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痛做了他最痛恨的事情又何妨!
她眼角的泪珠一颗颗地滑落下来,滚落在她的鬓发唇间,他的口中满是腥咸苦涩的味道,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哈日珠拉,你疼了吗?你痛了吗?你只知道自己疼,自己痛,却不知道,在我的心底,已是千疮百孔,遍体鳞伤!
他的唇上蓦地一疼,是哈日珠拉,是她咬了他!她带着十分的恐惧愤恨,狠狠咬了他的唇,口中腥咸的味道更浓,他却只是一顿,那滴着血的唇齿便向下移了下去,赤红的眼泛着凶悍的光,尖利的牙齿毫不留情地撕开她颈间的纽扣,在她白皙细嫩的脖颈上留下深深浅浅,或红或紫的痕迹。
哈日珠拉大口大口地喘着,好容易解放出来的嘴唇火辣辣地疼,可她却顾不上这些了,“皇太极,你别这样,别逼我恨你!”
☆、海兰珠
呵,她恨他!她终于说出了她的心里话,只怕在她的心里,从来都没爱过他,她从来都是讨厌他的吧!
他抬起头,竟笑了出来,只是落在她的眼底,那赤红的双眼,流着鲜血的唇角,生拉硬扯出的笑,却是极度的凄厉绝望。
她只看到了他此时狼狈的模样,却不知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嫣红娇嫩的嘴唇红肿不堪,有些地方甚至裂开了小口子,点点鲜血从伤口渗了出来,一双大眼睛哭得跟桃子似的,透过那迷蒙的水雾,可以看得见他疲惫绝望的影子。
皇太极低低一笑,声音暗哑低沉,仿若撕裂的缎帛,听着令人心惊,“哈日珠拉,你心里从来就没我,又何谓爱恨!”
他眼中的话□□渐渐褪去,只余一片苍冷枯寂,卿本佳人,奈何心似玄铁,既无情,不如归去,“好,我今日便如你所愿。哈日珠拉,从今以后,我皇太极与你再无半点瓜葛,你找你的如意郎君,我做我的孤家寡人,你好自为之吧!”
他本该痛叱她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他本该立马将她赶出去的,可那话,他说不出口,即使到了这等地步,他依然说不出这样的话,他做不到!
即使她这样伤他,他也只能独自黯然地转身而去,他的伤口,他的眼泪,她都看不到。
这样也好,至少他还能在她面前保留最后一分尊严,虽然他的自尊早已被她践踏如敝履,如果他的伤痛能换来她的安乐幸福,那就让他独自去舔舐他的伤口吧!
听着他灰心到极点的话,看着他转身而去的萧索背影,她慌了,方才还残留在心中的对他的那点痛恨怨念都抛去了九霄云外。
“皇太极!”她扑过去,从后面抱住了他,“你别走!”他走了,她该怎么办?
他凄然而笑,想掰开她的手,想推开她,却是一点力气也没有,“哈日珠拉,这一切不都是你想要的吗?”
既然想要跟他划清界限,那还拦着他做什么?既然想走,就该走得潇洒恣意,婆婆妈妈,不是她该有的态度。
“皇太极,你就是个猪脑子!”她哭,将眼泪鼻涕系数擦到他的玫瑰紫巴图鲁背心上,那背心本就搓磨得满是皱折,再加上这湿冷黏腻的眼泪鼻涕,越发没个看相。
他却顾不得这件衣裳,满脑子只有她这句“猪脑子”!他虽不是什么聪明绝顶的人物,可也称得上是英明果决,不知这猪脑子一说从何而来?更何况,她都不要他了,他头上到底是猪脑还是猴脑,跟她有半文钱关系吗?
她气恼地捶打着他宽厚结实的背,“我只要你斥责哈日珠拉,不娶哈日珠拉,没说不让你娶我啊!你说过会娶我,说过我会是你独一无二的妻,你可不能出尔反尔,说话不算话啊!”
“我出尔反尔,我说话不算话?哈日珠拉,这不是你想要的吗?”他嗤笑一声,还有比这更荒谬,更无稽的事情吗?
