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说:“女孩子伤春悲秋确属平常,但这是夏天,你这哀愁来得不衬时节吧。”
忆萱转头看他:“我才没有伤春悲秋。”
叶漓把手伸给她:“既然不开心,我带你出去玩儿。”
忆萱借着他的手站起来:“夫人会答应么?”
“我答应就行。”
这已经是叶漓第三次带她逛街了,虽然庆州城基本已经被他们逛完了,但是忆萱仍旧兴致不减,似乎每一天都有新鲜的东西,走了一会儿,叶漓说:“想不想买什么?”
忆萱想了一下:“没什么买的,你们家好像也不缺什么。”
叶漓稍稍沉默一瞬:“你没有考虑过要改口么?”
忆萱步子一顿,前面刚好有一个人挂出了十几幅画来卖,叶漓仿佛方才什么都没有说过一般道:“去看看书画?”
忆萱点点头跟他去了,画还算可以,就是太注重技巧,反而失了画中本有的神韵,这也是一般书生为了养家不得已才出售画作,因为很少有人愿意把自己的作品放之大街的,要么是画艺超群供人观瞻,要么是养家糊口任人品鉴,显然眼前的这些画是第二种可能。
书生见终于来了两位客人,忙迎上来问他们喜欢什么,叶漓没有说话,忆萱就笑说:“随便看看。”
画的大多都是花鸟山水,旁边还都是提了字的,叶漓看了一圈问忆萱:“你觉得哪幅还可以?”
忆萱再看了看:“那幅夜月垂钓还可以,就是提的字有些……”看见那人正看向他们,忆萱就压低声音说,“有些毁了这幅画,要是你写几个,定然是另一番景象了。”
叶漓笑了笑,问书生还有没有没提字的,书生忙找了一圈,也确实有没来得及提字的,叶漓看了看说:“我也觉得这幅不错,要不要买下来,回去我给你提几个字。”
忆萱觉得可以,就答应了,书生见终于可以卖出去一幅了,非常高兴地送走了他们。
忆萱拿着那幅画边走边看,叶漓温柔提醒她:“看路。”
忆萱忙卷好画轴,走了几步之后,她就后悔应该一直看着画走完这条街的,脚步再也迈不开愣愣地停了下来,叶漓的步子也停了下来,转身稍微看了忆萱一眼,忆萱把手里的画轴握得更紧。
☆、再遇
萧翊依旧是一身玄袍,或是他没想到会遇到他们,稍稍有几分惊讶,很淡,也只有一瞬,便就隐了下去。
叶漓十分从容,向前走了几步道:“轩王殿下何时竟来了庆州,怎不赏家父几分薄面,来得这般悄无声息。”
萧翊道:“闲散王爷来此游玩罢了,何必劳烦叶老将军。”
叶漓道:“既是如此,那么请恕我无礼,先行告退。”
萧翊淡笑:“请便。”
叶漓颔首,转身叫忆萱,忆萱却是看着萧翊愣怔地发呆,没有听到他说什么,叶漓无奈,走过了一把拉了她就往前走去,忆萱连一句话也没有和萧翊说,她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又不能说什么,或者说不知道该说什么。
当他们在一个酒楼吃饭的时候,忆萱总是心神不宁,菜肴上完之后,忆萱都没有动筷的意思,叶漓突然问道:“你和轩王相识?”
忆萱一惊,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拿起筷子看向他说:“没有,只是没想到竟然可以遇到一位王爷。”
叶漓点头:“轩王性喜山水,常不在安阳,在这里见到他也不足为奇。”说完他便给忆萱布菜,点的菜都是庆州极为有名的,叶漓也一直给她推荐,忆萱本来就对做菜有些研究,也就很愿意听这些东西。
吃到撑得不行的时候,叶漓总算是没有再劝了,放下了筷子就叫小二来结账,吃完饭往回走的时候,叶漓选了条人比较少的路,青石板上只有他们的脚步声互相映衬着,忆萱竟然走出几分不自然来。
走了一会儿,叶漓突然停了下来,忆萱本就是低着头走的,加之又慢了他半步,他这一停,忆萱几乎就撞了上去,叶漓似乎早已料到她会这样,伸手拉住了她。
他转过身来将她看着,忆萱茫然地把他看着,良久,叶漓终于开口:“云梓,如果我现在问你那天在山上问过的话,你会回答我什么?”
