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眉生怔怔看着他,蓝眸间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幽恨和怨怒。栾亦然轻蹙了眉,却并未说什么,拿起桌上纸巾,拉过她的手,替女孩轻擦去手心间的湿滑。
唐胥请栾亦然坐。服务生在眉生的身旁新添了个位子,他坐下,厚实大手再也不曾放开女孩冰凉微颤的手心。
桌上的菜都是唐胥按照眉生的喜好点的。两个男人像是说好了似的,不时往顾眉生的碗里夹着菜。
顾钰墨冷眼旁观着唐胥那种温润表面下悄无声息的偏执,无声叹息,心里却格外地想念起唐朦。
他放下筷子,起身离开餐厅的那一刻,顾钰墨心中已经是有了决定。大不了辞职,为了不给顾子墨染指唐朦的机会,他已经管不了其他的人与事了。
餐厅里,“史文云”这三个字已经变成了一种诅咒,深深地影响着顾眉生的心情。她举箸夹着碗里小山般的食物,一个接一个,不停地往嘴里塞。
咀嚼缓慢,目光涣散,食不知味。
栾亦然和唐胥都渐渐看出她的不妥。栾亦然握住了她拿着筷子的手,而唐胥则伸手拿走了她面前的碗。
“别吃了。”
栾亦然站起身,直接拉着顾眉生去了盥洗室,他皱眉望着顾眉生依旧鼓起的腮帮,说:“吐出来。”
顾眉生很听话,真的将嘴里的东西都吐了出来,然后又不停地用凉水漱口。
片刻后,她的情绪已经恢复平静。她转身望着身旁的男人,轻轻开口:“栾亦然,你不要离开我。”
栾亦然凝着她情绪复杂而怅然的双眸,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心中凝聚了一上午的怒气和醋意根本不舍得再朝着眉生发泄。
他扬了扬手,对她说:“过来。”
顾眉生一步步走进他怀里。她倚靠在男人胸膛间,心里很明白:就在他出现的前一刻,她恨不得即刻冲到实验室,狠狠地掐死那个在上一世毁了她所有清白和名声的史文云。
是栾亦然化解了紧裹在顾眉生心间,那一层又一层,勒得她几乎快要被吞噬的深重仇恨和戾气。
盥洗室外,唐胥望着安静相拥着的两个人。垂眸转身,黯然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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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还有一章的。
☆、二更:算计,比得就是谁更狠
顾眉生做了一个深深长长的梦,梦里,她回到了上一世的15岁。
初见栾亦然,顾眉生心里并不大喜欢这个长得太过高大的男人。
那时的顾眉生,与母亲张小曼一样,是一个柔软和温善的女孩子。学校里,喜欢她的男生很多。但拜某人所赐,她还没开始体尝什么是恋爱,什么是喜欢一个人,栾亦然就已经将她当成了私有物品。
放学时间,他永远会站在教室门口最显眼的位置等着顾眉生。
午餐时,他会霸道地握着她的手,穿梭在学校门口的各种小食和点心摊,每次都会将眉生喂得很饱。她有时会不满地冲他抱怨,“栾亦然,我胖成猪你娶我啊。”
“对啊。”栾亦然爱不释手地捏着她的脸,笑得一脸坏水,“啧啧,顾眉生,求婚这件事应该是男人来做的。不过,既然你都主动开了口,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你了。”
顾眉生一头黑线,小声嘀咕:“妄想狂。”
17岁时,她在顾云礼那里受了委屈,一个人躲在水上居外的廊亭里埋头痛哭,正哭得伤心欲绝,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家佣气急败坏的叫唤声:“救火啊,救火啊!老先生的画室着火了。”
顾眉生一边擦着眼泪起身,一边一头雾水地望着不远处的烟雾滚滚。刚走了两步,就看到某人朝着她走来,一双俊美眼眸望着她梨花带雨的脸庞,撇嘴,轻骂她:“哭什么呢?丑死了。他骂你,你不知道还嘴啊?动手也行嘛。”
顾眉生眨眼,一双水眸中写满诧异,“我爷爷的画室是你烧的?”