“一会儿要我不娶哈日珠拉,一会儿又要我娶你,哈日珠拉,你到底要做什么?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就由得你玩弄于股掌之上!”
她在他身后急得跳脚,这人还真是愚钝的可以,他是怎么做上大金国的大汗的?没被那些人精架空还真是个奇迹了!
“皇太极,天命汗不许你娶哈日珠拉,没说不许你娶哈月珠拉,哈星珠拉——”
他猛地转过身来,她缺猝不及防,猛地撞进了他的怀里,那后半截话便噎了回去,因为话说得太急,她的胸口剧烈的地起伏着,她被他憋坏了!
他的眼睛倏而一亮,却又瞬间暗淡了下去。他惊疑不定地看着她,脑子里那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一闪而过,她该不是想——
继而却又猛地摇头,怎么会?皇太极,你又自作多情了,她怎么会是那个意思?莫不是你被她打击得还不够,此时还敢异想天开?
看着他又气恼又忐忑又黯然又暗含着希冀的模样,她心中不禁好笑,却又有点心酸,他该有多患得患失,才会像现在这样,一点自信都没有,便是她说得这么清楚了,他还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我要你娶我,不过不是以哈日珠拉的身份,你明白了吗?”她一字一字地对他说,红肿的眼睛里满是坚定。
虽然她对□□哈赤说了些什么一点也不在乎,可是她知道,他在乎!
想必这些日子他也被他那好父亲所谓的临终遗命弄得焦头烂额吧,虽然他坚持娶她,可她知道,这件事将永远是他心头的一根刺,若是不□□,迟早有一天会成为他们之间的痈疽,午夜梦回,他将永远愧对他的父亲,愧对他所拥有的一切!
若到那时,他又该怎么面对她,又能怎么面对她!
她不要他活着阴影里,左右不过是换个名字,便要他昭告天下,哈日珠拉是无耻小人又如何?哈日珠拉水性杨花又怎样?她从不在乎旁人的眼光,若是这样能让他心里好受一些,她愿意试试!
他死寂的眼里燃起一簇火苗,望着她的眼睛里满是懊恼悔恨,是他误解了她的本意,虽然这幸福来得是那样的突然,让他简直不能自已,可如今他却只想抱着她,昭告天下?是该昭告天下,不过是什么内容却要由他说了算!
“哈日珠拉!”他小心地将她拥进怀里,方才他是怎么了,看看她的唇,看看她的眼,再看看她脖子上那红红紫紫的痕迹,他不敢相信这一切竟都是他做的,他怎么可以这么做?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她是他最珍贵的宝,他心尖儿上的人啊!
被他似呵护珍宝般揽在怀里,她本已止住的泪又涌了上来,“你方才是怎么了?吓死我了!皇太极,你就是个猪脑子,猪脑子,猪脑子!”
她止不住地嚎啕,一整天受的委屈,多尔衮的故意挑拨刺激,路上遇伏受到的惊吓,好容易回来了,他又跟疯魔了似的,又凶又狠,那副恨不能吃了她的模样,她想想便觉得害怕,“皇太极,在你心里,我就是那样的人吗?那么,那么——”
那些贬低自己,诬蔑自己的话就在嘴边,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她在世人眼中便是那样的形象了,虽是不在乎,却难免有些不甘与委屈,凭什么,她哈日珠拉喜欢谁,想要嫁给谁,凭什么要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来决定,凭什么要她遵从他们的观念,他们说她水性杨花,她便是水性杨花了?他们说她是红颜祸水,她便是红颜祸水了?偏眼前这人竟也信了他们的话,看看他方才的模样,哪里还是那个疼她惜她的人呢!
“是是是,我就是个猪脑子,这么简单的事都不明白,白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亏我还决定自个儿身经百战,英明神武呢,我今儿才知道,自个儿就是个猪脑子,活该受罚!”他小心地抚过她红肿的唇,眼中的泪终是掉了下来,“我跟你保证,再也不会这样了,真的,再也不会!是我混,是我蠢,哈日珠拉——不,哈日珠拉已经遇刺身亡了,以后你就是——”
他凝神思索,方才她说的那几个名字都不好,哈月珠拉也就罢了,虽不好听,可好歹也像个名字,可那哈星珠拉是个什么鬼?他心爱的女人,怎能叫这些乌七八糟的名字,他得给她起个最好听,最尊贵的名字!