忆萱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话?”
刚说完之后,忆萱就猛然想起了他说的什么话,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叶漓轻微带着笑把她看着,这条路真的是一个人也没有,安静地有些不像话,忆萱心里一直祈祷着来个路人,但是连风都没有带来几片叶子。
忆萱尽量平静到不把心跳给表现出来,他们就这样看着,离了两步远的距离看着,路的转角外似乎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叶漓没再逼她:“要是不想说就走吧。”忆萱点了点头准备随他走,叶漓却又加了一句:“女孩子不好意思说这样的话很正常。”
忆萱那还没有迈开的脚步,再也迈不开了,愣怔地把叶漓看着,看到他的目光之后又忙闪躲开来,叶漓笑了笑,不再说什么。
转角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下子从不远处的转角闪出了六个人,一个人气焰十分嚣张地说了一句:“叶公子慢走。”说话的这个人一副贵公子打扮,应该也是这些人的主子,其他四个是随从的样子,还是一个看不大出来身份。
忆萱不能明白地看着这些人,再转头看了看叶漓,叶漓微笑摇了摇头,就欲拉忆萱从他们旁边走过去,还没有走两步,那四个随从马上站成了一排拦住了他们的路,叶漓扫了一遍这几个人:“诸位所为何事?”
先前开口说话的那人又道:“好事,我今日倒要看看,把家姐迷得神魂颠倒的人,到底是有怎样的神通。”
忆萱惊讶地去看叶漓:“你又惹了风流债啊。”
叶漓微微皱眉看她,忆萱赶忙闭了嘴不再说话,叶漓转头看了看说话的那个人:“江家三少爷吧,我从未招惹过令姐,令姐的热情无缘无故就传得满城风雨,我也只能说句抱歉。”
这样的话说出来就像指责江家小姐没皮没脸一般,江少爷急了,气急吼道:“我告诉你,别人忌惮着叶将军,我可不怕。”朝着那几个随从大声道:“你们也让叶少爷尝尝什么是厉害。”
叶漓不在意一笑:“今日让我尝了什么是厉害,恐怕明日就该让江府知道什么是厉害了,江府三少爷的为所欲为果然名不虚传。”
江少爷更是怒不可遏,那个不像随从的随从凑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话,他立刻赞同地笑了出来:“好,就这样办。”
话语刚落,那个人竟然突然过来,一把扯下了叶漓腰间的佩玉,这个人的武功不容小觑,这一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分停顿,叶漓和忆萱都有些不能反应,他拿过佩玉之后递交给了江少爷。
江少爷看着佩玉大笑道:“素闻叶将军刚正不阿从不避亲,要是贴身玉佩到了聚芳楼的姑娘手里,而叶公子又是即将成婚之人,府衙之上,叶公子如何说得清呢?”
叶漓骤然色变,忆萱挣脱开他的手:“我帮你抢过来。”
叶漓把她拉了回来,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他冷笑道:“聚芳楼的姑娘若是敢状告叶府的人,恐怕聚芳楼也该关门了。”
江少爷饶有兴致看他:“哦?是么?刚好我有个相好,日思夜想地希望我能给她个名分。”
抢走佩玉的那人向江少爷道:“不如由在下将此物交与少爷所说的姑娘手里吧。”江少爷连声道好,却仍旧是打量着叶漓,转手就把玉佩给了那人,还给他耳语了几句。
那人拿着玉佩就欲离开,叶漓也稍显几分慌乱,忆萱再也忍不下去了,疾走两步就要从那人手上夺走佩玉,但是那个人的武功很是不差,再加上了那些随从总是挡她的路,忆萱一时也占不了上风抢不回佩玉。
江少爷也没想到叶漓带着的姑娘竟然会武功,忙避开了任他们打去,忆萱被那些随从拦住不容易出手,那人趁此机会就往外跑去,忆萱朝叶漓道:“那个玉佩可以仿么?”