栾亦然耸耸肩,“你猜。”
顾眉生顿时与他翻脸,“栾亦然,你这个暴虐狂。”
然而,下一秒,栾亦然回报顾眉生的,是他夹杂着疼惜和清浅惩罚的吻。
上一世的20岁,她刚刚毕业的那一年,栾亦然向她求婚,“顾眉生,你要不要嫁给我?”
顾眉生一脸错愕,呆呆看着他,傻傻地说:“你都没说过你喜欢我。”
栾亦然脸很臭,“顾眉生,你是不是猪?老子这几年说了多少遍我爱你,我喜欢你,我要娶你?你那么容易相信别人,为什么我说了这么多遍我爱你,你却从来不信?嫁不嫁?不嫁老子直接强了你!”
“……”顾眉生忍了半天,对他说:“栾亦然,你才是猪。”
那些梦,于现在的顾眉生而言,都是她心目中最最珍贵的记忆。
然而,某个躺在她身边的男人却不是这么认为的。
他撑着头看着一旁睡梦香甜的顾眉生,耳边不时传来她在睡梦中的梦呓:
“栾亦然,你个妄想狂。”
“栾亦然,你这个暴虐狂。”
“栾亦然,你是猪。”
某人的脸色真心不是一般的差。他一只手撑着头,另外一只手捏住顾眉生的鼻子。
顾眉生呼吸不畅,很快便醒了。她眼睛睁开一条缝,小脸微皱,手轻挥,“栾亦然,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栾亦然低下头,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地啃着她的小嘴。
顾眉生吃痛,终于清醒了。
她从拥有着栾亦然的梦境回到了拥有着栾亦然的现实中。
幸福感仿佛一下子翻了两倍,她娇美的脸上笑容很深很美,双手环着男人的脖子,嘴巴很甜,她对男人说:“有你在真好。”
栾某人扬眉,深吻着她的唇,“因为我是妄想狂?暴虐狂?猪?”
“……”顾眉生转头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六点了,我要起床了。”
栾亦然不悦,轻哼一声,说:“在梦里骂了我一晚上,现在想跑?”
他说完,一个翻身,让顾眉生坐在他身上,“你再给我解释解释,你跟唐胥是怎么回事?”
“……”顾眉生忽然觉得隐隐有些头疼,她闭着眼睛,来了一句:“我还是再回梦里找找你吧。我比较喜欢梦里的那个栾亦然。”
栾亦然虽然嘴里不肯轻易饶她,但一大早回到办公室,所有的人都看得出来老板今天的心情格外美丽。
中午时分,栾亦然接到蒋梨的电话。这个女人约他和顾眉生一起去白氏名下的酒店用晚餐。
栾亦然挂断电话,转身已经开始为了这顿别有用心的晚餐而准备起来。
黄昏,他驾车去银行接顾眉生下班。顾眉生还在为了他早上不知节制地求欢,导致她迟到的事情而气恼。
一路上都不愿意开口理他。
栾亦然暗自好笑,却并没有开口主动讨好某个生着闷气的小女人。
两人走进酒店,就有大堂经理过来引着他们去了包间。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包间,蒋梨笑着起身招呼。栾亦然与白沫先微笑寒暄了几句,正准备为身旁的顾眉生拉开身边的位子,却见她在白沫先的身边落了座。
栾亦然挑了挑眉,却没有说什么,在蒋梨身边坐了下来。
白沫先瞬间便感受到了两个人在冷战,他脸上泛着亲和的笑容,拿起茶壶,亲自替顾眉生倒了杯茶。
顾眉生捧过茶,道谢的同时,她感觉到白沫先的手不经意地划过了她的手背。
栾亦然将这一幕看在眼中,眸间有清浅棱光,却隐忍不发。
身旁,蒋梨替栾亦然倒酒,正要开口说话,却看到门又开了,一个穿着白色职业装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
她望着在座的四个人,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我是不是来晚了?”
