
放了学,等同学们都走的差不多了,江白色才强压羞愧,对许君然说:“……谢谢你,你的衣服,我会洗干净还给你。”
许君然回头看了看她,闷闷地回答:“随便你。”而后大步离去。到了门口,像是想起什么,又走回来在江白色的手里塞了一包东西就走了。
江白色拿起那包东西一看,阿胶枣,脸更是胀得通红通红。
今天也许是个特别的日子,江白色这样想,说也许,是因为每到过节的时候,许君然的桌子上就放满了女生送他的礼物,但今天的礼物量尤为的多,多到已泛滥到许君然的前后座上。
江白色看着桌子上包装花哨的礼物盒,心里想的是,现在的女生不仅大胆还很有钱,是她落伍了吗?同样是女生,她怎么不觉得许君然有这么大的魅力?
许君然一进教室,自然看到了泛滥成灾的礼物,还有被礼物包围,脸色非常难看的江白色。
死党们早就兴致勃勃的拆着礼物,瓜分,一个个嘻皮笑脸的:“一到老大的生日,就跟过节似的,瞧瞧现在女孩送的,啧啧,名笔哎!”
江白色突然明白,原来今天是某人的生日。
许君然揣测着江白色的情绪,眼里似有物件在闪光,他嘲笑自己,他在期待什么?
“你们要就拿走,别在这废话!”
“耶!太好了!谢谢老大!”
课桌很快被清理干净,江白色的桌子靠在窗边,阳光透过树叶细碎得撒进来,在白色的桌面上留下斑驳的痕迹,看着空无一物的桌子,江白色有些恍惚。
许君然看着眼前安静坐着的江白色,也跟着一起恍惚。
中午午休的时候,江白色坐在操场边看书,阳光下,风吹过树叶移动的痕迹,像羽毛一样轻轻的落在她的身上。
许君然在她的身边坐下,悄无声息。
江白色抬眼看他,眼睛剔透澄澈。
许君然感觉有点热,脸有些红。
“给你。”江白色递给许君然一个棒棒糖,容貌静谧。
许君然愣住。
棒棒糖?
江白色说:“生日礼物。”
许君然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此刻,他好想将她揽入怀,然后细细密密的吻她。哪有人这么小气,生日礼物竟然只送人家棒棒糖,还是他最讨厌的香橙口味。
许君然问她:“为什么是棒棒糖?”
“我讨厌香橙。”江白色答,面无表情。
许君然放肆的大笑,身躯猛地贴和上来,气息灼热:“江白色你这个人,真的很讨厌。”
江白色瞪着眼睛:“我知道。”
我们不是不承认,而是刻意沉溺其中,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获得幸福。幸福,很遥远的词,江白色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幸福的资格。
她不知道自己对许君然是否存在不一样的的情愫,她也不知道许君然是否知道她已经发现他对她的心意,她只是觉得,如果所有的问题都找不到答案,那就让时间来慢慢地解开它们。
江白色站在常去的面包店前,炫目的光刺的眼睛生痛。推开门,两座红色的蛋糕塔高高耸立,江白色看到笑颜如花的美女曲玥,还有曲玥旁边,白衣修长的李恩洛。
曲玥也看到了她,拉起李恩洛的手,十指交扣,笑着和她打招呼:“江白色,好巧!”
李恩洛的脸上微微笑着。
江白色和李恩洛对视,冷静地笑着:“你好。”
曲玥狡黠地笑笑:“我们正要去唱歌,江白色,一起去啊。”
“谢谢,我回去还有事。”
“那真是太可惜了。”曲玥拉起李恩洛的手,轻轻地撒娇,“洛,我们走吧。”
李恩洛无声地点了点头。
“再见,江白色。”
“再见。”江白色目送他们离去的身影,扬起了头,有少许细碎凌乱的头发抚过额头,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明媚的光柔软地撒下,天气越来越暖和,却怎么也暖和不了江白色的心里,依旧是寒冬腊月般的冷。
“下一组!”体育老师大声喊着。
江白色突然就意识到轮到自己跑了,她起身,走到起跑线上准备。
“准备!”老师哨声一响,所有人开始狂奔。
江白色跑得不快,但比较一些不爱运动的女生,她跑的还是很不错的。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失,江白色的身体越来越重,呼吸越来越急,她的步伐开始不稳。身旁的女生也开始越跑越慢,渐渐地翁在一起缓缓地移动。
远处,老师不满地大吼:“干什么的!跑快点!不要一起跑!散开!”