叶漓沉默一瞬,说:“家传之物。”
听到这句,忆萱不再手软,打退了那几个随从,用轻功去追那个抢走玉佩的人,过了转角,那个人已经快消失在巷子里了,他轻功也不差,忆萱在巷子里和他兜转了好久才追上,追上他的时候,前面刚好没路了,忆萱直接伸手:“玉佩还我。”
那人无动于衷,转身跳进了一个院子,忆萱很快也跟着他跳了进去,那人竟在院中没有再跑,恭敬伸手把玉佩还给她:“慕姑娘,得罪了。”
这样大的反差,忆萱一时摸不着头脑,半信半疑地接过玉佩,那人给他比了一个方向,忆萱看了过去,树叶摇曳之后,这个背影极为熟悉,即使没有看到正面,她也能确定是谁。
萧翊并没有转身,身后的核桃树翠□□滴,一片一片的叶子环绕在他的身边,他淡淡开口道:“你果真把你自己陷进去了么?”
忆萱慢慢走近,隔着几片叶子问他:“你做这场戏就是为了问我这句话?”
萧翊还是没有转身看她:“我只是刚好知道江家少爷一直不平的是什么,然后派了一个身手不错的人让他注意到,江家少爷需不需要这个帮手,要不要这么做全看他自己。”
忆萱绕过树枝走过去,就着眼前的椅子就坐了下来,伸长的树枝把他们两个人都圈了进去,叶子就在眼前拂过,浓郁的核桃树叶清香晕染在这个小院中,她玩弄着手里的玉佩说:“既然你不能帮他,那么我就要用我的法子帮他。”
萧翊终于转身看她:“你的法子就是嫁给他。”
忆萱抬头:“他喜欢我,我喜欢他,我嫁给他并不是荒唐事。”
萧翊有丝不明所以的薄怒,话语间却没有半分显露出来:“你才多大,就这么随便地决定终身大事么?”
忆萱一下子站了起来,不小心碰到那些树叶,宽大的叶子瞬间也摇晃起来,她的情绪稍微有些激动:“我有时间考虑,但是他没时间了。”停顿了一下,使语气听起来平静一些,“密室我找到了大概方向,但是还没有办法进去,在把消息送出来之前,你不要轻举妄动。”
萧翊伸手抓住树枝,止住了叶子的摇晃:“如果我提前搜府,让你这个婚成不了呢?”
“不可以。”忆萱喊了出来,稍微缓和了一下情绪,尽量心平气和地给他说,“我要是嫁给他,我爹不会不管,对于临云山庄而言,救出一个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这样既不会牵累到你,也可以救出叶漓,我想过,这个法子是最好的。”
树叶早已安分下来,萧翊却在此刻才松了手:“要是你此举惹怒了慕庄主,他不打算管,你该当如何?”
