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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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归何处-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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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斜斜地瞪了他一眼,水溶溶黑津津的眼珠这么含羞带恼地望着,倒叫他反而心中一荡,五脏六腑无一处不熨帖。
  能烧出这么一桌菜的哪能是这小镇上的厨子?十有□□是薛审从江南请来的,她拉拉他袖子:“是你老家的味道吗?”
  他垂下眼,握住牵着袖口的那只手:“没有我娘做得好。”
  “你娘还亲自下厨吗?”没听说哪家主母还自己弄饭吃的。
  “我们家不是那种规矩多的高门大院,不管父亲在外面如何,回到家就是一家四口关起门过日子,我和妹妹从小贴身的衣服都是母亲绣的。”
  “那你爹娘感情一定很好!”
  他抬起头,亲亲掌中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嗯,幼承庭训,耳濡目染,将来我娶了媳妇,一定只会对她更好!”
  她臊红了脸,将手抽回来,嘟起嘴:“谁是你媳妇!”
  刘璃同薛审在这乡下小院窝了两日,每天薛审带着她抓鱼、采莲、斗草,天地辽阔,白云悠悠,尘嚣之外,一片静好。二人均十分有默契地不谈孩子,不提明日回宫一事,不去面对那即将到来的分离。
  这夜,她枕在他肩膀上,望着他沉静的睡颜。若是可以,她真想耗在这小院里一辈子,只做他身边无忧无虑的小妇人,不去管那些纠缠纷扰。
  一旦踏出去,她便是肩负江山重任的皇帝,而他又变成了那个阴戾狠毒的东厂督主,这二者总是无法和平共处。
  她心中一痛,却不知为何牵引到腹部,一股坠痛向她袭来,淡淡的血腥味在帐中弥漫开来。
  ?

☆、乌龙

?  薛审在闻到血腥味的刹那便睁开了眼睛,手往床头一拍,在弹出的小匣里取出一柄长剑,动作间却见身侧的刘璃脸色煞白,而那血腥味正是从她身上传来。
  源源不断的热流正从她腿间奔涌而出,她一手捂住肚子,一手攥紧薛审,抽泣着说了孩子两个字,便又痛得扭曲了脸。
  “我去找大夫!”他眼里交织着恐惧与悲痛,跌跌撞撞跑出去,转瞬间又回到床上,将刘璃抱在怀中,柔声哄道:“别怕,暗卫去请大夫了,我在这陪你!”
  “我没有…没有喝那药!”
  “我知道,我一早就将那药换成了保胎的药!”,薛审心中巨痛,抱着刘璃,却见她脸色越来越白,下唇被牙齿咬得鲜血淋漓,痛得在他怀中打滚,一颗心化成粉末,恨不得身代其痛。
  褥子上的血花渐渐扩大,刘璃身上一松,厥了过去。
  他唤她数声未应,伸手抚平她紧皱的双眉:“阿璃不喜欢当皇帝,不喜欢东厂,咱们就不当了,东厂我也不要了,咱们就一直在这住着,好不好?”
  她在他怀中人事不省,他毫无察觉一般,絮絮说道:“权力同美色,只要我想要的,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所以老天在惩罚我,连人心也要算计,骗来这三天,原本就想让你软了心留下这个孩子,这样你就再也甩不掉我了!我做了这么多错事,阿璃你醒过来打我也好,杀我也好,我都不会反抗!”
  镇上的大夫被人深夜从被窝里刨出来,松松垮垮披件外衣就被摁在马背上一路狂颠过来,一股酸水还没吐出来就被一巴掌给拍回了肚中,被提到厢房时,看着抱着昏迷的女人一脸颓废心死如灰不肯放开的男人,感慨着去把脉,半刻后,大夫愤怒了:
  “深更半夜不睡觉闹什么幺蛾子?没灾没病的,女人来月事而已!”
  薛审怔忪道:“不是孩子…”
  “你家夫人行经不畅,月事迟来了而已,所以才会流这么多血,哪来的孩子?”
  “她怎么会痛?”
  “她这种气血两虚的底子不痛才怪,之前应该有服用调经的药物吧?怎么这次没喝?”
  “我…我不知道!”