蒋梨笑着起身,引着她坐到顾眉生的身边,然后对其余的三个人说:“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心理医生岳温。”
两个年龄相仿的女子坐在一起,栾亦然和白沫先很快便看出了她们略微相似的双眸。
岳温见到顾眉生,心中也是诧异的。她看了眉生一阵,有心不确信地说:“你是不是顾眉生?”
眉生朝着她笑了笑,“你认识我吗?”
岳温摇头,“刚来荣城的时候,在广告牌上见过很多次你的照片。”
蒋梨微笑看着她们,“都是美人,尤其是两位的眼睛,还有几分相似呢。”
顾眉生闻言,淡淡勾唇,看了眼对面的某人,问他:“像吗?”她蓝眸幽深,仿佛只要栾亦然敢说一个“像”,她就会即刻扑上来咬他。
栾亦然面不改色,轻抿了一口杯中酒,吐出一个字:“像。”
顾眉生眯眸看了他一阵,然后转眸看向身边的白沫先,说:“白叔叔,包间里似乎有些凉。”
白沫先放下筷子,双眸带着痴迷看着顾眉生:“觉得冷?”
“嗯。”
白沫先即刻拿起椅背后的西装外套,站起身走到顾眉生身后,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顾眉生回首,朝他扬唇微笑,“谢谢白叔叔。”
白沫先被这一抹笑狠狠地晃了一下神,抬眸再看坐在顾眉生身边的岳温时,已经开始觉得这女子颜色太浅,不过是普通的庸脂俗粉罢了。
栾亦然望着他们,握着酒杯的手不着痕迹地紧了紧,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酒过三巡,最先倒下失去意识的是岳温。
第二个喝得满脸通红,趴倒在餐桌上的,是顾眉生。
最后,栾亦然脚步踉跄着起身,想要走到顾眉生身边,谁知刚走到一半,整个人就失去重心,倒在了地上。
蒋梨脸上的堆砌的笑容终于彻底垮了下来。她转眸,淡淡地看了眼白沫先,“我的任务完成了,你可别忘了我们之间的协议。”
白沫先看了她一眼,取出一支雪茄叼在嘴上,点燃,然后说:“滚吧。”
蒋梨看着这个男人翻脸无情的嘴脸,冷哼一声,拿着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包间。
就在她关上包间大门的那一秒,有人从黑暗处走出来,沾了迷药的手帕猝不及防地捂上了她的唇鼻,然后迅速地拖着蒋梨又消失在了黑暗处。
不出一分钟,有三个戴着鸭舌帽,看不出面容的男子敲门走进了包间,望着坐在主位上的白沫先,低头,齐声道:“白先生,我们是袁局长派来的。”
白沫先眯眸看了他们一眼,嗯了一声,指了指栾亦然和岳温,“把他们送进同一间套房,衣服脱光,然后拍照。懂吗?”
“明白。”
白沫先又指了指一旁的顾眉生,“把她送去我的套房。记得,动作轻一点。”
三个男人点头,将失去意识的栾亦然三人扛着走出了包间。
他们刚刚走进电梯,栾亦然睁开眼,然后从男人手里抱过顾眉生,他看了眼其中的一个男人,“把这个女人送去白沫先的套房。”
男人应了,然后问他,“那袁局长的事怎么说?”
栾亦然看他一眼:“白沫先若垮了,他还有什么可以顾忌的?”电梯门打开,他很快便抱着顾眉生消失在了走廊中。
套房里,顾眉生从栾亦然的怀里下来,揉了揉发酸的脖子,望着客厅里超大的显示屏,等着看一场精彩的大戏。
栾亦然睨了她一眼,来了一句:“顾眉生,刚才在包间的事,我一会儿再与你算。”
顾眉生有恃无恐,冲着男人轻哼了一声。
栾亦然今天在来赴蒋梨的饭局前,早已经在这间酒店预先订了两个套房。这里面相关的工作人员也已经被他买通。
一间套房是他和顾眉生用的。另外一间,则留给了蒋梨和袁城。
至于白沫先的私人专用套房里,也早已经被栾亦然安装了摄像头,里面发生的一切,他们都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
第一间:白沫先的房间
白沫先叼着雪茄走进套房的时候,身上的黑色领带已经被他粗暴地扯了下来。显示屏里,他的眼睛隐隐猩红,他走进卧室,将嘴巴里的雪茄弹在地上,一边急急地脱着裤子,一边朝着床上的年轻的女子扑了上去。
“眉生,眉生……”他急切地唤着女子的名字。
顾眉生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了眼一旁某个面色阴沉的男人,无奈摊手,“这不能总怪我吧?”