大家一哄而散,江白色深吸一口气,做最后的冲刺。
就在这时,人群里有人狠狠地踩了她一脚,一刹那尖锐的痛,江白色猛地摔倒,只觉得脚踝针刺的痛,地上的血迹像鲜花一样绽开,她握起双手,满目的红。
老师和同学围了过来:“江白色,你没事吧?”
江白色摇摇头,她看向人群,她找不到那个陷害她的人。
女生的动静,很快传到了分开训练的男生这里。
许君然认真地系着鞋带,等一下就轮到他了。他的身边,男生们八卦地聊着:“女生们怎么了?”
“听说有人摔倒了。”
“谁啊谁啊?谁这么笨?”
“好像是江白色,她摔了一跤,双手都硌破了!”
许君然的身形一顿,没有人看见他眼眸中的担心和痛楚,他起身,仓惶的跑。
“许君然!你去哪儿?”
保健室里,有浓重的消毒水味,床边上,江白色盯着涂满紫色药水的手掌发呆,夕阳似火,透过玻璃窗,斜射在她的长发上似烟花般闪亮。
保健室的门被人推开,江白色看着门外的许君然,恍神。
江白色直勾勾地看着许君然,叹了口气说:“你来做什么?”
许君然一笑,很淡很淡:“我高兴,要你管。”
江白色愣愣的看着他,半晌,说:“许君然,你这样太明显了。”
“……”
空气里,突然混杂着些让人汗湿的压迫感。突然之间,许君然就觉得再也无法承受这空气的重量了。
像是有烟花划过了耳迹,许君然露出他特有的自以为是的表情:“你能拿我怎样!”
江白色静静地坐着,低着头,露出只有三分之一的阴影,许君然竟然就这样盯着她出了神。
抬头,江白色盯着他的眼睛说:“许君然,为我,你不值。”
当课桌里第三次塞满垃圾的时候,江白色再迟钝也明白了,自己一定得罪人了。冷漠如江白色,她真得想不出她到底得罪了谁。不过,最其码,她知道她得罪了许君然,自“为我,你不值得”的言论说出去三天,许君然就像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小孩子一样的别扭任性。
江白色沉着脸,本就冷淡的面貌更加阴森,真是够了,任谁也不喜欢坐在臭气熏天的垃圾堆里。
晚上放学后,江白色故意在教室里待了很久,那个放垃圾的人却始终没有出现。看了表,太晚了,江白色想,也许那个人不会再恶作剧了吧。
夜色昏暗,江白色不停地转着脖子,看书太久,脖子都僵掉了。
学校大门外,一个白色的身影吸引了江白色的目光,这么晚了,还有谁和她一样在学校里滞留。
两个人的视线不由自主的相遇。
像是有雾气弥漫开来,片刻安静后,李恩洛笑着说:“这么晚才回去吗?”
江白色微愣,点头。
李恩洛说:“请小心。”
江白色不语,擦肩而过。
突然,李恩洛张开手臂紧紧抱住了她,掩了嘴角的笑意,语噎:“……我要走了……江白色……以后你不会再看到我了……江白色……我们谈谈吧……”
江白色沉默地被他抱着,呆愣的凝滞了片刻,敛了敛心神,心里不住地叹气。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只是一前一后自顾地走着,李恩洛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江白色看着黑暗中的某处,开了口:“你要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