  “自己的媳妇要多上心一点,事情来了抱着哭有什么用?我给她开副调理身体的方子,平时要注意保持心情愉快,别想太多!”他去案上取了纸笔,写下方子交给薛审,语气颇有些不耐烦:“看你也是个紧张媳妇的,不然我才懒得跟你说这么多!大半夜的扰人清梦!”
  一直垂着头的暗卫根本不敢去看此刻上司红着一张俊脸唯唯诺诺的样子,送走大夫抓了药后,又去镇上的成衣店拿了月事带,把老板娘叫醒问了使用方法后,留下一锭银子,面具下的脸同样烧得通红。
  刘璃醒来时,晨光透过窗纸照在她身上,窗明几净,室内有花香盈盈,薛审侧坐在榻上含笑望着她。
  她猛地一机灵,手就要往小腹上摸,却被他半道截了牵住:“阿璃,你没有怀孕!”
  她动动身子,立刻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潮涌,还没来得及尴尬,却滋生出一股淡淡的惆怅。她就是这么矛盾,之前为着这孩子担惊受怕,如今没了这烦扰反倒得不偿失起来。
  想想之前和薛审为这莫须有的孩子闹得要死要活那一阵仗,更是懊恼不已。
  再看看榻上干净整洁,就连自己的小衣也换了,好像身下还垫着东西,屋里没个侍女,薛审又不会假手于人,她红了红脸,小声对他说道:“你先出去,我换了衣服就过来!”
  薛审知道她这会正羞着,倒没说什么,只俯下身蜻蜓点水地碰碰她嘴唇,便出了屋。
  她摸着嘴唇发了一会呆,收拾好自己后到了厅堂,便见薛审坐在饭桌旁等她。
  桌上是简单的白粥小菜,她这会子身上乏力,也不喜油腻的吃食,一碗粥到是正对了她胃口。
  “车子已经备好了,用完咱们就回宫。”
  只听叮一声脆响,她握着的汤匙砸进碗中,抬头怔怔望了他半响,便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好字,当下便起了身:“我吃好了,走吧!”
  可恨那人望着她无事人一般还劝道:“这就饱了?你身子不爽利,还是多用点!”
  她气得眉眼都歪了,脚下生风,大步出了院子,扬起帘子便进了马车,还不忘冲着车外喊道:“磨磨蹭蹭,还不走?”
  偷偷在车内抹着眼泪,车帘又被人掀开,他挤到了她身边。
  她恨他无情无义,这三日好似演戏一般对她,戏散场了比谁都抽身都快!见他凑过来,立刻转身背对他。
  薛审将她转过来,见她咬着唇,无声地趟着泪水,虽然心疼极了,但还是正经着脸,有板有眼问道:“陛下为什么哭?”
  听听这话,连陛下都叫出来了,生怕自己缠上他似的,她心凉了半截,眼泪越发趟得欢。
  “可是舍不得微臣?可微臣与陛下情深缘浅,只能偷来这三日!”他叹息着,忽然握住她双肩,掷地有声说道:“不如陛下同微臣走吧!离了这皇宫,四海为家,只做一对寻常夫妻!”
  她止了泪,呆呆望着他,顷刻后露出一抹苦笑,推开他的手,别过头,涩然说道:“不可能的!我走不了,你…你也走不了!”
  “可回了宫,陛下对微臣动辄冷落打骂,连批个折子都将我隔得远远的,别说夫妻了,连个路人都比不上,我…我做什么还要回去?”
  他说这话时眉眼间一片黯然,仿若即将面对的不是凄风苦雨便是阿鼻地狱般。
  她亦心中一酸,柔声说道:“我以后不会这样对你了!”
  “真的?陛下一言九鼎,可不许诓我!”
  “真的!”
  他眉眼间染上一层笑意,又伸手将她抱入怀中,委屈说道:“那阿璃还欠我一个孩子呢!”
  臭不要脸,这会到叫起阿璃来了。
  她红了脸,咳了咳:“此事容后再议!”
  马车停在宫门前时,薛审拉着她不让她下去,二人拉扯间,早有人等不及地上前一把掀了帘子,欢快地说道:“妹子你去哪了?可担心死我了!”
