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这边,虽说是冬天,天气倒也没像北边那样,飞雪连天。大多数时候,还是能看到太阳的。这大大的方便了婳贞锻炼身体的计划。她每天有大把的时间,只要好好计划一下,相信不久之后,这具身体的素质一定会有明显的改善的。
别看她平日里懒惰成性,可是一旦下定决心去做一件事,那也是雷厉风行的。当她决定要好好锻炼自己的身体的当下,便叫来了红娟帮忙,她准备天晴就在院子里慢跑,做做有氧运动,若是下雨下雪,就在隔间里做做瑜伽,为此,还专门找了一张波斯地毯出来。
她现在住在西厢这边,人烟稀少,也不怕被人发现。
这不,一早上,婳贞就换上了一身短打,在西厢的小院里慢跑起来了,冬日早晨的阳光虽然看着舒服,可实际上却是没有什么温度的。不过,便是如此,跑了一小圈下来,她也累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连带的出了一身的汗。
休息了一小会,婳贞继续小跑,打定主意,不能因为这一时的难受,而放弃她的锻炼大计,肥胖就算了,这个时代倒是不在意身材问题,可是,健康却是十分重要的。
待她锻炼完之后,回到房间,红娟已经准备好了早饭,只待她梳洗之后,就可用餐。
换下汗湿的衣裳,用温水擦拭之后,婳贞回到小厅里,今天早上红娟准备的是面片,许是锻炼之后,胃口大开,婳贞愣是将那一大碗的面片吃个精光,还吃了小半个饼,才不雅的拍拍肚皮。
差红娟去账房取了一些银钱,换上胡装,婳贞打算出门去溜达溜达。
唐朝的社会风气比较开放,尤其是对女子地位,比起汉朝大有提高,唐朝贵族妇女多有参政习惯,便是一般女子,外出经商的不少,出外游乐的不少,与男子自由交往的也有不少。这与大唐国力强盛所引发的自信和李唐皇室身上具有的推崇妇女的鲜卑遗风有关。
既然女子外出游玩,在这个时代并不禁止,她还傻傻的整天呆在屋子里,那才是真的傻呢。
刚出了门,婳贞就犯了难了,楼家大院在城北,这逛街,也不知道要往那边走才好,只得将希望寄托给红娟。
“娟儿,你说,我们今日去哪里逛逛?”
红娟想了想,说:“二娘,这要看你想去干什么了,若是要买大件的东西,就去西市,那边都是做大庄买卖的。若是只是随便逛逛,看看小物件,那就去东市。”然后看着婳贞,等她做决定。
婳贞想了想,她就是在家里呆烦了,无聊了,打算出来随意逛逛,打定主意,一拍巴掌,道:“走,咱们到东市区逛逛,顺便买点吃食。”
主仆二人决定了方向,就朝着东市漫步走去。
一到东市,婳贞就被那些花哨的店铺给吸引去了全部的注意力,杂耍酒肆卖胡琴的,酒楼餐馆,五颜六色的气质挂在门口,还有不少小摊贩摆着地摊,路上行人络绎不绝。虽然红娟是打小在姑苏城里长大的,可是那个女孩对逛街能有抵抗力的。这不,跟着婳贞东走西窜。
婳贞一路上就顾着看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东走西窜的。红娟虽然也看得眼花缭乱,可还没有忘了要护着主子。只是,再小心,也架不住街上人多。
婳贞正看着一个胡商带来的稀奇玩意,突然觉得腰上被人一拉,然后一道人影从她身边飞快的跑了出去。等她回过神来,往腰上一探,早上取了的银钱袋子,已经不翼而飞了。
婳贞知道自己钱财被人抢走,气的够呛,她这才是第一次上街呢,居然就被人抢,还有天理没?二话不说,朝着那道身影追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叫着:
“小贼,别跑!”