可这一时之间去哪里想呢?他只顾思索到底叫她什么好,倒叫她不好意思再哭了,毕竟这么大的人了,虽说心中委屈,可毕竟是自己没说清楚,说到底,他也是太在乎她的缘故。
她收了哭声,只懒懒地伏在他的胸口,看着他胸膛上水渍的痕迹。
哈宜呼?太普通!
宜齐芬涅贺?好俗!
博吉利宜尔哈?他看着庭前的菊花,可惜不衬她!
格博克勒甄比?太拗口了!
龚克里宜尔哈?玉兰花,虽是差强人意,却也好歹靠谱些,她宁馨淡雅的模样,可不就跟朵玉兰花似的?只是不够尊贵!
他犹豫着,绝不要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他的心肝宝,他给她的,必须是最好的!
或者从她原来的名字上转寰一下?她方才说的那两个不着调的名字不也是从哈日珠拉上头转寰过来的吗?
他轻轻地念着她的名字——哈日珠拉,哈日珠拉,哈日珠兰,海珠兰,有了!
听着他口中嘟囔的名字,哈日珠拉是真的惊住了,虽想着换个名字,可她没想过真的用海兰珠这个名字啊!这个名字简直是她心头的噩梦!
“好,就海珠兰吧!”她赶忙一锤定音,千万别再往下想了,就这么着吧,她不要做海兰珠,哪怕只是求个心理上的安慰,她也不要用那个名字!
他又念叨几句,“海珠兰,海珠兰,还是有点别扭!”他灵机一动,“海珠兰,海兰珠,还是海兰珠吧!就这么定了,就叫海兰珠!我赶紧去拟旨意,这就昭告天下,我皇太极择日便要迎娶科尔沁贝勒寨桑的小女——海兰珠为妻!”
哈日珠拉目瞪口呆地看着快步离去的皇太极,她就这么变成海兰珠了?这个人,她还没点头呢,他就自顾定下来了?他怎么可以这样!
☆、婚期
那日一安顿好她,皇太极便匆匆地走了,她透过虚掩着的窗,看着他匆忙的脚步,嘴角含笑,脸上却透出一副苦相——她到底还是成了海兰珠,这可怎么是好!
相比与她的忐忑不安,底下的奴才却是一片的喜气,塞娅和卓娅更是乐得合不拢嘴,自家格格总算是苦尽甘来了,只等婚事一办,便可了了一桩大事。
“格格,您今儿可算是吓死奴婢了,当时怎么就那么大胆,竟然跟那恩和台吉走了呢?”塞娅一边拿着菊花茶包给她敷着眼睛上的红肿,一边忍不住地唠叨。
“我只是不想看他和尼喀他们搏命罢了。”她轻轻一叹,原以为他与她已是陌路,再见面只怕她连半个眼神都会吝啬,却不料看他与尼喀他们火拼的时候,她才知道,她还是不能对他的生死无动于衷,这一切与爱情无关,不过是那一瞬间的不忍。
事到如今,她与恩和,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伤了谁,他的确负她在前,可她今日对他说的话,却也够令他黯然神伤的吧!
看着他脸上痛苦失落的模样,她不是没感觉的,可那又如何?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既然选择了,就不要后悔!如今他的身边已然有了一个萨仁格日勒,而她也有了爱她护她的皇太极,那过去的便让他过去吧,他们已经回不去当初的模样了!
“那您回来时也该好好跟大汗说清楚啊,瞧这会儿弄的,您身上不舒服,他心里更难受!”塞娅不了解她心中的思绪,犹自埋怨着她。
哈日珠拉,不,如今已是海兰珠了,她微笑着听着塞娅口中的抱怨,那语气看似不满,她却明白,她们都是关心她呢。
“知道了,以后再不会了!”她扬唇一笑,“只怕以后想惹他也没机会了!”
“什么?”塞娅一怔,不安地看着她,自家格格又想做什么?什么叫想惹他也没机会了?