栾亦然冷哼。
屏幕里,女子仿佛感觉到了男人的上下其手,她皱着眉睁开眼睛,在看到白沫先的脸上,突然惊声尖叫,双手慌乱地挥着拳头,砸在白沫先的脸上。
白沫先恼羞成怒,一个巴掌扇在女子脸上,整个人坐在她身上,手直接撕掉了女子身上的衣服。
女人又哭又叫,拼命地想要逃离白沫先的魔掌。白沫先却仿佛彻底失去了理智,一把拉住她的双腿,将她的头狠狠地撞在了床角上。
顾眉生冷眼望着那个哭喊哀嚎的女人,美丽的脸上写满了淡漠和绝情。
这个叫岳温的女人是她故意让蒋悦然告诉蒋梨的。
就是这个女人,在上一世的时候,收了何美琪的钱,与史文云发生了关系,最后却将这笔桩肮脏的交易诬赖在了顾眉生的头上。
何美琪当时选中这个女人,原因与如今的蒋梨一样,因为她的那双蓝眼睛与顾眉生有着几分相似。
白沫先原本也不是个性如此残暴的男人,是顾眉生出钱买通了白沫先的司机,在他平时常抽的雪茄里加了会令人失去理智的情药。
她要用上一世岳温害她的方式,反过来“回报”这个早就该下地狱的女人。
☆、输赢难辨
而同一时间,另外一间套房里,袁城也将白沫先套房里的一切都悉数看在眼中。
不得不承认,栾亦然虽然威胁他做了一些情非得已的事情,却也同时卖给袁城一个极大的人情。
他完全可以用眼前的画面在顾鸿华那里讨到一个极大的好处。
不多时,蒋梨揉着眉心从床上醒来,她起身走到客厅,房间里早已经是空无一人。
茶几上有半瓶喝动过的酒,她随手倒了一杯,一饮而尽。脑子里一片空白,蒋梨怎么想都想不起来,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只记得自己走出了包间,然后就没有任何印象了。蒋梨像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匆匆起身回到卧室,将包里的东西悉数倒在床上,翻找半天,却始终没有找到她之前逼白沫先签下的那份协议。
蒋梨的心陡然一凉。她将床上的东西粗暴地摔在地上,眦目欲裂,恶狠狠地吐出了三个字:“白、沫、先!”
她起身走出套房,坐了电梯直接上了顶层白沫先的专用房间。夫妻数十年,蒋梨太了解白沫先了。
因为了解,所以在白锦恒死后,蒋梨处处提防着这个男人。这几年,她悄悄配下了白沫先所有名下套房和别墅的钥匙。
这一刻,她心中憋着熊熊的烈火,用房卡直接打开了白沫先的房门。她原本以为这个该死的男人此刻一定在房间里搂着顾眉生逍遥快乐。
蒋梨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一幕:
岳温浑身是伤,被白沫先像疯了似地压在身下承欢。她的额角有干涸的血液凝固,身体在巨颤,她想要出声求救,但嗓子却被白沫先的大手狠狠地掐住了。
眼泪无声地流在她斑驳的容颜上。
蒋梨有些不忍直视,随手拿起桌上台灯,走过去,狠狠地敲在了白沫先的后脑勺上,“王八蛋!”
他闷哼一声,很快便趴在岳温的身上,失去了意识。
岳温吓得惊叫一声,随即用力地踢了白沫先一脚,连滚带爬躲到角落处,抱着双臂,埋头痛哭。
蒋梨望着倒在地上的白沫先,心中依然觉得不解恨,又抬起手中的台灯,朝着白沫先的腰上连着砸了好几下,才把台灯重重地扔在地上,动手翻起了他的衣服口袋和包。
岳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