一时间,只见大街上一个跑,一个追。还有一个红娟丫头在后头跟着跑。
还别说,婳贞这些日子锻炼,还是有些作用的,愣是追了那小贼大半条街,虽然也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这大半条街下来,有不少人帮着一起追那小贼,可人家那是专业户,滑溜的紧,愣是被她东躲西窜的给逃开了。
而婳贞这边,别看这她追了大半条街,体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锻炼也才进行了几天而已,摊上她那不争气的身体素质,半条街已经是极限了。最后也只能看着那小贼溜掉。
那小贼若是就这样溜了也就罢了,他回过头来,看见婳贞两手叉腰直喘气,竟然还做了一个鬼脸,愣是气的她眼珠子都要鼓出来,半晌说不出话。
许是小贼太过嚣张,人群中一个男子趁着小贼经过他身边时,竟大方的将脚往外一伸,害那小贼跌了狗□,摔得扎实,好半天还在地上哼哼。
婳贞见状,连忙往前跑去。从小贼手里抢回自己的钱袋,末了,还用脚在小贼背上踹了两脚。看得旁边一干人愣了愣,然后才失笑的散去。
帮忙抓住小贼的男子,先是将小贼从地上拎了起来。然后才看向婳贞,问道:“这位娘子,这小贼该如何处理?可是要送官去?”
这话将婳贞问的有些懵了,她这巴巴的追来,本也只打算要回自己的钱袋,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回钱袋以后要怎么处理这人。唐朝律法有明文规定,盗窃者,便是没有得手,也要鞭挞五十,看这小贼小胳膊小腿的,五十鞭下来,少说也得半个月下不来床。想着,又有些心软了。
那小贼也是个极机灵的家伙,原先听男子说要将他送官,心里早就吓得够呛,他自是知道进了官府会有什么下场,待他看出婳贞犹豫,就猜到,这女子心软了,连忙讨饶:
“这位娘子,我错了,我大错了,你就饶了我吧,我家中还有老母要照顾,若是去了官府,我还不得脱层皮,我自己就算了,可我那老娘,就没人照顾了。你行行好。饶了我吧。”说罢,还抡起袖子装模作样的摸了摸眼角。
婳贞一听这话就乐了,这自古以来求饶的话可不就跟背书似地,连有老母要照顾都出来了,他可就差着没说,家中还有小儿嗷嗷待哺了。那可就真是上有老下有小了。当下抱着肚子大笑起来。看得一干人傻了眼。
待她笑过之后,之前被盗又被气的火也消了,这小贼今日也算是够倒霉了,眼看着东西到手,人都要跑掉了,结果半路杀出程咬金,天外飞来这一只大脚,愣是摔了个结实,到手的钱财也飞了。
“算了吧,看他跌得这么惨,也算是得了教训了,至于刚刚那几脚,就当是你气我的代价吧。”婳贞直起腰来,朝着小贼摆摆手,看那小贼听她说那几脚时,龇牙的样子,更乐了。果然,报仇要自己动手才痛快啊。
那男子闻言,拎着小贼衣领的手一松,男子本就比小贼高出一个头,先前被男子拎着,脚都离了地面,男子陡然松手,他没得准备,落地时脚不得力,竟然又摔了个跟头。张嘴刚要骂人,结果,看男子朝他一挑眉头,想起这位主不好惹,连忙闭上嘴,灰溜溜的跑了。
男子见小贼走了,想起自己还有事情要办,只对婳贞抱了抱拳,道:“这位娘子,我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别过了。”说罢,朝着相反的方向大步走去。
婳贞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一直在后头吊着的红娟终于追了上来,拉着婳贞的手,喘的厉害,好半天才缓过气来。
婳贞见她喘的厉害,刚刚自己这一路追来,也着实消耗了不少体力,这会又累又渴。便拉着红娟进了路边的一家小餐馆,叫了些吃食和水。
待她坐下歇气之后,方才想起,刚刚那男子的帮了她,她不单没有问人家姓名,连个谢谢都没有来得及说呢,当下又懊恼起来。
两人吃饱喝足之后,又在东市逛了一下午,眼见着天晚了,这才鸣金收兵,打道回府。
他们到家之后,正好赶上晚饭时候了,婳贞摸摸肚皮,下午又玩又吃的,肚子现在都还有七八分饱呢,本打算不吃了,又担心晚上会饿,便打发了红娟去厨房那些饼子什么的来,等饿了再吃。
婳贞半躺在床上,捶着自己走酸了腿,玩得有些累了,恹恹的只想睡。就在快要睡着的时候,红娟推门进来,将她摇醒,道:
“二娘,快醒来,三郎回来了。这会跟老夫人在大厅里等着你一起用膳呢。”
第三章初次见面
“二娘,快醒来,三郎回来了。这会跟老夫人在大厅里等着你一起用膳呢。”
玩了一天,累得几乎快要趴下的婳贞,被红娟带来的消息吓得差点从床上滚了下去。所有的疲劳瞌睡那一下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那名义上的夫君回来了!见鬼,不是说还要一段时间的么?