“那我一个人去救。”
萧翊沉默了下去,忆萱也再没什么话说,转身往院子外走去,在她即将走出院子的时候,脚步又顿住了,方才追人根本没有记路,现在都不知道怎么找回去了。
萧翊的声音在她后面响起,没有任何情绪:“左拐两次再往右,就是你来的那个地方。”
忆萱说了声谢谢,提步走了出去,赶回原来的地方时,叶漓在那里等她,江家的人都不见了,忆萱把玉佩交还给他,叶漓接过,笑了笑说:“这样的事竟是劳烦了你。”
忆萱说:“我可能就只有打架抢东西这样的事在行了。”
叶漓摇头:“怎的这样贬低自己,你打架打得太好了,才隐没了其他方面而已。”
忆萱笑了出来:“这是在夸我了,可我怎么没有被夸的感觉呢。”
☆、未及情深,婚约已定
叶府布局很精密,虽然防卫重重,但是夜晚的守卫更重府外,府内就轻了许多,这几天忆萱趁人不备翻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发现了花园旁边的一间屋子,屋子内摆放极为简单,与叶府崇尚奢华的作风不太符合,叶府家丁对她也很客气,因为他们也都知道这位云姑娘不能习惯这样拘束的日子,叶夫人也就对她的行踪多有纵容。
当她还没有走到那间房的时候,就被人挡住了,说是老爷常常休息的地方,忆萱颇有几分扫兴,转身离开了。但是老爷不在自己的卧房里休息,却舍近求远到了这里,实在不能不让人起疑。
那日初到叶府之时,因为那一个晃神受伤,反而帮了她的忙,他们终究还是低估了忆萱的功夫,前几天她也还是想了办法潜进去,但是并没有什么收获。
房间里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想是才擦过地,地面有些湿润,桌子上一局围棋残局,试着移动棋子,却没有任何反应,除此之外,房间里没有任何能启动机关暗门之类的东西。
这一晚,忆萱还是决定再去那里看看,一遍一遍地尝试,依旧没有发现任何与密室相关的东西,这间房可疑的地方太多,找不到密室只能是她没本事,但是她可以肯定密室绝对在这里。
就在忆萱快要泄气的时候,突然传来脚步声,习武之人一般听力敏锐,而来的人似乎没有轻功,因此忆萱从出门来跳上屋顶的时候,来人才开门进去。
叶漓着人端了一盆水,他把棋盘上的棋子全部收到棋盒里,用酒杯舀起一杯水,倒入棋盘里,端水的人已经用一盆水润湿了整间屋子,屋子出现了与棋盘上一样的棋格,棋盘上五个不远不近的点若隐若现,房间里出现了和棋盘上一样的格子,他依着最先出现与最后出现的顺序依次轻轻敲击,三长五短的停顿节奏。
叶漓敲到最后一个空格时,墙面好像在缓缓移动,眨眼间,一面墙的每隔大约手掌大小的地方都空了,里面陈列的都是些瓶瓶罐罐,一晃眼,都好像进了药铺,只有最后缓缓映入眼帘的是一本书的一角,忆萱惊讶得差点叫出来,难怪她敲击墙面的时候感觉是空的却又没办法打开。
可是叶漓既然知道密室所在,那么他知不知道叶铭策的意图呢?忆萱目不转睛看着叶漓,转念一想,如果早已熟悉此处的人,应该会记住该是哪几个点,只润湿地面就可以了,而叶漓是看着棋盘比对着来的,也正是如此,恰好帮了忆萱一个大忙。
叶漓拿出那一本书,藏书的格子里还暗藏玄机,他轻轻旋转了一下,地面就空出一大块来,可以看见有很窄的楼梯,叶漓从最上一层拿了一个瓶子,交给随行的人:“你去交给老爷。”那人应是离开了屋子,叶漓才从那条密道下去。
叶漓刚下去一会儿,房间立刻恢复如初,是他在下面控制了机关。
忆萱在房顶上蹲得腿都酸了,叶漓才出来,她看着叶漓离开,终究还是进去了。
下方的密室中,尸骸成堆,像搭七巧板一样一个死人倒在另一个死人身上,似乎在临死之前还进行一场惨烈的厮杀,有些已经开始腐烂,有些身体也才刚刚冰冷下来,一阵一阵地散发令人作呕的气味,压过了潮湿的气息,他们都是用来试毒的,而中毒而死的人大多都是死相极惨。
“如果连个死人都怕,还怎么做我徒弟,莫不是我杀个人还得照顾你的情绪。”这是萧玄君的原话,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念着师父怎么教训她的话,慢慢从这些人身边走过。
唯有一个人的死状极为安详的,她屏住呼吸试着靠近,脑海里都是空白的,自我欺骗地把所有人都想成已经睡着了,尽量手不抖地那拉开那个人的袖子,赤色树枝状标记,是制毒世家的标记。
一切都证明一件事,叶铭策要行动了,那晚,忆萱肯定会睡不着,干脆就没有回水榭。
次日天还未亮,天边还是一片漆黑,忆萱在水榭外的小桥上等到了叶漓,这里有两条路,一条是到水榭的必经之路,一条是可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