  宋轶掀开帘子看见正襟危坐的薛审时,豁开的嘴角垮了垮,扶着刘璃下了马车,没心没肺地嚷着:“微服私访怎么不叫我?那天从我府里跑了就没消息了,可担心死我了!”
  刘璃微笑看着他,正欲解释便见一直站在最后的沈遥芩走上前,从宋轶手中牵过她,淡淡说道:“阿璃累了,先回宫吧!”
  “等等!”
  还没表够忠心献够爱心的宋轶不乐意了,还未来得及阻拦便有声音从马车里传来,晃眼间薛审就到了跟前。
  他甚是恭敬地说道:“陛下此番长途跋涉,多有劳累,积了这几日的折子…”
  “她又不是铁打的,一回来的就批折子,督主太不近人情了吧!”
  她在路上就问过薛审了,这几日是如何把她一个皇帝给择出来的,他当时给的理由是陛下微服私访,他这个东厂督主陪同巡查。这个借口听上去倒是无懈可击,问题是她在外面玩了三天,完完全全忘了还有批折子这件事。
  三天的折子应该可以把她淹没了吧,只要这么一想她顿时觉得不仅肚子,全身都痛了起来。
  “那你去乾清宫批吧!”
  薛审望了眼沈遥芩牵着刘璃的手,指着宫门处说道:“臣让小太监抬了御辇过来,陛下上去休息吧!”
  刘璃哪里知道他那些小心思,她实在是乏了,见果然有辆御辇停在宫门处,便大步上前上了辇,命人朝乾清宫而去。宋轶还有一肚子话要跟她说,见她走了,跟上去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好背着手踱到薛审身边,戳戳他:“你和陛下去哪里微服了?”
  薛审此刻正与沈遥芩二人笑得如履春风。
  “督主这三日想必也辛苦了,不如先回东厂休息,折子也不急在今日批!”
  “无妨,公务要紧!”
  沈遥芩长身玉立,一派朗月之姿,薛审亦是珪角星芒;明丽烂逸得让人侧目,这二人往宫门口这么一站,宋轶挤在中间越发衬得獐头鼠目,形容猥琐。
  他自己不察,只觉得这两人一个比一个笑得和煦,你来我往一番,竟然又一起去了乾清宫,他摸摸鼻子,想要跟上去,就被侍卫给拦住了。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侍卫面不改色:“无诏不得入内!”
  他指着远去的薛审:“那他怎么能进去?”
  侍卫仍旧一张冰山脸:“督主大人自然与众不同!”
  他气得胃疼,皇亲国戚又怎么样,连个小侍卫都能拦住他,他一定要做下一番事迹让妹子刮目相看,怎么着,也比那太监要强!
  宋轶打定主意,在宫门口又叽叽歪歪了半天,回了自己府;简单收拾一下,跟老父告别,拎着廖先便出了门。
  ?

☆、本分

?  乾清宫的宫人们发觉近日陛下对薛掌印比从前要好多了。
  以前陛下批折子连门都不让薛掌印进去,需要他的时候便派人使唤一声,跟遛狗逗猫似的,如今倒在殿内给他置了个专座,偶有宫人进去服侍时,看见薛掌印站在陛下身侧,拿着奏折一一指点,陛下听得极耐烦,君臣二人甚为和谐。
  乾清宫众人们也就放了大半的心,要知道以前薛掌印虽然喜怒不形于色,可那股子生人莫近的气势很是吓人,如今偶尔还能见他唇边带笑,浮世光景都因他这一笑而黯淡失色,众人便觉得东厂督主也不是那么吓人。
  对这一改变,最不高兴的莫过于徐棠。原本薛审在侧殿时,她进去送水送糕点,还能赚回一点二人独处的时光,虽然薛审从来不与她说话。可如今乾清宫的掌事姑姑提了她一级,端茶倒水的活轮不到她干,又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她不敢有所动作,只能远远地瞧上一眼。
  早知她会迷恋他至此,当日太后指婚之时便是拼死也要求得旨意下来。像他那样桃花般相貌霜雪般性情的人,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太不太监的又有什么所谓。
  刘璃自回宫后,与薛审相处较从前确实融洽许多,但也止于融洽了。她回宫后又自动变成了那个一心求变,励精图治的君主,连带薛审主动送上门的投怀送抱大部分时候也置之不理。
  且不说二人之间光身份便如隔天堑,她如今已经是嫁为人妇,偷来的那三日已是极限,再情难自已也应安守本分。
  京城已到了一年间最热的时节,热浪袭袭,大地如蒸,虽说殿里放了冰,可她一贯苦夏,闷在殿内看奏折,越看越是心烦意乱,折子翻得啪啪作响。正是烦躁之时,就有一股微风徐徐吹向她,她扭头一看,薛审执扇站在她身后一下一下扇着,从前在仁寿宫时,到了夏日他也是这么服侍她的,她冲他笑得清甜,却见他眼眸如深渊一般,弯着身子就要压下来,连忙抬手,却忘了手中正拿着朱笔,那一笔恰好点在他眉间。
  那点朱砂流转光华,点在玲珑剔透的如玉脸庞上,衬上那一身锦弁华服;惊艳郎绝,眼波流转间倾覆韶华,实在是令人沦陷。
  她挑眉嬉笑:“好一个美人!”