红娟见婳贞一溜烟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只以为她是高兴自己的丈夫外出归来。连忙张罗起她的衣服来,以图能让婳贞留个美好的形象给楼洛书。哪里想到婳贞心里那九曲十八弯的心思。
婳贞机械的按照红娟的安排,换好衣服,稍稍梳洗了一番。铜镜虽然模糊,可也能看出她脸上那酡红的胭脂,以及被红娟刻意描过的粗眉。这妆容真是没法看了,可是她有苦说不出,因为,红娟还特地为她梳了一个飞天髻。发型是好看的,只是配上这状,哎。
这全身上下,能看的大概也只有这身衣服了。她上身穿的是一件墨绿色的碎花半臂,用同色的小带子系在胸口,浅绿色的襦裙,从腰上一直垂落到脚跟。倒显出几分飘逸来。虽然都是用的绿色,可深浅不同搭配的效果,还是让婳贞看上去显得精神了几分。
妆扮完毕,婳贞领着红娟朝着饭厅走去。
“大家,三郎。”
婳贞走进花厅,看到婆婆和一布衣男子在聊天。她猜测那布衣男子应该就是自己这具身体的丈夫,楼家的三公子,楼洛书。
这楼洛书在楼家排行第三,上面是楼二爷家里的两个,楼齐鸣和楼齐敏。他的下头,还有一个弟弟,叫楼河图。据说,楼家到了他们这一辈,理当是齐字辈的。奈何,楼老爷读了几年书,早年又一直不孕,直到弟弟都比自己先有了子嗣,想着是不是自己这一房子息单薄,请了个和尚,问了天命,和尚说他命里有两子,只是含齐的名字,冲突了子息,楼老爷得了指示,回家巴巴的翻了洛书河图两个名字,结果,隔年就有了两子。于是,楼洛书便排在了第三。
且不说衣着,这商贾地位不高,那些个绫罗绸缎也不是他们穿得了的。可饶是一身布衣,这楼洛书的气度也是不可小觑的。单看他坐在那里,就能让这屋子里气压低上几分。
细细瞧去,他五官立体,头发墨黑,唇红齿白,颇有几分现代奶油小生的气质,可是,他那挺直的背脊,好似白杨一般,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又有别于奶油小生的儒弱之气。这便是她的夫么?
婳贞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楼洛书,心里对楼洛书做了一个尚算不错的评价。
厅里的两人看婳贞走了进来,脸上表情各异。婆婆李氏脸上是满意的表情,这个比较好理解,许是见她专门梳洗换装来迎接自己的儿子,表现出她的重视,对她满意。可是楼洛书脸上的表情似乎就不太好了,仅仅只是瞥了她一眼,就没有再看她,只是一个劲的跟自己的娘说话。
唔,她竟然被丈夫不待见了,这样的认知,让婳贞着实有些纳闷。莫不是之前,这楼洛书跟柳婳贞有仇?新婚之夜就跑得不见人影,出去两月归家,竟然只是瞥了妻子一眼?这个态度有问题啊,大大的有问题。
“二娘来啦,走吧,去吃饭去。”李氏见场面有些冷,连忙起身,拉过婳贞的手,然后另一只手拉起楼洛书的手,扬声道。
“恩。”婳贞应了一声,便跟着李氏出了花厅。
走进饭厅,餐桌上已经备下了吃食。两荤两素一汤,有鸡有鱼,还有萝卜冬笋,汤是冬瓜汤,这一餐可算是丰富了,想来是因为楼洛书远归吧。
“坐吧。”李氏率先坐下。洛书和婳贞也跟着落座。席间,楼洛书和李氏说说笑笑,婳贞只是听着,直到李氏问到她,她才回个两句。她下午本就吃了不少东西,肚子里还有积食,吃得也不多。
“二娘,你可是胃口不好?”李氏不知怎么的,先还在跟楼洛书说话,说着说着,就绕到她这里来了。婳贞闻言,只好将下午出门吃了不少东西的事跟李氏交代了一番,好在唐朝女子出门上街,也是常有的事,倒也没有什么。李氏只是问了她几句,便又跟楼洛书说话去了。