“格格想做什么?怎么会没机会呢?”心中不安,她还是将心里话问了出来。
海兰珠逗弄够了,这才莞尔一笑,“到时候我不欺负他就不错了,还能再叫他欺负了去?”
塞娅看着眼前得意忘形的主子,突然有点无语,方才是谁被欺负得眼睛都哭肿了?
皇太极拟定的旨意一大清早就送了过来请她过目,海兰珠万般不愿地从巴彦手中接了过来,只要一想到海兰珠这个名字和她后头的悲催命运,她就忍不住想要叹气,更何况还要在里头对她哈日珠拉严加痛斥一番,这一大早就听他在旨意里训斥她,虽知道是假的,不得不为,可心情却也难免郁闷。
她不情不愿地扫过那张薄薄的卷轴,突然被眼前的一行字惊住了——科尔沁寨桑贝勒之女哈日珠拉,柔嘉淑顺,性行温良,惜天妒红颜,昨日竟遇刺身亡,今特聘哈日珠拉胞妹,科尔沁寨桑贝勒小女海兰珠为侧福晋,择日完婚……
“这旨意——”她迟疑着,不知该说什么好。
“回格格话,这旨意是大汗特意命礼部拟的,格格要是瞧着哪里不妥,奴才再送回去叫他们改。”巴彦赶忙躬身回道。
“不,不必了。”她嗫喏着,他竟没有按她说的,对她大加斥责,相反,还句句维护她,这样也好,左右昨日的事是瞒不住的,倒不如顺水推舟,只说她死了,从今以后,这世上便只有海兰珠,没有哈日珠拉了。虽是掩耳盗铃,但他们也不过是想求个心安,就算旁人心里不服又如何?反正皇太极娶的是海兰珠,那哈日珠拉跟他可是半点关系都没有呢!
可她心中总觉不安,到底是哪里呢?
蓦地,她心头一颤,一把拽住了巴彦的手,“快,快派人去科尔沁!”
一旁的巴彦吓得面无血色,拼命想把手抽出来,无奈海兰珠竟攥得死紧,挣了几次都没挣出来,这可怎么好哦,他在心中哀叹,眼前这人是谁?那可是他家大汗心尖尖儿上的人,就这么拉着他的手,叫旁人见了,不说他调戏大汗的女人才怪了!这要是叫大汗知道了,还不得剁了他,听说南边儿大明朝伺候后妃的人,都是太监!
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怎么就这么命苦哦!
海兰珠却不理会他的恐惧害怕,只急急地思索着,“就叫巴图去,告诉阿布和额吉,叫他们安心!”
巴彦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原来是担心这个,早说嘛,把他吓成这样,若大汗真生了气,他可还没娶媳妇儿呢!
“格格原来是担心这个,大汗今儿一早就吩咐人去科尔沁送信了,格格只管放心便好!”
海兰珠一怔,他已经派人去送信了?他还真是细心呢!她满意一笑,心里似吃了蜜糖般甜,喝口奶茶,全身的毛孔无一丝不畅,全都舒展开来,还真是个愉快的早晨啊!
“大汗派人去科尔沁,一来把这消息告诉科尔沁的众位亲贵们,也好叫寨桑贝勒和塔娜夫人放心,二来也得请吴克善台吉再跑一趟,总得做做样子,叫大伙儿知道,吴克善台吉送格格来成亲来了啊!”
哈日珠拉点点头,还是他想得周全,做戏也得做全套才好,方低下头再喝口奶茶,又蓦地抬了起来,“对了,派个妥帖的人去十四贝勒府上打听打听,我担心他会对阿茹娜不利。”
昨天还没跟阿茹娜说几句话,多尔衮便去了,她连阿茹娜约她出去的目的都没弄清楚,还是派人去打听打听消息的好,若那多尔衮当真欺负了阿茹娜,她也好想法儿帮帮她。
巴彦答应一声,赶忙退了出去,他算是看清了,这哈日珠拉格格,不,是海兰珠格格,并不是那拘泥于男女大妨的人,可她不在乎,他们家大汗在乎啊,若再一不留神跟格格拉拉扯扯的,可不是要了他的老命了吗!
刚用过了早膳,桌上的