  “美人”幽幽一叹:“可惜陛下要江山不要美人…”
  她被噎得没话说,眼眸闪烁了几下,又转过身去批折子。
  薛审勾勾唇,轻轻替她打着扇子。
  沈遥芩进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
  柔美娇艳的姑娘端端正正地低头捧着折子,身侧的华服青年眉目如画,手执宫扇,徐徐摇动着,二人一动一静,虽不发一言,却契合得恍若天成。
  安得如前日,和风初扇时。
  他顿然明白了点什么,可又觉得太过荒谬,心头一阵发紧,快步上前,朗声说道:“阿璃,该用膳了!”
  刘璃抬起头,乐呵呵地说道:“呀!我都不记得要吃饭了!”
  他笑道:“陛下废寝忘食,是臣民之幸!”
  刘璃站起身,连忙摆手:“偶尔忘食还可以,废寝是绝对不行的!”
  开玩笑,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薛审冷眼见这二人言笑晏晏,上前一步:“今日折子批得差不多了,陛下先行用膳,剩下的便交予微臣!”
  沈遥芩言辞颇为客气:“薛督主也没用饭,不如一起?”
  刘璃冲着他点头,可薛审却摇头:“臣就不打搅陛下同皇夫了!”
  “不过添一双筷子而已!”
  “臣来乾清宫前,已经吃过了!”
  刘璃知道他又在拈酸吃醋,阴阳怪气地膈应人了,也懒得去惯着他,便爽快地同沈遥芩一道去侧殿用饭。
  薛审见她头也不回地走了,气得指骨捏得咔咔作响,顷刻后,重重一叹,拿起那叠未批完的折子,坐到自己位子上细细看着。
  门帘微动,清香徐来。
  一杯清茶递到他手边,他眼皮未抬,未几,竟有凉风拂面而来,他恍然抬头,就见一宫女正诚惶诚恐地拿着那柄宫扇替他打着。
  他不愿意旁人动刘璃的东西,只是在乾清宫,他不好发作,当下只蹙了眉,冷着声音说道:“退下!”
  哪知那宫女扑通一声 :“督主恕罪,徐棠知错了!”
  “徐棠?”他微一思索,沉声问道:“可是徐太后娘家的姑娘?”
  徐棠是趁着宫人们都去服侍陛下用膳的功夫才进的殿,见薛审记得她,顿时难掩兴奋之情,希冀说道:“督主明鉴,太后是奴的堂姑!”
  他记起来了,徐伊人那会子还张罗着将这个内侄女许配给他,惹得刘璃醋意大发,随后二人更是表明心迹,就在这乾清宫内订了情。
  昔时,此地。
  他忆起往事,整个人的表情都柔和了起来,嘴角带着笑意,清贵俊逸,却又自有一段风流,似乎世间万物都在他掌握中。
  只一眼便是沧海桑田。
  “太后最近如何?”
  她从魂飞天际中醒来,脸上红玉密布,低下头:“奴婢不知!”
  她见他似乎不信,连忙直起身子:“奴婢是真的不知道,督主无意,奴婢又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太后她老人家又怎么会眷顾我?自我留在宫中,她便撒手不管了!”
  这厢刘璃同沈遥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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