婳贞见状,也就安心了。看来,以后,若是无趣了,大可以放心的外出了。
“听说前些时候,你住的那个小院起火了?”楼洛书却在此刻开口问道。
婳贞抬头看他,倒不是太意外,只是点头道:“是。”
“没什么大碍吧?”楼洛书继续问道。
“没,就是吓了一跳。人倒是无碍。”婳贞连忙回到。
“恩。”楼洛书这回没有再问下去。只是举箸夹了菜吃。一时间,餐桌上又安静了下来。
待到楼洛书放下筷子,李氏也吃饱了,在楼洛书的搀扶下起身,婳贞连忙跟着起身,走到李氏身边,扶着她另一只手臂。
不过将将跨出门口,李氏便停下步子来,顿了顿,将婳贞的手拉过,递到一边楼洛书的手中,道:“三郎,二娘,现在天色还早,你俩到院子里走走吧,就不用陪我了。”说罢,竟然在婢女的搀扶之下,迅速的离去。留下面无表情的楼洛书,以及一脸错愕的婳贞。
李氏的身影一不见,楼洛书便将婳贞的手放开,也不理会她,径自朝着院落里走去。婳贞愣在当下,有些不知所措。想了一下,还是跟上了楼洛书。
看他那态度,显然是不待见自己的,只是,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她总要借机摸摸清楚的。她穿过来已然是嫁到他家了,若是有嫌隙,也好说说清楚,立个规矩,以后各过各的,互不干扰,便是最好的结果,若是不然,只怕,她就得早点想法子,离开这里,去过自己的日子了。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了小半会,婳贞一时琢磨不透楼洛书的想法,可是却打定注意要跟他摊牌,心里倒是没有什么负担。一路上下来,细细的打量着楼家的大院。
楼家大院,名为听枫园,不同于一万园林的纵向结构,变为横向建造,左为宅,中为庭,右为园。格局紧凑自然,又有植物点缀,呈现出四十景色,给人以清朗,幽静之感。而此刻,他们逛着的,就是中庭。
江南水乡,最不缺的便是水,中庭这边,西北置石假山,东南为水池。堂前假山堆叠手艺高超,完全不显造作之感,假山周围建筑简朴淡雅,水面过半,建筑紧贴水面,整个中庭犹豫浮于水面。莫怪外头都说,楼家的听枫园乃是姑苏城里,最大,最好的园子。而这园子,竟是出自眼前这人之手,那时的他,不过龆年(tiáo,古时男孩8岁,为龆年)。可见,这人是真真有些学问的。
就在婳贞细细打量着庭院,想象着八岁的楼洛书,是如何一本正经的指挥着工匠们,将这如今的听枫园一点一点的堆砌起来。走在前面的楼洛书,却停下了脚步,转过神来,直直的看着她,似乎是在等着她。
婳贞心思一动,来了。
“听说,你现在搬到西厢去住了?”楼洛书等到婳贞走到他面前来,才开口问道。
“恩,原先住的屋子前些天起火,烧了。”婳贞答道。
“烧了?”楼洛书重复了一句,口气听来有些怪异。
“是烧了。三郎不知道么?家里这么大的事,大家应该都跟你说了吧。”婳贞这时倒是听出点味道了,感情,这楼洛书竟是在责问她。难道,他是在怀疑,是自己放火烧的屋子?当下火气就冒上来了,也没有思量,就顶了回去。
“娘是跟我说了,不过,她只说了屋子烧了,可没说怎么起的火。”楼洛书不咸不淡的说,对婳贞语气中的埋怨,听而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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